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热文小说(席淮陌乐寻歌)全文完整版免费阅读-耽美微小说席淮陌乐寻歌
“淮陌!”
乐寻歌的声音伴随着寒风扑在席淮陌的脸上,吹醒了他恍惚的意识。
他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悬在窗户外,右手被大惊失色的席母牢牢攥着。
席母吃力地将他拉回来,悲怒交加:“这可是九楼,你不要命了吗!”
席淮陌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张自己写给乐寻歌的纸条,面色发怔。
他抬头望着满眼泪水的父母:“妈,你听见寻歌的声音了吗?她刚刚在叫我。”
闻言,席母心底狠狠一抽ᵂᵂᶻᴸ。
她抑着疼痛,蹲下身轻声道:“你听错了,刚刚是妈在叫你。”
席淮陌眸色一暗,没有反驳解释。
他靠着墙,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
那就是乐寻歌的声音,他没有听错。
席母别过脸抹去泪水后才把席淮陌重新扶到床上躺着,看他睡着了才放心去继续收拾东西。
直到做饭间隙,席父打来了电话,询问席淮陌的情况。
席母声音微哑:“淮陌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得看着他,免得他做什么傻事。”
席父叹了口气:“寻歌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你也尽量少提寻歌。”
席母嗯了一声,转头望了眼房间:“我想等淮陌缓过来后给他介绍个女孩。”
听到这话,席父却很不赞同:“从他离婚后,这话你都说了三四回,他哪次同意了?”
“这次不一样,有个人陪着他总归是件好事。”席母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寻歌也会这么想的。”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走着针,床头柜上的水正冒着热气。
熟睡的席淮陌紧蹙着眉,呼吸时轻时重。
恍惚中,他又一次回到了四年前的民政局外。
乐寻歌清澈却没有一丝挽留的眸子望着自己。
他攥着离婚证和毕业证,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双眼,只能无言转身离去。
他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
每当数到五,身后的乐寻歌一定会追上来牵住他的左手。
可这次席淮陌已经数到了十一,数到声音都开始颤抖,左手还是没有传来熟悉的温暖。
他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可身后早已没有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
“寻歌?”席淮陌瞬时觉得心被生生挖去了一角。
突然,周遭陷入一片黑暗,耳畔响起了心跳声和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席淮陌在漆黑的四周慌张地找寻,他红着眼大声呼唤:“寻歌!寻歌!”
陡然间,心跳声被心电仪冗长的嘀声取代。
刺破耳膜般的声音夹带着嘈杂的哭声似乎在宣告一个生命已经陨落。
席淮陌心底一颤,撕裂般的痛苦融进血液,流到了身体每个角落。
“淮陌!淮陌!”
席母焦急地推着不断叫着“寻歌”却就是醒不来的席淮陌。
终于,在她给席淮陌灌了口温水后,人才逐渐清醒。
席淮陌缓缓睁开眼:“妈……”
席母强忍着眼泪,将他轻轻扶起:“吃了饭和药再休息,听话。”
席淮陌望着她,通红的眼中竟满是孩子般的无助:“妈……”
从他生父死后,席母就再没见过他这样。
她抚着她湿润的眼角:“妈都知道,妈都明白。”
席淮陌紧握住席母的手,再也无法克制地痛哭起来。
“我对不起她……我想她……”
第十九章 烟火
新春佳节,只是由于疫情,街上的人并不多。
席淮陌坐在阳台,墨眸中映着不远处的烟火。
“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整个胸腔仿佛都跟着颤抖起来。
席母走来将毛毯盖在他身上:“你病还没好全,回屋吧。”
席淮陌却没有动,只是望着远处发呆:“妈,我是不是不配做医生?”
