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关系(周敛深舒菀)小说全文阅读_肤浅关系最新章节免费阅读
语气微顿,又询问她的意思:“或者让薛瞳再给你请个假?”
舒菀喝了一口蜂蜜水,听见他的话,连忙摇了摇头:“这个月请假很多次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不影响工作的。”
三天两头的请假,同事要么怀疑她正预备着离职,要么怀疑她和老板有不正当关系,所以可以视工作为无物。
虽然后者是事实,可也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闹的人尽皆知。
舒菀安安静静的吃早餐,周敛深早已放下iPad,就专注的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中,她吃起东西来就显得更斯文了。
半晌,听到他忽然问:“昨晚你喝醉了,事情还记得多少?”
舒菀的耳垂当即热了起来,对昨晚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她缠着他,要一起洗澡,还脱他的衣服……
她下意识的以为,周敛深问起的是这件事,所以控制不住地烧红了脸,小声道:“……都记得呀。”
两人在这件事上产生了思想错频。
周敛深调整了坐姿,胳膊搭着椅子扶手。桌上有烟,他拿起来点了一支。
抽烟的时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隔着朦胧的烟雾,那双眼睛愈发的深不见底。
他缓缓道:“你说,有一件让你很不高兴的事,你想忘掉它。”
说到这里,舒菀的表情才僵了一下。
周敛深接着问:“你醉酒的时候,我没有问你,现在我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那件事,舒菀不太想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排斥他有那样的过去。
而且,即使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不想听周敛深告诉她:他曾经有多么的爱他的前妻。
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舒菀抿了抿唇,垂下眼睛认认真真的剥鸡蛋,避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尽量语气轻松的回:“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呀。”
他有些不信:“真的?”
“嗯嗯。”舒菀点头,说:“我现在不是好了么。成年人偶尔情绪化,也是很正常的事。”
周敛深沉默不语。她执意不肯说,他也没有继续逼问。
半支烟抽完,他转移了话题:“再有几天就要去工地了,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舒菀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鸡蛋,在周敛深看不见的桌下,用鞋尖儿轻轻地蹭着地面。
她倒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两分钟,然后摇了摇头。
周敛深见状,眉梢微挑,修长的手指搭在烟灰缸边缘,举止疏懒地移到自己面前。
他慢条斯理地抖落了烟灰,声音沉逸:“舒菀,你的心里,就只有工作?”
尽管语气平静,可舒菀敏锐的察觉到,人好像不高兴了。
她连忙说:“明月山庄距离市区也不是很远,应该不会每天都那么忙吧,偶尔抽出时间,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啊。”
他不禁失笑,只是笑意没进过眼底。
“开会的时候我就说过,让你向这方面经验充足的人取取经。你呢?下班以后就去了KTV。”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明显沉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没听他的话而不悦,还是因为她去了KTV不悦。
他看起来有些严肃,说:“距离去工地驻场,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个周末我想带你回一趟家里,先见过我的父母。这么一来,留给你准备的时间,也就三五天。”
他顿了一下,缓声问道:“舒菀,你真的确定,你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回周家见他的父母,是早就商量好的事。舒菀也没有太惊讶。
她关注的重点,依然是他谈及的公事。
“在结果下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两天的时间,无非就是收拾一下行李……”她开口反驳,然后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忍不住问:“……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周敛深沉默不语。
他没有切实的进入过职场中的基层,但他了解的东西,一定不会比舒菀少。
他心中犹豫,其实还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淡淡的带过了这个话题:“你这样想也行。不谈公事了,就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舒菀那么强烈的要求去工地驻场,无非想让自己的履历更丰富些。
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的把他人圈在羽翼中保护一生,很多事还是需要她自己摸索。他只要在这个范围里,确保她的安全就可以。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舒菀不禁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这套衣服的缘故,黑灰二色,总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严肃,更何况,他本身的气场就有些冷感。舒菀莫名的紧张,开口小心的问:“我们之间……什么事?”
周敛深疏懒地靠在椅背里,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下颌微微抬起,语调淡然:“你作为女朋友、未婚妻,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的男人,不担心他会经不住诱惑,做出背叛你的事么?”
舒菀眼眸睁大,想都没想就反驳:“你不会的!”
周敛深笑了:“就这么信任我?”
她的信任,还是让人心底由衷的愉悦。
但这一刻,他想听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周敛深说:“男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劣性,偷情这种事,大概率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连我自己都不敢百分百的确定,我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他话里话外,都是别有深意的暗示。
舒菀心中一紧,危机感顿生。想起了昨晚乔宁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不久之前,他前妻还给他打过电话的……
她皱起了眉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唇角微勾,虽然不见笑意,却透着十足的温和,道:“这个周末见过我家里人之后,先在你的社交圈公开我们的关系。”
舒菀从周敛深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二分强迫的意思。
他再怎么看似温雅,实际上还是一个强势的人,只不过擅长使用这种循循善诱的陷阱。
但在这件事上,舒菀还是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醒。
在男女关系里,希望公开,是一项很合理的要求。
只是,她和周敛深之间,又多了些旁人没有的复杂。
这种复杂,是一把双刃剑,有好有坏。可她一向都不是什么自信的人,还是想尽量避免坏的一面。
舒菀把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
周敛深是一个多么轻松就能洞悉人心的男人,更何况还是这样明显的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扶手,问:“怎么,不愿意?”
