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晚陆君烨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小说2023年更新
“要是没成,那边总也不过尔尔。”何恒轩有些不满。
夏雪想了想,“我觉得边总不是程安明那种画大饼的人。”
何恒轩耸了耸肩,做事去了。
贺华昨天得了楚星晚的指示,回头就整理好了重资产评估部今年的编制数、岗位职责与等级资料,等着陆君烨来和她沟通招聘需求。
但迟迟不见陆君烨有动静,贺华想到她刚入职时,就将了老板一军,她不敢像上一次那样再等,赶紧带了资料过来找陆君烨,唯恐误事。
她满面笑容在陆君烨办公室坐下,将手中资料一摊,陆君烨只看了一眼,心想,看来林场这案子,她是不能推了。
她得投桃报李。
有些头疼。
如果她一定要接,她得和楚星晚先约定好她不做对接,也不做主评人,也不在报告上签字。
换句话说,事情她可以做,但是她得隐身。
不然到时候,辛苦了一场不说,只怕是政府方和基德,为难了哪一方都不好。
想到这,陆君烨带了笑,“贺总监,不好意思,事情太多,要不我先理理,再过来跟你沟通?”
贺华眼珠转了转,别的部门可能不知道,但是她门清,陆君烨可不是一尊好惹的神,她开口道,“行,苏经理你先忙。我将招聘有关的资料先放你这儿,咱们再沟通。”
等贺华走了,陆君烨仔细看完了林场资料,又找来卫星云图和遥感数据大致对了对,时间差不多,她起身去找楚星晚。
她敲门,听到楚星晚惯常冷淡的一声“进”,她推门进去,却见袁林正捧着文件夹站在楚星晚办公桌边,低头听他吩咐。
陆君烨关了门,站在门边没动。楚星晚看了她一眼,吩咐袁林去办。
袁林转过身来,对上陆君烨,点了点头,快步出去。
陆君烨走过去坐下。
楚星晚一眼瞟到她手上拿了林场资料,却不动声色。
陆君烨汇报了部门重点工作,才择机问楚星晚,“边总,江黔林场的案子,公司考虑给谁来做?”
楚星晚端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陆君烨。
他想过陆君烨不接这单的原因。
她对这行抱有热忱、抱有理想,在金万的案子中,他也亲眼目睹她不怕苦也不怕丢命。
他猜测她有顾虑。
他问她,“陆君烨,你在顾虑什么?”
陆君烨一怔,她微蹙了下眉,随即舒展开,这些一瞬间细微的表情都落进楚星晚眼里。
猜中她有顾虑,楚星晚也不逼她说出,只告诉她,“陆君烨,这个案子你没有不接的理由。”
陆君烨沉默了一下,“边总,为了整个单子顺利完成,有两个前提,我必须先提出。”
楚星晚示意她说下去。
“去江黔,希望公司高层能派出对接人和团队同去。”
“我做对接人。”楚星晚随即应了。
借由此单撬动的政府资源留在自己手中更为稳妥。无非是辛苦,得多跑几趟江黔区和林场。
陆君烨说第二个前提,“这份报告,我不署名。”
楚星晚看着她。他漆黑的眼眸,情绪都隐藏其中,深不见底。
“原因?”他问。
陆君烨沉默了一下,将常刚对她的不认可和盘托出。她只讲事情不做评论,讲述客观。
她得让楚星晚去决定,这单她做还是不做。
楚星晚起身,踱步到窗边,他看着窗外,思索了一阵,转过身来对陆君烨,“常局长那儿,我来搞定,你放手去做。”
“边总,这件事做起来,只怕一点也不简单。过去几年,我试过好几次修复和常刚的关系,但都被他拒绝了。”
“我来办。”楚星晚没再多说,他将这三个字说得平平淡淡却有一诺千金之重。
陆君烨想起上一次楚星晚也说过这样的话,她相信他能办到。
确认好前提,陆君烨松了口气,“林场很苦,边总得做好准备。”
在这行做久了,接触过林地资源案的,都知道,陆君烨说的“很苦”代表什么。
楚星晚不以为意,坐了回去,回答她,“拟个物资清单,走流程让行政部尽快采购。”
他微微蹙眉,问她,“你准备让谁挑大梁?”
陆君烨心里的人选是夏雪、何恒轩,她知道他们还稍显稚嫩,但是她想扶新人一把,谁都是从新人过来的,但不见得,谁做新人时都有人肯给予机会。
陆君烨说,“夏雪、何恒轩。他们从业年限虽然不长,但都通过了林业部的专业培训,具备森林资源的评估资格,做起事来也够拼,他们值得这个机会。”
楚星晚有不同的想法,这案子弥足轻重,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胡家磊,让他做副主评。”楚星晚思索了下,“除了夏雪、何恒轩,你再调两个基德的老人。”
胡家磊年长,稳重,陆君烨也承认他确实更适合担任副主评工作,但陆君烨还想为夏、何二人争取,“如果表现出色,希望追加他们为副主评。”
她对自己这两个年轻徒弟颇为自信。
楚星晚,“可以。”
“对接之前,需要开会讨论林场初步情况和预研方案,确定委托方要提供的资料内容。我会和袁助确认你的时间。”
“好。”
事情谈完,陆君烨起身,走到门边时,楚星晚叫住了她,“陆君烨。”
她转身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声音极好听,“恭喜你。”
他在董事会上已经说过,却还是在私下又对她说。
这一次,是以“战友”的身份。
陆君烨点头,“谢谢你,边总。”
无需多言。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场的案子,前期准备工作繁琐,光是研究各类树种的生长周期,就让人头疼无比。
等陆君烨从电脑上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才看到整个办公区已熄灯,只有两三个人开着台灯还在加班。
已经快九点,陆君烨下了个这几日来的“早班”。
一结束工作,她方才觉得有些饿。她在抽屉里翻出盒饼干,撕开来往嘴里塞了两块。
她咬着饼干,匆忙收拾东西。林乐辰还在楼下等着她。
夜色黑透,都市霓虹闪烁,声色犬马的夜生活拉开序幕,将白日里窥不见的隐秘通通释放。
基德楼下。
路灯下,有少年站在摩托车边,手里拎着头盔,路灯灯光落下,他那张奶呼呼的脸被镌刻得棱角分明。
白色运动服下,体育生的身材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在夜色里一荡一荡的晕开来。
陆君烨一出了大堂就看见了他。
如此晴朗的好看,和这暧昧的夜色有些不称。
她停了脚步,站在大堂门口,也不叫他,只静静的看着他。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夜晚的丝丝凉意。
陆君烨在风里偏了下头,认真回想,他们认识有 3 年了,恋爱也差不多 3 年了。
当初她对他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她忘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在夜晚的凉风里,她心头却独有种温暖,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旁边便利店的小姑娘鼓足了勇气,拿着手机出来找林乐辰要微信。
林乐辰将头盔挂在车把手上,看着面前小姑娘羞红了脸。他挠挠后脑勺,有些难为情,不知怎么拒绝才好。
“嘿,老公!”
陆君烨清脆的声音传来,林乐辰和那小姑娘都是一愣。
小姑娘寻声看去,原来名草有主,她不好意思的飞快跑掉。
林乐辰迎上去,伸手将陆君烨抱了个结结实实,他低头埋在她颈窝,声音有些闷闷的,“刚才叫我什么!”
抱着陆君烨的感觉真好,他想念这个拥抱太久太久了。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陆君烨头抵着他肩,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耐了万分的想念故意不抱他也不叫他,好一会儿,她有些吃味,“微信给了么?”
“没。”林乐辰立即松了她,慌里慌张去掏手机,他解锁打开微信,不由分说的递到她眼前,翻给她看,“你看。”
陆君烨不看他手机。
她忍不住浮了笑意,终于伸手环住他腰,手臂触感传来,她抱紧了他摩挲一下,仰头看他,“几天没见你,怎么感觉你又壮了些?”
林乐辰扯了嘴角就要笑,还没完全笑出来,想想两个人何止是几天没见面,他又有点气不过,瘪了嘴,“你自己算算你忙活了多久,有多久没见过我了?!”