席母愣了瞬后回答:“怎么会,你从入职后就一直是优秀模范。”
闻言,席淮陌自嘲道:“我最初的梦想是做律师,可我爸是因为着急见我才撞上救护车,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爸和死去的人,所以才选择做一名医生。”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做医生。
他填下医科大学的志愿时,心里只有“赎罪”两字。
这样的自己居然去嘲讽一个继承乐父衣钵的乐寻歌。
席淮陌转头看着心绪复杂的席母:“妈,你知道吗?当年寻歌的爸就在那辆救护车上。”
听到这话,席母眸色一震。
“是不是很可笑?”席淮陌怅然一笑,“我爸杀了她爸,我毁了她。”
“淮陌……”席母抿唇,哽声劝慰,“这不是你的错。”
席淮陌垂眸,眼睫下的阴影似是藏着这辈子的痛苦:“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席母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句后便进了屋。
席淮陌靠着椅背,仰望着璀璨的烟花,泪湿了眼角。
在家休养了好几天,席淮陌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但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连眼神都失去了从前的神采。
他看着正在做饭的席母,哑声道:“妈,奶奶那儿需要人照顾,你回去吧。”
席母皱着眉:“你这模样,我怎么放得下心走。”
席淮陌不以为然:“我没事了,放心吧。”
他扯出个笑容,憔悴的让人难受。
席母想想这些天席淮陌也没再提过乐寻歌,也好好的吃饭吃药,她悬着的也慢慢放下。 在吃完午饭后,她又叮嘱他好几遍有什么事就给自己打电话才离开。
席淮陌目送着楼下的席母远去,而后转身走进房间,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
元宵过后几天,疫情情况好了一大半。
除了云阳和南市等地,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经撤销了封锁。
桐城医院。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也只有中医科的医生在办公室时忍不住去看乐寻歌的位置。
手术室旁的换衣间。
张勋看着仿佛又回到了刚进医院时意气风发的席淮陌,犹豫了会儿才开口提醒。
“这台手术很重要,出不得错。”
席淮陌动作顿了瞬:“你怀疑我的工作能力?”
闻言,张勋讪讪笑道:“我怕你病还没好。”
其实他还是怕席淮陌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即便大家不知道他和乐寻歌是什么关系,但那几天席淮陌的反应已经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过去。
席淮陌戴好手术帽:“放心,我知道轻重。”
听他这么说,张勋也不再有什么疑问。
这些天席淮陌看起来很正常,毕竟作为医生,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
即便悲伤也不能太久,因为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他们。
第二十章 口不择言
下午两点。
手术室的门慢慢打开,将近四小时的胃切除手术结束。
张勋换下手术服,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席淮陌:“怎么了?”
见他不回答,他顺手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谁知这一个动作让席淮陌紧蹙起眉,眼底也掠过丝痛色。
他迅速换上白大褂,扔下一句“我去看病人”便走了。
张勋一头雾水。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席淮陌的表情像是被刺到了什么痛处一样。
可自己不过是碰了他一下手臂而已。
席淮陌面无表情地朝办公室走去,谁知看见宋明美站在门口。
自从那天他因为怒火而打了她一巴掌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席淮陌步伐慢了几秒后选择对她视而不见。
宋明美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悬着的心因为那双冷漠的眼睛又跌落深渊。
见他忽略了自己进了办公室,她立刻开口:“我们能聊聊吗?”
席淮陌头也不回,径直坐到椅子上:“我在工作,而且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疏离的话语让宋明美呼吸一窒。
她走过去,声音沙哑:“我知道那天是我口不择言,对不起。”
闻言,席淮陌眸色微变,却没有说话。
宋明美看了眼门外,确认没人后才朝他靠近:“你还爱她也没关系,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
席淮陌目光中划过丝不耐,他抬头看着一脸情深的人:“说完了?”
宋明美一僵。
他拿起病例起身就要走:“说完了就走,我还要去查房。”
宋明美面色怔了怔,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臂:“淮陌!”
席淮陌神情一紧:“放手。”
谁知宋明美却收紧了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的位置,那三年你对我的好不是假的对吧?”
