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唯站在夜里的灵堂之内,身上已经瘦得几乎没有肉了,她安静地站着,然后缓缓伏倒,向桑大勋作最后的道别……
*
一周后,B市国际机场。
季泽下了专机,跟他一起回来的除了白家父母,还有白筱筱的堂妹白雪。
当然,还有白筱筱的骨灰。
白父捧着女儿的骨灰,老泪横飞,但又不敢哭出来。
白母则另有打算,他们因为女儿得了泼天的富贵,但是现在女儿走了,那就得找个人接上这份荣耀,白雪是小辈里长得最出挑的一个,而且眉眼看着还有几分像那位季太太。
果真,季先生第一次看见白雪,就怔了下。
白母觉得有戏。
走过机场的VIP通道,季泽跟白家人就要分道扬镳了,白父对着季泽说了好些感谢的话。
季泽面上淡淡的,没怎么回应。
白母瞅准时机,把白父拎走,特意留了个空档给白雪季泽独处,但她却没想到季泽会问起那张胶片的事儿。
VIP吸烟区。
季泽穿着一身的黑,外面罩着的风衣也是黑色的,长身玉立,说不出的英挺好看。他吸烟时瘦削面颊微陷,又极具男人味道。
白雪看得心砰砰跳。
但是她不敢多想,因为这位季先生是有太太的,听说马上就有孩子了……临出门时她阿妈跟她说,来归来,但是别学你二堂姐给人做小!
白雪知道做小的意思。
就是给有钱男人当外室。
她看着面前英挺男人,很难将他跟二堂姐白筱筱联系起来,真的相差太多了……另外她还在网络上看过季太太,真的巨美。
她怀疑季先生审美有偏差!
季泽掸了下香烟灰,淡淡地说:“你堂姐的遗物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录着《沉思曲》的胶片,有的话送到公司,秦秘书会开支票给你。”
白雪明白了,季先生是喜欢堂姐的才华。
她恬淡地笑,一口同意。
季泽微微怔忡,在白雪的脸上他竟然又看见了桑唯的影子……
他不愿再看,也不敢再看。
桑唯不爱他了,她说,每次跟他的接触都让她无比恶心。
他跟桑唯,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季泽侧身将烟头熄掉,再直起身体时,黑眸里面有着化不开的浓郁……他没有跟白雪说再见,就这么笔直朝着出口走去。
接机处入口。
秦秘书赶过来,她脚步匆匆。
看见季泽的一瞬间,她的嘴张了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个星期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而这些,季总都不知道。
她望着季泽,眼里有着湿润,甚至嘴唇都是微微颤抖的,她第一句话是:“季总,孩子早产了!”
第146章夫妻再见面!竟是相对无言!
闻言,季泽怔住。
桑唯身体情况一直还好,怎么会早产?
秦秘书压抑着声音,开口:“季总您走后没两天,桑时宴的案子开庭,他被判了六年,当天晚上桑先生心脏病发……去世了,季太太接到电话就早产了。”
她三言两句,
听在季泽耳里,却是震耳欲聋。
桑时宴判了六年,桑大勋离世,孩子早产……这些事情叠加起来,他不敢想象桑唯承受的痛苦,他更不敢想象他跟桑唯的未来。
他怔了许久,哑声问:“孩子呢?”
秦秘书语气稍稍平和:“孩子很好,明天就能出院了!季总,现在先去哪儿?”
……
停车场,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名贵耀眼。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
他看见季总放在膝上的手掌,在微微颤抖,他更看见季总浓得化不开的阴郁神情,还有眼里隐隐的泪光。
“先去医院!”
后座,传来季泽暗哑嗓音。
季泽是个朝前看的人,私事也好公事也罢,他鲜少有后悔的时候,但是这一刻他深深地后悔。
他在想,那天即便桑唯挂了电话,又怎么样呢?
女人吃醋不是正常吗?
再说,她那样地求着他,他心里明明就是松动的,但还是因为她之前的冷淡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他问她要卖几次?
他说,你以为我在意离婚吗?
