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裴屿好看,可此时那脸面沉如霜,她却仿佛被冻在原地,突然觉得这张脸让人害怕。
她苍白着脸低声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跟凝烟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她说不记得过往,我就拿着她以前给我的那些东西让她看,只想着她能记起我来,可没想到她突然就晕了过去……”
裴屿神色一顿:“你以前跟凝烟相识?”
钱绮月点头:“认识。”
钱夫人见情况有些不对,连忙上前:“晏督主,我家绮月跟阮小娘子自幼便相识,直到她离京去岭南族中二人才断了联系。”
“阮小娘子受困阮、陆两家之事时,绮月便一直央着我与她父亲帮忙,还不管不顾揽下陆家的事情替她出头,阮小娘子幼时曾帮过绮月,她断然不会害阮小娘子的。”
裴屿见母女二人都是脸色微白,神色受惊,他抿唇戾气收敛了些。
“夫人误会,我不是怪罪钱娘子。”
他忧心颜疏桐晕厥,可该有的脑子还是有的,关心则乱不代表失去理智,钱绮月没有理由去害颜疏桐。
裴屿说道:“我只是从未听凝烟说过她与钱小娘子相识,而且凝烟突然晕厥,我有些担心才失了分寸,方才若是惊吓到你们,晏某抱歉。”
钱夫人心中原是堆着气的,她是心疼颜疏桐处境,也怜惜她遭遇,所以不拦着钱绮月跟她相处,可如果真遇到那种不讲道理上来便将过错怪在自家闺女身上的人,她倒真要考虑这个朋友值不值得她女儿去交。
见裴屿主动解释道歉,她刚起的那股气瞬间散了大半,松口气的同时,也随即不好意思。
“不怪晏督主,阮小娘子这样谁见了都会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过来了。”
裴屿“嗯”了声后,先前跟在裴屿身后不及他脚程快的钱宝坤,这个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过来,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进来便问:“晏贤侄,阮小娘子如何了?”
“人还晕着。”
裴屿垂眸看了眼闭着眼的颜疏桐,伸手覆在她额上,那触手冰凉让他忍不住紧抿着嘴角。
钱尚书见状忙扭头:“快去催一下何大夫,让人赶紧过来。”
钱家的府医是从岭南带过来的,跟府中护卫一样,是钱氏族中专程替钱宝坤这个在京中的“独苗苗”备着的。
京里太医署的人关系繁杂,外面的大夫也不太放心,钱家若有人生病大多都是自行解决,甚少去请外人。
钱家下人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扶着个老大夫匆匆进来,一身水气还没甩净,就被钱宝坤催促着上前替凝烟看诊。
那大夫眼见着是贵人出事也不敢耽搁,放下药箱后,就立于床边仔细替凝烟诊断了片刻,又瞧了眼她的情形,嘴里轻“咦”了一声。
裴屿立时沉声道:“她怎么了?”
那大夫连忙回神:“回这位贵人,这位小娘子像是魇着了。”
屋中一静,钱绮月急声道:“怎么可能,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是魇着了,而且她刚才是晕过去的,脸色苍白又满头大汗……”
那大夫面露迟疑:“可是她身子的确没什么问题。”他掐着颜疏桐的腕间片刻,抬头说道:“这位小娘子浮取应指,脉率急促,偶有间歇绵长,分明是受了惊吓之状,而且面色苍白、惊悸盗汗也是同症。”
钱夫人和钱绮月面面相觑。
裴屿皱眉:“如何缓解?”
那大夫道:“神不宁则气虚,小娘子受惊晕厥,老朽替她扎上几针,休息片刻就能苏醒。”
裴屿沉声道:“麻烦大夫施针。”
……
屋中众人退了出来,只留着丫环伺候着那大夫施针。
裴屿站在门前隔着屏扇望着里间时,脸上神色有些莫测,片刻后他回头道:“我有一些事情,不知道可否方便询问钱小娘子?”