“我再说一遍,放手。”席淮陌声音骤冷。
宋明美望着他的侧脸,还在寻找着能代替乐寻歌的方法。
“我去学医,你等我几年,我会像她一样救人。”
席淮陌忍着手臂的痛楚,讽笑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荒唐吗?”
宋明美眼睫颤了颤:“我是认真的。”
席淮陌用力抽出手:“如果你是为了我学医,那就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宋明美追问。
席淮陌沉默了瞬后道:“去院长办公室看看,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明美怔在原地:“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她不是没去过,可为什么去那儿她就明白了?
宋明美不解,可还是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正在看各科室报告的院长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宋明美的声音让他一愣:“我想去学医。”
院长诧异地抬起头,不只是因为来人,还因为这句话。
他见宋明美眼里还有泪水,也猜到了原因。
院长起身走到她面前:“明美,做医生不能因为一时冲动。”
劝慰的语气却让宋明美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否定。
她眉眼间带着不甘:“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行?”
她顿了顿,竭力压着胸口的怒意:“淮陌说让我来你这看看就明白,没想到是让你再打击我一次。”
闻言,院长立刻明白了。
他目光望向墙上的字:“我想他是让你来看那个的。”
宋明美愣了愣,顺着院长的视线望去。
墙上贴着八个赤红大字:敬佑生命,救死扶伤!
第二十一章 习惯了思念
天渐黑,医院也慢慢安静下来。
路边的雪无声化着,席淮陌走在街灯昏暗的路上,目光遥望着远处的霓虹灯。
一对对情侣手挽着手与他擦肩而过,带起的微风仿佛还残存着深冬的寒凉。
他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周边的商铺都关了门,小区楼的灯火只剩下了几处。
终于在一个路口,席淮陌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当年乐父出车祸的地方。
他环顾着四周,除了自己再没别人。
席淮陌望着曾经救护车翻倒的地方,薄唇轻启:“寻歌,你在这里对不对?”
他眼神恍惚了瞬,接着道:“你知道吗?从我知道我爸在这里害死了六个人后,我一直都不敢来这儿。”
席淮陌缓缓坐下,头靠着路灯柱。
他抬起右手,慢慢捏紧了左臂。
灼烧般的痛苦让他呼吸一窒,却也找到了发泄似的救赎感。
“我想做个好医生,像你一样的好医生。”席淮陌低下头,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发颤。
然而没有听见想要听到的,他加到了力道。
血渗透毛衣,如墨般在卡其色的衣袖上绽开。
席淮陌紧咬着牙,丝毫没有松手的念头。
在痛苦快要淹没他的意识前,他终于听见了那声魂牵梦绕的“淮陌”。
“寻歌……”
等席淮陌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小诊所里。
外面天已经亮了,隐约能听见车流声。
他坐起身后才看见自己的左臂已经被上了药缠上绷带。
这时,隔帘被拉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过来。
“醒了,伤口还痛吗?”
席淮陌看着眼前约莫四十岁的医生:“我怎么会在这儿?”
医生倒了杯热水给他:“昨天我下班回去,看你晕倒在路上,就把你带诊所来了。”
说着,她语气中多了分后怕:“你手臂的伤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去医院处理处理?这辛亏天还凉快,要是夏天就该发炎了。”
闻言,席淮陌抿了口热水:“谢谢,麻烦您了。”
他并没有准备解释伤口的事,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医药费我会付。”
医生忙摆摆手:“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她顿了顿,忍不住多劝了几句:“年轻人,有什么事挺挺就过去了,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席淮陌目光一暗,心慢慢下沉。
挺挺就过去了,当初和乐寻歌离婚时,他也这么告诉过自己。
然后他挺过去了,只不过是习惯了思念和等待而已。
可现在……
席淮陌掀开被子下了床,翻出钱包抽了几张钱放在桌上后拿起外套走了。
回家换了身衣服后,他才赶去医院上班。
今天病人不多,席淮陌也有时间休息。
他草草吃了几口面包,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乐寻歌给自己的话。
没了信和照片,席淮陌才发现自己留下关于她的东西少的可怜。
想到这儿,他眼圈一红。
“叩叩!”
