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走下去……”
少女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消散。
沈知澜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有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又冰又凉,却正好解了她的燥热。
沈知澜不禁舒服地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眸——
“小主,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睡整整两天两夜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咳咳,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哪里……”沈知澜声音嘶哑,一抬眼就看到结香正伏在自己床前,哀哀哭泣着。
她双眼赤红,神情憔悴,虽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一旁的小禄子,也极为难得的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结香抬手抹了抹眼泪,面上多了几分失而复得的惊喜之色,她吸了吸鼻子,这才开口道,
“小主,自那晚画屏送来包裹之后,您就开始高烧不止,宫中那些人,知道小主您患上时疫,个个避之不及,恪贵人想为小主请太医过来,可画屏根本进不了太医院的门……
奴婢和小禄子四处求助无门,只能将那日恪贵人送来的艾叶熬成汁水,给小主喂了下去,之后就在床前一直守着。
幸好小主吉人自有天相,若是小主出事奴婢也不活了!”
沈知澜抬手摸了摸额头,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但明显已经退烧了。
“你们呢?你和小禄子一直守在我身旁,可曾觉得哪里有不适?”
结香摇摇头,回头瞥了眼小禄子,“奴婢和小禄子都没事呢。”
沈知澜松了口气,有些庆幸,“那就好!”
小禄子站起身来,“奴才去打些井水,给小主烧些热水,擦洗身子。”
小禄子走后,结香却面露难色,犹豫着将一块帕子从袖中拿出,递到沈知澜眼前。
“小主,这是画屏送来的包裹里找到的,奴婢觉得十分可疑,便没让小禄子烧掉,已经用开水煮过了。”
她这是留了个心眼。
好端端的,恪贵人送来的东西里,怎么会多出一张无关紧要的手帕?
然而在这包裹送来的当天晚上,小主就开始高烧不止。
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肯定暗藏着什么秘密。
万一小主当真不幸离世,有了这张帕子,她也好顺藤摸瓜,还有找出凶手的一丝希望啊。
至于用开水煮帕子,这是先前小主教给自己的法子,说是可以预防时疫,小主的吩咐,她向来都是放在心中牢记的。
沈知澜愣了愣,接过结香手里的帕子。
这张帕子不过是宫女间最寻常的样式,针脚绣花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先收起来吧。”
沈知澜叹了口气,神色倒是很平静。
事情的真相显而易见:是有人趁她病,想要她命。借着宫里闹时疫,她又被皇帝冷落之际,先是想将自己困死在宫里。
一招不成,又将得过疫病人所用的帕子送进来,意图让自己染病而亡。
沈知澜也不由暗自感叹,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真算得上是福大命大!
这一关,险些就没能熬过去。
在这宫里,素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再正常不过了。
沈知澜起身下床,洗漱过后又勉强喝下了一些米汤,接着让结香拿来纸笔。
无论沦落到怎样的境地,她沈知澜都不会自轻自贱,就那么轻易地放弃自己。
如今她大难不死,显然已经是对病毒有了抗体。
沈知澜微微蹙起眉头,沉思片刻,提笔在纸上缓缓书写起来。
有些疾病在古代棘手,可是到了现代已经没那么可怕了。她身上没有长水痘,至少可以排除天花病毒,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她循着记忆,将前世见过的那些方子中找出对症的,一一写在纸上。
第73章 无人前来侍疾
这些方子历经数百年,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末了,她放下笔,待纸上的墨水干透,这才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
沈知澜眸光微沉,接下来等想办法把方子递给御药房的顾怀,如今只有他才能接触到药材……
可如今她身患时疫的消息,已经满宫皆知,倘若在此刻大摇大摆地出去,必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要紧的是,若这一切被那背后谋害之人看在眼中,一定再会使出别的法子。
敌在暗,她在明,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到了夜里,永和宫的宫门再次被人敲响。
沈知澜给小禄子使了个眼色,小禄子立刻点头会意,小心地走到门后,缓缓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而沈知澜则躲在殿内,悄悄从门缝中观察外面的动静。
既然外头都知道自己身感时疫命不久矣,那她便将计就计,麻痹敌人,让对方失去戒心。
所以眼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自己已经恢复过来的消息,必得事事小心。
只是,沈知澜没想到,小禄子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开门把人放进来了。
沈知澜定睛一看——
来人竟然是……杏儿!