陆君烨被他说得有愧,她松开林乐辰,伸手去拿车把手上挂着的头盔。
“走,我们去放松放松!”她说。
林乐辰笑,伸手给她理头发,调整头盔带子。
另一边,车库出口。
楚星晚那辆黑色轿车刚刚拐出地下车库,就被堵得动弹不了。
这个点正是都市落寞人就着夜色微醺,转场的时间。
楚星晚坐在车里,漫不经心听着时政新闻。
有些闷,他落了车窗,目光无意一瞥,看见公司楼下,林乐辰屈了手指轻敲身旁戴着头盔的女人,那女人弯了腰在躲。
陆君烨。
一眼认出。鬼使神差,楚星晚又看了一眼。
陆君烨戴着头盔,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楚星晚觉得,头盔下的她,一定笑得眉眼弯弯。
应该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坚硬又刚强的样子。
楚星晚将车窗升起,转头望向前方车流,目光笔直。
新闻里,主持人悦耳的播音腔传来,楚星晚觉得有些聒噪。他抬手关掉声音。
没过一会儿,他又打开音量换成音乐台,主持人正在接听点歌电话,矫情的念着准备好的台本,“听闻爱情,十人九悲。听闻誓言,十诺九谎。听闻后来,始终一人。”
伤春悲秋,少女情怀。
楚星晚干脆关了收音机。
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等到交通终于顺畅,楚星晚一脚油门将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等上了正道,林乐辰的摩托车载着陆君烨,滚滚车流中,就在他右前方。
陆君烨紧紧抱着机车少年,长发在空中翻飞。
有人说,摩托车很浪漫,因为一次只能送一人。
第60章 碎裂的感觉
晚间高峰期,繁华都市惯常拥堵。楚星晚被临空堵在七十多米高的苏家坝立交桥上,陆君烨和林乐辰也被拥挤不堪的车流截在他前方不远处。
桥上,小汽车亮起的尾灯,猩红又明亮,像是照耀暗夜的星星,接连成一片,又像是独独为高空中摩托车上的一对璧人点亮星河。
“摩托车很浪漫,一次只能送一人。”
曾经,林乐辰将这当做表白的话语,郑重其事的告诉陆君烨,却得了她一个白眼,和一句抢白,“那下次可以换不同的人。”
林乐辰被呛,一点也不恼,只笑得一脸灿烂,“如果是我,我不换。”
车流动了。摩托车灵活的七拐八拐,很快从楚星晚视线中消失。
他和朋友约在南山一处会所谈事。
当他驶上江南立交时,却再度发现,陆君烨的长发又翻飞在他前方。
很快,楚星晚跟在那辆春风 SR250 之后,上了南山双向单车道的盘山公路。
山路弯道颇多,楚星晚看了看时间尚早,没有逆行超车,慢慢行在摩托车后。
路灯静静的照亮着山道,路上没有行人,对向只偶尔驶过一辆车,卷起一阵风又很快平息。道路蜿蜒,似乎永无尽头。
天地间,只剩一车两人。
爱的女人就在自己身后,和自己紧紧相拥。
这一刻的静谧,让林乐辰心生欢喜,满心缱绻。他觉得陆君烨亦应如是。
陆君烨此刻,却只想通过极限速度,用一场酣畅淋漓的飙车,将升职纷争带来的负面情绪全部甩掉。
到了宽阔地带,林乐辰靠边停车,从前座下来,比着手势跟陆君烨交换了位置。
楚星晚远远落在后面,似乎不想打扰到两人。
戴着头盔听不见彼此讲话。换好位置,陆君烨和林乐辰默契的击了下掌,林乐辰轻扣了扣她头盔,示意她速度不要太快。
陆君烨比了个 ok 的手势,腿向后一伸,如飞燕一般跨上摩托,林乐辰跟着坐在后座,抱紧了她。
陆君烨上半身低伏下去,她反手拍了拍林乐辰,示意她要启动了。
那辆春风线条流畅的切入道路,瞬时就飙了出去。
加速。
一个漂亮的压弯,摩托车尾灯消失在山路拐弯处。
楚星晚在路边停下。
他打给朋友,得知朋友刚到山脚。
山路静悄悄的,没车也没人。
他推开车门下来,走到路栏旁站定。
山下,城市灯光影影绰绰。
山上,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无比的长,长长的拖在身后,甩也甩不掉,在这寂静的山中,显得有那么丝落寞。
山里的空气清凉湿润,不由分说的灌满他的肺,那丝丝的凉意,向他的四肢蔓延去。
站了好一会儿,手脚有些冰凉,他重又上车开走。
天地一片宁静。
会所就在前方,砖红的建筑藏在郁郁葱葱的绿化中,坡屋顶露出一个黑色的角来。
转过这个弯就到了。
会所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车,陆君烨跨坐在上面,手里抱着头盔。
她仰着头,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歪歪扭扭贴在她面颊,她眼神炽热的看着面前的男孩。
林乐辰站在她面前,将她汗湿的头发理到耳后,他双手撑在座位上,半低了身子,低头下去看着她。
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林乐辰睫毛扫过她眼眸,有一丝丝痒,陆君烨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林乐辰吻住了她。
两个年轻人速度与激情碰撞后的热吻,缠绵悱恻,就这么落入刚转弯过来的楚星晚眼中。
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哐当一声。
楚星晚滑下车窗往外看,一个羽毛球筒被碾碎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碎裂的感觉延伸到了他心上,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他快速打了方向盘,目光比车头调转更快,开进大门缓缓开启的会所。
第二天。基德。
楚星晚一早到了公司,他需要了解林场案子前期准备进度,以确定对接时间。
他让袁林去叫陆君烨。
没过会儿,袁林敲门进来,“边总,苏经理今天早上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要十点才到公司。”
楚星晚印象里,这是陆君烨第一次请假。
昨晚静谧的山中,发动机滚烫的摩托车上,陆君烨和林乐辰的那个吻,不知怎的闯入他脑海中来。
他微微垂眸,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
袁林转身出去,关上门的刹那,他皱了皱眉,他觉得今日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细想,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他走回自己座位,认真工作。
而此时,陆君烨正在西南医院住院部陪着笑脸好话说尽,终于将她囊肿手术排期的通知电话改成了简源源的号码。
她很快就要去林场,而排期通知也就是近期。
林场信号不好,要是电话打不通,错过通知,她就得重新排,一等又得好几个月。
她苟且得留着这条命好拼命呢。
陆君烨潇洒的想。
简源源早下了夜班,在自己办公室等陆君烨。
两人一起往外走。
简源源知道她这个“拼命苏”的性格,多说无益,反正快要手术了,她难得的闭了嘴,安静走着。
陆君烨心里却另有其事,她挽着简源源胳膊,问她,“我哥,你考察清楚了么?”
简源源嘴角微微上扬,“考察着呢。”
她又补了一句,“挺好的,其实。”
简源源这话说得有些含糊。
“我哥那人......”陆君烨想起他哥说的,“我和简源源挺合适”,苏哲奔着结婚的目的,陆君烨也相信他哥绝对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婚姻是人生大事。
她想了想,半开玩笑的提醒简源源,“考察个三五载,再下结论也不迟。”
陆君烨话刚说完,就见简源源脸上有丝娇羞的神色。
“三五载?”苏哲的声音传来。
陆君烨侧头就看见一旁的苏哲。
医院大门口处,苏哲一脸倦色,显然已等了好一会儿。
他看了陆君烨一眼,转向简源源,声音和缓许多,“今天这么晚下班,累吗?”
“不累。你又通宵了?美股那边又有动荡?你等了多久了?”简源源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一通发问,忘记了自己也才刚刚熬了一个通宵值班。
陆君烨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她挽着简源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叫了声“哥”。
她拉过简源源,“源源为了等我,才出来迟了。”
看着简媛媛面露忧色,陆君烨心里微微叹气,宽慰她,“没事儿,我哥那工作,他早习惯了。”
简源源不再说话,有陆君烨在,她不好多问,只用眼神询问苏哲,是这样吗?
“嗯。”苏哲回应了她,让她放心。
他上下打量陆君烨,见她气色尚可,说话中气十足,想到她刚才拆自己台,拿话抵她,“手术做完了?”
“快了,快了。”陆君烨打马虎眼,拉着简源源就往前走,“我们还没吃早饭呢,走,前面有家店做的小面很好吃。”
重庆人的胃从早到晚都泡在红汤里,三餐所食大抵都是又麻又辣。
三个人要了麻辣小面。店家早上现做的胡辣壳油,黏在一根根筋斗的小面上,又辣又香。
陆君烨吃了两口,觉得畅快,正想着怎么当着源源的面敲打敲打苏哲,就听她哥问她,“今天去医院检查?”
“嗯。”陆君烨低头吃面。
“检查结果?”苏哲放了筷子,向她伸出手去。
陆君烨哪有报告给她哥看,知道骗不过苏哲,实话实说,“我来问手术排期的事儿。”
苏哲放下手去,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陆君烨被他盯得发毛,她想了想,这是她哥,不是外人,她索性也放了筷子,“有个江黔区林场的评估案,我可能得在那里呆上半个月,林场信号不好,我怕错过通知。”
“那你还接?”苏哲有些不悦,他重复了一遍,“林场?”
“这不止是信号不畅的问题吧?临近手术了,你还要去野外,你身体吃得消?突发什么状况,怎么办?”他语气加重,“是你命重要还是案子重要?”
简源源一听,忍不住看了陆君烨一眼,有些没好气。
陆君烨近来按时吃药,准时复查,但是总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越来越不舒服。但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现在还在常刚的黑名单里。
她这样想着,端起面汤喝了一口,葱花香气盈了满嘴。
“要是能不接我也不想接。”她放下汤碗,“边总前脚刚给我升了职,后脚提到这个案子,我能不卖面子吗?”
小面味道有点重,简源源端了面汤碗,吹了吹,正准备喝,苏哲伸手拿过放去一边,顺手将自己那碗没动过的豆浆推到简源源跟前,“面汤含碱,对你胃不好,喝豆浆。”
简源源“噢”了一声,拿起豆浆喝,动作自然。
陆君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垂了眸,将刚才想要敲打他哥的话都放回肚子里。
“为什么不能不接?”苏哲知道陆君烨固执,难免担心她,“你不是机器,你也有极限的。”
“没有边总力挺我,我升职不了。”陆君烨说出自己的理由。
简源源问,“如果你不接,老板会安排别的人来接吗?”
