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雅琴拿帕子摸了摸微红的眼角,透过微弱的光,易欢瞧见了那上边的一条条细纹,嫂嫂也不再年轻了,这些年嫂嫂为了她为了铭哥儿,亦殚精竭虑。
“嫂嫂说你见识的太少,你还不服气。”
曹雅琴牵着她,朝外走,说道:“走吧,莫要在此地久留。”
她们走出南萍村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喝高了的醉汉,嫂嫂连忙拉着她避开。
易欢下意识回过头,随即面露震惊之色。
只见那醉汉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江念儿的家。
易欢停下了脚步,曹雅琴也回过头看她。
易欢问:“嫂嫂,那男人,那男人为何要进那屋?”
“别问了,别问了欢儿。”曹雅琴拉着她,想把她拽上马车。
可易欢那股执拗劲上来了,仿佛一定要弄个明白,她甩开了曹雅琴的手,提着裙朝江念儿家走去。
刚靠近,便听到里边传来女人痛苦的低吟声。
男人一边骂,一边伸手往她脸上打:“你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臭婊子,再挣扎,再挣扎老子打死你!”
易欢透过门缝,看到了无比恶心的一幕。
曹雅琴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往外边拉,说道:“别看了,别看了,你不懂这些,别让这些东西脏了你的眼。”
易欢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那道门。
她说:“她刚才在惨叫。”
曹雅琴没应声。
易欢继续道:“我听到了,她在惨叫。”
她双目通红,目光就没从那扇门离开过。
“嫂嫂,她是你闺中密友,你救救她……”易欢红着眼朝曹雅琴看去。
曹雅琴哽咽一声,道:“不被牵连便已然算好,如何能救得了?她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如果当初她不与那商铺老板闹,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夫君不好,可其他男人就好了吗?其他男人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呀,欢儿,世道艰难,女子更是不易,嫂嫂不想看你也如同她一般……”
“她如今在这村子里人尽可夫,人也疯了,我无法想象,倘若你也变成这样,我会崩溃成什么样,你是你父亲的掌上明珠,嫂嫂只想你平平安安。”
易欢坐在马车里。
曹雅琴说,她便安静的听。
马车即将朝外驶去时。
易欢忽然起身,叫停了马车。
她指了指车夫,又点了点两旁跟着的小厮,说:“你们跟我来。”
“欢儿!”
“欢儿!”
曹雅琴连忙朝她追了过去。
易欢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那扇门前的,从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人。
她站在那扇门前,两只拳头捏的紧紧的,她说:“把里边的男人给我打跑。”
小厮听此,当即踹门而入,冲了进去。
里边顿时传来一阵阵叫骂声。
“你们是什么人!敢坏老子好事!”
“别也是这娘们的姘头吧?”
“别打别打,我和你们分享这娘们,和你们分享行不行?”
“算了算了,我不要了,人给你们。”
那醉鬼满脸晦气的逃了出来。
易欢走进屋,屋中传来难闻的气味,江念儿一脸麻木的躺在地上,身周污秽不堪。
曹雅琴跟着跑了进来,她急道:“你怎可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搞不好会把你自个也搭进去!”
“可嫂嫂,她是你闺中密友啊,你……你就这样视而不见吗?”易欢看到这一幕很难受。
“你是想说我心狠吗?我若真心狠,还每日派人来给她送什么食物!易欢,你真是要气死我,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
易欢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那女人的身上,她说:“方才那男人身高六尺一寸,身形瘦小,还不如我,嫂嫂你怕什么,你怕,我不怕。”
“你知这村中有多少男人?你帮她这一次又有什么用!”
易欢却抬眸,目光清澈,那是一双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干净眼眸。
“或许没什么用,可我看见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第63章 嫂嫂寒心
曹雅琴看着地上的江念儿,不忍别过头。
“这世上的苦命人也不只有一个江念儿,难道每一个你看见的都要去帮吗?”曹雅琴问。
易欢沉默了下来。
她蹲下身体,替江念儿把披风拢好。
这个可怜的女人此刻浑身都狼狈极了,易欢说:“换位思考,如若是我被这样对待,我是希望能有人拉我一把的,嫂嫂。”
如果每个人都对这些事置之不理,那这世道就太冷漠了,只有真正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才能活下去。
“嫂嫂,我会把她安置在别处,也要不了几个钱,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曹雅琴不再劝,她说:“你想做就做吧,你大了,我很多话你都听不进去了,也许只有等你自个吃过亏后,你才能明白这些道理。”
易欢却不这样认为,她说:“你总说我没见过外边的世界,不知人心险恶,可是嫂嫂,我在林府时,便已经尝尽人情冷暖,我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倘若我们都因为害怕牵连自身,而保持冷眼旁观,那么他日我们深陷囹圄,又有谁会来拉我们一把呢?”
“双喜,把她带走吧。”易欢向小厮吩咐道。
“是,夫人。”
回程的路上,曹雅琴坐在她对面。
今日过来,带她见江念儿,本是为了劝住她,让她珍惜当下的日子,可事与愿违,事情似乎朝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曹雅琴说:“你出嫁那日,你头上的金钗是我亲手为你插上的,你脖子上的帨巾也是我亲手为你系的,你还记得吗?那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是笑着把你送出的门。”
“是。”易欢当然记得,那天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包括她,脸上也带着一份对新生活的向往,她面容羞涩的踏出易家府门,成为别人家的新妇。
“那日嫂嫂是真心为我高兴,以为我觅得好郎君。”
曹雅琴没有否认,她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她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怎会想你过的不好?谁也没有料到后来林将军会那样,可婚事是爹定下的,终究大局已定。”
“你如今挣扎着要和离,这和离书,你以为林青裴他会轻易给么?和林府闹翻了脸面不说,没有和离成,日后回了林府,林府人会如何看待你?平白与人产生龃龉,又是何必?”
易欢问:“所以嫂嫂便让我忍耐下来吗?”
“这日子都是能忍则忍的,否则要如何过下去?我在你叔母伯母的压迫下过了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江念儿受不住夫君打骂,求了一纸休书,结果呢?”
“嫂嫂,我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小时候叔母伯母过来打秋风,她听嫂嫂的话,选择忍耐,tຊ因为那时候的她打不过叔母伯母们。
可若是有一拼之力了,还选择忍耐,那不就是窝囊废。
她有能利用的皇权,为何不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至于那之后造成的后果,以后再说,她又没要嫁给晋渊,总比在林府受气一辈子强。
“嫂嫂,只要你不阻我,我有把握能和离。”
“和离后,易家不要我又能如何?我有爹留下的嫁妆傍身,再说还有铭哥儿在,我们和其他旁支可就此分家,自立门户,也不是什么难事。往后我们三人只管过自己的,做点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