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宁裴宴小说女主是什么小说-楚安宁裴宴全文赏析无删
为首的男人低眉顺眼的朝着裴宴作了个揖。
她就知道!
见裴宴没有救人的念头,楚安宁忙一把抓住裴宴的手臂,从他怀里跳下来。
“裴宴,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身为锦衣卫便有职责维护两国邦交,段策衍是蛮夷贵族,他若是在大祁出事,两国必定交恶,收起你的狭隘心思,让你的人进去救人!”
裴宴坦然受着楚安宁的横眉冷对。
默然一瞬,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恶劣一笑:“若是我说不呢?他死了,你的心才能全心全意的回到我身上。”
“安宁,你不是想嫁给我吗?喜服我两年前就备好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第24章
“裴宴!你放开我!我早就不想嫁给你了!同你在一起,我只会觉得恶心!”
那张曾经被她刻进骨血的面庞,而今她再不稀得多看一眼。
她看着他,就会想起父亲,想起她腹中那八个月大的孩儿。
他对她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情,而今,他居然轻轻松松的拉着她的手要与她成亲,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楚安宁忍着浑身的不适想将手抽回来。
裴宴却偏执的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四目相对,他的眸间氤氲出水汽,眸底微微泛红。
不顾她的挣扎,他认命一般吐出一口浊气,埋头扎进她的颈间,嗓音稀碎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慌。
“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合欢吗?我种了满府的合欢花,安宁,来看看吧……别去找那个蛮夷人,你再回头,看看我吧……”
他真的不会服软,哪怕当奴隶的那段时日,他的骨头比谁都硬,可是他想楚安宁回来。
哪怕丢掉尊严,哪怕,被她用那样狠厉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打量。
“楚安宁,是我识人不清,是我错信了旁人,这些我都认,你走后我才明白我的那颗心里装的究竟是谁,安宁,算我求求你,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补偿?”
楚安宁眼眶含着泪,她倔强的仰着头,启唇的间隙,几度失声。
想到屋里的段策衍,她默默咽下嘴边的狠话,无声哂笑了一声:“好啊,我给你机会。”
裴宴眼眸一亮,忙将头抬起。
却见楚安宁一脸漠然的看着他,红润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语,刺骨又无情。
“你帮我把段策衍救出来,只要他平安无事,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段策衍!段策衍!段策衍!楚安宁,你面前站着的人是我,是裴宴!你为什么总要提不相干的人惹我生气?”
裴宴眸子全红了,眼梢之下,一抹渗人的殷红,暗藏着嗜血戾气。
楚安宁却冷着脸将他推开,这男人阴晴不定,她现在只想离他远些再远些。
她回退的动作,彻底将男人惹怒。
他瞳眸紧缩,宛若凛冬的寒霜:“楚安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进去杀了他!”
“你除了威胁我,你还能干什么?”
裴宴的行径在楚安宁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儿都没变。
“是。”裴宴暗自敛下眼底的苦涩:“我是只会威胁你,可是有用,不是吗?”
“你错了,裴宴。”
楚安宁低头轻哂,眼尾湿润一片。
“你威胁不了我,我这条命是段策衍一次次救回来的,段策衍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话落,她掏出一直握在手心的发簪,发狠举起朝着裴宴的手背扎了下去。
半截发簪没入皮肉。
裴宴那张冷峻的面容血色尽褪,仿若覆了一层寒霜。
殷红的鲜血转瞬蔓出,旁侧的锦衣卫骇然瞪眼:“统领!”
“滚开!”
裴宴暴戾冷呵,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着楚安宁。
好半晌,他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就那么重要?”
楚安宁红着眼睛,毫不遮掩眸底wαƞwαƞ汹涌的恨意:“是!很重要。”
裴宴身子颤了颤,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那我呢?”
他带着不甘,痛苦的拧眉开口:“楚安宁,你以前那么喜欢我的,现在,你不要我了吗?”
“不要了。”
楚安宁甚至没有半分的迟疑。
冷冷望着他眸子里碎裂的光,楚安宁的眼中的恨意几乎满的要溢出来。
“裴宴,人贵在有志,当初既然弃我如敝履,现在就不要回头,不然,下一次这只簪子就不会只是插在你的手背上,或许是这儿……”
她冷着眼拔出发簪,染血的尖端抵着他的心口。
看着裴宴眼底的泪光,她手上动作顿了一顿,须臾,又带着那簪子抵上了他脖颈处的脉搏上:“又或许,是这里。”
“而今你于我而言,唯一的吸引力,就只剩你这条卑贱的命!”