舒菀慢吞吞地抽出一张湿巾擦手,犹犹豫豫道:“也不是,我……”
她从来都没有过大脑飞速运转的情况,在拼了命的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忽然发现,在周敛深面前,她的反应好像总是会慢半拍。
舒菀还在纠结,周敛深已经从椅子里起身,提步到她面前。
他闲适地靠在桌边,低头看她的时候,唇角撩起了弧度:“你怎么一下了床,就这么不听话?”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醉酒之后,极度配合的她。
舒菀闻言,脸颊当即一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用力一提!她不由自主地从椅子里起来,而后摇摇晃晃的撞进了他怀里。
他抱了个满怀,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舒菀,你是不是就欠收拾。”
“……”
舒菀的一颗心颤了颤,老老实实的靠在他怀里,抬眸看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委屈。
她弱弱的说:“我只是不知道,你口中的社交圈在哪种范围……我的家人算吗,创洲的同事算吗?还有一些没说上两句话,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加了微信的人算吗?”
周敛深闻言便沉了声音:“舒菀,你这是在跟我抬杠?”
舒菀连忙摇头:“……没有,我这是很真诚的提问。”
周敛深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眉眼,像是在确认,她到底是真无辜,还是装无辜。
半晌,他缓缓的开了口:“在你的生活里,频繁与你产生接触的人,就是你的社交圈。”
顿了一下,又道:“你刚才所列举的,都在这个范围之中。”
舒菀立刻说:“那不行!”
她拒绝的过分果断,周敛深的神情有些沉。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数时候都是沉敛且克制,除非这是他期望传递给她的情绪。
见他不高兴了,舒菀温声解释道:“我的朋友和同学就算了。至于我的家人,还有公司的同事……我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公开的好时机。”
周敛深问:“那我需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你认为合适的时机?”
舒菀垂眼看着他领带上的蓝色条纹,回道:“你以前不是说过,许多事不能急在一时,循序渐进可能会有奇效。”
说着,仰起头温声软语:“我已经告诉过我家里人,我有男朋友了……我想让他们一点一点的知道你的存在。”
“至于公司的同事……”舒菀顿了一下,默默叹气:“老板,你没经历过职场里的勾心斗角,很难理解我的感受。我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公开了关系,他们表面上会逢迎讨好我,但暗地里指不定给我使什么绊子。万一再遇上两三个暗恋你的女同事……我想,我们的感情也会出现矛盾的。”
说到后面,舒菀的表情就紧绷了。
她不觉得自己这是毫无道理的猜想,因为她已经见过好多次,有女同事在朝他暗送媚眼,只不过他好像从来都没注意到这些。
男人沦陷于女人的温柔乡。
他本来有些不悦,可一听到她这样温声软语、又楚楚可怜的一番话,他当下还是纵容和心疼的情绪更多。
周敛深忽然发现,他的立场已经不止一次的不坚定。
正思索间,舒菀忽然抱住了他的腰,熟练的撒起了娇:“我们可以先在朋友的范围里公开关系呀。”
他沉默数秒,问:“你认为有这种必要吗?”
周敛深觉得,舒菀在消遣他。
身边的朋友几乎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这样做,不过就是一种敷衍的方式。
舒菀抿了抿唇,一副温软的模样:“虽然朋友们都知道……但谈恋爱这种事,应该还是要一些仪式感的吧。”
然后,翘着嘴角笑了起来:“你想怎么公开都可以呀,都听你的。”
周敛深神色沉沉,瞧着她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当即冷了语气:“把手拿开。”
“不拿开!”舒菀胆子很大,抱他更紧了。
周敛深想问:她昨晚的酒,是不是还没醒?
舒菀在这时踮起脚去够他,小声的问了一句:“好不好嘛?好哥哥……”
男人对于一些特定的称呼,总是十分愉悦。
这三个字,算得上暗示。
每次舒菀这样叫他,他的神经似乎就会亢奋到一个顶点。
然后,难以自持地沉迷其中……
不同的情境下,一样的称呼,周敛深仍然觉得激荡不已。
可他向来不会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他垂眸看她那张笑意丛生的脸蛋,扯了扯嘴角,淡然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嗯?舒菀。”他语速缓缓念着她的名字。开口时的调子,带着一丝懒散,让他本来就撩人的音色,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舒菀忍不住的想,应该再没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的如此好听了。
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你不喜欢吗?”
舒菀是天生的小磨人精,经常撩人而不自知。她做出的种种示好举动,在男人看来,都是或明或暗的勾引。
周敛深低下头,滚烫的气息洒在她脸庞上时,见到她的眼眸颤了一下,抱在他腰间的那双手也跟着无意识地收紧。
他咬着牙似的,骂了一句:“欠收拾!”
周敛深要亲她,舒菀躲了一下。
下一刻,后脑勺被男人有力的手扣住——下意识仰起头的瞬间,他的唇压了下来。
周敛深是情场高手,更是掌控她情绪的最佳猎手,知道该怎么深入,才能触动她的最敏感点。
舒菀情不自禁地贴向他……心情极度的紧张和澎湃。
他吻她的时候,偶尔会退开一下,她就本能地追了过去,然后听见了他在耳边低沉玩味的笑声。
坏极了,像做了坏事得逞一样的嚣张。
舒菀气的推他!
