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琴小记第二课:初斫
- 前言 -
宋代琴史家朱长文在《琴史.尽美》中说:“琴有四美:一曰良质,二曰善斫,三曰妙指,四曰正心。四美既备,则为天下之善琴,而可以感格幽冥,充被万物。”上节课讲了“良质”,从这节课开始我们就要实际体会“善斫”了。至于妙指和正心,则需要终一生去追求的了。
第一课回顾:《置琴曲几上,慵坐但含情》
匠人志特约专栏作者 阿木
阿木,以文字为生。喜欢简单,喜欢行走,喜欢新尝试,喜欢清朗干净的人生。对所有沉心于艺的手艺人心存敬意,希望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天命-
这天起了个大早,我、一炜、五柳九点半到了宋师傅家。先把工作服穿起来,撸胳膊挽袖子,踌躇满志,就等师傅发话了。
宋师傅说:“做琴面的杉木板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是同一个柱子的木料,但稍有差别,你们三个抓阄吧。”
五柳抓到的面板看起来最齐整,能够直接做出一个落霞的形。我的面板稍窄,需要拼接一小条木头。一炜的面板不仅窄,中间还有个窟窿,和鹤鸣秋月的差距着实有点大。我们已经开始后面的工序了,一炜还在左比右比,发愁怎么拼出个鹤明秋月。
如果你就此认为,五柳的板最好,一炜的最糟,那你就和我当初一样错了。齐整不代表音色一定好,而且之后的每道工序都会对音色产生影响,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每一步都细心认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未来究竟会出一张怎样音色的琴,那果真是天命了。
-今日工序-
今天的工序:锼形-刨弧面-细修琴形。
锼形,是用电动线锯按画好的线粗略锼刻出大体琴形。这一步很快就能完成,但不易掌握,都是宋师傅弄,我们只是帮忙扶一下板——用宋师傅的话说是“感受一下工具”。
然后就可以使用刨子刨琴面的弧度。古人将“天圆地方”应用在琴形当中,面板代表天,自然要“圆”。琴面纵向的弧面是以二徽的位置为最高点(徽:古琴在琴面标注十三个徽位,用于弹奏不同音高,从右至左为一徽—十三徽),琴头一侧今天暂且不动,先朝琴尾刨下去。刨的时候要特别注意琴面整体的平滑,即使很小的凹凸不平,也会使有些部位因为按弦无法到位而产生刹音(杂音)。
最后用锉子把琴形细细修出来,在这一步就要格外花工夫。
-实际操刀-
虽然老杉木香气已经很淡了,但锼形的时候一发热,香气就随着锯末飘出来了。有木疖子的地方锯起来很较劲,烟都冒出来了,熏得眼睛睁不开。一炜和五柳在一旁打趣,说这是“钻木取火”。我屏气凝神扶着板,正和线锯较劲呢,这下差点没乐出来。
锼完形,宋师傅给五柳找了个大刨子,给我找了个小刨子。小刨子比较好操控,但却容易有凹凸不平,刨到差不多的厚度,还是需要用大刨子从头到尾通刨几遍找平。不过,五柳用大刨子的效率也不高,连刨花都不怎么出,真难为他最后能把落霞给刨出来。
一旦掌握了手工工具的使用,就会特别过瘾。我光专注于刨出一个个完美的刨花,忘了掌握面板的厚度,等师傅看到的时候,已经给刨薄了。我一听宋师傅说得补一下,立刻觉得自己已经糟蹋了料,泄气极了。宋师傅看我情绪低落,干脆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帮我把琴面补好刨平,说:“这不就行了,不碍的。”看着倒是挺好,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内疚,可不敢得意忘形了。
李师兄这天来得晚,一来就说,蕉叶太难做,他想改混沌。 结果找木板的时候,果真就找到了一个已经画好混沌琴形的木板。好啦,这也是天命,那就混沌吧。
-品评-
晚上六点,四个人的琴面都大体完成了。我们琴挨琴靠在墙上,对比品评。从左至右,依次是:我的伏羲,五柳的落霞,一炜的鹤鸣秋月,李师兄的混沌。
从外形上看,我和一炜的完成度要高一点。五柳的落霞全是曲线,锉琴形的工作比较庞大,好些地方还欠圆润。李师兄的混沌比较省事,也大体完成了,只是有一侧形状不圆润,需要修补一点。
品评音色时,来做客的王老师教我们用小木棍中等力度敲打琴面中央,听它发出的声音。他说,一炜的鹤鸣秋月音色最浑厚,我的伏羲和李师兄的混沌其次,五柳的落霞声音则较为清丽。不过,这才是第一步,还是那句话,成琴后谁的更胜,还要看之后的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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