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觉浑身无力,四肢更是彻骨的冰冷。
可更让她觉得冰冷的,是云子蔺再次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和定罪。
“你为何要推颜儿入水?”
齐烟心口苦的发涩,迎上云子蔺愠怒的双眸,声音平静:“臣妾没有推她,反倒是她将臣妾推入了湖中。”
云子蔺一把抓住她的下颚,那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齐烟!宫人们听得清清楚楚,落水前是颜儿在向你求饶!让你放过她的孩子!”
齐烟怔住了,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尚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半句,又听他说:“齐烟,你变了。”
望着他冰冷疏离的目光,,齐烟的手无力垂落在床榻,喃喃反问。
“那你呢,你还是从前的蔺郎吗?”
偌大的宫殿一瞬安静。
云子蔺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嗓音如冰:“这就是你身为皇后的德行吗?”
齐烟呼吸一滞,满心苦涩。
见她不再说话,云子蔺更认定她是心虚无话可说,眼中怒意更甚。
“你如今如此善妒,他日颜儿诞下皇嗣,定不能交由你手中!”
说罢,他不再看齐烟一眼,起身下旨。
“皇后齐氏谋害皇嗣,有失贞德,收回凤印,后宫事宜交由宸皇贵妃处理,禁居长乐殿,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看望!”
云子蔺提步便要朝殿外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像是要消散在风中的话。
“如果我今日我落水死了,你会伤心吗?”
齐烟没有自称‘臣妾’,也没有唤他‘陛下’。
她问的,是云子蔺会为齐烟的死伤心吗?
云子蔺脚步微顿,手不自觉攥紧。
“没有朕的允许,你不会死。”
言罢,他重重甩袖,疾步离开了长乐殿。
齐烟静跌坐在床上,未出一言。
秋月看着一脸担忧:“娘娘您落湖伤了身子,太医叮嘱您好好静养。”
自那日之后,齐烟幽居长乐殿,一晃便是一个多月。
不知不觉,院内的桃花已悄然开放。
可满园春色,却也无人去赏。
齐烟近日来久久缠绵床榻,受不得半丝风寒。
这日。
齐烟如往常一般喝了药准备小憩,一个脸生的太监忽然钻进殿内,禀报道。
“皇后娘娘,您父亲首辅大人殿前出言不逊惹得陛下震怒,被夺了官位贬谪出京!”
“陛下还下令,命首辅大人三日后即刻赶往清远县赴任!”
齐烟瞳孔骤缩,声音急厉:“你说什么?!”
父亲年过半百,一生平顺,何尝受得了贬谪之苦?!
更何况那清远县乃是穷山恶水之地,父亲身体年迈,怎么承受的住?!
齐烟直直就要往外冲,却被殿外侍卫拦下。
“未有陛下旨意,皇后娘娘不得随意踏出长乐殿半步!”
齐烟满心焦灼,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李欢颜忽然出现在殿门前,淡淡开口。
“此事臣妾倒是能为皇后分忧。”
齐烟神色一顿,想起那个脸生的太监,心中已然明了。
“是你派人来告诉我的?”
李欢颜轻笑:“是。”
齐烟眼眸轻敛,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臣妾就是喜欢皇后这股聪明劲儿,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您自请废后。”
第七章
齐烟心一颤,半响未言。
她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李欢颜轻笑,一脸笃定。
“陛下早就厌倦了你父亲,今日之怒绝非轻易可消。”
“如今前朝后人谁不知陛下最宠我,保你父亲免受贬谪之苦,不过是我说一句话的事情。”
齐烟眼神微黯,心瞬时钝痛。
是啊,现下后宫中独她李欢颜一人受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一面是相守多年的丈夫,一面是年迈的父亲,无论选哪边,对齐烟来说都是锥心之痛。
可不管有多痛,她现在都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良久,齐烟有了决定。
“好,我答应你。”
四目相对,李欢颜勾起得意的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有了李欢颜的‘相助’,殿外侍卫不敢再阻拦。
齐烟一路直奔御书房。
看着冲进来的齐烟,云子蔺眉头蹙起,眼神带有凌厉的冷意。
“谁放你出来的!”