周敛深又握住她的手,往他心脏的位置按。他心跳声的频率,震的她手指尖儿都在发麻。
这个吻愈发的温柔了。
舒菀深陷其中……
恍惚间,感觉到男人抱着她的手,正缓缓地松开。
可这个吻,依然没有停止的兆头。甚至如她所愿那样,一再辗转缠绵。
舒菀觉得,自己的双脚仿佛踩在云朵之上,有些飘飘然。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一记——‘咔嚓’
很细微的声音,在此刻极度静谧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清晰。
舒菀如梦初醒,从他怀里逃脱的时候,猛然间发现,他刚才居然在用她的手机拍照!
照片里的画面,定格在那个难舍难分的亲吻中。虽然只是角度随意的一个抓拍,可其中暧昧到顶点的氛围,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周敛深竟然说:“到时候就发这张照片。”顿了一下,又道:“我会检查。”
带着些许认真的语气,像在暗暗的警告她,别搞小动作似的。
舒菀伸手去抢,抗议道:“这也太高调了吧!”
话落,对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仍然闲适地靠在桌边,把玩她的手机,神色淡然,只是眼神里写满了不容置疑。
与他对视半晌,舒菀好像失去了再次反抗的勇气,只能瓮声瓮气的妥协:“……知道了。”
周敛深这才满意勾唇,手机还给了她。而后用手指敲了敲剩下的那半杯蜂蜜水,带着命令道:“把它喝完。”
目光跟着落回她身上,又说:“衣服穿好。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跟我下楼了。”
舒菀:“哦……”
………………
舒菀准备好了去工地驻场的所有东西,预备星期天的上午出发。跟周家人的见面,就因此定在了星期六。
周世章和薛雅兰早些年就搬出了周宅,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住了不少个年头。
这边距离周敛深住的观山苑很近,车程不过十几分钟。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开车过去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有人在大门口等他们。
舒菀今天是认真打扮过的,妆容和衣服款式走的都是温婉风。在老一辈人眼里,这种风格可能会比较讨喜。
只是,她有些紧张,手心在出汗,坐立难安。
卡宴停在别墅的雕花大门外,周敛深没有立刻下车,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伸手握住了她,温淡开口:“这么紧张,需不需要我另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他们见面?”
舒菀连忙摇头:“之前定了好几次要见面的时间,都因为各种原因推迟了。现在我人已经过来了,要是突然间又反悔,你家里人肯定要骂死我了!”
他闻言失笑:“他们的性子还算温和,应该不会骂你。”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又说:“之前你跟我爸在盛和碰过面,他还挺欣赏你的。”
舒菀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周敛深的父亲了,更不知道他父亲的长相。
舒菀觉得,这是他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随口说的话,所以没太放在心上。
下车以后,舒菀乖乖地挽着他的手。
站在门口迎他们的中年女人,是这里的保姆,姓张。
舒菀和她打了招呼,一路寒暄着,经过院子后,又踏上几级台阶,进了别墅的正门。
一入玄关,先看见了一扇明清风格的中式软屏风。扇面上画着山水花鸟,边框是贵重的实木材质,整体透出一种端丽的奢华。
以往因为工作的缘故,舒菀进出过不少豪宅,鲜少见到这样的装潢风格,感觉房子里摆放的每一个物件,脚踩着的每一块地板,都是价格昂贵的黄金。
舒菀紧挨着周敛深,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她可能小半辈子的工资都赔不起。
一楼的客厅外,有一个中式的斗柜,上面摆放了个青釉花瓶,体积不大。可打眼一瞧就猜得到,多半是百万打底,不知道要往前数几百年的老古董了。
舒菀还沉浸在欣赏古董的小世界里,周敛深忽然停了脚步。
里面隐约传出人说话的声音——
“你啊,总是这个脾气。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儿子好不容易碰上个心仪的,只要他们互相喜欢,做父母的,又何来反对的立场。”
中年男人的语气俱是温润平和,其中又有包容的耐心。
“你心里就向着他,什么时候为我考虑过?”
相反,女人的语气就多了些不耐和尖锐。
“我怎么不为你考虑了?我……”
“先生太太,敛深回来了!”张姐适时的出声,打断了客厅里两人说话,同时也给了提醒。
周敛深这才牵着舒菀的手进去。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周世章坐在靠窗的茶台前品茶,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薛雅兰站在他对面插花,剪下来的花枝都扔到了台面上。
不见周世章恼怒,对他的这个妻子,似乎有着无限的纵容。
“爸。”周敛深开口喊了一声。目光落在薛雅兰身上,沉默数秒后,才又喊了她:“妈。”
周世章应了,薛雅兰没有理会。
周敛深又介绍道:“这是舒菀。”
舒菀连忙同他的父母打了招呼,递了自己带的礼物。
这是周敛深挑的茶叶,钱也是他付的,价格算不上很昂贵,但应该很合周世章的喜好了。
他的父母比想象中年轻,丝毫不像五六十岁的人。
周世章性情温和,举止儒雅,眉目之间依稀就是周敛深年老以后的模样。
他让两人坐下,看了看舒菀送来的茶叶,温声开口:“之前我们在盛和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舒菀闻言愣了愣,没想到还真有这事儿,她还以为是周敛深瞎说的……
对于这样气场很足,又阅历深厚的长辈,舒菀怀有一丝敬畏之心,更多的还有紧张。
她看了周敛深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去盛和的次数不多,都是为了明月山庄的项目,确实没注意到您。”
周世章放下手里那罐茶叶,一边笑,一边点了支烟,说:“那会儿看着伶牙俐齿,挺厉害的,现在怎么一副怂包样?”