陆君烨想了下,基德目前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她摇了摇头。
“楚星晚给你设了个套,你中了他的套。你升职是基于你的工作能力和业绩。和你接不接林场的案子,这是两件事。”苏哲分析给她听。
他将面吃完,拿纸擦了嘴,“可楚星晚却让你错觉,你能升职是因为他力挺,所以,你必须对此进行回报。”
他冷静凌厉,“如果公司所有的考量都是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那么必然会有各种方法,来让你主动积极的完成自我剥削。而你还将这种自主剥削,归于自我价值的实现,或者是,要对老板进行回报。”
看简源源把面吃完了,苏哲站起身准备送她回家,他对正在沉思的陆君烨说道,“连对我都要考察个三五载,你也别那么快就信任楚星晚。我看,你这位现老板可是比前老板城府深得多!”
第61章 老板凳与新鲜人
苏哲送简源源回家,两个人都熬了通宵,没敢开车,在路边等网约车。
陆君烨站在一旁看了看手机,她的车还没到。
她对苏哲说,“如果说我是自我剥削,这个社会上谁又逃得过自我剥削呢?”
她看向马路,秋日清晨的风吹过她长发,她伸手压住乱飞的头发,“哥,你逃过了吗?”
天亮才下班的苏哲一时无话。
陆君烨用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继续说道,“没有老板的 pua,大家也早已习惯了自我剥削,毕竟,这个社会,工作狂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不是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陆君烨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温暖笑意,“我会用心辨别,我的这份工作,我的这个现老板,到底值不值得自我剥削。只要我不想,谁的套我也不会中。”
苏哲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妹妹,他知道她素来极有主见。
他伸手揉了一下陆君烨头发,一如她小的时候。
从金万的案子后,他就彻底意识到,他的这个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她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全然有数,自己拿定主意,谁也左右不了她。
车来了,陆君烨朝着哥哥和源源,挥了挥手,上车往基德驶去。
到了基德,刚出电梯,陆君烨迎面撞上楚星晚。他正要出去谈事。
楚星晚站在电梯门口,微微侧身,看着她从电梯里走出。
他问她,“身体不舒服?”
“没有,边总。”陆君烨请假,并没有走病假流程。她不再想让公司知道她身体里有个囊肿。
她挑了挑眉,调侃道,“自我剥削过度,调休了一个小时。”
楚星晚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言不发走进了电梯。袁林在他身后对着陆君烨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陆君烨看着楚星晚的反应,她心下掂了掂,觉得自己刚才的自我调侃好像不太合适。她暗想,下次再不能造次。
一进办公室,各项事情纷至沓来,下午时候,陆君烨订了会议室开会,确认林场评估案前期各项工作准备进度。
陆君烨主持会议,胡家磊、夏雪、何恒轩,还有基德两位老员工张强和刘国松作为该案团队成员参会。
会议室屏幕上投影着林相图,1.8 万亩,12 平方公里,用不同颜色标示着林种。
众人看着花花绿绿的屏幕,神情有些严肃。林相图颜色越多越斑杂,意味着林场林种越多,也越交叉。与之对应,野外勘察工作量也就越大越复杂。
接下来是林场总平图。图上显示,林场被等面积划分成了 30 个林班,每个林班之间都有明显的界线分隔。
陆君烨说道,“我们每人负责 5 个林班,也就是 3000 亩林地进行作业调查。面积大,树种多,条件复杂,所以,调查方案很重要。”
胡家磊接过话来,“是的,纯粹依靠人力进行野外勘察不现实,关键是得出的数据也非常不准确。”
他将投影翻页,“所以,在调查方案的设计上,首先是借助智能设备和采集系统,综合 GPS、遥感技术来做信息采集和实时传输,这样,我们就可以对林场进行普遍调查。”
“普遍调查?”刘国松有些诧异,他忍不住小声质疑了一句。
陆君烨听到了,她看了他一眼,示意胡家磊先往下说。
“我谈了三家智能采集公司,将他们的系统、设备和报价进行了对比。”
这三家公司系统设计各有差异,报价也有差别。
陆君烨想了想,“你跟这三家都谈一谈试用,对接的时候,我们去一趟林场,实地使用、比较三套系统。”
“好。”胡家磊说道,“我们要向委托方提出,每个林班要派出两位护林人和我们一道进行野外勘察,最好是护林经验五年以上的人员。”
陆君烨点点头,“作为对接事项之一。” 她转回调查方案上,“要采集的经济指标有哪些?”
胡家磊说,“按照用材林、经济林、薪碳林区分,三者指标各有差异。”
PPT 上密密写满树种、立地条件、蓄积量、平均胸径、生长林、成熟林、过熟林等一类指标,其下又有不少二类指标。
这是作业调查时,他们每个人对各自负责的 3000 亩林场需要采集的数据总表。
刘国松看着这一堆经济指标,想到胡家磊刚才的主张,他皱了皱眉,“要对这么广阔的林场做普遍调查,对于我们的人力投入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胡家磊看向他,“不可能实现?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实现不了。”刘国松工号排在前十,绝对是基德老员工,他一直认为,凭借自己的资历,重资产评估部的经理职位迟早都是他的,但他万万没想到,陆君烨竟然会空降。
他本就不怎么服气,此时更是有自己的想法,“1.8 万亩森林,就算是有智能采集系统,也需要我们到达林地现场进行操作,这个项目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项目的产出又是多少?和采用普遍调查的投入相比,划算吗?”
他看向张强,又扫了陆君烨几人一眼,说出自己定论,“在每个林班采用抽样调查,对局部地区优势树种采用普遍调查,这样才现实。”
陆君烨不是没考虑过这些方面,她想也没想,斩钉截铁拒绝,“不行。抽样调查对于评估结果来说,偏差太大,就算是局部点位进行普遍调查也无济于事。”
她说出自己做事原则,“我们既然做了,就要做到精准,让评估价格成为交易价格的标尺。”
刘国松坚持自己看法,“评估价格本来就只是一个参考,普遍调查也做不到百分百精确。再说,就算是百分百,交易双方的价格也不一定就按照评估价来。苏经理,说个不恰当比喻,你这就是劳民伤财的做法!”
他说的是这行的实情,也是评估人深受挫败的地方。但他不知道,陆君烨从踏入这一行的第一天开始,追求的就是“精确”二字,贯穿每个案子始终。
见陆君烨不为所动,刘国松语气真挚,“苏经理,能坚持做重资产评估的,就没有怕苦怕累的。我提议抽样调查,是从部门绩效考虑,我们部门骨干几乎都被调去这个项目,这一干就是半个月,这个月做的其他项目肯定要大大减少。影响个人绩效事小,影响部门绩效事大。”
这话听起来的确是为陆君烨考虑,毕竟部门绩效是她的脸面,也和她收入挂钩。
但陆君烨明白,刘国松真实意思是嫌弃这案子活多钱少费时间。
那瞬间,她就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刘国松挂着号码前十的工牌,却始终未能成为重资产评估部经理。
确实,评估师收入靠项目提成,做的项目越多,标的额越高,提成越多。如果评估师半个月都耗在同一个项目上,势必影响收入。换句话说,评估师接项目也喜欢挑肥拣瘦,谁会不喜欢短平快的项目呢?!
只不过是,刘国松讲了出来,保不齐其他人暗地里也这样想。
陆君烨环视众人,带着微笑,“我们做每一单,都有做到最好的理由,要么是想树立自己的口碑;要么是成为价值标尺,满足自我成就感;要么是借由完美的一单,开拓更多的业务;或者是现实一点,顺利拿到尾款和更多的提成。”
“但是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是做好了一单又一单,我们才能够在这个行业走到现在。而即便是走到了现在,一单不慎,就有可能将辛苦积攒的口碑全部毁掉。”陆君烨看着刘国松,颇有气势,语气严苛,“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要的不劳民也不伤财就是这样的吗?”
陆君烨说得没错,职业生涯还很长,只看眼前利益不可取。建立口碑不容易,毁掉它却只需要一单不慎。
刘国松没再吭声,他目光中有着藏不住的不屑,他似乎想不通楚星晚为什么会看中这个空降兵,而放着他这个一个月可以做十单业务的老员工不用,甚至这一次,他连副主评都不是。
他偏头看向投影屏幕,将自己意见暂时压了回去。他有些桀骜的坐姿,仿佛在无声抗诉。他明明没有再说一个字,全身上下的毛孔却都在拼命般发出呐喊——我不服!
只一会儿,他就想通了。
“她要这么干,就让她干去吧。反正这个月部门绩效差,出丑的是她,受损的也是她。”刘国松这样想,抱着等着看好戏的心态,放松了笔挺又僵硬的脊背,下巴也放低不少,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显得颇为轻松。
陆君烨没再在会上争执,她知道,很多时候,语言是苍白的,行动才是有力量的。这也是她将刘国松纳入林场评估团队的原因之一,彻底收服刘国松,她才算是彻底收服基德重资产评估部!
