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正常历练游走,但绝不能无故杀他宗修士,一有问题,他洲修士可直通青云宗,甚至面见宗主,必然得到一个结果。
这期间他被多人明里暗里指着骂叛徒、走狗不得而知,剑修寡言,听见了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听着对方骂完,然后转身离开。
他也会受伤,也会疼,妖兽战场上刀剑无眼,妖族和蓬莱最想要的就是他的命。
每次一身血痕累累,觉得疼得时候,他都会回奉天宗内围坐一坐,一句话也不说,吞下丹药后一个人认真的擦剑,等着伤口愈合。
仿佛能回到很多年前,他依旧是他,荒山上的破烂小院还在,那两人见他这样狼狈一定笑得幸灾乐祸,还要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就等着日后拿出来揶揄他。
可嘲笑完,夜里又总有一些丹药被推到他床头,跟着一起的,还有两人为他写好的借条,就差他自己按个手印了。
里面的利息奸商看了都流泪。
他:“……”
他从回忆里回神,入眼的却是被草木覆盖的旧地,那些热闹都没有了,他们都不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现在伤口愈合,他又要走了。
他就这么如此反复的度过了千年之久。
“你们说,若是你们自己,如此度日,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宫叶别有深意。
“修仙界岁月如水,修士一闭关就是数十年起步,能出什么问……”
云逸话到一半,猛然顿住。
不,修士的确有一个致命的祸端。
……
黑暗里,叶长欢听着外面的对话,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她该离外界非常近,但因为阵法隔绝,外面几人没发现她而已。
而现在,她对着黑暗的空间幽深叹了一口气,到底开口:
“阿弟……”
明明周围该是空无一物,就她一个的,她却依旧继续开口,没说什么久别重逢的话,只是动了动被绑着的手,出声:
“我手疼。”
咔。
细微的声响响起。
她朝着声音方向看去,角落里,剑修站在那儿,满是悲戚的看着她。
眼睛眨也不眨,仿佛一眨眼什么东西就会消失一样。
叶长欢也静静和他对视,没说话。
骗人。
修仙大能怎么可能会因为被绑个手就会疼,更何况那绳子松得一用力就能扯开。
可被骗那个还是走了上来,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
这个人族如今唯一一个渡劫期,就算不刻意显露,眉目之间也就有身居高位的大能威严。
谁又能想到他看着眼前之人时,目中会流露出委屈和悲戚。
那绑着手的绳子一松,一只手落在他的眼角。
他微微侧头,声音艰涩:
“你骗我。”
叶长欢耐心:“我并非有意。”
“我与你道歉。”
剑修没动,梗着脖子不说话。
便被叶长欢抬起手掰正了回来,在剑修愕然的目光中低下头,吻上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让他大脑有一瞬空白,整个身影都顿住,下一秒指尖微微弯曲,抱住眼前之人的腰身,他没敢动,任她施为。
气血上涌,剑修眼中翻腾的情绪晦暗不明,一双黑瞳在黑暗里炯炯有神。
胸口起伏之时喉结滚动,沉寂了千年的火苗在他体内上场下跳,甚至让他……燥热。
他下意识的靠近,可对方却在此时分开,嘴角勾起,揶揄的看着他:
“顾宗主憋气的确厉害,怎么?贴着唇便不能吐息了吗?如此说来,若是时间在久些,渡劫期大能岂不是就此陨落?倒是挺好杀。”
话音落地,反应过来的剑修眼帘微颤,死死的盯着她,呼吸急促:
“顾斯善……”
后者眼中笑意加深,面上却好似没注意到似的目光,啧了一声:
“可有人生气呐。”
他急声:“我不生气。”
但说话的人非常懂得反省:
“说到底还是我的过错……”
“不、不是你的错。是……”他连犹豫都没有:
“是我的错。”
他眼中瞳色更深,像是竭力抑制,焦急而有些无措:“所以顾斯善,你、你不能……不管。”
叶长欢无声的与他对视,那剑修释放的外溢的精神力几乎充斥着整个空间,他眼眶微红,好像真的有些委屈,低喘沙哑:
“顾斯善,你得教我……你得教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抱着动弹不得的人是他一般。
叶长欢:“……”
被绑被抱着的人明明是她,怎么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到底谁才是被绑哪一个?