他说起那天,她和简若吵架的事。
“……”舒菀顿时尴尬无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薛雅兰这时插了话:“虚伪的人不就是这样。”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她用剪刀重重地剪下一朵花枝,侧头睨了舒菀一眼,语调极度的阴阳怪气:“有什么稀奇的?”
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因为薛雅兰的两句话,突然变的有些冷凝。
舒菀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一旁的周敛深握着她的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他眼底讳莫如深,始终沉默不语,很难让人猜出情绪。
半晌的死寂,还是周世章开口打破了僵局,对薛雅兰道:“你去把茶叶收起来。”
薛雅兰插花的动作没停,闻言,朝客厅外喊了声:“张姐!”
薛雅兰和周敛深母子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说话的时候一直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舒菀忽然觉得,薛雅兰一开始说的那两句话,也许不是针对她的,而是为了暗讽周敛深。
只不过,薛雅兰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反而周世章,对舒菀十分热情。
吃晚饭的时候,问了她的职业规划,又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了不少提点。
舒菀感激不尽。
周世章又让他们在这边留宿,周敛深答应了。
张姐提前打扫好了两个房间。怎么说都还没有订婚,在他父母家里,住在一起的确不太合适。
……
舒菀认床,想起白天的种种,更睡不着了。
她给周敛深发了微信,想让他偷偷的过来,但是他没回。
舒菀躺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想喝水,水杯又空了。
她犹豫了有十分钟,才下床趿着拖鞋出去。
舒菀住在二楼的客房,走廊和楼梯的灯都开着,可走到一楼,就是漆黑一片了。
她站在原地僵了数秒,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珍贵的物件儿。
舒菀用手机照明,虽然光亮很微弱,可也算是指路灯了。
走了几步,又有些迷茫,她忘记了厨房在哪……只能凭着记忆和直觉往一个方向走。
舒菀蹑手蹑脚的,不敢弄出一丝一毫的动静。落地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洒在地面,让她的视线更清晰了些。
她往那边走,这时,紧贴在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
“偷偷摸摸的,做贼呢?”
“啊!”
舒菀被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了,本能的惊叫了一声。猛然回身的时候,胳膊惯性地一挥,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
随即,‘啪’的一声响!
脆生生的,又十分突然,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无比清晰。
灯光骤亮。
一瞬间有几分刺眼,舒菀本能地抬起手挡在眼前。
等渐渐的适应了光线后,睁开眼睛时,竟看到周敛深和薛雅兰都站在面前。
薛雅兰此刻穿着一套质地柔软的睡衣,卸了妆,黑色的头发垂在肩膀,脸上的皱纹很浅,完全不像五十几岁的人,她的五官依稀还可以看到年轻时的美貌。
可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没有太相像的地方,周敛深更多的还是像周世章。
薛雅兰投向他们的眼神颇为锐利,刚才也是她开的灯。
地面上一片狼藉,那只青釉花瓶已经碎了一个角,失去了它原本的光彩。
薛雅兰声音很冷,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舒菀张了张嘴,打算说明情况然后道歉,周敛深在这时忽然握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呈现出一种保护性的姿态,与薛雅兰面对着面。
他过分的平静,说:“是我不小心碰倒的。”
舒菀诧异的看他。
周敛深没有给她眼神,只是在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舒菀会意,只能咽下想说的话,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本以为周敛深揽下这件事,薛雅兰的态度会柔和些,毕竟他们是母子。
可没想到,她情绪起伏更激动了几分:“你说的轻松,这是我在拍卖会上,花了一百七十万万拍下来的。刚摆上还没几天,你一回来就把它碰碎了。”
“是不是因为我白天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所以故意的?”薛雅兰恶意揣测,言语讽刺。
舒菀闻言,当即拧紧了眉头。
再看周敛深,神情仍然平静如初,语气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我没您想的那么幼稚。”
“这跟是否幼稚无关。”薛雅兰用拖鞋踢开一块青釉碎片,咄咄逼人,道:“我想说的是,你人前人后两幅面具,不觉得累么?”
“我是你妈妈,用不着在我面前这样伪装。其实,你白天不高兴,当着我的面儿把它摔了也没什么。”她语气里满是讥诮:“就是个小物件儿,要是能让你泄愤,我这一百七十万也算花的值得。”
这样的阴阳怪气,针锋相对。舒菀丝毫不觉得他们是母子。
她看着周敛深,他侧脸的轮廓分明有些紧绷,像在隐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顿时心疼无比,忍不住开口:“阿姨,这个花瓶是我……”
“闭嘴!”
未说完的话,被男人骤然打断。
周敛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警告。
舒菀被他这个眼神吓到了,想说的话就这样哽住。
她被迫沉默的那三五秒钟里,周敛深已沉声道:“一百七十万,明天我会转给您,您可以再拍一个。”
他不想再与薛雅兰争吵,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上楼睡觉了,您也早些休息。”
话落,周敛深牵着舒菀离开。
刚走出几步远,身后又响起她满含深意的一句话:“即使我再买十个新的花瓶,也不是这个了。你以为一百七十万就能弥补?”