一个护士来敲了敲门:“席医生,有个从明汉医院转院过来的患者要你过去看看。”
席淮陌忙掩去情绪,起身走出去:“具体什么情况?”
护士领着他去望住院部:“血管炎,已经有鼻出血和咳血的症状。”
几分钟后,席淮陌赶到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弱女孩,她望着窗外,眼睛大却无神。
席淮陌走到病床旁,看了眼病历。
唐妮,十九岁,系统型变应性血管炎。
他正要询问唐妮其他的病况,她忽然转过头来。
与乐寻歌极其相似的脸让席淮陌眼眸一震,手里的病历本也险些掉在地上。
唐妮望着他,声音虚弱:“医生,我能不能晚点死?”
第二十二章 隐隐作痛
唐妮长相和话让护士都忍不住红了眼。
席淮陌怔怔看着那张和乐寻歌有六七分像的脸,刺痛的心涌起一股苦涩。
唐妮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含泪祈求道:“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我答应过爸妈要努力读书……我不想死……”
席淮陌回过神,不断地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乐寻歌,只是跟她长得有些像而已。
他清冷的声音带着分温和:“放心,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说完,他转头朝护士道:“免疫科那边通知医生了吗?”
护士忙点点头:“通知了,陆医生说手术完就过来。”
席淮陌嗯了一声便让她忙去了。
在唐妮不安的目光下,他缓缓坐下:“你叫唐妮?”
唐妮点了点头:“我爸妈都叫我妮子。”
“你是桐城人?”席淮陌又问。
不知不觉中,唐妮的注意力被转移,人也慢慢放松下来:“不是,我是广省的人,家在一个小村子里,过来读书才半年。”
席淮陌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庞,仿佛看见了大学时的乐寻歌。
只不过那时的乐寻歌比她多了分恬静,眼神也很温柔。
左臂的伤口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开始隐隐作痛。
唐妮看着席淮陌沉重的表情,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病,便红了眼:“医生,我真的不会死吗?”
席淮陌安慰道:“不会,我们会救你的。”
然而她得的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目前还不能治愈,只能通过治疗去控制。
听见他这么说,唐妮才稍稍放下心。
看她有些疲惫,席淮陌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她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病房。
护士将备份病历递给他:“席医生,她长得真的像……”
“她家属能过来吗?”席淮陌面不改色地打断她的话。
护士回答:“她不愿意通知家属,陪她来的是同学。”
席淮陌皱起眉:“想办法联系她的家属,这事她一个人扛不了。”
闻言,护士也只能点点头。
席淮陌转头望向病床上的人,目光渐深。
等和免疫科的医生开完会,确定了治疗方案,只是唐妮得知父母知道了自己的病后哭了很久。
快下班时,席淮陌准备去换衣服,没想到宋明美又来了。
他脸色顿时一沉。
见席淮陌变了脸,宋明美心颤了颤:“淮陌……”
席淮陌没有理会,整理好桌面就要走。
宋明美叫住他:“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拿自己和乐寻歌做比较。”
席淮陌没有回答,似是在等待着她之后的话。
半晌,宋明美才哽声道:“我想了一整夜,决定去考医科大学,已经跟我爸说了。”
她望着那张脸,眼中满是不舍:“淮陌,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想和你成为一样的人。”
席淮陌眸色微暗,转头看向她:“寻歌的信和照片呢?”