一项项讨论完,陆君烨转向何恒轩,“物资准备得怎么样?”
何恒轩将物资清单投影出来,“行政部采购了登山杖、GPS、对讲机、野外手电筒、压缩饼干、自热饭、饮用水、防风毯......”
陆君烨仔细检查,以免疏漏,她神情严肃,“野外勘察需要体力,大家评估自己身体状况,不能勉强。”
她交代何恒轩,“把所有物资按份打包,按人头分配。”
“好。我整理了需要大家自己准备的物品清单,比如冲锋衣,备注了适合的厚度和面料,防水鞋以及推荐的专业品牌等等,我在会后发给大家。”
陆君烨赞许。何恒轩做起事来,绝对的细心靠得住。
她说,“合理费用,我会向公司申请报销。”
讨论到最后,张强发言,他整理了需要委托方提供的资料清单。
陆君烨和委托方打过太多次交道,深刻领悟“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她特意嘱咐,“你一定要和资料对接人当面一起过一遍清单,确认他对每项内容都理解到位,按照我们的要求尽快提供。”
会议结束,陆君烨整理好汇报内容,和胡家磊再次讨论后,跟袁林确认了两人向楚星晚汇报的时间。
汇报会议上,陆君烨呈现的前期准备方案近乎完美,她有意在调查方法上留了口,准备了两种预案,一种是普遍调查,一种是抽样调查。胡家磊补充介绍了两种方法的优劣。
陆君烨看向楚星晚,她想要知道,楚星晚会选择哪一种调查方法。
胡家磊同样看着沉默不语的楚星晚,他有些紧张,在亲身经历了信通的崛起和迅速崩塌之后,他内心更渴望踏实的感觉。
他希望楚星晚作为公司老板能拍板详尽调查法,虽然那可能会影响到他这个月的收入。但是唯有楚星晚这样做,胡家磊才敢相信基德是他可以安心发展的平台,毕竟他已经快逼近职场 35 岁定律的年龄极限,没有试错空间了。
“做普遍调查的话,采集和整理数据,分别需要几天?”楚星晚向陆君烨发问。
第62章 一道缝隙的光芒
陆君烨回答楚星晚,“普遍调查的很多数据可以用智能设备采集,比如蓄积量、平均胸径等等。但是,要保证结论精确的话,采集数据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楚星晚看着屏幕上各种繁琐的指标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他开口指示,“下一项。”
楚星晚并没有就采用何种调查法表态,胡家磊也只得按下心中所思。
汇报结束,几人整理东西。袁林关了投影,和胡家磊边聊边走了出去。
离开会议室前,胡家磊看了陆君烨一眼,似乎有想法要与她交流。
陆君烨却叫住正欲离开的楚星晚,“边总!”
楚星晚停住步子,转过身来看着她。
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光线暗淡。
下一个事项就是对接了,楚星晚却还没有给她回复。
陆君烨走上前去,她抬头问他,“边总,常局长那边,会有什么意见之类的吗?”
楚星晚看着她,“你正常推进工作就好。”
陆君烨顿了顿,还是又说道,“边总,我如果出现在对接会议上,会不会影响项目?”
过去几年中,陆君烨曾经寻找过不少契机,想要修复她和常刚的关系。但是常刚这人极其认真又极认死理,陆君烨想尽办法,也没能和常刚取得任何联系,更别说得到他的理解。
所以,陆君烨难免想要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她这个当事人未露面的情况下,楚星晚究竟怎么将这事挽圆了。
她正要开口,楚星晚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手机一眼。
陆君烨笑了笑,退出会议室,带上了门。
楚星晚走到窗边,接了起来,“常局长。”
他按了下按钮,窗帘缓缓拉开,明亮的光线照进会议室来。
常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颇为冷淡,“边总,陆君烨可以参加对接会,但是她是否适合参与项目,我们需要再讨论!”
楚星晚冷静回答,“好。”
争取到这一步,对于楚星晚来说,就有了七八成的胜算。毕竟,过去每一次机会,他都牢牢的把握住了。他相信,只要常刚肯给个机会,他就能带着陆君烨逆风翻盘。
在这之前,楚星晚特意请了林永生作说客,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和林永生专程去了趟江黔区。
金万早前在江黔区落户了大型制造工厂,林永生和常局长相当熟识。
两人在局长办公室见到常刚时,他刚参加完一家企业的开工仪式回来。
他迈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丝尚未褪去的喜气。
江黔区这几年招商成绩不错,有好几家规模企业落户。这里远离主城,因为地理区位的原因,能取得今日成绩,常刚太清楚这里面经历了多少难以言说的艰辛。
因此,常刚对每一家企业都格外珍视。
“两位老总久等了。”他一进办公室就客气的招呼,又对跟着进来的秘书张俊说,“换壶热水来。”
他给林永生和楚星晚添了滚烫的茶水,这才坐了下来。
常刚做事雷厉风行,走路也总是快得像在争分夺秒。他刚刚从园区回来,上楼走得太快,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西装外套下,微微汗湿的衬衣贴着他的后背。
他没去管,坐下时顺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关心道,“林总,金万这一遭之后,后面的路都顺了吧?”
林永生笑了下,感叹,“常局,以后的路还要以后走了才知道。”
“金万在江黔的厂子,运行得还不错吧?”常局爽朗的说道,他不确定林永生和楚星晚来访意图,拿话试探。
“金万慢慢回归正轨,江黔区的工厂,明年产能还会再上个台阶。”
林永生说完,常刚就明白眼跟前的人不是来找他要政策或是解决难题的。
他放松了些,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林永生转向楚星晚,“金万这次能闯过鬼门关,说起来要多谢边总慧眼识英雄!”
“噢?”常刚放下茶杯,隐隐意识到这才是林永生此次来访的正题。
林永生继续说,“金万这次起死回生,靠的是边总手下干将陆君烨。这女孩倔,没有她这股子豁出命去的倔劲,金万这次过不了这一关!”
林永生将陆君烨在金万评估中做的桩桩件件事情,挑重点简要讲了,不夸赞,也不评判。让常刚可以冷静的去想,陆君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万这次的债务危机,在重庆商界搅动起风云巨变,常刚早有耳闻,也听说其中有个关键人物搅黄了资本大佬的如意算盘,才使得金万逃脱升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人物竟然是陆君烨。
这个名字他熟得很,他比他们都更早见识过这个人的倔强和坚持。
常刚脸上仍是带着随和笑意,却不再说话,只低了头喝茶。
俗话说,心结易结难解。当初,楚星晚拜托林永生来做说客,他将事情前后大概一讲,林永生就知任务艰巨。
“你应该也了解,常局长这人不喜欢搞虚的,是个务实的人。”林永生当时就拍了拍楚星晚肩膀,“越务实的人就越较真。”
他琢磨了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老弟,你这事不好办。”
楚星晚看着林永生,“林总,你肯去,这事就能有转机。”
林永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一趟,我陪你去,帮陆君烨,也是还你个人情,顺便也看看我江黔区的厂子,但是结果怎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楚星晚当时笑笑,“好。”
此时,常局长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楚星晚眼里,他开口,声音和煦,“常局长,这次的森林资源评估案遇到的困难和风险,比起金万那单只多不少,大家都看到了,陆君烨在金万的案子上是如何死磕到底,在这一单上,相信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常局长放了茶杯,抬头瞥了眼楚星晚,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重重靠回椅背上,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一久坐,汗湿的衬衣传来丝丝凉意,常刚站起身来,“抱歉,刚才走得太急出了点汗,我去换件衣服。待会儿我还有个会,二位不介意的话,等我散会,晚上我请客一起吃个便饭?”
林、边二人当然听得懂这话的言外之意,两人客气推辞。常刚也不多挽留,走了出去。秘书张俊见状赶紧来给二人添茶实则送客。
楚星晚拿起搁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利落的穿上,他一站起来,身高压人一头,气质也是不动声色中带着股迫人的强势,张俊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不敢随便多说什么话。
走出办公大楼,走向停车场时,林永生脚步有些迟滞,他回头看了眼灰色的大楼,不知道是感叹陆君烨还是感叹他自己,“想做事的人......”