钱绮月抓了抓手指:“我真的没吓唬凝烟。”
裴屿安抚:“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与凝烟相识是什么时候。”
钱绮月没想到他是问这个,脸色瞬间放松了些:“好些年前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
“十一年前。”
裴屿眸子微眯,就听到钱绮月说道:“我跟凝烟相识时,她还没过五岁生辰,我跟她是在沐太妃寿宴上认识的。”
“那时我父亲还没进户部,荣太傅和凝烟的父母也都还在,我与她四处玩闹了一年多时间,也偷偷背着家中偷溜进荣家去玩,我们闯过很多祸事,还被荣太傅打过手板,当时我们还有一个玩伴,是荣太傅门生的女儿,叫许菁,我们那时候很是要好。”
似是知道裴屿想听什么,没等他问,钱绮月就手了个干净。
“我那时性子软弱,又因瘸腿自卑,是凝烟处处照顾我,后来我被送回岭南老家治腿,凝烟还曾跟我通信了将近一年时间,直到第二年开春时,她才突然跟我断了联络。”
钱绮月怕裴屿不信她的话,转身进了屋中,没一会儿就捧着她的木箱子出来递给裴屿。
“晏督主,我没骗你的,这些都是凝烟小时候送给我的,还有这信,也都是她那会儿写给我的。”
“我在岭南养伤待了三年多,回京后就第一时间来找她了,可是当时凝烟已经不认得我了,我原还跟她赌气,觉得她不在意我,气她那么快就忘了我,可是刚才我跟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居然是真的不记得那些过往。”
第169章风雨之中,裴屿抱着凝烟
“她不记得我,也不记得许菁,甚至连我们一起玩闹过的那些事情也全然没有印象,就好像那段过往对她来说根本不曾存在过。”
钱绮月最初还气恼凝烟,可这会儿就算再蠢也察觉到不对劲。
颜疏桐小时候就极为早慧,背诗学字比她和许菁都要快,她怎么可能半点都不记事,就算那时年岁太小真的记忆模糊,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半点印象,可颜疏桐表现出来的却像是那一段记忆全是空白。
裴屿看着那木箱里的东西眉心一点点皱了起来,那些已经上了年头陈旧的孩童之物,都在证明钱绮月说的不是假的,而且钱绮月这番话也解释了她为何会对凝烟另眼相待,为着替凝烟出头连她父亲都能糊弄。
可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没了一段记忆?
钱宝坤在旁突然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记得,阮家二房那夫妇俩,好像是永和二年春日里出的事。”
裴屿眉心一跳,猛地看向钱宝坤。
钱夫人脸上也是露出惊愕之色:“绮月是陛下登基那一年回的岭南,也就是永和元年,这么算下来,她跟阮小娘子断了联系时,就是永和二年春……你有没有记错?”
“这我哪能记错。”
钱宝坤低声道:“当年阮家二房夫妇同时出事,尸身被抬回阮家的时候血淋淋的没一块好肉,二人同时出殡,阮、荣两家都挂满了白幡,荣太傅更是一夜白头,因着此事大病一场险些没扛过去,后来缠绵病榻没过两年也跟着去了。”
在场几人听着钱宝坤的话都是安静了下来。
钱绮月想说什么,被钱夫人按住手没让开口。
吱呀——
里间传来轻微声响,却是钱家那府医施针结束走了出来,裴屿脚下上前:“她如何?”
那大夫说道:“已经平缓下来了,休息个一个时辰,应该就能醒来。”
“多谢大夫。”
“晏督主客气。”
那大夫做完该做的事情就没再久留,只行礼之后就先行离开。
等人走后裴屿才看向钱家几人说道:“凝烟突然晕厥,不好继续叨扰伯父,我便先带她回府。”
钱宝坤道:“不如等阮小娘子醒来……”
“不用,我有些不放心她,这几日秦娘子还在京城,我想请她替凝烟看看。”
裴屿并没隐瞒自己不放心钱家府医医术的事情,言语间也十分坦然,而钱夫人他们听到“秦娘子”三字丝毫没觉得裴屿这般做有什么不对,毕竟这京中谁能不知蜀中医仙的名号,那可是宫中都要费心延请圣手。
颜疏桐突然晕厥,他们府中府医虽说没事,可裴屿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裴屿抬头说道:“陆家的事情暂且先按我们刚才说的办,能借的助力不必放过,也得防着陆崇远一些,还有崔家的事,钱伯父暂且瞒着阮瑾修那边,免得出了差错。”
钱宝坤连忙道:“这你放心,我知道。”
裴屿看向钱绮月:“钱小娘子,凝烟写给你的那几封信可能暂且借我一用?”
钱绮月连忙取了出来:“晏督主尽管拿去。”
裴屿伸手接过那些信纸,将其仔细折了起来贴身收好之后,就见外间缙云已经撑着伞过来:“督主,马车备好了。”
裴屿转身回了房中,不过片刻便见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