他说,我季泽就非你不可吗?
明明就喜欢她,明明就在意她,却那样抛开她,让她承受丧父跟生产的疼痛,她生小季言的时候,是不是很痛,那时她是不是又恨极了他!
一阵揪心的痛,竟让季泽心痛难忍。
半小时后,名贵的黑色房车缓缓驶进季氏医院,停在产科楼下。
季泽下车后,脚步匆匆。
但是他没有见到桑唯。
季氏医院的高级病房内,只有季夫人神情慈爱地逗着小婴儿,连声音都是温和柔软的:“我们小季言对奶奶笑一个!笑一个!真可爱!”
季泽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见着才出生的小季言,穿着嫩黄的连体衣,正闭着眼睛要睡不睡的,小脚丫子轻轻地踢着,很是可爱。
那一刻,他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这是桑唯,为他生的孩子,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修长手指,近乎颤抖着摸着孩子的小脸。
轮廓像桑唯,脸蛋尖尖小小的,但眉眼各处却生得像他,特别是眼尾略带丹凤,看着说不出的傲娇。
季泽俯身,轻轻贴着孩子的脸。
小婴儿身上温热温热的,带着一股奶香味,抚平了他焦躁的心情!
一旁的季夫人见他这样喜欢,心里竟然也溢出些温柔来,她低声说:“生小季言时,她吃了不少苦!桑时宴坐牢去了,她爸爸又没了……回头你好好安慰吧!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插手了!”
小季言可爱,季夫人心软了。
她想,孩子还是需要爸爸妈妈的。
季泽低声问:“她人在哪儿?”
季夫人斟酌了下说:“桑时宴被判刑,马上就要去外地了,她去送送了!晚上也不回医院,人在桑家住着。”
病房里,好一阵沉默。
季夫人想了想说:“孩子我先带一阵吧!她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带孩子!”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了。
门口李嫂带着眼泪,进来就扑通一下给季泽跪下了。
她声泪俱下:“先生都是我不好,那天我听书房电话响着我怕打扰太太睡觉,我就去接了,但是里面人说的话我听不懂,正好心里有事就挂了,后来也忘了跟太太说……那个电话真真切切是我接的,并不是太太故意不告诉您!太太是无辜的,我更该死!”
李嫂是别墅里的老人了。
桑唯对她向来不错,这时情急起来,竟然就左右开弓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一边扇一边哭着说:“如果不是我,先生不会误会太太,太太也不会遭这个罪!”
她手上没留手劲,
十几下,把一张脸打得通红肿胀……
季泽站在灯下,面容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接受是他误会了桑唯,那天桑唯苦苦哀求他,她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而他却说了那么多羞辱她的话,然后将她推开……
他走时,她是有多绝望?
季泽低头注视着小季言,他想,她生小季言时,又是对他有多失望?
李嫂仍在抽她自己,
季夫人骂她几句,随后就斥责季泽:“再怎么样,一个白筱筱也没有桑唯重要,季泽,你这次做得太过了!”
季泽心里清楚,他对桑唯苛待、对她冷落,无非是因为爱而不得,无非是因为她说厌恶他的那些话,他多多少少有些赌气的意思。
他从未觉得,白筱筱比桑唯重要。
静默半晌,他轻声说:“今晚就把孩子送我那儿,找两个有经验的护士照顾着!”
季夫人心中一惊:“那你呢?”
季泽已经朝着门口走……
门外,传来他沙哑声音,带着一丝凄凉:“我去找桑唯。”
……
深夜,季泽找到了桑唯。
她走在黑夜里,衣裳空荡荡的,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短短几天,她憔悴得不成样子。
蓦地,桑唯看见了他……
他们一个坐在车上,一个走在夜风里,一周未见,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夫妻见面,竟是相对无言!
沉默,是对过去的哀悼。
无言,是对她少时爱情的祭奠!
一切都过去了……
她注视着他,波澜不惊,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了!
桑唯没有多看他一眼,她绕过他的车身,朝着家里走去。
季泽跳下车,他脱了自己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