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沉默着快步朝楚星晚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楚星晚波澜不惊,“想做,怎么都会做成。”
林永生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他想到陆君烨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他神情倏然轻松了许多,哈哈笑了两声,顿时明白了楚星晚的用意。
楚星晚请他来,不过是让他来撬开一条缝。只要给个口子,陆君烨就有那本事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让人不得不用她。
他想到楚星晚利用金万资产评估的契机,让重庆整个评估圈大地震,可以说是手段了得。
“边总,我这 1%完成了。”林永生坐上车子,慢慢说道。
楚星晚将车开出停车场,“谢了,林总。”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楚星晚唇角挂着丝浅淡笑意,回应林永生,“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时,只能顺势而为了。”
林永生看向前方,近来与白云股份的合作,让他深刻领悟了这句话。他相信,顺势而为,他也会找到那道缝隙,那条口子,撬开之后就是一片广阔天地。
陆君烨带着团队忙忙碌碌,众人各司其职。三天后,他们就需要出发去江黔区,与委托方进行对接,正式开启林场森林资源资产评估。
到了约定好对接的日子,楚星晚迟迟未在基德露面。
夏雪想了想,“我觉得边总不是程安明那种画大饼的人。”
何恒轩耸了耸肩,做事去了。
贺华昨天得了楚星晚的指示,回头就整理好了重资产评估部今年的编制数、岗位职责与等级资料,等着陆君烨来和她沟通招聘需求。
但迟迟不见陆君烨有动静,贺华想到她刚入职时,就将了老板一军,她不敢像上一次那样再等,赶紧带了资料过来找陆君烨,唯恐误事。
她满面笑容在陆君烨办公室坐下,将手中资料一摊,陆君烨只看了一眼,心想,看来林场这案子,她是不能推了。
她得投桃报李。
有些头疼。
如果她一定要接,她得和楚星晚先约定好她不做对接,也不做主评人,也不在报告上签字。
换句话说,事情她可以做,但是她得隐身。
不然到时候,辛苦了一场不说,只怕是政府方和基德,为难了哪一方都不好。
想到这,陆君烨带了笑,“贺总监,不好意思,事情太多,要不我先理理,再过来跟你沟通?”
贺华眼珠转了转,别的部门可能不知道,但是她门清,陆君烨可不是一尊好惹的神,她开口道,“行,苏经理你先忙。我将招聘有关的资料先放你这儿,咱们再沟通。”
等贺华走了,陆君烨仔细看完了林场资料,又找来卫星云图和遥感数据大致对了对,时间差不多,她起身去找楚星晚。
她敲门,听到楚星晚惯常冷淡的一声“进”,她推门进去,却见袁林正捧着文件夹站在楚星晚办公桌边,低头听他吩咐。
陆君烨关了门,站在门边没动。楚星晚看了她一眼,吩咐袁林去办。
袁林转过身来,对上陆君烨,点了点头,快步出去。
陆君烨走过去坐下。
楚星晚一眼瞟到她手上拿了林场资料,却不动声色。
陆君烨汇报了部门重点工作,才择机问楚星晚,“边总,江黔林场的案子,公司考虑给谁来做?”
楚星晚端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陆君烨。
他想过陆君烨不接这单的原因。
她对这行抱有热忱、抱有理想,在金万的案子中,他也亲眼目睹她不怕苦也不怕丢命。
他猜测她有顾虑。
他问她,“陆君烨,你在顾虑什么?”
陆君烨一怔,她微蹙了下眉,随即舒展开,这些一瞬间细微的表情都落进楚星晚眼里。
猜中她有顾虑,楚星晚也不逼她说出,只告诉她,“陆君烨,这个案子你没有不接的理由。”
陆君烨沉默了一下,“边总,为了整个单子顺利完成,有两个前提,我必须先提出。”
楚星晚示意她说下去。
“去江黔,希望公司高层能派出对接人和团队同去。”
“我做对接人。”楚星晚随即应了。
借由此单撬动的政府资源留在自己手中更为稳妥。无非是辛苦,得多跑几趟江黔区和林场。
陆君烨说第二个前提,“这份报告,我不署名。”
楚星晚看着她。他漆黑的眼眸,情绪都隐藏其中,深不见底。
“原因?”他问。
陆君烨沉默了一下,将常刚对她的不认可和盘托出。她只讲事情不做评论,讲述客观。
她得让楚星晚去决定,这单她做还是不做。
楚星晚起身,踱步到窗边,他看着窗外,思索了一阵,转过身来对陆君烨,“常局长那儿,我来搞定,你放手去做。”
“边总,这件事做起来,只怕一点也不简单。过去几年,我试过好几次修复和常刚的关系,但都被他拒绝了。”
“我来办。”楚星晚没再多说,他将这三个字说得平平淡淡却有一诺千金之重。
陆君烨想起上一次楚星晚也说过这样的话,她相信他能办到。
确认好前提,陆君烨松了口气,“林场很苦,边总得做好准备。”
在这行做久了,接触过林地资源案的,都知道,陆君烨说的“很苦”代表什么。
楚星晚不以为意,坐了回去,回答她,“拟个物资清单,走流程让行政部尽快采购。”
他微微蹙眉,问她,“你准备让谁挑大梁?”
陆君烨心里的人选是夏雪、何恒轩,她知道他们还稍显稚嫩,但是她想扶新人一把,谁都是从新人过来的,但不见得,谁做新人时都有人肯给予机会。
陆君烨说,“夏雪、何恒轩。他们从业年限虽然不长,但都通过了林业部的专业培训,具备森林资源的评估资格,做起事来也够拼,他们值得这个机会。”
楚星晚有不同的想法,这案子弥足轻重,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胡家磊,让他做副主评。”楚星晚思索了下,“除了夏雪、何恒轩,你再调两个基德的老人。”
胡家磊年长,稳重,陆君烨也承认他确实更适合担任副主评工作,但陆君烨还想为夏、何二人争取,“如果表现出色,希望追加他们为副主评。”
她对自己这两个年轻徒弟颇为自信。
楚星晚,“可以。”
“对接之前,需要开会讨论林场初步情况和预研方案,确定委托方要提供的资料内容。我会和袁助确认你的时间。”
“好。”
事情谈完,陆君烨起身,走到门边时,楚星晚叫住了她,“陆君烨。”
她转身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声音极好听,“恭喜你。”
他在董事会上已经说过,却还是在私下又对她说。
这一次,是以“战友”的身份。
陆君烨点头,“谢谢你,边总。”
无需多言。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场的案子,前期准备工作繁琐,光是研究各类树种的生长周期,就让人头疼无比。
等陆君烨从电脑上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才看到整个办公区已熄灯,只有两三个人开着台灯还在加班。
已经快九点,陆君烨下了个这几日来的“早班”。
一结束工作,她方才觉得有些饿。她在抽屉里翻出盒饼干,撕开来往嘴里塞了两块。
她咬着饼干,匆忙收拾东西。林乐辰还在楼下等着她。
夜色黑透,都市霓虹闪烁,声色犬马的夜生活拉开序幕,将白日里窥不见的隐秘通通释放。
基德楼下。
路灯下,有少年站在摩托车边,手里拎着头盔,路灯灯光落下,他那张奶呼呼的脸被镌刻得棱角分明。
白色运动服下,体育生的身材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在夜色里一荡一荡的晕开来。
陆君烨一出了大堂就看见了他。
如此晴朗的好看,和这暧昧的夜色有些不称。
她停了脚步,站在大堂门口,也不叫他,只静静的看着他。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夜晚的丝丝凉意。
陆君烨在风里偏了下头,认真回想,他们认识有 3 年了,恋爱也差不多 3 年了。
当初她对他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她忘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在夜晚的凉风里,她心头却独有种温暖,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旁边便利店的小姑娘鼓足了勇气,拿着手机出来找林乐辰要微信。
林乐辰将头盔挂在车把手上,看着面前小姑娘羞红了脸。他挠挠后脑勺,有些难为情,不知怎么拒绝才好。
“嘿,老公!”
陆君烨清脆的声音传来,林乐辰和那小姑娘都是一愣。
小姑娘寻声看去,原来名草有主,她不好意思的飞快跑掉。
林乐辰迎上去,伸手将陆君烨抱了个结结实实,他低头埋在她颈窝,声音有些闷闷的,“刚才叫我什么!”
抱着陆君烨的感觉真好,他想念这个拥抱太久太久了。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陆君烨头抵着他肩,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耐了万分的想念故意不抱他也不叫他,好一会儿,她有些吃味,“微信给了么?”
“没。”林乐辰立即松了她,慌里慌张去掏手机,他解锁打开微信,不由分说的递到她眼前,翻给她看,“你看。”
陆君烨不看他手机。
她忍不住浮了笑意,终于伸手环住他腰,手臂触感传来,她抱紧了他摩挲一下,仰头看他,“几天没见你,怎么感觉你又壮了些?”
林乐辰扯了嘴角就要笑,还没完全笑出来,想想两个人何止是几天没见面,他又有点气不过,瘪了嘴,“你自己算算你忙活了多久,有多久没见过我了?!”