他的脚步骤然一顿。
舒菀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似乎紧了紧……
舒菀喝了一口蜂蜜水,听见他的话,连忙摇了摇头:“这个月请假很多次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不影响工作的。”
三天两头的请假,同事要么怀疑她正预备着离职,要么怀疑她和老板有不正当关系,所以可以视工作为无物。
虽然后者是事实,可也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闹的人尽皆知。
舒菀安安静静的吃早餐,周敛深早已放下iPad,就专注的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中,她吃起东西来就显得更斯文了。
半晌,听到他忽然问:“昨晚你喝醉了,事情还记得多少?”
舒菀的耳垂当即热了起来,对昨晚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她缠着他,要一起洗澡,还脱他的衣服……
她下意识的以为,周敛深问起的是这件事,所以控制不住地烧红了脸,小声道:“……都记得呀。”
两人在这件事上产生了思想错频。
周敛深调整了坐姿,胳膊搭着椅子扶手。桌上有烟,他拿起来点了一支。
抽烟的时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隔着朦胧的烟雾,那双眼睛愈发的深不见底。
他缓缓道:“你说,有一件让你很不高兴的事,你想忘掉它。”
说到这里,舒菀的表情才僵了一下。
周敛深接着问:“你醉酒的时候,我没有问你,现在我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那件事,舒菀不太想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排斥他有那样的过去。
而且,即使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不想听周敛深告诉她:他曾经有多么的爱他的前妻。
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舒菀抿了抿唇,垂下眼睛认认真真的剥鸡蛋,避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尽量语气轻松的回:“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呀。”
他有些不信:“真的?”
“嗯嗯。”舒菀点头,说:“我现在不是好了么。成年人偶尔情绪化,也是很正常的事。”
周敛深沉默不语。她执意不肯说,他也没有继续逼问。
半支烟抽完,他转移了话题:“再有几天就要去工地了,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舒菀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鸡蛋,在周敛深看不见的桌下,用鞋尖儿轻轻地蹭着地面。
她倒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两分钟,然后摇了摇头。
周敛深见状,眉梢微挑,修长的手指搭在烟灰缸边缘,举止疏懒地移到自己面前。
他慢条斯理地抖落了烟灰,声音沉逸:“舒菀,你的心里,就只有工作?”
尽管语气平静,可舒菀敏锐的察觉到,人好像不高兴了。
她连忙说:“明月山庄距离市区也不是很远,应该不会每天都那么忙吧,偶尔抽出时间,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啊。”
他不禁失笑,只是笑意没进过眼底。
“开会的时候我就说过,让你向这方面经验充足的人取取经。你呢?下班以后就去了KTV。”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明显沉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没听他的话而不悦,还是因为她去了KTV不悦。
他看起来有些严肃,说:“距离去工地驻场,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个周末我想带你回一趟家里,先见过我的父母。这么一来,留给你准备的时间,也就三五天。”
他顿了一下,缓声问道:“舒菀,你真的确定,你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回周家见他的父母,是早就商量好的事。舒菀也没有太惊讶。
她关注的重点,依然是他谈及的公事。
“在结果下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两天的时间,无非就是收拾一下行李……”她开口反驳,然后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忍不住问:“……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周敛深沉默不语。
他没有切实的进入过职场中的基层,但他了解的东西,一定不会比舒菀少。
他心中犹豫,其实还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淡淡的带过了这个话题:“你这样想也行。不谈公事了,就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舒菀那么强烈的要求去工地驻场,无非想让自己的履历更丰富些。
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的把他人圈在羽翼中保护一生,很多事还是需要她自己摸索。他只要在这个范围里,确保她的安全就可以。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舒菀不禁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这套衣服的缘故,黑灰二色,总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严肃,更何况,他本身的气场就有些冷感。舒菀莫名的紧张,开口小心的问:“我们之间……什么事?”
周敛深疏懒地靠在椅背里,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下颌微微抬起,语调淡然:“你作为女朋友、未婚妻,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的男人,不担心他会经不住诱惑,做出背叛你的事么?”
舒菀眼眸睁大,想都没想就反驳:“你不会的!”
周敛深笑了:“就这么信任我?”
她的信任,还是让人心底由衷的愉悦。
但这一刻,他想听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周敛深说:“男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劣性,偷情这种事,大概率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连我自己都不敢百分百的确定,我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他话里话外,都是别有深意的暗示。
舒菀心中一紧,危机感顿生。想起了昨晚乔宁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不久之前,他前妻还给他打过电话的……
她皱起了眉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唇角微勾,虽然不见笑意,却透着十足的温和,道:“这个周末见过我家里人之后,先在你的社交圈公开我们的关系。”
舒菀从周敛深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二分强迫的意思。
他再怎么看似温雅,实际上还是一个强势的人,只不过擅长使用这种循循善诱的陷阱。
但在这件事上,舒菀还是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醒。
在男女关系里,希望公开,是一项很合理的要求。
只是,她和周敛深之间,又多了些旁人没有的复杂。
这种复杂,是一把双刃剑,有好有坏。可她一向都不是什么自信的人,还是想尽量避免坏的一面。
舒菀把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
周敛深是一个多么轻松就能洞悉人心的男人,更何况还是这样明显的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扶手,问:“怎么,不愿意?”