她气笑了,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开口:
“不许动。”
剑修果然就没动。
可他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后者的另外一只手落在他的心口。
温热的暖流钻入他的体内。
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作为,无他,修仙界修士形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格外排外,领地意识极强。
一来是因为修仙界危险不低,想活命提高警惕总没错,二来,则是因为修士慎独,从不喜欢旁人靠近,将灵气灌入他人体内,对那个修士而言都是极度危险的程度。
自然排斥。
可偏偏叶长欢的灵气流向他丹田了,都还畅通无阻。
多年过去,长生彻底和剑修融为一体,冰灵根散发着冷意,和剑修等比例缩小的元婴闭着眼睛绷着小脸,安静稳重。
也就莲台上一簇火苗闹腾,察觉到主人的气息之后就更加闹腾了,朝着灵气缠绕,跟个小霸王一样的飘在前头带路,比主人还像主人。
这个动作很快,火苗停滞在一处,突然安静了一秒,随即转瞬长大数倍!宛如巨兽突然张开血盆大口!
而那些灌入的灵气也在这一刻缠绕了上去!
剑修闷哼一声,惊愕:“你——”
嗡!
心魔!
多年长大已经蓄势待发生出邪念,想要将主人取而代之的心魔!
它似乎也没想到叶长欢居然在此时动手,拼命的想要挣扎:
“阿姐!阿姐!你不能吃我!我才是真的心悦于你!他才是假的!若他真的心悦于你,为何这些年还干着自己的事儿跟没事人似的!”
“而我——我只想把你绑起来了,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话一出,被捂住眼睛的剑修冷意四起,方才在叶长欢面前的委屈和无措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更多的是冷酷和威严:
“闭嘴。”
杂念妄图取而代之,无异于挑衅。
叶长欢并不为所动,她冷笑一声:
“我心悦之人,他若能安平活着,何其乐哉!”
她说的坦然,没有一丝停顿。
剑修却透过指缝恍然的看着她的脸。
叶长欢在最开始就感觉到了心魔的不对劲,若是往常,顾斯恶做不出这么出格的事来,可见突然绑了她,该是所受影响。
她一时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这样一个人,就是被心魔影响了,想到最坏的法子,就是把她绑了藏起来几个时辰。
若是绑时她说句撒手,她估摸着就他就真撒手了。
是了,眼前之人绝不会做任何她不愿之事。
是以她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除掉他的心魔。
当初他能吞之,今日她已如此修为,又怎会踌躇?
吞吃心魔而已,她将被火焰炼化的“丹药”收入手中,吞了下去。
剑修的心魔她不止一切进去过,她知道内里是何种场景,幼时坎坷,前世蹉跎,都会出现在她眼中。
可她真的看清时,又怔住。
因为那些她看见的心魔也仅仅出现了夜溟和叶长乐的片刻而已。
随即是内门那座荒山木屋,大汉躺在树下大睡,其后就是她。
或者说,都是她。
练刀的她,得意的她,嗤笑的她,有张扬至极的,亦有屠宗之时眼中悲痛的……
每一处、每一处都是她。
……
轰!
原本在殿中说话的几人感觉到异响,分分看去。
阵法散,两人踏破虚空出现在此地。
“顾师姐!”
“顾斯恶,真是你绑的!”
一群人见叶长欢,眼前一亮。
千年夙愿就在眼前,让几人没发现叶长欢唇有些红,发丝微乱。
而后一步的剑修则明显了许多,嘴角破了皮,罕见的默不作声,耳尖爆红。
别过头,恰好看见宫叶端坐一侧,像是无意间看着他。
或者说,他俩。
表情清冷,正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