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有跟褚京识聊起过这件事情,褚京识说她并没有在悲伤里沉浸很久,回到湾区之后的几次情绪崩溃,也不是直接因为祝方诚的事情引起的。
当时连心理医生都说祝璞玉逆商极高,属于天然抗压能力极强的那种人。
可这次温敬斯的欺骗,隐隐有要把她击碎的趋势。
周清梵很了解祝璞玉,她强势到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展露出脆弱和悲伤,所以崩溃就换成了另外一种极端的状态来呈现。
譬如她现在的亢奋。
周清梵想,她需要联系一下褚京识了,祝璞玉眼下的情况,除却流产手术之外,更需要做的心理评估。
“她明明最讨厌别人骗她的。”廖裕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温敬斯。”
廖裕锦为人内敛谦和,很少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对另外一个人的负面情绪。
周清梵听见他说“嫉妒”后,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侧目看向了他。
廖裕锦的眼睛有些红,里面透着浓浓的无力和疲倦,周清梵看得胸口发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
廖裕锦没说错的,温敬斯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上位者,他手里永远有主动权和选择权。
像廖裕锦当年遇到的那种剧情,永远都不会在温敬斯身上上演。
“你嫉妒他我能理解,但我相信你不会拿愿愿和他之间的矛盾当武器。”周清梵很有技巧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都是聪明人,廖裕锦当即便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扯了扯嘴角,“清梵,我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
周清梵没有接话。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廖裕锦又往墓碑的方向瞄了一眼,祝璞玉还蹲在哪里,没有要动的意思。
廖裕锦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周清梵:“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新闻究竟是谁曝光的?”
周清梵微微蹙眉,他这话……
“他们离婚,江佩矜起了不小的作用,新闻一曝光,温家所有人都会先怀疑到江佩矜的身上,所有人都会认为她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家族颜面,特别是温老爷子,他最看重这点。”廖裕锦娓娓道来,“江佩矜一直都不想离开北城,温家亏损,她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新闻曝光之前,他们已经离婚了。”
周清梵听到这里就都明白了,丑闻那件事上,廖裕锦和她有同样的怀疑。
他刚才分析得没有错。
新闻曝光的时候,祝璞玉和温敬斯已经离婚了,倘若江佩矜目的在此,那她已经成功了。
江佩矜之前说过想看他们“互相折磨”,那她自然是不愿离开北城的,这话也从廖裕锦口中得到了肯定。
“温敬斯在新闻曝光之后就消失不见,任由舆论发酵,还看着瑞澜亏了十几个亿——据我所知,以前有任何负面新闻,他都是第一时间出来公关的。”廖裕锦问周清梵:“你不觉得很反常么?”
周清梵:“你怀疑他是故意的。”
廖裕锦:“去掉‘怀疑’,除了他亲手设计之外,我想不到谁还有本事把温敬斯摆在舆论场中心审判这么长时间。”
他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消息是他曝光的,时机掌握得刚好,可以完美地嫁祸到江佩矜身上,让温老爷子彻底对她失望、把她送出国,也能釜底抽薪赌一把——温家找不到他,一定会去找愿愿出面。”
周清梵呼吸屏住,廖裕锦的想法的确和她此前的猜测一模一样。
廖裕锦看到周清梵的这个表情后,已经读懂了她的意思:“你已经知道了?”
周清梵摇摇头,“一个猜测,没有证实过。”
但按温敬斯的城府和缜密度,再加上他之前豪赌的行为,这件事情基本可以盖棺定论了。
廖裕锦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既然你已经猜到,为什么没有拦着愿愿?她——”
“既然我们都猜到了,她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周清梵打断了廖裕锦的话,声音很低,“不要把她留给自己最后一点空间都撕碎。”
——
祝璞玉在墓碑前待了一个多小时。
起初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后来便渐渐安静了下来,坐在旁边吹了十几分钟的风。
祝璞玉起身,看着墓碑上莫月出的照片,勾起了嘴唇。
“妈,等我下次带好消息来看你。”
丢下这句话,祝璞玉便转身离开。
红色的裙摆被风吹起来,摇曳生姿。
周清梵和廖裕锦看到祝璞玉起身之后,便停止了交谈。
她一上来,周清梵便拉住了她的手,“累不累?”