陆君烨被他说得有愧,她松开林乐辰,伸手去拿车把手上挂着的头盔。
“走,我们去放松放松!”她说。
林乐辰笑,伸手给她理头发,调整头盔带子。
另一边,车库出口。
楚星晚那辆黑色轿车刚刚拐出地下车库,就被堵得动弹不了。
这个点正是都市落寞人就着夜色微醺,转场的时间。
楚星晚坐在车里,漫不经心听着时政新闻。
有些闷,他落了车窗,目光无意一瞥,看见公司楼下,林乐辰屈了手指轻敲身旁戴着头盔的女人,那女人弯了腰在躲。
陆君烨。
一眼认出。鬼使神差,楚星晚又看了一眼。
陆君烨戴着头盔,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楚星晚觉得,头盔下的她,一定笑得眉眼弯弯。
应该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坚硬又刚强的样子。
楚星晚将车窗升起,转头望向前方车流,目光笔直。
新闻里,主持人悦耳的播音腔传来,楚星晚觉得有些聒噪。他抬手关掉声音。
没过一会儿,他又打开音量换成音乐台,主持人正在接听点歌电话,矫情的念着准备好的台本,“听闻爱情,十人九悲。听闻誓言,十诺九谎。听闻后来,始终一人。”
伤春悲秋,少女情怀。
楚星晚干脆关了收音机。
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等到交通终于顺畅,楚星晚一脚油门将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等上了正道,林乐辰的摩托车载着陆君烨,滚滚车流中,就在他右前方。
陆君烨紧紧抱着机车少年,长发在空中翻飞。
有人说,摩托车很浪漫,因为一次只能送一人。
第60章 碎裂的感觉
晚间高峰期,繁华都市惯常拥堵。楚星晚被临空堵在七十多米高的苏家坝立交桥上,陆君烨和林乐辰也被拥挤不堪的车流截在他前方不远处。
桥上,小汽车亮起的尾灯,猩红又明亮,像是照耀暗夜的星星,接连成一片,又像是独独为高空中摩托车上的一对璧人点亮星河。
“摩托车很浪漫,一次只能送一人。”
曾经,林乐辰将这当做表白的话语,郑重其事的告诉陆君烨,却得了她一个白眼,和一句抢白,“那下次可以换不同的人。”
林乐辰被呛,一点也不恼,只笑得一脸灿烂,“如果是我,我不换。”
车流动了。摩托车灵活的七拐八拐,很快从楚星晚视线中消失。
他和朋友约在南山一处会所谈事。
当他驶上江南立交时,却再度发现,陆君烨的长发又翻飞在他前方。
很快,楚星晚跟在那辆春风 SR250 之后,上了南山双向单车道的盘山公路。
山路弯道颇多,楚星晚看了看时间尚早,没有逆行超车,慢慢行在摩托车后。
路灯静静的照亮着山道,路上没有行人,对向只偶尔驶过一辆车,卷起一阵风又很快平息。道路蜿蜒,似乎永无尽头。
天地间,只剩一车两人。
爱的女人就在自己身后,和自己紧紧相拥。
这一刻的静谧,让林乐辰心生欢喜,满心缱绻。他觉得陆君烨亦应如是。
陆君烨此刻,却只想通过极限速度,用一场酣畅淋漓的飙车,将升职纷争带来的负面情绪全部甩掉。
到了宽阔地带,林乐辰靠边停车,从前座下来,比着手势跟陆君烨交换了位置。
楚星晚远远落在后面,似乎不想打扰到两人。
戴着头盔听不见彼此讲话。换好位置,陆君烨和林乐辰默契的击了下掌,林乐辰轻扣了扣她头盔,示意她速度不要太快。
陆君烨比了个 ok 的手势,腿向后一伸,如飞燕一般跨上摩托,林乐辰跟着坐在后座,抱紧了她。
陆君烨上半身低伏下去,她反手拍了拍林乐辰,示意她要启动了。
那辆春风线条流畅的切入道路,瞬时就飙了出去。
加速。
一个漂亮的压弯,摩托车尾灯消失在山路拐弯处。
楚星晚在路边停下。
他打给朋友,得知朋友刚到山脚。
山路静悄悄的,没车也没人。
他推开车门下来,走到路栏旁站定。
山下,城市灯光影影绰绰。
山上,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无比的长,长长的拖在身后,甩也甩不掉,在这寂静的山中,显得有那么丝落寞。
山里的空气清凉湿润,不由分说的灌满他的肺,那丝丝的凉意,向他的四肢蔓延去。
站了好一会儿,手脚有些冰凉,他重又上车开走。
天地一片宁静。
会所就在前方,砖红的建筑藏在郁郁葱葱的绿化中,坡屋顶露出一个黑色的角来。
转过这个弯就到了。
会所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车,陆君烨跨坐在上面,手里抱着头盔。
她仰着头,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歪歪扭扭贴在她面颊,她眼神炽热的看着面前的男孩。
林乐辰站在她面前,将她汗湿的头发理到耳后,他双手撑在座位上,半低了身子,低头下去看着她。
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林乐辰睫毛扫过她眼眸,有一丝丝痒,陆君烨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林乐辰吻住了她。
两个年轻人速度与激情碰撞后的热吻,缠绵悱恻,就这么落入刚转弯过来的楚星晚眼中。
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哐当一声。
楚星晚滑下车窗往外看,一个羽毛球筒被碾碎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碎裂的感觉延伸到了他心上,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他快速打了方向盘,目光比车头调转更快,开进大门缓缓开启的会所。
第二天。基德。
楚星晚一早到了公司,他需要了解林场案子前期准备进度,以确定对接时间。
他让袁林去叫陆君烨。
没过会儿,袁林敲门进来,“边总,苏经理今天早上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要十点才到公司。”
楚星晚印象里,这是陆君烨第一次请假。
昨晚静谧的山中,发动机滚烫的摩托车上,陆君烨和林乐辰的那个吻,不知怎的闯入他脑海中来。
他微微垂眸,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
袁林转身出去,关上门的刹那,他皱了皱眉,他觉得今日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细想,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他走回自己座位,认真工作。
而此时,陆君烨正在西南医院住院部陪着笑脸好话说尽,终于将她囊肿手术排期的通知电话改成了简源源的号码。
她很快就要去林场,而排期通知也就是近期。
林场信号不好,要是电话打不通,错过通知,她就得重新排,一等又得好几个月。
她苟且得留着这条命好拼命呢。
陆君烨潇洒的想。
简源源早下了夜班,在自己办公室等陆君烨。
两人一起往外走。
简源源知道她这个“拼命苏”的性格,多说无益,反正快要手术了,她难得的闭了嘴,安静走着。
陆君烨心里却另有其事,她挽着简源源胳膊,问她,“我哥,你考察清楚了么?”
简源源嘴角微微上扬,“考察着呢。”
她又补了一句,“挺好的,其实。”
简源源这话说得有些含糊。
“我哥那人......”陆君烨想起他哥说的,“我和简源源挺合适”,苏哲奔着结婚的目的,陆君烨也相信他哥绝对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婚姻是人生大事。
她想了想,半开玩笑的提醒简源源,“考察个三五载,再下结论也不迟。”
陆君烨话刚说完,就见简源源脸上有丝娇羞的神色。
“三五载?”苏哲的声音传来。
陆君烨侧头就看见一旁的苏哲。
医院大门口处,苏哲一脸倦色,显然已等了好一会儿。
他看了陆君烨一眼,转向简源源,声音和缓许多,“今天这么晚下班,累吗?”
“不累。你又通宵了?美股那边又有动荡?你等了多久了?”简源源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一通发问,忘记了自己也才刚刚熬了一个通宵值班。
陆君烨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她挽着简源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叫了声“哥”。
她拉过简源源,“源源为了等我,才出来迟了。”
看着简媛媛面露忧色,陆君烨心里微微叹气,宽慰她,“没事儿,我哥那工作,他早习惯了。”
简源源不再说话,有陆君烨在,她不好多问,只用眼神询问苏哲,是这样吗?
“嗯。”苏哲回应了她,让她放心。
他上下打量陆君烨,见她气色尚可,说话中气十足,想到她刚才拆自己台,拿话抵她,“手术做完了?”
“快了,快了。”陆君烨打马虎眼,拉着简源源就往前走,“我们还没吃早饭呢,走,前面有家店做的小面很好吃。”
重庆人的胃从早到晚都泡在红汤里,三餐所食大抵都是又麻又辣。
三个人要了麻辣小面。店家早上现做的胡辣壳油,黏在一根根筋斗的小面上,又辣又香。
陆君烨吃了两口,觉得畅快,正想着怎么当着源源的面敲打敲打苏哲,就听她哥问她,“今天去医院检查?”
“嗯。”陆君烨低头吃面。
“检查结果?”苏哲放了筷子,向她伸出手去。
陆君烨哪有报告给她哥看,知道骗不过苏哲,实话实说,“我来问手术排期的事儿。”
苏哲放下手去,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陆君烨被他盯得发毛,她想了想,这是她哥,不是外人,她索性也放了筷子,“有个江黔区林场的评估案,我可能得在那里呆上半个月,林场信号不好,我怕错过通知。”
“那你还接?”苏哲有些不悦,他重复了一遍,“林场?”
“这不止是信号不畅的问题吧?临近手术了,你还要去野外,你身体吃得消?突发什么状况,怎么办?”他语气加重,“是你命重要还是案子重要?”
简源源一听,忍不住看了陆君烨一眼,有些没好气。
陆君烨近来按时吃药,准时复查,但是总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越来越不舒服。但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现在还在常刚的黑名单里。
她这样想着,端起面汤喝了一口,葱花香气盈了满嘴。
“要是能不接我也不想接。”她放下汤碗,“边总前脚刚给我升了职,后脚提到这个案子,我能不卖面子吗?”
小面味道有点重,简源源端了面汤碗,吹了吹,正准备喝,苏哲伸手拿过放去一边,顺手将自己那碗没动过的豆浆推到简源源跟前,“面汤含碱,对你胃不好,喝豆浆。”
简源源“噢”了一声,拿起豆浆喝,动作自然。
陆君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垂了眸,将刚才想要敲打他哥的话都放回肚子里。
“为什么不能不接?”苏哲知道陆君烨固执,难免担心她,“你不是机器,你也有极限的。”
“没有边总力挺我,我升职不了。”陆君烨说出自己的理由。
简源源问,“如果你不接,老板会安排别的人来接吗?”