舒菀慢吞吞地抽出一张湿巾擦手,犹犹豫豫道:“也不是,我……”
她从来都没有过大脑飞速运转的情况,在拼了命的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忽然发现,在周敛深面前,她的反应好像总是会慢半拍。
舒菀还在纠结,周敛深已经从椅子里起身,提步到她面前。
他闲适地靠在桌边,低头看她的时候,唇角撩起了弧度:“你怎么一下了床,就这么不听话?”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醉酒之后,极度配合的她。
舒菀闻言,脸颊当即一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用力一提!她不由自主地从椅子里起来,而后摇摇晃晃的撞进了他怀里。
他抱了个满怀,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舒菀,你是不是就欠收拾。”
“……”
舒菀的一颗心颤了颤,老老实实的靠在他怀里,抬眸看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委屈。
她弱弱的说:“我只是不知道,你口中的社交圈在哪种范围……我的家人算吗,创洲的同事算吗?还有一些没说上两句话,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加了微信的人算吗?”
周敛深闻言便沉了声音:“舒菀,你这是在跟我抬杠?”
舒菀连忙摇头:“……没有,我这是很真诚的提问。”
周敛深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眉眼,像是在确认,她到底是真无辜,还是装无辜。
半晌,他缓缓的开了口:“在你的生活里,频繁与你产生接触的人,就是你的社交圈。”
顿了一下,又道:“你刚才所列举的,都在这个范围之中。”
舒菀立刻说:“那不行!”
她拒绝的过分果断,周敛深的神情有些沉。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数时候都是沉敛且克制,除非这是他期望传递给她的情绪。
见他不高兴了,舒菀温声解释道:“我的朋友和同学就算了。至于我的家人,还有公司的同事……我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公开的好时机。”
周敛深问:“那我需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你认为合适的时机?”
舒菀垂眼看着他领带上的蓝色条纹,回道:“你以前不是说过,许多事不能急在一时,循序渐进可能会有奇效。”
说着,仰起头温声软语:“我已经告诉过我家里人,我有男朋友了……我想让他们一点一点的知道你的存在。”
“至于公司的同事……”舒菀顿了一下,默默叹气:“老板,你没经历过职场里的勾心斗角,很难理解我的感受。我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公开了关系,他们表面上会逢迎讨好我,但暗地里指不定给我使什么绊子。万一再遇上两三个暗恋你的女同事……我想,我们的感情也会出现矛盾的。”
说到后面,舒菀的表情就紧绷了。
她不觉得自己这是毫无道理的猜想,因为她已经见过好多次,有女同事在朝他暗送媚眼,只不过他好像从来都没注意到这些。
男人沦陷于女人的温柔乡。
他本来有些不悦,可一听到她这样温声软语、又楚楚可怜的一番话,他当下还是纵容和心疼的情绪更多。
周敛深忽然发现,他的立场已经不止一次的不坚定。
正思索间,舒菀忽然抱住了他的腰,熟练的撒起了娇:“我们可以先在朋友的范围里公开关系呀。”
他沉默数秒,问:“你认为有这种必要吗?”
周敛深觉得,舒菀在消遣他。
身边的朋友几乎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这样做,不过就是一种敷衍的方式。
舒菀抿了抿唇,一副温软的模样:“虽然朋友们都知道……但谈恋爱这种事,应该还是要一些仪式感的吧。”
然后,翘着嘴角笑了起来:“你想怎么公开都可以呀,都听你的。”
周敛深神色沉沉,瞧着她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当即冷了语气:“把手拿开。”
“不拿开!”舒菀胆子很大,抱他更紧了。
周敛深想问:她昨晚的酒,是不是还没醒?
舒菀在这时踮起脚去够他,小声的问了一句:“好不好嘛?好哥哥……”
男人对于一些特定的称呼,总是十分愉悦。
这三个字,算得上暗示。
每次舒菀这样叫他,他的神经似乎就会亢奋到一个顶点。
然后,难以自持地沉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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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向来不会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他垂眸看她那张笑意丛生的脸蛋,扯了扯嘴角,淡然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嗯?舒菀。”他语速缓缓念着她的名字。开口时的调子,带着一丝懒散,让他本来就撩人的音色,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舒菀忍不住的想,应该再没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的如此好听了。
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你不喜欢吗?”
舒菀是天生的小磨人精,经常撩人而不自知。她做出的种种示好举动,在男人看来,都是或明或暗的勾引。
周敛深低下头,滚烫的气息洒在她脸庞上时,见到她的眼眸颤了一下,抱在他腰间的那双手也跟着无意识地收紧。
他咬着牙似的,骂了一句:“欠收拾!”
周敛深要亲她,舒菀躲了一下。
下一刻,后脑勺被男人有力的手扣住——下意识仰起头的瞬间,他的唇压了下来。
周敛深是情场高手,更是掌控她情绪的最佳猎手,知道该怎么深入,才能触动她的最敏感点。
舒菀情不自禁地贴向他……心情极度的紧张和澎湃。
他吻她的时候,偶尔会退开一下,她就本能地追了过去,然后听见了他在耳边低沉玩味的笑声。
坏极了,像做了坏事得逞一样的嚣张。
舒菀气的推他!