宋明美一怔,目光中掠过些许愧疚:“……对不起,我弄丢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信和照片掉在哪儿,只记得那天只顾着生气和伤心跑出去,回过神时手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那时她情绪还没缓过来,根本没有去找。
席淮陌被她轻飘飘一句弄丢了气得胸口闷疼。
乐寻歌的声音伴随着寒风扑在席淮陌的脸上,吹醒了他恍惚的意识。
他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悬在窗户外,右手被大惊失色的席母牢牢攥着。
席母吃力地将他拉回来,悲怒交加:“这可是九楼,你不要命了吗!”
席淮陌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张自己写给乐寻歌的纸条,面色发怔。
他抬头望着满眼泪水的父母:“妈,你听见寻歌的声音了吗?她刚刚在叫我。”
闻言,席母心底狠狠一抽ᵂᵂᶻᴸ。
她抑着疼痛,蹲下身轻声道:“你听错了,刚刚是妈在叫你。”
席淮陌眸色一暗,没有反驳解释。
他靠着墙,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
那就是乐寻歌的声音,他没有听错。
席母别过脸抹去泪水后才把席淮陌重新扶到床上躺着,看他睡着了才放心去继续收拾东西。
直到做饭间隙,席父打来了电话,询问席淮陌的情况。
席母声音微哑:“淮陌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得看着他,免得他做什么傻事。”
席父叹了口气:“寻歌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你也尽量少提寻歌。”
席母嗯了一声,转头望了眼房间:“我想等淮陌缓过来后给他介绍个女孩。”
听到这话,席父却很不赞同:“从他离婚后,这话你都说了三四回,他哪次同意了?”
“这次不一样,有个人陪着他总归是件好事。”席母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寻歌也会这么想的。”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走着针,床头柜上的水正冒着热气。
熟睡的席淮陌紧蹙着眉,呼吸时轻时重。
恍惚中,他又一次回到了四年前的民政局外。
乐寻歌清澈却没有一丝挽留的眸子望着自己。
他攥着离婚证和毕业证,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双眼,只能无言转身离去。
他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
每当数到五,身后的乐寻歌一定会追上来牵住他的左手。
可这次席淮陌已经数到了十一,数到声音都开始颤抖,左手还是没有传来熟悉的温暖。
他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可身后早已没有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
“寻歌?”席淮陌瞬时觉得心被生生挖去了一角。
突然,周遭陷入一片黑暗,耳畔响起了心跳声和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席淮陌在漆黑的四周慌张地找寻,他红着眼大声呼唤:“寻歌!寻歌!”
陡然间,心跳声被心电仪冗长的嘀声取代。
刺破耳膜般的声音夹带着嘈杂的哭声似乎在宣告一个生命已经陨落。
席淮陌心底一颤,撕裂般的痛苦融进血液,流到了身体每个角落。
“淮陌!淮陌!”
席母焦急地推着不断叫着“寻歌”却就是醒不来的席淮陌。
终于,在她给席淮陌灌了口温水后,人才逐渐清醒。
席淮陌缓缓睁开眼:“妈……”
席母强忍着眼泪,将他轻轻扶起:“吃了饭和药再休息,听话。”
席淮陌望着她,通红的眼中竟满是孩子般的无助:“妈……”
从他生父死后,席母就再没见过他这样。
她抚着她湿润的眼角:“妈都知道,妈都明白。”
席淮陌紧握住席母的手,再也无法克制地痛哭起来。
“我对不起她……我想她……”
第十九章 烟火
新春佳节,只是由于疫情,街上的人并不多。
席淮陌坐在阳台,墨眸中映着不远处的烟火。
“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整个胸腔仿佛都跟着颤抖起来。
席母走来将毛毯盖在他身上:“你病还没好全,回屋吧。”
席淮陌却没有动,只是望着远处发呆:“妈,我是不是不配做医生?”