杏儿将手里的包裹塞进小禄子手中,眼神晦暗,低声道,
“荣氏被打入冷宫后,我便去了花房当差,今晚我是趁着嬷嬷休息偷偷溜出来的。
这些东西你拿好,是近日太医院发放给宫人的药材,如今形势逼人,我也只能拿到这些东西了,给贵人试试吧。
我曾受过贵人的恩德,但人微力薄,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杏儿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回去恐怕就要被嬷嬷发现了,我该走了。”
这场时疫来得太过突然,但凡染上疫病者,能存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她今晚冒着风险来永和宫一趟,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而已。
结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瞧着小禄子接过包裹,杏儿将面纱重新戴上,正准备离去,她却冷不丁地突然开口,
“你今晚来这一趟,仅仅只是因为,小主那时差我给了你二十两银子吗?”
杏儿脚步一顿,声音有些闷闷的,“……是!”
结香深吸了一口气,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她悄悄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殿门,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你想报答小主的恩情,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去做,不知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什么事?”
杏儿一愣,转过身来,却恰好瞧见沈知澜静静地立在殿门前,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养心殿里。
皇帝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潮红的脸色,浮现出病态的倦容,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显然在抵御巨大的痛苦。
安德海焦急地在殿外来回踱步。
眼见宫中时疫越闹越凶了,皇上昨日还好好的,可容妃娘娘一走,皇上就开始发热,头晕。
一夜过去,已经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了。
太医院院使一直守在皇帝身旁,可这一个多月以来,整个太医院忙得人仰马翻,却始终没有找到对症的药方。
如今不仅是皇城之中,就连京郊外也出现时疫的苗头了。
再这么下去,事情不堪设想啊!
“皇上如何了?”
容妃双眸含泪,想要进入养心殿内,却被安德海拦了下来,
“安公公,您就让本宫进去看一眼吧,本宫身为皇上的妃嫔,理应侍疾,您就别拦着了!”
安德海眉头纠结成乱麻,苦着一张脸劝说,
“娘娘,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吧!皇上这边有整个太医院照看着呢,如今皇后娘娘积劳成疾,已经累倒了,六宫事宜都指着娘娘您一人,况且您还得照料公主与阿哥们,实在不可冒一丝风险啊!”
容妃强撑着不肯走,还想再说几句,可一个小宫女神色匆匆地跑到竹英身侧,耳语几句过后,竹英顿时面色大变。
她走上前来,屈膝行礼,神情肃穆道,
“娘娘,宫务繁重,许多事情还等着您做主呢,安公公说得有道理,如今皇上皇后都已经病倒,您若是也跟着倒下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彻底没有主心骨了呀!更何况,您还得照料二阿哥,实在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容妃顿了顿,一咬牙只好随着竹英离去。
“安公公,皇上这边但凡有风吹草动,您一定要告诉我……”
如今皇后操劳过度,病倒在床,容妃主持六宫事宜,照料公主皇子,一时之间根本抽不开身。
昭嫔留在皇后身边照料,婉嫔素来身子弱,先前皇上便特意嘱咐了,让她留在钟粹宫中,不要随意走动。
宣嫔倒是想来侍疾,可临行前却被一封家书拦下了步伐。
“娘娘,这信中说,西凉边境突发战事,昨夜正好是咱们老爷轮值镇守,不料却遭到敌军突袭,不幸…不幸殉国了!”
觅夏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