周敛深又握住她的手,往他心脏的位置按。他心跳声的频率,震的她手指尖儿都在发麻。
这个吻愈发的温柔了。
舒菀深陷其中……
恍惚间,感觉到男人抱着她的手,正缓缓地松开。
可这个吻,依然没有停止的兆头。甚至如她所愿那样,一再辗转缠绵。
舒菀觉得,自己的双脚仿佛踩在云朵之上,有些飘飘然。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一记——‘咔嚓’
很细微的声音,在此刻极度静谧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清晰。
舒菀如梦初醒,从他怀里逃脱的时候,猛然间发现,他刚才居然在用她的手机拍照!
照片里的画面,定格在那个难舍难分的亲吻中。虽然只是角度随意的一个抓拍,可其中暧昧到顶点的氛围,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周敛深竟然说:“到时候就发这张照片。”顿了一下,又道:“我会检查。”
带着些许认真的语气,像在暗暗的警告她,别搞小动作似的。
舒菀伸手去抢,抗议道:“这也太高调了吧!”
话落,对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仍然闲适地靠在桌边,把玩她的手机,神色淡然,只是眼神里写满了不容置疑。
与他对视半晌,舒菀好像失去了再次反抗的勇气,只能瓮声瓮气的妥协:“……知道了。”
周敛深这才满意勾唇,手机还给了她。而后用手指敲了敲剩下的那半杯蜂蜜水,带着命令道:“把它喝完。”
目光跟着落回她身上,又说:“衣服穿好。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跟我下楼了。”
舒菀:“哦……”
………………
舒菀准备好了去工地驻场的所有东西,预备星期天的上午出发。跟周家人的见面,就因此定在了星期六。
周世章和薛雅兰早些年就搬出了周宅,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住了不少个年头。
这边距离周敛深住的观山苑很近,车程不过十几分钟。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开车过去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有人在大门口等他们。
舒菀今天是认真打扮过的,妆容和衣服款式走的都是温婉风。在老一辈人眼里,这种风格可能会比较讨喜。
只是,她有些紧张,手心在出汗,坐立难安。
卡宴停在别墅的雕花大门外,周敛深没有立刻下车,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伸手握住了她,温淡开口:“这么紧张,需不需要我另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他们见面?”
舒菀连忙摇头:“之前定了好几次要见面的时间,都因为各种原因推迟了。现在我人已经过来了,要是突然间又反悔,你家里人肯定要骂死我了!”
他闻言失笑:“他们的性子还算温和,应该不会骂你。”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又说:“之前你跟我爸在盛和碰过面,他还挺欣赏你的。”
舒菀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周敛深的父亲了,更不知道他父亲的长相。
舒菀觉得,这是他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随口说的话,所以没太放在心上。
下车以后,舒菀乖乖地挽着他的手。
站在门口迎他们的中年女人,是这里的保姆,姓张。
舒菀和她打了招呼,一路寒暄着,经过院子后,又踏上几级台阶,进了别墅的正门。
一入玄关,先看见了一扇明清风格的中式软屏风。扇面上画着山水花鸟,边框是贵重的实木材质,整体透出一种端丽的奢华。
以往因为工作的缘故,舒菀进出过不少豪宅,鲜少见到这样的装潢风格,感觉房子里摆放的每一个物件,脚踩着的每一块地板,都是价格昂贵的黄金。
舒菀紧挨着周敛深,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她可能小半辈子的工资都赔不起。
一楼的客厅外,有一个中式的斗柜,上面摆放了个青釉花瓶,体积不大。可打眼一瞧就猜得到,多半是百万打底,不知道要往前数几百年的老古董了。
舒菀还沉浸在欣赏古董的小世界里,周敛深忽然停了脚步。
里面隐约传出人说话的声音——
“你啊,总是这个脾气。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儿子好不容易碰上个心仪的,只要他们互相喜欢,做父母的,又何来反对的立场。”
中年男人的语气俱是温润平和,其中又有包容的耐心。
“你心里就向着他,什么时候为我考虑过?”
相反,女人的语气就多了些不耐和尖锐。
“我怎么不为你考虑了?我……”
“先生太太,敛深回来了!”张姐适时的出声,打断了客厅里两人说话,同时也给了提醒。
周敛深这才牵着舒菀的手进去。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周世章坐在靠窗的茶台前品茶,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薛雅兰站在他对面插花,剪下来的花枝都扔到了台面上。
不见周世章恼怒,对他的这个妻子,似乎有着无限的纵容。
“爸。”周敛深开口喊了一声。目光落在薛雅兰身上,沉默数秒后,才又喊了她:“妈。”
周世章应了,薛雅兰没有理会。
周敛深又介绍道:“这是舒菀。”
舒菀连忙同他的父母打了招呼,递了自己带的礼物。
这是周敛深挑的茶叶,钱也是他付的,价格算不上很昂贵,但应该很合周世章的喜好了。
他的父母比想象中年轻,丝毫不像五六十岁的人。
周世章性情温和,举止儒雅,眉目之间依稀就是周敛深年老以后的模样。
他让两人坐下,看了看舒菀送来的茶叶,温声开口:“之前我们在盛和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舒菀闻言愣了愣,没想到还真有这事儿,她还以为是周敛深瞎说的……
对于这样气场很足,又阅历深厚的长辈,舒菀怀有一丝敬畏之心,更多的还有紧张。
她看了周敛深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去盛和的次数不多,都是为了明月山庄的项目,确实没注意到您。”
周世章放下手里那罐茶叶,一边笑,一边点了支烟,说:“那会儿看着伶牙俐齿,挺厉害的,现在怎么一副怂包样?”
