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绮拼命伸手想要去够到他,可哪怕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们中间始终隔着半尺。
半尺,不到一步的距离,现在却宛如天涯咫尺。
朔凌松艰难的向前爬着。
曾经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现在却满身血污脏泥宛如蝼蚁。
容云绮痛苦的闭上眼,绝望的捶打自己。
三年前,她护不住父皇母后、护不住孩子……三年后,唯一的好友都受她拖累。
朔凌松艰难的开口安慰:“公主别哭,我会心疼……”
半日后。
容云绮昏沉间,忽然听到开锁的声音。
她猛然抬头,却见太监总管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陛下醒了,要见你。”
第七章
玉鸾宫。
容云绮带着沉重的镣铐跪在殿内。
一抬头,她就看到萧承胥揽着的宋月歌的腰坐在榻上。
两人依偎的画面,如针刺痛了容云绮的双眸。
萧承胥恍若没有看见跪在殿前的容云绮。
许久,宋月歌才假模假样的求情:“陛下,你罚也罚了,就让云绮姐姐起身吧。”
萧承胥冷哼一声:“她罪有应得,你不必为她求情。”
宋月歌闻言,继续求情:“臣妾现下刚有身孕,正缺人伺候,不如让她去臣妾宫中吧。”
听到这话,容云绮身体颤了颤。
天理不公,宋月歌刚把她的孩子挫骨扬灰,现在竟有身孕了?
萧承胥沉声拂袖:“允。”
宋月歌施然站起身:“谢陛下。”
随后,她又走下来,笑容得意的看着容云绮。
“行刺陛下可是杀头的大罪,陛下留你不死,还不快谢恩!”
容云绮一哽,猩甜的血涌上喉头,却被硬生生咽下。
望着萧承胥冷冽的脸,她深深底身叩拜:“谢陛下隆恩。”
容云绮被带回华清宫。
一进宫殿,宋月歌笑的刻薄又得意:“华清宫什么都不缺,本宫只缺个脚凳。”
冰冷的鞋履踏在背上,疼的容云绮唇间滴血。
宋月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太瘦了,硌得本宫脚疼,自去领罚吧!”
冬雪簌簌,北风吹卷漫地。
寒意好像顺着膝盖钻入了骨髓,痛的宛如凌迟。
第二天,宋月歌的轿辇早早停在殿外。
华清宫是离玉鸾宫最近的宫殿,本不需要轿辇。
容云绮知道,宋月歌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折磨自己。
“本宫的脚踏呢?”
宋月歌话音未落,两个太监已把浑身僵硬的容云绮拖到轿辇跟前。
跪了一整夜,容云绮早已支撑不住。
背上的重量压得容云绮摇摇欲坠,她的胸口涌上一股猩甜。
“噗”的一声,容云绮涌出一大口鲜血。
踩在她背上的宋月歌措手不及,也跟着崴了脚摔倒在地。
登时,宋月歌满脸痛苦地的捂紧小腹:“本宫的肚子好痛……”
大片血红紧接从她身下流出。
宫人看到这幕,吓的乱成一团:“快传太医!”
“陛下,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姐姐,你是不是怪我占了麟龙池,所以才加害于我。”
宋月歌依偎在萧承胥怀中,哭的梨花带雨。
萧承胥亲手帮宋月歌擦去眼泪,出声安抚:“朕一定给你报仇。”
说罢,他起身走到容云绮面前,神色冷戾:“容云绮,你好狠毒的心肠,竟敢谋害皇嗣!”
容云绮喉咙艰涩的摇了摇头:“陛下,我没有……”
她话刚落,萧承胥就抬手一巴掌打来。
火辣辣的刺痛伴随他的震怒声传来。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你现在给朕滚出去跪到慈宁殿,为淑妃的孩子祈福。”
心仿佛被万箭刺穿。
容云绮双眼通红的看着萧承胥,一字一顿——
“她的孩子是孩子,那我的晏儿呢?陛下杀他的时候,后悔过吗?”