席母愣了瞬后回答:“怎么会,你从入职后就一直是优秀模范。”
闻言,席淮陌自嘲道:“我最初的梦想是做律师,可我爸是因为着急见我才撞上救护车,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爸和死去的人,所以才选择做一名医生。”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做医生。
他填下医科大学的志愿时,心里只有“赎罪”两字。
这样的自己居然去嘲讽一个继承乐父衣钵的乐寻歌。
席淮陌转头看着心绪复杂的席母:“妈,你知道吗?当年寻歌的爸就在那辆救护车上。”
听到这话,席母眸色一震。
“是不是很可笑?”席淮陌怅然一笑,“我爸杀了她爸,我毁了她。”
“淮陌……”席母抿唇,哽声劝慰,“这不是你的错。”
席淮陌垂眸,眼睫下的阴影似是藏着这辈子的痛苦:“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席母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句后便进了屋。
席淮陌靠着椅背,仰望着璀璨的烟花,泪湿了眼角。
在家休养了好几天,席淮陌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但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连眼神都失去了从前的神采。
他看着正在做饭的席母,哑声道:“妈,奶奶那儿需要人照顾,你回去吧。”
席母皱着眉:“你这模样,我怎么放得下心走。”
席淮陌不以为然:“我没事了,放心吧。”
他扯出个笑容,憔悴的让人难受。
席母想想这些天席淮陌也没再提过乐寻歌,也好好的吃饭吃药,她悬着的也慢慢放下。 在吃完午饭后,她又叮嘱他好几遍有什么事就给自己打电话才离开。
席淮陌目送着楼下的席母远去,而后转身走进房间,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
元宵过后几天,疫情情况好了一大半。
除了云阳和南市等地,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经撤销了封锁。
桐城医院。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也只有中医科的医生在办公室时忍不住去看乐寻歌的位置。
手术室旁的换衣间。
张勋看着仿佛又回到了刚进医院时意气风发的席淮陌,犹豫了会儿才开口提醒。
“这台手术很重要,出不得错。”
席淮陌动作顿了瞬:“你怀疑我的工作能力?”
闻言,张勋讪讪笑道:“我怕你病还没好。”
其实他还是怕席淮陌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即便大家不知道他和乐寻歌是什么关系,但那几天席淮陌的反应已经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过去。
席淮陌戴好手术帽:“放心,我知道轻重。”
听他这么说,张勋也不再有什么疑问。
这些天席淮陌看起来很正常,毕竟作为医生,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
即便悲伤也不能太久,因为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他们。
第二十章 口不择言
下午两点。
手术室的门慢慢打开,将近四小时的胃切除手术结束。
张勋换下手术服,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席淮陌:“怎么了?”
见他不回答,他顺手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谁知这一个动作让席淮陌紧蹙起眉,眼底也掠过丝痛色。
他迅速换上白大褂,扔下一句“我去看病人”便走了。
张勋一头雾水。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席淮陌的表情像是被刺到了什么痛处一样。
可自己不过是碰了他一下手臂而已。
席淮陌面无表情地朝办公室走去,谁知看见宋明美站在门口。
自从那天他因为怒火而打了她一巴掌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席淮陌步伐慢了几秒后选择对她视而不见。
宋明美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悬着的心因为那双冷漠的眼睛又跌落深渊。
见他忽略了自己进了办公室,她立刻开口:“我们能聊聊吗?”
席淮陌头也不回,径直坐到椅子上:“我在工作,而且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疏离的话语让宋明美呼吸一窒。
她走过去,声音沙哑:“我知道那天是我口不择言,对不起。”
闻言,席淮陌眸色微变,却没有说话。
宋明美看了眼门外,确认没人后才朝他靠近:“你还爱她也没关系,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
席淮陌目光中划过丝不耐,他抬头看着一脸情深的人:“说完了?”
宋明美一僵。
他拿起病例起身就要走:“说完了就走,我还要去查房。”
宋明美面色怔了怔,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臂:“淮陌!”
席淮陌神情一紧:“放手。”
谁知宋明美却收紧了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的位置,那三年你对我的好不是假的对吧?”