他说起那天,她和简若吵架的事。
“……”舒菀顿时尴尬无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薛雅兰这时插了话:“虚伪的人不就是这样。”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她用剪刀重重地剪下一朵花枝,侧头睨了舒菀一眼,语调极度的阴阳怪气:“有什么稀奇的?”
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因为薛雅兰的两句话,突然变的有些冷凝。
舒菀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一旁的周敛深握着她的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他眼底讳莫如深,始终沉默不语,很难让人猜出情绪。
半晌的死寂,还是周世章开口打破了僵局,对薛雅兰道:“你去把茶叶收起来。”
薛雅兰插花的动作没停,闻言,朝客厅外喊了声:“张姐!”
薛雅兰和周敛深母子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说话的时候一直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舒菀忽然觉得,薛雅兰一开始说的那两句话,也许不是针对她的,而是为了暗讽周敛深。
只不过,薛雅兰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反而周世章,对舒菀十分热情。
吃晚饭的时候,问了她的职业规划,又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了不少提点。
舒菀感激不尽。
周世章又让他们在这边留宿,周敛深答应了。
张姐提前打扫好了两个房间。怎么说都还没有订婚,在他父母家里,住在一起的确不太合适。
……
舒菀认床,想起白天的种种,更睡不着了。
她给周敛深发了微信,想让他偷偷的过来,但是他没回。
舒菀躺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想喝水,水杯又空了。
她犹豫了有十分钟,才下床趿着拖鞋出去。
舒菀住在二楼的客房,走廊和楼梯的灯都开着,可走到一楼,就是漆黑一片了。
她站在原地僵了数秒,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珍贵的物件儿。
舒菀用手机照明,虽然光亮很微弱,可也算是指路灯了。
走了几步,又有些迷茫,她忘记了厨房在哪……只能凭着记忆和直觉往一个方向走。
舒菀蹑手蹑脚的,不敢弄出一丝一毫的动静。落地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洒在地面,让她的视线更清晰了些。
她往那边走,这时,紧贴在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
“偷偷摸摸的,做贼呢?”
“啊!”
舒菀被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了,本能的惊叫了一声。猛然回身的时候,胳膊惯性地一挥,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
随即,‘啪’的一声响!
脆生生的,又十分突然,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无比清晰。
灯光骤亮。
一瞬间有几分刺眼,舒菀本能地抬起手挡在眼前。
等渐渐的适应了光线后,睁开眼睛时,竟看到周敛深和薛雅兰都站在面前。
薛雅兰此刻穿着一套质地柔软的睡衣,卸了妆,黑色的头发垂在肩膀,脸上的皱纹很浅,完全不像五十几岁的人,她的五官依稀还可以看到年轻时的美貌。
可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没有太相像的地方,周敛深更多的还是像周世章。
薛雅兰投向他们的眼神颇为锐利,刚才也是她开的灯。
地面上一片狼藉,那只青釉花瓶已经碎了一个角,失去了它原本的光彩。
薛雅兰声音很冷,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舒菀张了张嘴,打算说明情况然后道歉,周敛深在这时忽然握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呈现出一种保护性的姿态,与薛雅兰面对着面。
他过分的平静,说:“是我不小心碰倒的。”
舒菀诧异的看他。
周敛深没有给她眼神,只是在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舒菀会意,只能咽下想说的话,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本以为周敛深揽下这件事,薛雅兰的态度会柔和些,毕竟他们是母子。
可没想到,她情绪起伏更激动了几分:“你说的轻松,这是我在拍卖会上,花了一百七十万万拍下来的。刚摆上还没几天,你一回来就把它碰碎了。”
“是不是因为我白天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所以故意的?”薛雅兰恶意揣测,言语讽刺。
舒菀闻言,当即拧紧了眉头。
再看周敛深,神情仍然平静如初,语气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我没您想的那么幼稚。”
“这跟是否幼稚无关。”薛雅兰用拖鞋踢开一块青釉碎片,咄咄逼人,道:“我想说的是,你人前人后两幅面具,不觉得累么?”
“我是你妈妈,用不着在我面前这样伪装。其实,你白天不高兴,当着我的面儿把它摔了也没什么。”她语气里满是讥诮:“就是个小物件儿,要是能让你泄愤,我这一百七十万也算花的值得。”
这样的阴阳怪气,针锋相对。舒菀丝毫不觉得他们是母子。
她看着周敛深,他侧脸的轮廓分明有些紧绷,像在隐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顿时心疼无比,忍不住开口:“阿姨,这个花瓶是我……”
“闭嘴!”
未说完的话,被男人骤然打断。
周敛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警告。
舒菀被他这个眼神吓到了,想说的话就这样哽住。
她被迫沉默的那三五秒钟里,周敛深已沉声道:“一百七十万,明天我会转给您,您可以再拍一个。”
他不想再与薛雅兰争吵,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上楼睡觉了,您也早些休息。”
话落,周敛深牵着舒菀离开。
刚走出几步远,身后又响起她满含深意的一句话:“即使我再买十个新的花瓶,也不是这个了。你以为一百七十万就能弥补?”
他的脚步骤然一顿。
舒菀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似乎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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