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随之回忆道,“我记得第一次,当我远远看见中刀的谢云被抬出来,送上救护车,循环结束了;第二次,也是看到了她坠楼后的样子;第三次我跟你在一起。”
“我在想,循环重启的契机,”谢臻停顿一瞬,继续说下去,“应该就是她的死。”
周遇下意识看他,其实此前两人交谈时,一直极力避免将“死”这类字眼跟谢云放在一起,如今,谢臻却能平静说出来。
他终究不再是那个十八岁,只能受困于愤怒和无力感的少年人。
肯面对,总归是个积极信号。
回到家,谢云主动承担起了准备早饭的工作,打开冰箱冷冻室,拿出一袋速冻包子,外加一袋奶黄包,准备加热。
周遇和谢臻留在客厅,继续复盘第三次循环。
“上一次,本来应该上门的凶手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周遇看着谢臻,而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谢云身上,“为什么会这样?”
从困惑到不甘,这个问题谢臻反反复复思考过,最终有了答案——
“因为在家的,不止谢云一个人。”
“对……只有这个可能,因为我们也在!”余光扫过谢云的背影,周遇低声道,“这是跟前两次区别最大的地方,凶手肯定知道我们在家陪着谢云,所以没有采取行动。”
两人守在家里陪着谢云,这是一件无法预知的事,除非凶手跟谢云保持联系,否则不会知道这个信息。
那又是怎么做到的?
无声对视中,两人同时想到答案:“手机!”
谢志强平时忙于工作、应酬,在儿女的生活中常年缺席,经济上倒是尽可能弥补,还给谢臻兄妹俩买了手机,方便联系。
凶手通过手机跟谢云联络,得知谢家还有旁人在,这才按兵不动,甚至最后谢云主动跑出去,也是被凶手诱骗的?
“叮”的一声,速冻包子加热完毕,谢云用毛巾隔热,将盘子从微波炉里端出来。
“谢云跟凶手来往的记录,有可能还留在手机……”周遇话音未落,谢臻已经起身走向谢云。
“你手机呢?”
谢云正准备热下一份奶黄包,头也不抬地说,“在房间里,怎么啦?”
谢臻径直从她手里接过盘子,取代谢云本来的工作,“拿出来吧,我要用,就现在。”
谢云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不明所以。
今天一大早,她就觉得谢臻不太对劲,先是莫名其妙把还没睡醒的她叫起来,也不解释什么,拉上她去了周遇家;现在又突然要用她手机……
“哥,你不是有手机吗?”
“找不到了。”
“那我去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直接拿你的手机给我。”谢臻语调沉下来,不再多做解释。
眼看着气氛古怪起来,周遇试图过来打圆场,“你哥手机没电了,找到也用不了,他要给公司打个电话,有急事。”
“哦,”谢云终于被说服,“那我去拿。”
很快,黑色的步步高直板手机被交到谢臻手上。
壁纸不是这两年学生间流行的非主流风图片,而是一张小橘猫的照片,看着像是谢云自己拍的。
手机里来往的电话很少,短信箱里偶有跟同学的聊天,都是谢臻认识的人,最多的还是跟谢家父子,一句“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啊”要同时给两个人发。
谢云就像是一块粘合剂,连着早已不再亲近的父子俩。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早饭气氛沉闷,饭后,谢云照旧回了房间复习,毕竟期末考试在即。
眼看房门要合上,谢臻大步走过去,压着门把手,“门开着吧,一会儿手机用完了还给你。”
“哥,你先用着吧,不用急着给我。”谢云说完,转身走向书桌。
客厅里,周遇望着谢臻的背影。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在谢云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攥着,拳头抵在身侧。
上一次循环就是这样,眼前这扇门关上又打开之后,谢云就消失了,再然后,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谢云的第四次死亡,是让谢臻最难以接受的一次,因为妹妹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这道房门,成了他的梦魇。
“谢臻,你不是急着给公司打电话吗,别忘了。”周遇对他的背影喊,有意拔高音量。
这一句,总算让谢臻有了反应。
他折回客厅,再次打开谢云的手机,明知是无用功,还是重新检查了一遍。
手机页面最终停留在短信箱最新的那条消息上——
6 月 18 号下午 5:10 分。
收件人:爸。
“爸,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做了红烧黄鳝。”
红烧黄鳝,唯一一道谢臻和谢志强都喜欢的菜,谢母生前的拿手好菜。
谢臻把手机丢到一边,陷入沉默。
就这样过了很久,他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已经四次了。”
以为有了希望,于是奋力挣扎,到头来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云死亡的无力感,已经四次了。
“早上刚醒那会儿,我只有一个念头,带她离开这个家,去哪儿都行,其实现在想想,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不是在这里就好,他可以一直守在谢云身边,保护她。
循环从来不是希望,而是惩罚,惩罚他十年前无法保护谢云,十年后也一样……
“……我知道。”周遇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谢臻肩上,轻拍了几下。
那种重新见到死去的至亲,然后再次失去的感受,她再清楚不过。
从不可置信的狂喜,到整个世界都塌了一样。
“可是如果不能找出凶手,谢云不会彻底安全,以后也要一直陷在这种不确定的威胁里。”
“其实,你想想看,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虽然排除法的代价很大,但是,至少在接近真相了,只是整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
恍惚间,周遇想起高中时的体侧八百米长跑,操场一圈只有四百米,便要绕着反复跑。
就好像她和谢臻现在这样,循环往复,绕着一个圈。
跑得筋疲力竭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一眼望过去,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但只要熬过现在,熬过最难的时候,终点就在那里等着。
Chapter 4 第四次轮回 第19章
谢云手机里,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 她和凶手之间,一定有个联络方式,不是通过手机,难道还有别的方式? 亦或者,是她删掉了来往记录? 客厅再度安静下来,两人脑子里极度紧张、活跃,却一时想不到答案,更无心其他,只是频繁抬头,下意识去看挂钟。 眼看着快到下午1点,楼下那三个男人不出意料,准时出现了。 年轻男人正抻着脖子四下张望,他依旧穿着那件美特斯邦威的灰色T恤,不合身的尺码将T恤缩成皱巴巴的紧身衣。 可惜小区监控很多都坏了,物业并未及时维修,形同虚设,那三个男人大概率找不到高空抛物者。 下午1:50分,赵小光的电话“如约而至”,“小谢啊,这都快两点了……” “我下午不去了。” “小谢啊,我知道赵总平时对你呢挺照顾的,越是这样你越得感恩……” 谢臻截住对方的长篇大论,“我打算辞职,稍后会跟赵总说。” “真的啊?!”赵小光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度,冲破手机听筒,那股兴奋劲儿连周遇都听得清清楚楚。 确认过谢臻的心意,赵小光也不阴阳怪气了。 “那行,我先跟赵总说一声,你放心,虽然你干了没多长时间,但你的实习工资我肯定给你争取!” 关于谢臻辞职的决定,周遇并不意外。 眼下没有比保证谢云安全度过今天更重要的事,他根本不可能离开家。 何况,那个远在开发区的公司,对谢臻像是个诅咒一般的地方。 如果十年前的6月19号,他没有留在那儿,而是待在家里,跟谢云在一起,她就不会出事了。 谢臻不可能再去那里,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