“我再说一遍,放手。”席淮陌声音骤冷。
宋明美望着他的侧脸,还在寻找着能代替乐寻歌的方法。
“我去学医,你等我几年,我会像她一样救人。”
席淮陌忍着手臂的痛楚,讽笑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荒唐吗?”
宋明美眼睫颤了颤:“我是认真的。”
席淮陌用力抽出手:“如果你是为了我学医,那就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宋明美追问。
席淮陌沉默了瞬后道:“去院长办公室看看,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明美怔在原地:“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她不是没去过,可为什么去那儿她就明白了?
宋明美不解,可还是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正在看各科室报告的院长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宋明美的声音让他一愣:“我想去学医。”
院长诧异地抬起头,不只是因为来人,还因为这句话。
他见宋明美眼里还有泪水,也猜到了原因。
院长起身走到她面前:“明美,做医生不能因为一时冲动。”
劝慰的语气却让宋明美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否定。
她眉眼间带着不甘:“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行?”
她顿了顿,竭力压着胸口的怒意:“淮陌说让我来你这看看就明白,没想到是让你再打击我一次。”
闻言,院长立刻明白了。
他目光望向墙上的字:“我想他是让你来看那个的。”
宋明美愣了愣,顺着院长的视线望去。
墙上贴着八个赤红大字:敬佑生命,救死扶伤!
第二十一章 习惯了思念
天渐黑,医院也慢慢安静下来。
路边的雪无声化着,席淮陌走在街灯昏暗的路上,目光遥望着远处的霓虹灯。
一对对情侣手挽着手与他擦肩而过,带起的微风仿佛还残存着深冬的寒凉。
他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周边的商铺都关了门,小区楼的灯火只剩下了几处。
终于在一个路口,席淮陌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当年乐父出车祸的地方。
他环顾着四周,除了自己再没别人。
席淮陌望着曾经救护车翻倒的地方,薄唇轻启:“寻歌,你在这里对不对?”
他眼神恍惚了瞬,接着道:“你知道吗?从我知道我爸在这里害死了六个人后,我一直都不敢来这儿。”
席淮陌缓缓坐下,头靠着路灯柱。
他抬起右手,慢慢捏紧了左臂。
灼烧般的痛苦让他呼吸一窒,却也找到了发泄似的救赎感。
“我想做个好医生,像你一样的好医生。”席淮陌低下头,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发颤。
然而没有听见想要听到的,他加到了力道。
血渗透毛衣,如墨般在卡其色的衣袖上绽开。
席淮陌紧咬着牙,丝毫没有松手的念头。
在痛苦快要淹没他的意识前,他终于听见了那声魂牵梦绕的“淮陌”。
“寻歌……”
等席淮陌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小诊所里。
外面天已经亮了,隐约能听见车流声。
他坐起身后才看见自己的左臂已经被上了药缠上绷带。
这时,隔帘被拉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过来。
“醒了,伤口还痛吗?”
席淮陌看着眼前约莫四十岁的医生:“我怎么会在这儿?”
医生倒了杯热水给他:“昨天我下班回去,看你晕倒在路上,就把你带诊所来了。”
说着,她语气中多了分后怕:“你手臂的伤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去医院处理处理?这辛亏天还凉快,要是夏天就该发炎了。”
闻言,席淮陌抿了口热水:“谢谢,麻烦您了。”
他并没有准备解释伤口的事,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医药费我会付。”
医生忙摆摆手:“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她顿了顿,忍不住多劝了几句:“年轻人,有什么事挺挺就过去了,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席淮陌目光一暗,心慢慢下沉。
挺挺就过去了,当初和乐寻歌离婚时,他也这么告诉过自己。
然后他挺过去了,只不过是习惯了思念和等待而已。
可现在……
席淮陌掀开被子下了床,翻出钱包抽了几张钱放在桌上后拿起外套走了。
回家换了身衣服后,他才赶去医院上班。
今天病人不多,席淮陌也有时间休息。
他草草吃了几口面包,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乐寻歌给自己的话。
没了信和照片,席淮陌才发现自己留下关于她的东西少的可怜。
想到这儿,他眼圈一红。
“叩叩!”
