“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我希望菩萨也能保佑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陈不恪 一语不发,从心口处拿出那个平安扣,递过去。
夏知竹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诧异之后伸手去接。
不料还没碰到,神思恍惚的陈不恪 就松了手。
“啪嗒”一声脆响,平安符坠落在地。
夏知竹心口骤然紧缩,连忙蹲下去捡,可装在符袋里的平安扣……还是碎了。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
陈不恪 看着她微颤的背,滚了滚喉结:“夏知竹……”
夏知竹抬头看他,眼里尽是哀戚。
“东西还了,我和严队也两清了。”
说完后,她起身离去。
陈不恪 望着她背影,心脏有一瞬间的憋闷。
看到沈执与追上去后,他薄唇微微抿起。
皇冠酒店。
夏知竹拿着那枚被摔碎的平安扣。
之前父亲就是担心她大大咧咧,会把母亲的遗物弄坏,才会将平安扣放进符袋里。
没想到即使这样,它还是摔碎了。
夏知竹鼻尖发酸,心如刀绞。
是她错信了人,没有保护好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
等沈执与挂断和秦淮的通话回来,就看到紧攥着平安扣不说话的夏知竹。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清清,秦淮说你明天可以和他一起去警局。”
夏知竹湿润的眼睫一颤:“真的?”
“我永远不会骗你。”沈执与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明天不能陪你去了,如果有事给我电话,今晚好好休息。”
就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
夏知竹拿了许多日用品和水果,想让秦淮带给父亲。
不料却被陈不恪 拦住:“外面的东西不能送进去。”
夏知竹看向秦淮,他却已经走进了探监室。
这时,耳边又响起陈不恪 的询问:“除了这些和尖锐物品,你还有别的要给林世汉的吗?”
夏知竹意识到他的意思,连忙在身上翻找。
可来的急,什么都没拿。
随身带着的,只有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她看着照片,发红的眼眶里满是不舍。然后咬紧牙关,颤着手小心翼翼将全家福撕成两半。
夏知竹把印着自己的那半给了陈不恪 :“麻烦你交给我爸,说我过的很好,谢谢。”
然后将剩下半张照片珍惜的收好。
陈不恪 颔首接过,刚想再说些什么。
身后兀的传来严方念的声音:“哥!爸妈叫你今晚回家吃饭。”
夏知竹僵在原地,难以置信之余又觉得荒谬。
“她叫你哥?你们……是兄妹?”
陈不恪 没否认。
被欺骗的感觉再次密密麻麻爬上来,夏知竹脑袋嗡的一下:“陈不恪 ,这些年你跟我讲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陈不恪 沉默片刻:“有。”
夏知竹一怔。
就听陈不恪 漠然开口:“那句让你忘了我,是真的。”
第8章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夏知竹四肢百骸都被冻僵。
见她不说话,严方念走过来解释:“不是我哥要骗你,是我自作主张不想让你纠缠他。”
夏知竹攥紧手指:“我没有纠缠他。”
严方念并不在乎:“早点放手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们家世代英烈,不可能会让我哥娶一个罪犯的女儿。你和林家,只会是他光鲜履历上的其中一条功勋。”
夏知竹脸色苍白,其实从知道陈不恪 欺骗自己的那一刻,他们就结束了。
在严方念和别人眼里,他是英雄,是守护神。
可对她来说,是陈不恪 毁了自己的一切。
严方念还觉不够,继续说:“即使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哥的想法。问他究竟有没有对你……”动过心。
“方念!”陈不恪 下颌线紧绷,沉声制止,“你先回去。”
严方念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
看着夏知竹苍白的脸,陈不恪 打破了沉默:“你爸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检方很快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之前我问你,你不是说无可奉告吗?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不恪 目光沉沉:“现在说,不违反规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平安扣递了过去:“赔给你。”
夏知竹看着他掌心里那枚崭新的平安扣,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两清不欠。
按下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她没有接:“不用了。”6
“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块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看着夏知竹单薄的背影,陈不恪 悄然握紧了手。
皇冠酒店。
从警局回来后,夏知竹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她看着仅剩的半张照片上父亲慈爱的笑容,双眼通红。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问过她:“清清,真的很喜欢陈不恪 吗?”