第八章
萧承胥没想到容云绮会突然发问。
他眸色微沉,脱口而出:“那孽种死有余辜,朕怎会后悔。”
闻声,容云绮心底最后一丝期待被撕的粉碎。
哀莫大于心死,她再说不出一个字。
今夜的雪格外大。
纷纷扬扬的雪花鹅毛般飘落。
容云绮满身落雪,跪在雪地中一步一叩首。
每一叩拜,她都会哽咽着呢喃一句:“愿我容氏全族早渡黄泉,愿父皇母后和晏儿早日安息,愿我再无来生。”
身后叩拜的痕迹很快被风雪掩埋。
风雪愈发肆虐,呼啸的风声越发凄凉。
容云绮单薄的身影好像马上就要被淹没在这场大雪之中。
到后来,她额上的血凝固又化开,两膝绵延的血迹将积雪染得通红。
直至天色将亮,黎明来临的前一刻。
容云绮体力透支,轰然倒下。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一抹玄色的衣袂闯入眼中。
她努力睁开被雪糊住的眼睛。
视野之间,萧承胥打着一把落满雪的油纸伞,在她身前慢慢蹲下。
容云绮恍惚以为是死前的幻觉,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可是用尽全力抬起手,还未靠近,便没了知觉。
萧承胥接住她垂落的手,握在手心,沉声低喃:“睡吧,睡完一切都好了……”
扔下油纸伞,他横抱起容云绮,一步步踏着厚厚的积雪往玉鸾宫走去。
很快,漫天大雪将他们来时的路覆盖淹没。
容云绮醒来,已是身在床榻。
她撑起身体,拉住榻前伺候的宫女问:“谁把我送回来的?”
宫女有些不耐的掀开她的手:“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容云绮有一瞬怔住,她昏倒之前所见,原来不是幻觉?
一时间,容云绮心底五味杂陈。
另一边。
太和殿。
朝臣纷纷跪下:“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后,臣等听闻宋丞相之女淑妃不慎小产,陛下该社稷为重,淑妃贤良恭俭,不若将其立为皇后,以慰开国老臣,以安天下黎民。”
萧承胥看着这群老狐狸,眼前倏忽浮现容云绮倒在雪中时那张凄切的脸。
登时他沉下黑眸:“此事日后再议。”
朝堂上的消息很快传到华清宫中。
宋月歌听闻此事,一把摔碎手中茶盏大怒:“宫中除了本宫,还有谁配当皇后?”
身旁的大宫女见状,上前劝道:“奴婢听闻昨夜云绮姑娘雪中晕倒,是陛下亲自将她抱回,娘娘不得不提防一二。”
宋月歌听罢,咬牙切齿道:“南越的后位,只能是我的!”
说罢,她眸光一转,大手一挥:“去将那封罪状书交给陛下,本宫就不信区区一个贱婢还能威胁我。”
看着宫女远去的背影,宋月歌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萧承胥粗略扫过罪状,在看见“容云绮”三个字时,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他从头开始看这张罪状,越看脸色越阴沉。
直到眸光再度扫过“容云绮”这三个隽秀的字迹。
萧承胥狠命压抑心中肆虐的怒意。
北漠与南越官话不同,字形偏差颇大。
萧承胥作为质子刚来南越时,所学的字都是容云绮一个个教给他。
这辈子就算把自己忘了,他都忘不掉容云绮的字迹。
而这样熟悉的字,竟出现在容云绮与人私通的罪状上。
怒气压过理智,萧承胥将罪状书撕的粉碎,召来太监总管。
“传朕旨意,册封淑妃宋月歌为后!”
第九章
淑妃被封为皇后之事霎时传遍六宫。
“你听说了吗?淑妃娘娘被封为皇后了!”
“宫中唯淑妃家世最好,又最受宠,皇后之位本就是她的。”
几个宫女叽叽喳喳凑在一处。
容云绮昨夜雪地跪拜伤了膝盖,无法下地行走。
骤然听见封后之事,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想起雪夜那抹玄色衣袂,心中的酸涩逼得她摇摇欲坠。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兵甲相撞之声。
满屋子的宫女吓得屏息凝神,纷纷贴墙站住。
这群带甲的御林军不由分说将她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