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看不出我们相爱的痕迹,或许我们从未相爱过。
门铃响起,江丞昊最后环视一周,打开了房门。
“铛铛铛!”迎面而来的是一大束玫瑰花,和孟恩宁娇俏的笑颜。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比我年轻,比我充满活力。
孟恩宁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我的灵魂在冷笑,她还是不够了解江丞昊,江丞昊讨厌这些甜腻的食物。
然而下一刻,江丞昊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孟恩宁手里的蛋糕。
“进来吧,我定了小龙虾,很快就到。”
小龙虾?江丞昊可真敢啊。
江丞昊早年间熬坏了身体,每次胃疼都死去活来,如果我还活着,绝对不会让他碰一点辛辣的东西。
江丞昊和孟恩宁举起酒杯,孟恩宁笑意盈盈。
她说:“师兄,祝贺你重获自由!”
他俩举杯一饮而尽,我看着江丞昊眼里的真切笑意,魂魄刺痛。
想冲上去给他俩一人一个耳光。
什么叫重获自由,听听这话说的,我是囚笼是桎梏,是肖申克来了都只能用一次性小勺的没有救赎!
我说笑的,如果我还活着,我大概也只会低声下气地哄着江丞昊。
“师兄,我不太会剥小龙虾呢。”孟恩宁看着江丞昊,满眼都是期待。
我翻了个白眼。
要是撒娇有用的话,江丞昊早不知道给我剥过多少虾了,可他只给我剥过一只虾。
我后来撒娇让江丞昊剥虾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现在我这双手要弹琴要拿麦要拍广告,如果你实在觉得剥虾麻烦,以后就别吃了。”
后来,我就真的没再吃过。
其实我很爱吃虾,去瑞士安乐死之前我还给自己点过一餐,和他们桌上的一样,只是当时咳血咳得厉害,一只也没吃到。
我双臂环胸,等着孟恩宁被拒绝。
但江丞昊没有,他那双修长的手熟练地拆开虾壳,取出完整的虾肉,一个又一个放到孟恩宁面前。
我终于认清现实,江丞昊从未爱过我。
第2章
不愿意离那两个腻歪的人太近,我缩在沙发一角,幻想温暖的触感包裹我。
“师兄,我们……”
似乎是酒劲儿上头,孟恩宁离江丞昊越来越近。
我慌得不行,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是我还不能接受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这样那样。
偏偏我能离开江丞昊的距离有限,要是他俩真的发生点什么,我是不看也得看。
好在,江丞昊制止了孟恩宁。
“你喝多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孟恩宁终于走了,桌上一片狼藉,江丞昊简单洗了个澡,扑到了卧室床上。
我不在,他真的很放松。
以往他洗完澡总是要穿好长裤长袖的睡衣,背对着我盖着被子,现在,他只围着一条浴巾,大剌剌地趴在床上。
真是便宜了我。
我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的睡颜,再也不用担心他向我投来厌恶的目光。
鬼魂不用睡觉,我看了他整整一夜。
“叮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响起,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生怕被波及。
之前都是我每天叫江丞昊起床,可他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动不动就要摔东西,有时是床头的摆件,有时是我手里的早餐。
我看着自己透明的手臂,恍惚间看到了那处烫伤的瘢痕。
那是曾经江丞昊发怒,打翻刚出炉的砂锅粥留下的。
小锅翻起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江丞昊的脸。
而后无比庆幸,还好受伤的人不是他。
然而此刻——
我所预想的一切没有发生,江丞昊平静地张开眼睛,按掉闹钟,情绪稳定得仿佛被换了芯子。
原来,他也是可以没有起床气的。
是不是在他眼里,我不配拥有情绪稳定的他?
江丞昊打开手机,脸色难看,我凑过去看他的屏幕,什么都没有。
他拿着手机走进厨房,冷锅冷灶,我离开的这些天从没开火,他不会做饭,几乎是个生活白痴。
以前都是我照顾江丞昊的衣食住行,他拍摄任务重,我一个公司老总,再忙也会亲手给他准备好一日三餐,就像个尽职尽责的老妈子。
江丞昊解锁手机,划了半天,找到助理。
电话接通,江丞昊的语气很不好,“你们郁总没给我做饭,是不是安排你送东西过来?”
助理的声音中透着疑惑,“您之前说郁总做饭难吃,郁总就没再做了,您吃什么我给您点,马上送来。”
江丞昊在生我的气,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之前无论工作多忙,我都会亲手准备好江丞昊的营养餐,偶然去剧组探班,却发现他把我做的饭送给了同剧组的女演员。
那时他说:“谁要吃你做的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
后来我病情加重,味觉丧失,他嫌弃地扔了碗筷,质问我:“你是故意放这么多盐吗?不爱做就别做!”