齐烟没有回答,双膝重重摔向地面,看着他一字一句——
“臣妾善妒,不堪皇后之位,为吴国皇室蒙羞,罪后齐烟,今自请废后,望陛下成全。”
云子蔺面色骤沉,声音急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齐烟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再次重复。
“罪后齐烟,自请废后,望陛下成全。”
“放肆!”
云子蔺心头生出不可压制的怒意,看向齐烟的视线更是沉肃如刀。
“朕今日不过是贬了你父亲的官职,你就用‘废后’来威胁朕,若朕今日要的是府上下的性命呢?!”
齐烟全身顿时僵住。
她不可置信看着云子蔺,开口声音发颤:“陛下……说什么?”
看着齐烟震惊破碎的样子,云子蔺内心的怒火蓦然熄了一半。
他不动声色避开了她的视线,负身背向齐烟站立,声音没有温度。
“三日后,齐府上下迁府出京,允皇后今日出宫和齐大人见一面。”
“至于废后一事,不要再提。”
齐烟望着眼前人的背影,心一寸寸变冷。
他丝毫没有要收回将父亲贬谪出京旨意的打算……
那么,现在能让他收回旨意的,只有李欢颜一人。
齐烟缓缓垂下眸,掩在袖中的双手生生掐出血痕。
“不必见了。”
“砰——!”
齐烟重重磕在地上,字字泣血。
“臣妾与陛下之间夫妻情分已尽,今日所请,乃妾最后所求!”
“蔺郎,我累了,不想再做你的妻子了……”
云子蔺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胸中气血翻腾。
他转身盯着齐烟跪着的身影,声音中透着寒意。
“皇后既然已经不想待在朕的身边,朕就成全皇后心愿!”
“即日起,废黜皇后齐氏,打入冷宫,身旁不得有人跟侍!”
闻言,齐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的父亲,有救了!
见她面露庆幸,云子蔺心中怒意更甚。
“来人,将废后齐烟带出去!”
……
齐烟踏入冷宫之前,李欢颜派来太监禀报。
“陛下已收回贬谪旨意,允首辅大人京中养老。”
齐烟终日未展的脸,终于露出一抹轻松。
转眼想到御书房内云子蔺的狠心,那抹轻松忽然又变得酸涩无比。
半晌。
齐烟抬头望向御书房的方向,沉痛闭了闭眼。
“与君共享七载年华,当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早就随风飘散。”
“蔺郎,做你的皇后乃臣妾之幸,却又是臣妾的不幸……”
第八章
春日的雨停了又下,前后竟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之久。
冷宫内。
齐烟立于破旧屋檐下,面色苍白如纸。
冷宫清冷萧条,近日来,她又染了寒。
可这一次,她身边没有了秋月,亦没有了太医,只能硬抗。
“咳咳咳——”
齐烟掩唇轻咳,身形愈加消瘦单薄。
冷宫的日子并不好受,但想到父亲能免受山水穷恶之苦,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
与此同时,凤阳宫内。
“哐当——”
李欢颜又一次将桌上的膳食打翻,神色郁结不悦。
“都已经过去半月有余,陛下却还未正式颁布废后圣旨。这心头大患未解,本宫食难下咽!”
转眼想到自打齐烟进入冷宫之后,云子蔺终日沉着的脸,她眼底又升起几丝恼怒。
“这是谁惹颜儿生气了?”
云子蔺的声音突然自殿外响起。
李欢颜连忙敛了神色,扬起笑迎上去:“陛下,您怎么有空来了?”
云子蔺拉住她的手坐下,又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笑着说。
“朕和龙子有心灵感应。”
“说吧,是谁惹颜儿动了这么大的怒,朕给你做主。”
李欢颜表情一僵,却又只能装作一脸平静,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