第25章
眼尾那抹温热强撑了太久,经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径直滴落下来。
裴宴喉间哽塞难耐,那颗跳动的红心好像被人架在了火盆上,灼烧的疼痛让他窒息。
言尽于此,楚安宁不欲多说,裴宴不愿出手,她总得找人去救段策衍。
见她要走,裴宴不顾手背血流不止,依旧牢牢抓着她。
楚安宁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你到底还要如何?要我当街要了你的命不成?”
“不是……”他话音颤抖,拉着楚安宁的手也不敢再用力。
对视不过几息,他倔强的咬着唇瓣,朝身后人下达了命令。
“进去救人。”
为首的男人明显不愿,可耐不住裴宴周身阴冷的威压,应下一声纷纷散去。
楚安宁高悬的心却依旧不曾落下。
没有亲眼见到段策衍无恙,她不会安心。
“他们会将那蛮夷人平安带出来的。”
裴宴嗓子有些哑。
楚安宁却被他话里的鄙夷激怒。
甩开他的手,她不耐的纠正:“他有名字,他叫段策衍,才不叫‘那个蛮夷人’。”
裴宴:“……”
被训了一句后,裴宴自觉的再没说话。
落寞的站在楚安宁身侧,他低头,手指沾了点手背上殷红的血迹在拇指间搓揉。
火辣的疼痛拉扯着他的脑海中崩盘的情绪,一下又一下,心尖儿也跟着隐隐泛疼。
锦衣卫风里来雨里去,早些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而今,他却被这小小的伤口折磨的痛不欲生。
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楚安宁闻声,还没回头就听一声染着笑意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唤着她。
“阿楚!阿楚!”
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彻底落了回去,楚安宁含着泪回头,不等段策衍将她抱进怀里,她便自己扑了进去。
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楚安宁自己都不曾察觉此时此刻她有多黏人。
“阿楚!你哭了吗?”
段策衍能感受到衣襟湿了一块。
楚安宁嘴硬的摆了摆头,默然一瞬又将脑袋抬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
一连几个刀口闯进楚安宁眼底,殷红晕染,楚安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决了堤。
“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还受伤了?”
段策衍慌乱一瞬,忙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动作间又怕粗粝的手指给她擦疼,手指都抵上她眼尾了他又着急忙慌的收回手,细心的改用袖口帮她拭泪。
“阿楚你别哭啊,他们,他们人太多,我已经尽可能不让自己受伤了。”
“你还说!打不过你还让裴宴带我走!干嘛不是你带我走?”
与段策衍朝夕相处两年,他的本事她还能不知道么。
只要他想,方才他就能带着她一起走,可他偏偏选择自己留下,让裴宴带她走,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心事被戳破,段策衍面上划过一次窘迫。
讪讪的挠了挠脑袋,他惶恐的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就,我看你好像对他不大一样,或许,你更想他带你走吧……而且,他比我先来,我……”
“哪有什么先来后来!傻子!你看不出我只想你带我走啊。”
楚安宁被他气的语塞,抬手在他胸口拍了一记。
裴宴站在墙角无声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原本摁着伤口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他却好似不知疼一样。
他没忍住叫了那人一声。
纵然到了这会儿,他心里总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
“你说的,救他出来,你便给我一次机会。”
楚安宁拉着段策衍,抬脚欲走的动作一顿。
闻声,她面无表情的回头:“是,我这人素来说话算话。”
“我给你机会弥补,按照你说的,一命抵一命,不过你家也拿不出多余的人命来,念在你我多年来的情分,你将你的命留下,自此,你我两清。”
第26章
裴宴眼底最后的希冀被楚安宁这番话击破的稀碎。
眼睁睁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子口,裴宴紧紧咬着牙根,袖间的大手握成拳,指尖尽数掐进掌心。
看着他满手的鲜血,为首的锦衣卫于心不忍。
“统领大人,只要您下令,属下今夜就将她带到您跟前,让你们拜堂成亲。”
“用强,呵,你是想我死还是她死。”
裴宴的眸光盛着手背上刺目的殷红,心头好似被人拿刀剜了一个大洞,吗每每风过,都是刺骨的寒凉。
男人摆摆手,壮着胆子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属下知道疆域有一种奇药,名为‘邬渠’,只需一星半点便能夺人神志让人对您言听计从……”
从公主府离开后,楚安宁便带着段策衍回了都亭驿。
小院里,平素一直为楚安宁专属的藤椅,今日难得被她大方的让给段策衍。
这两年跟着段策衍,复杂的药剂她弄不明白,但是上药这事儿她已经摸得门儿清。
抱出屋里的药箱,她一边帮他处理着伤口,一边吸着鼻子,凶巴巴的说教。
“下次你再不能这么鲁莽,听明白了没有!”