陆君烨想了下,基德目前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她摇了摇头。
“楚星晚给你设了个套,你中了他的套。你升职是基于你的工作能力和业绩。和你接不接林场的案子,这是两件事。”苏哲分析给她听。
他将面吃完,拿纸擦了嘴,“可楚星晚却让你错觉,你能升职是因为他力挺,所以,你必须对此进行回报。”
他冷静凌厉,“如果公司所有的考量都是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那么必然会有各种方法,来让你主动积极的完成自我剥削。而你还将这种自主剥削,归于自我价值的实现,或者是,要对老板进行回报。”
看简源源把面吃完了,苏哲站起身准备送她回家,他对正在沉思的陆君烨说道,“连对我都要考察个三五载,你也别那么快就信任楚星晚。我看,你这位现老板可是比前老板城府深得多!”
第61章 老板凳与新鲜人
苏哲送简源源回家,两个人都熬了通宵,没敢开车,在路边等网约车。
陆君烨站在一旁看了看手机,她的车还没到。
她对苏哲说,“如果说我是自我剥削,这个社会上谁又逃得过自我剥削呢?”
她看向马路,秋日清晨的风吹过她长发,她伸手压住乱飞的头发,“哥,你逃过了吗?”
天亮才下班的苏哲一时无话。
陆君烨用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继续说道,“没有老板的 pua,大家也早已习惯了自我剥削,毕竟,这个社会,工作狂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不是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陆君烨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温暖笑意,“我会用心辨别,我的这份工作,我的这个现老板,到底值不值得自我剥削。只要我不想,谁的套我也不会中。”
苏哲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妹妹,他知道她素来极有主见。
他伸手揉了一下陆君烨头发,一如她小的时候。
从金万的案子后,他就彻底意识到,他的这个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她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全然有数,自己拿定主意,谁也左右不了她。
车来了,陆君烨朝着哥哥和源源,挥了挥手,上车往基德驶去。
到了基德,刚出电梯,陆君烨迎面撞上楚星晚。他正要出去谈事。
楚星晚站在电梯门口,微微侧身,看着她从电梯里走出。
他问她,“身体不舒服?”
“没有,边总。”陆君烨请假,并没有走病假流程。她不再想让公司知道她身体里有个囊肿。
她挑了挑眉,调侃道,“自我剥削过度,调休了一个小时。”
楚星晚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言不发走进了电梯。袁林在他身后对着陆君烨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陆君烨看着楚星晚的反应,她心下掂了掂,觉得自己刚才的自我调侃好像不太合适。她暗想,下次再不能造次。
一进办公室,各项事情纷至沓来,下午时候,陆君烨订了会议室开会,确认林场评估案前期各项工作准备进度。
陆君烨主持会议,胡家磊、夏雪、何恒轩,还有基德两位老员工张强和刘国松作为该案团队成员参会。
会议室屏幕上投影着林相图,1.8 万亩,12 平方公里,用不同颜色标示着林种。
众人看着花花绿绿的屏幕,神情有些严肃。林相图颜色越多越斑杂,意味着林场林种越多,也越交叉。与之对应,野外勘察工作量也就越大越复杂。
接下来是林场总平图。图上显示,林场被等面积划分成了 30 个林班,每个林班之间都有明显的界线分隔。
陆君烨说道,“我们每人负责 5 个林班,也就是 3000 亩林地进行作业调查。面积大,树种多,条件复杂,所以,调查方案很重要。”
胡家磊接过话来,“是的,纯粹依靠人力进行野外勘察不现实,关键是得出的数据也非常不准确。”
他将投影翻页,“所以,在调查方案的设计上,首先是借助智能设备和采集系统,综合 GPS、遥感技术来做信息采集和实时传输,这样,我们就可以对林场进行普遍调查。”
“普遍调查?”刘国松有些诧异,他忍不住小声质疑了一句。
陆君烨听到了,她看了他一眼,示意胡家磊先往下说。
“我谈了三家智能采集公司,将他们的系统、设备和报价进行了对比。”
这三家公司系统设计各有差异,报价也有差别。
陆君烨想了想,“你跟这三家都谈一谈试用,对接的时候,我们去一趟林场,实地使用、比较三套系统。”
“好。”胡家磊说道,“我们要向委托方提出,每个林班要派出两位护林人和我们一道进行野外勘察,最好是护林经验五年以上的人员。”
陆君烨点点头,“作为对接事项之一。” 她转回调查方案上,“要采集的经济指标有哪些?”
胡家磊说,“按照用材林、经济林、薪碳林区分,三者指标各有差异。”
PPT 上密密写满树种、立地条件、蓄积量、平均胸径、生长林、成熟林、过熟林等一类指标,其下又有不少二类指标。
这是作业调查时,他们每个人对各自负责的 3000 亩林场需要采集的数据总表。
刘国松看着这一堆经济指标,想到胡家磊刚才的主张,他皱了皱眉,“要对这么广阔的林场做普遍调查,对于我们的人力投入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胡家磊看向他,“不可能实现?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实现不了。”刘国松工号排在前十,绝对是基德老员工,他一直认为,凭借自己的资历,重资产评估部的经理职位迟早都是他的,但他万万没想到,陆君烨竟然会空降。
他本就不怎么服气,此时更是有自己的想法,“1.8 万亩森林,就算是有智能采集系统,也需要我们到达林地现场进行操作,这个项目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项目的产出又是多少?和采用普遍调查的投入相比,划算吗?”
他看向张强,又扫了陆君烨几人一眼,说出自己定论,“在每个林班采用抽样调查,对局部地区优势树种采用普遍调查,这样才现实。”
陆君烨不是没考虑过这些方面,她想也没想,斩钉截铁拒绝,“不行。抽样调查对于评估结果来说,偏差太大,就算是局部点位进行普遍调查也无济于事。”
她说出自己做事原则,“我们既然做了,就要做到精准,让评估价格成为交易价格的标尺。”
刘国松坚持自己看法,“评估价格本来就只是一个参考,普遍调查也做不到百分百精确。再说,就算是百分百,交易双方的价格也不一定就按照评估价来。苏经理,说个不恰当比喻,你这就是劳民伤财的做法!”
他说的是这行的实情,也是评估人深受挫败的地方。但他不知道,陆君烨从踏入这一行的第一天开始,追求的就是“精确”二字,贯穿每个案子始终。
见陆君烨不为所动,刘国松语气真挚,“苏经理,能坚持做重资产评估的,就没有怕苦怕累的。我提议抽样调查,是从部门绩效考虑,我们部门骨干几乎都被调去这个项目,这一干就是半个月,这个月做的其他项目肯定要大大减少。影响个人绩效事小,影响部门绩效事大。”
这话听起来的确是为陆君烨考虑,毕竟部门绩效是她的脸面,也和她收入挂钩。
但陆君烨明白,刘国松真实意思是嫌弃这案子活多钱少费时间。
那瞬间,她就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刘国松挂着号码前十的工牌,却始终未能成为重资产评估部经理。
确实,评估师收入靠项目提成,做的项目越多,标的额越高,提成越多。如果评估师半个月都耗在同一个项目上,势必影响收入。换句话说,评估师接项目也喜欢挑肥拣瘦,谁会不喜欢短平快的项目呢?!
只不过是,刘国松讲了出来,保不齐其他人暗地里也这样想。
陆君烨环视众人,带着微笑,“我们做每一单,都有做到最好的理由,要么是想树立自己的口碑;要么是成为价值标尺,满足自我成就感;要么是借由完美的一单,开拓更多的业务;或者是现实一点,顺利拿到尾款和更多的提成。”
“但是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是做好了一单又一单,我们才能够在这个行业走到现在。而即便是走到了现在,一单不慎,就有可能将辛苦积攒的口碑全部毁掉。”陆君烨看着刘国松,颇有气势,语气严苛,“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要的不劳民也不伤财就是这样的吗?”
陆君烨说得没错,职业生涯还很长,只看眼前利益不可取。建立口碑不容易,毁掉它却只需要一单不慎。
刘国松没再吭声,他目光中有着藏不住的不屑,他似乎想不通楚星晚为什么会看中这个空降兵,而放着他这个一个月可以做十单业务的老员工不用,甚至这一次,他连副主评都不是。
他偏头看向投影屏幕,将自己意见暂时压了回去。他有些桀骜的坐姿,仿佛在无声抗诉。他明明没有再说一个字,全身上下的毛孔却都在拼命般发出呐喊——我不服!
只一会儿,他就想通了。
“她要这么干,就让她干去吧。反正这个月部门绩效差,出丑的是她,受损的也是她。”刘国松这样想,抱着等着看好戏的心态,放松了笔挺又僵硬的脊背,下巴也放低不少,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显得颇为轻松。
陆君烨没再在会上争执,她知道,很多时候,语言是苍白的,行动才是有力量的。这也是她将刘国松纳入林场评估团队的原因之一,彻底收服刘国松,她才算是彻底收服基德重资产评估部!
一项项讨论完,陆君烨转向何恒轩,“物资准备得怎么样?”