一个护士来敲了敲门:“席医生,有个从明汉医院转院过来的患者要你过去看看。”
席淮陌忙掩去情绪,起身走出去:“具体什么情况?”
护士领着他去望住院部:“血管炎,已经有鼻出血和咳血的症状。”
几分钟后,席淮陌赶到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弱女孩,她望着窗外,眼睛大却无神。
席淮陌走到病床旁,看了眼病历。
唐妮,十九岁,系统型变应性血管炎。
他正要询问唐妮其他的病况,她忽然转过头来。
与乐寻歌极其相似的脸让席淮陌眼眸一震,手里的病历本也险些掉在地上。
唐妮望着他,声音虚弱:“医生,我能不能晚点死?”
第二十二章 隐隐作痛
唐妮长相和话让护士都忍不住红了眼。
席淮陌怔怔看着那张和乐寻歌有六七分像的脸,刺痛的心涌起一股苦涩。
唐妮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含泪祈求道:“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我答应过爸妈要努力读书……我不想死……”
席淮陌回过神,不断地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乐寻歌,只是跟她长得有些像而已。
他清冷的声音带着分温和:“放心,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说完,他转头朝护士道:“免疫科那边通知医生了吗?”
护士忙点点头:“通知了,陆医生说手术完就过来。”
席淮陌嗯了一声便让她忙去了。
在唐妮不安的目光下,他缓缓坐下:“你叫唐妮?”
唐妮点了点头:“我爸妈都叫我妮子。”
“你是桐城人?”席淮陌又问。
不知不觉中,唐妮的注意力被转移,人也慢慢放松下来:“不是,我是广省的人,家在一个小村子里,过来读书才半年。”
席淮陌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庞,仿佛看见了大学时的乐寻歌。
只不过那时的乐寻歌比她多了分恬静,眼神也很温柔。
左臂的伤口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开始隐隐作痛。
唐妮看着席淮陌沉重的表情,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病,便红了眼:“医生,我真的不会死吗?”
席淮陌安慰道:“不会,我们会救你的。”
然而她得的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目前还不能治愈,只能通过治疗去控制。
听见他这么说,唐妮才稍稍放下心。
看她有些疲惫,席淮陌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她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病房。
护士将备份病历递给他:“席医生,她长得真的像……”
“她家属能过来吗?”席淮陌面不改色地打断她的话。
护士回答:“她不愿意通知家属,陪她来的是同学。”
席淮陌皱起眉:“想办法联系她的家属,这事她一个人扛不了。”
闻言,护士也只能点点头。
席淮陌转头望向病床上的人,目光渐深。
等和免疫科的医生开完会,确定了治疗方案,只是唐妮得知父母知道了自己的病后哭了很久。
快下班时,席淮陌准备去换衣服,没想到宋明美又来了。
他脸色顿时一沉。
见席淮陌变了脸,宋明美心颤了颤:“淮陌……”
席淮陌没有理会,整理好桌面就要走。
宋明美叫住他:“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拿自己和乐寻歌做比较。”
席淮陌没有回答,似是在等待着她之后的话。
半晌,宋明美才哽声道:“我想了一整夜,决定去考医科大学,已经跟我爸说了。”
她望着那张脸,眼中满是不舍:“淮陌,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想和你成为一样的人。”
席淮陌眸色微暗,转头看向她:“寻歌的信和照片呢?”
宋明美一怔,目光中掠过些许愧疚:“……对不起,我弄丢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信和照片掉在哪儿,只记得那天只顾着生气和伤心跑出去,回过神时手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那时她情绪还没缓过来,根本没有去找。
席淮陌被她轻飘飘一句弄丢了气得胸口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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