现在我死了,不会有人逼他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了。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心他会不舒服。
好在,去拍摄现场的路上,助理带来了早餐。
聚光灯下的江丞昊,总是tຊ格外耀眼。
明明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无懈可击,可摄影师还是渐渐露出了难色。
“江先生,可以麻烦您摘一下腕表吗?和今天的西装不太搭。”
那是我送给江丞昊的定制腕表,价值千万,独一无二,这五年来他按照约定从未离身。
可现在,他眉毛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漏网之鱼。
“抗啷!”
江丞昊随意丢掉了腕表,价值千万的腕表像垃圾,我的爱也像。
拍摄完成,一直在拍摄现场等待江丞昊的孟恩宁,捡起了被丢掉的腕表。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扔呢,是郁佳梦姐送你的吧,她对你真好。”
江丞昊冷哼:“好?不过是把我当成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意儿。”
他看着腕表更加憎恶了。
这块腕表是他的让步,婚后我一直希望他能戴着戒指,但江丞昊拒绝,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定制了一套独一无二情侣腕表。
我希望他一直戴着,这只价值千万的腕表特别衬江丞昊的贵气。
然而下一秒,一道抛物线划过窗外,落进深不见底的河里。
如同除去所有束缚,那些我自以为是的好,对他来说,依旧只是屈辱。
第3章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江丞昊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孟恩宁乖巧地应了声好,随即拉住了江丞昊的手臂。
“师兄,下一场节目录制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今天,我有一整天的时间陪着你。”
在节目录制现场,我在台下看着江丞昊,就像每一个曾经的日常。
只是江丞昊现在看不到我,也就不会再觉得我是在监视他的言行,控制他的自由。
主持人提问:“我们江影帝是娱乐圈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马奖影帝,那请问江影帝为什么要进娱乐圈,又是什么支撑着你一步步成为影帝的呢?”
江丞昊在镜头前摆出得体的笑容,他的声音温柔缱绻富有磁性,足够让见过他的人为他沉沦。
“为了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
他似乎终于摆脱了我的束缚,可以畅所欲言。
我知道,在他妹妹江晚死后,他还肯留在我身边,是怕我对付孟恩宁。
他这些年很努力,不是为了赚钱回馈我,而是想走到高处,一个可以摆脱我,名正言顺和孟恩宁在一起的高处。
我想像孟恩宁一样恭喜他,恭喜你,你做到了,你自由了,可灵魂却像撕裂一样痛。
原来灵魂也会感觉疼痛。
江丞昊的回答无疑激起了主持人和观众朋友们的好奇心,大量弹幕刷屏,询问江丞昊爱的人是谁。
主持人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爆点,她邀请江丞昊跟爱人现场通话。
现在不光是直播弹幕疯狂滚动,就连台下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小声议论:
“江影帝的爱人是谁啊?没听说过啊,他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传过绯闻。”
“不知道,可能是亲人之类的吧。”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江停拿起手机。
而他,不负众望。
几乎是江丞昊按下拨号键的同时,孟恩宁拿起手机,紧紧按在了胸口。
电话响了很久,最终只有一句——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江丞昊下意识地看向台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孟恩宁的位置。
“她关机了。”
台下一片遗憾地哀嚎。
节目录制完成,众人收工,江丞昊和主持人礼貌告别。
孟恩宁微笑着走了过来:“师兄,我们该去给晚晚扫墓了。”
今天是江晚的忌日。
很快,墓园。
墓碑上的女孩儿,年轻又美好,嘴角总带着弯弯的笑意,我看着她的墓碑,仿佛又看到了我活着时,江晚甜甜地叫我姐姐。
孟恩宁在晚晚墓碑前放下花束,擦去照片上的一点灰尘,郑重其事地说道:
“晚晚,你放心吧,我以后会照顾好你哥哥的,他一定会幸福一生。”
多美好的承诺啊,我曾经也幻想过和江丞昊幸福一生。
那是我刚遇到他的时候。
赌博的爸,早死的妈,生病的妹妹,破碎的他,形容江丞昊简直再合适不过。
我从未见过有人,会为了一百块喝一瓶酒,一直喝到胃出血,即使遭受着众人侮辱,眼睛里的光也从未熄灭。
“一只虾,十万块。”
在急促闪烁的霓虹灯光里,在少年盛满星子的眼中,我看到了我自己,热烈张扬。
他真的给我剥了一只虾,但只有一只。
江丞昊似乎不信我真的会给他钱,但我给他之后,他又垂下眼眸,吝啬地掩去了那片星河。
他有些局促说:“剥一只虾而已,我不配要这么多。”
于是,我用五年的时间告诉江丞昊,他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我曾一片一片地捡起他,并为我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