“清清,非他不可吗?执与也很好啊,从小就照顾你。”
到后来,他向自己妥协:“只要清清喜欢,爸都支持。”
可现在……
夏知竹嗓子一阵哽涩,泪流满面,鼻塞到无法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夏知竹望着,给沈执与打去电话,想问问他在哪儿,却无人接通。
之后一段时间,她也都没能联系上沈执与。
夏知竹只好自己跟着秦淮,为父亲的案子到处奔波。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过去月余。
这天,海城又下了场暴雪。
夏知竹照常去律所找秦淮。
不料秦淮的秘书看见她,一脸诧异:“林小姐?您怎么在这?今天不是开庭吗?”
夏知竹愣住:“什么开庭?”
“您父亲的案子啊。”秘书看了墙上的表,“这个点,庭审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夏知竹心跳几乎停止,她转身就冲出了律所,打车直奔法院。
一路上,她不停催促司机快点。
车抵达法院时,没等停稳,夏知竹就跳下了车。
爬过长长的阶梯,她刚要进庭审楼,就看到穿着制服的陈不恪 和同事一起出来。
“林氏的案子终于定了,我们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是啊,这林世汉也算罪有应得……”
这些声音从耳边飘过,夏知竹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逆着人群,冲到陈不恪 面前:“我爸他……”
陈不恪 看着夏知竹焦急的神色,沉声告知:“死刑。”
第9章
夏知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荡着陈不恪 说的“死刑”。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可能,秦淮呢……他为什么不通知我今天开庭?”
陈不恪 面无表情:“是我让他别告诉你。”
“无论你来不来,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不管上诉几次都是一样,你必须接受。”
夏知竹难以置信:“陈不恪 ,那是我爸!你怎么能让我错过他的庭审?!”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机会!
骤闻噩耗的痛如刀穿透肺腑,夏知竹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也跟着一阵阵发黑,最后栽倒在地,再无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夏知竹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才发现自己在酒店房间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柜子上留着张纸条:“好好休息”。
是陈不恪 的字迹。
夏知竹愣了好一会儿,接起了电话。
没想到对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声:“清清……”
夏知竹眼眶一红:“爸!”
她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说起。
“你不要急,先听爸爸说。”林世汉声音沙哑,“这条路是爸自己选的,爸认罪,你不要怪陈不恪 ,他也是职责所在,爸爸这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除了你,没什么放不下的。”
“爸爸只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夏知竹心如刀锯,泣不成声:“爸,我不要他了,我只要你……”
“清清,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7
话落,听筒里便没了声音。
“爸?爸你说话啊!爸!”
夏知竹担心又害怕,一边喊着,一边慌乱起身往外走。
匆忙间,膝盖撞在柜角,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剧烈痛意从膝盖钻入心脏,夏知竹脸色一白。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陈不恪 的声音:“夏知竹?你怎么了?”
夏知竹忍着痛,声泪俱下:“陈不恪 ,我想见我爸,我想见他!”
“我求你让我见我爸一面好不好,就一面,一眼也行,我求求你了……”
手机里静默一瞬,传来陈不恪 冷酷的拒绝:“不行。”
接着“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夏知竹呼吸一滞,手忙脚乱的回拨。
可无论打了多少次,都只有一道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她忍着疼,匆忙赶去警局,想当面求陈不恪 让自己见父亲。
可没有申请,门卫将她拦在了门外。
夏知竹淋着大雪,一直等,可等到夜幕降临,都没能等到陈不恪 ……
再见面时,是在火葬场。
从陈不恪 手里接过骨灰盒那刻,夏知竹的世界骤然坍塌,只剩死寂。
她抱紧盒子,在陈不恪 复杂的目光里沉默离开。
郊外墓园。
夏知竹跪在母亲的墓前,风雨侵蚀的石碑上面又多刻了一行字——林世汉之墓。
夏知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落下来,满口咸涩。
“爸……女儿不孝,你养我这么大,我却连墓地都买不起,还要打扰妈妈的安宁,才能让您入土为安……”
除了风声,无人回应。
夏知竹流着泪,将自己曾经撕开的那张全家福,颤着手拼在一起。
照片里的父女终于重逢,可她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永远失去了重逢的机会。
无尽悔恨和痛苦快要将灵魂撕开。
夏知竹将破碎的全家福紧捂在心口,绝望恸哭。
如果自己没有爱上陈不恪 ……一切会不会不同?
这时,墓碑前突然多出一束白菊。
沈执与蹲下来抱住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夏知竹感受他怀抱的温暖,干涸的眼眶又被泪浸染得滚烫:“执与哥,我想回家。”
沈执与红着眼允诺:“好,我带你回家。”
不想刚起身,纷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