“不累,开心。”祝璞玉笑着挽住她,“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叫杏子一起。”
周清梵:“好。”
廖裕锦在一旁沉默着,看着祝璞玉灿烂的笑,一颗心不断下沉着。
回市区的路上,祝璞玉联系了尤杏,定好了一会儿要吃饭的餐厅。
之后,她又跟Wendy通了电话,确认了后天恒通召开股东大会的时间。
她会在会议上正式宣布自己取代祝方诚的位置。
祝璞玉像个精力旺盛的女战士,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自己每一步的“作战计划”,滴水不漏。
“OK,后天见,记得让公关部通知媒体。”
祝璞玉刚刚结束和Wendy的通话,小腹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抽搐的剧痛。
她脸上的笑容和血色瞬间消失,眉头紧蹙着,痛苦地佝偻起身体捂住了肚子。
“你怎么了?”廖裕锦习惯性地扶住了祝璞玉的肩膀。
前排开车的周清梵也立刻看向了倒车镜,脸上满是担忧。
祝璞玉紧紧抿着嘴唇没说话,等着小腹这一阵抽痛过去之后,才勉强开口:“没事儿了。”
周清梵视线往她小腹的位置瞟了一眼,轻声问:“有出血么?”
祝璞玉刚才那个症状,很明显不是普通的肚子疼。
祝璞玉笑着摇了摇头,撩了一下头发之后,拂开了廖裕锦的手,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廖裕锦看着她的侧脸,胸口闷得不行。
第285回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试试么
祝璞玉自从见过温敬斯之后,一直都是这种亢奋的状态。
廖裕锦很怕她出事儿,回到江景苑之后仍然时时刻刻盯着她。
晚上洗完澡之后,祝璞玉便去了露台坐着,连头发都没有吹干,身上只穿了短袖短裤。
虽说是夏天,温度不低,但祝璞玉最近频繁生病,抵抗力不行。
廖裕锦拿了一条空调毯去了露台,为祝璞玉披在了身上,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祝璞玉没有拒绝他披上来的毯子,但头却一直仰着,盯着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廖裕锦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漆黑的夜空里看到了几颗星星,很亮,一闪一闪的。
“真漂亮。”祝璞玉笑着自言自语,“星星啊——”
廖裕锦并不知道她这话背后的深层含义,只以为她在看风景。
廖裕锦并没有去打扰她,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他看着祝璞玉素面朝天的侧脸,再去看天空,耳边不自觉地回荡起了在墓园时,和周清梵的交谈。
是啊,祝璞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温敬斯是在釜底抽薪赌最后一把。
即便她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仍然还是选择了出面替他澄清。
她就是爱他,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部分原则——可温敬斯处处欺骗算计,他配得起这样的爱么?
廖裕锦想起来自己之前和温敬斯的那次对话。
他问过他爱不爱祝璞玉,他的回答是,他不会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
一直到现在,廖裕锦都没有质疑过这句话的真假,包括温敬斯对祝璞玉的感情。
他一定是爱祝璞玉的。
爱是真的,欺骗算计也是真的,这才是祝璞玉痛苦的根源。
想到这里,廖裕锦抬起胳膊将祝璞玉抱在了怀里。
他的动作让祝璞玉回神看了过来,她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舒展开来,笑着问他:“干嘛突然动手动脚的?怪吓人的。”
“愿愿。”廖裕锦看着她的笑,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般,“如果我手术成功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试试么?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好啊。”祝璞玉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态度极其痛快,“那你得先好好手术。”
廖裕锦怔忡了几秒,他完全没想到祝璞玉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以为她会狠狠地拒绝他。
因为震惊,廖裕锦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祝璞玉却笑得更灿烂了,还在他脸上拍了一下,“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事儿。”廖裕锦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更加复杂,“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纽約。”
“等我开完股东大会吧。”祝璞玉说,“大后天差不多了,你等我消息。”
廖裕锦还没来得及回这句话,祝璞玉忽然又干呕了起来。
她呕了好几声,这次没有什么要吐的冲动,之后便靠在了沙发里。
廖裕锦低头看向了祝璞玉的肚子。
这孩子的存在感很强烈,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抗争”,表达着自己的求生欲。
——
顾成业是翌日上午十点钟的航班落地到北城的。
祝璞玉前一天晚上睡了九个小时,一早便亲自驱车前往机场接机。
顾成业是和秘书还有司机一同来的,见到祝璞玉之后,便将行李交给了司机,让他和秘书先回了酒店,自己则是跟着祝璞玉上了车。
关于最近的事情,顾成业也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和祝璞玉聊。
十二点半左右,祝璞玉和顾成业在餐厅的包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