何恒轩将物资清单投影出来,“行政部采购了登山杖、GPS、对讲机、野外手电筒、压缩饼干、自热饭、饮用水、防风毯......”
陆君烨仔细检查,以免疏漏,她神情严肃,“野外勘察需要体力,大家评估自己身体状况,不能勉强。”
她交代何恒轩,“把所有物资按份打包,按人头分配。”
“好。我整理了需要大家自己准备的物品清单,比如冲锋衣,备注了适合的厚度和面料,防水鞋以及推荐的专业品牌等等,我在会后发给大家。”
陆君烨赞许。何恒轩做起事来,绝对的细心靠得住。
她说,“合理费用,我会向公司申请报销。”
讨论到最后,张强发言,他整理了需要委托方提供的资料清单。
陆君烨和委托方打过太多次交道,深刻领悟“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她特意嘱咐,“你一定要和资料对接人当面一起过一遍清单,确认他对每项内容都理解到位,按照我们的要求尽快提供。”
会议结束,陆君烨整理好汇报内容,和胡家磊再次讨论后,跟袁林确认了两人向楚星晚汇报的时间。
汇报会议上,陆君烨呈现的前期准备方案近乎完美,她有意在调查方法上留了口,准备了两种预案,一种是普遍调查,一种是抽样调查。胡家磊补充介绍了两种方法的优劣。
陆君烨看向楚星晚,她想要知道,楚星晚会选择哪一种调查方法。
胡家磊同样看着沉默不语的楚星晚,他有些紧张,在亲身经历了信通的崛起和迅速崩塌之后,他内心更渴望踏实的感觉。
他希望楚星晚作为公司老板能拍板详尽调查法,虽然那可能会影响到他这个月的收入。但是唯有楚星晚这样做,胡家磊才敢相信基德是他可以安心发展的平台,毕竟他已经快逼近职场 35 岁定律的年龄极限,没有试错空间了。
“做普遍调查的话,采集和整理数据,分别需要几天?”楚星晚向陆君烨发问。
第62章 一道缝隙的光芒
陆君烨回答楚星晚,“普遍调查的很多数据可以用智能设备采集,比如蓄积量、平均胸径等等。但是,要保证结论精确的话,采集数据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楚星晚看着屏幕上各种繁琐的指标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他开口指示,“下一项。”
楚星晚并没有就采用何种调查法表态,胡家磊也只得按下心中所思。
汇报结束,几人整理东西。袁林关了投影,和胡家磊边聊边走了出去。
离开会议室前,胡家磊看了陆君烨一眼,似乎有想法要与她交流。
陆君烨却叫住正欲离开的楚星晚,“边总!”
楚星晚停住步子,转过身来看着她。
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光线暗淡。
下一个事项就是对接了,楚星晚却还没有给她回复。
陆君烨走上前去,她抬头问他,“边总,常局长那边,会有什么意见之类的吗?”
楚星晚看着她,“你正常推进工作就好。”
陆君烨顿了顿,还是又说道,“边总,我如果出现在对接会议上,会不会影响项目?”
过去几年中,陆君烨曾经寻找过不少契机,想要修复她和常刚的关系。但是常刚这人极其认真又极认死理,陆君烨想尽办法,也没能和常刚取得任何联系,更别说得到他的理解。
所以,陆君烨难免想要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她这个当事人未露面的情况下,楚星晚究竟怎么将这事挽圆了。
她正要开口,楚星晚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手机一眼。
陆君烨笑了笑,退出会议室,带上了门。
楚星晚走到窗边,接了起来,“常局长。”
他按了下按钮,窗帘缓缓拉开,明亮的光线照进会议室来。
常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颇为冷淡,“边总,陆君烨可以参加对接会,但是她是否适合参与项目,我们需要再讨论!”
楚星晚冷静回答,“好。”
争取到这一步,对于楚星晚来说,就有了七八成的胜算。毕竟,过去每一次机会,他都牢牢的把握住了。他相信,只要常刚肯给个机会,他就能带着陆君烨逆风翻盘。
在这之前,楚星晚特意请了林永生作说客,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和林永生专程去了趟江黔区。
金万早前在江黔区落户了大型制造工厂,林永生和常局长相当熟识。
两人在局长办公室见到常刚时,他刚参加完一家企业的开工仪式回来。
他迈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丝尚未褪去的喜气。
江黔区这几年招商成绩不错,有好几家规模企业落户。这里远离主城,因为地理区位的原因,能取得今日成绩,常刚太清楚这里面经历了多少难以言说的艰辛。
因此,常刚对每一家企业都格外珍视。
“两位老总久等了。”他一进办公室就客气的招呼,又对跟着进来的秘书张俊说,“换壶热水来。”
他给林永生和楚星晚添了滚烫的茶水,这才坐了下来。
常刚做事雷厉风行,走路也总是快得像在争分夺秒。他刚刚从园区回来,上楼走得太快,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西装外套下,微微汗湿的衬衣贴着他的后背。
他没去管,坐下时顺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关心道,“林总,金万这一遭之后,后面的路都顺了吧?”
林永生笑了下,感叹,“常局,以后的路还要以后走了才知道。”
“金万在江黔的厂子,运行得还不错吧?”常局爽朗的说道,他不确定林永生和楚星晚来访意图,拿话试探。
“金万慢慢回归正轨,江黔区的工厂,明年产能还会再上个台阶。”
林永生说完,常刚就明白眼跟前的人不是来找他要政策或是解决难题的。
他放松了些,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林永生转向楚星晚,“金万这次能闯过鬼门关,说起来要多谢边总慧眼识英雄!”
“噢?”常刚放下茶杯,隐隐意识到这才是林永生此次来访的正题。
林永生继续说,“金万这次起死回生,靠的是边总手下干将陆君烨。这女孩倔,没有她这股子豁出命去的倔劲,金万这次过不了这一关!”
林永生将陆君烨在金万评估中做的桩桩件件事情,挑重点简要讲了,不夸赞,也不评判。让常刚可以冷静的去想,陆君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万这次的债务危机,在重庆商界搅动起风云巨变,常刚早有耳闻,也听说其中有个关键人物搅黄了资本大佬的如意算盘,才使得金万逃脱升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人物竟然是陆君烨。
这个名字他熟得很,他比他们都更早见识过这个人的倔强和坚持。
常刚脸上仍是带着随和笑意,却不再说话,只低了头喝茶。
俗话说,心结易结难解。当初,楚星晚拜托林永生来做说客,他将事情前后大概一讲,林永生就知任务艰巨。
“你应该也了解,常局长这人不喜欢搞虚的,是个务实的人。”林永生当时就拍了拍楚星晚肩膀,“越务实的人就越较真。”
他琢磨了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老弟,你这事不好办。”
楚星晚看着林永生,“林总,你肯去,这事就能有转机。”
林永生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一趟,我陪你去,帮陆君烨,也是还你个人情,顺便也看看我江黔区的厂子,但是结果怎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楚星晚当时笑笑,“好。”
此时,常局长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楚星晚眼里,他开口,声音和煦,“常局长,这次的森林资源评估案遇到的困难和风险,比起金万那单只多不少,大家都看到了,陆君烨在金万的案子上是如何死磕到底,在这一单上,相信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常局长放了茶杯,抬头瞥了眼楚星晚,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重重靠回椅背上,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一久坐,汗湿的衬衣传来丝丝凉意,常刚站起身来,“抱歉,刚才走得太急出了点汗,我去换件衣服。待会儿我还有个会,二位不介意的话,等我散会,晚上我请客一起吃个便饭?”
林、边二人当然听得懂这话的言外之意,两人客气推辞。常刚也不多挽留,走了出去。秘书张俊见状赶紧来给二人添茶实则送客。
楚星晚拿起搁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利落的穿上,他一站起来,身高压人一头,气质也是不动声色中带着股迫人的强势,张俊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不敢随便多说什么话。
走出办公大楼,走向停车场时,林永生脚步有些迟滞,他回头看了眼灰色的大楼,不知道是感叹陆君烨还是感叹他自己,“想做事的人......”
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沉默着快步朝楚星晚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楚星晚波澜不惊,“想做,怎么都会做成。”
林永生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他想到陆君烨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他神情倏然轻松了许多,哈哈笑了两声,顿时明白了楚星晚的用意。
楚星晚请他来,不过是让他来撬开一条缝。只要给个口子,陆君烨就有那本事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让人不得不用她。
他想到楚星晚利用金万资产评估的契机,让重庆整个评估圈大地震,可以说是手段了得。
“边总,我这 1%完成了。”林永生坐上车子,慢慢说道。
楚星晚将车开出停车场,“谢了,林总。”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楚星晚唇角挂着丝浅淡笑意,回应林永生,“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时,只能顺势而为了。”
林永生看向前方,近来与白云股份的合作,让他深刻领悟了这句话。他相信,顺势而为,他也会找到那道缝隙,那条口子,撬开之后就是一片广阔天地。
陆君烨带着团队忙忙碌碌,众人各司其职。三天后,他们就需要出发去江黔区,与委托方进行对接,正式开启林场森林资源资产评估。
到了约定好对接的日子,楚星晚迟迟未在基德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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