“还什么,他比你先来,那我等的是他吗?你们蛮夷人不是素来都小气吧啦的,我对你就不重要了,所以他想要你就能把我拱手让人了?”
“不!才不是!”
段策衍惶然抓住她的小手握紧掌心,紧张的结结巴巴,唯恐她误会。
“我只是,只是怕你不愿……”
“段策衍!”
楚安宁不懂他怎么在她跟前就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他可是蛮夷的贵族,自幼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贵公子,在她跟前,他到底在不安些什么啊。
“该紧张该害怕的是我吧?我是戴罪之身,还失了身子,该是我配不上你,你怎的还总是一副好像我随时会抛弃你的样子?”
“配得上的!”
段策衍皱着眉,执着的看着楚安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安宁怔愣一瞬,就听他尤为认真的重复。
“阿楚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所以阿楚,配得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皮红的能滴出血来。
他的阿楚,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该是他配不上才对……
是夜,诏狱最深处的牢房里。
瘦成皮包骨的花心语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面黄肌瘦的模样,与两年前大相径庭。
“呜呜,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我给楚安宁赔命行不行,你饶了我,我把这条命给你……”
这两年在诏狱里,无光无风,日日与鼠虫为伴,睁开眼就是铺天盖地的腥臭,和四四方方的牢房,耳边,痛苦哀嚎不曾间断。
这诏狱里的百般酷刑她几乎尝了个遍,整整两年,花心语早被折磨的没了人样,而今,裴宴日日用上好的参汤吊着她这口气。
他果真说到做到,让她尝遍苦楚,生不如死。
裴宴一身玄衣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眸子里是嗜血的寒光。
“饶你?这才多久?你就要我饶你!”
抬脚狠狠踩在她肩膀上,他咬着牙,恨不能将她万箭穿心。
“安宁回来了,你这条贱命也还算有些用处,不过你放心,这才哪到哪儿啊,等我和安宁成婚,我还得拿你去讨她欢心呢。”
第27章
“楚,楚安宁没死!?”
花心语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安的承受着跟前男人强带给她的百般痛苦和折磨。
裴宴却骤然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只听‘咔嚓’一声响,花心语肩膀上的骨头被生生踩断。
巨大的疼痛来的猝不及防,疼的她面色煞白,偏下一瞬,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咽喉被扼住,她痛苦的踢着双腿呼吸都困难,更别说是开口说话。
裴宴浑然不在意她身上的脏污,大掌收拢,紧紧抓着她脆弱不堪的脖子,眸子闪过一抹嗜血的亮光。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呃……”
日日求死,可正当死忙降临,她却莫名的慌了神。
无助的摇着脑袋,她本能的伸手拉扯他的手指自救。
裴宴看着她的眸子越来越深,面上神情阴沉的仿若能滴出墨来。
若非这个贱人从中作梗,他怎会爱而不知足,怎会自欺欺人,怎会一次次将楚安宁推远。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花心语这儿,如果没有她,他和楚安宁此刻该多幸福?
她眼里岂会有那蛮夷人的身影!
胸腔之中怒火中烧,那火径直烧到男人的眼底,将他双眸熏的通红。
下一瞬,他狠狠甩开花心语。
瘦弱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墙壁上,数根骨头齐齐断裂,响声清脆。
花心语疼的两眼一黑,喉间急速涌出一股腥甜。
身子落在地上,她动都动不了,巨大的痛苦裹挟着她,意识消散前,就听裴宴冷漠又无情的说着一如既往的字句。
“唤医师来,她的命必须吊着,她若是死了,我拿你们试问!”
大祁朝的风总带着别样的滋味儿,算不上宜人,可是风里,有楚安宁思念的,家的味道。
大清早的走在长街上,楚安宁一路就听周边人在讨论着郁欢公主连夜被锦衣卫抓紧诏狱的事情。
闻声,她面上并未有太多惊愕诧然。
裴宴这人睚眦必报,楚郁欢敢威胁他挑衅他,他自然不会放过她。
只是,她倒是没想到他能有法子让公主入诏狱。
“安宁。”
思绪正混乱着,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熟悉的气味比那张脸更先让她回神。
“你又做什么?”
楚安宁就奇了怪了,从前这人不是厌极了自己,多看自己一眼都要冷脸,而今这是被人夺了舍了?
她不缠着他,他反倒日日要来找她?
上赶着恶心她不成?
被她眼底下意识浮现的厌恶刺的心头一缩,裴宴练习了一晚的话,在此刻硬生生的卡在了嘴角。
楚安宁没那么多耐心与他周旋,索性抽回手言简意赅:“你若是决定将命还我,就拿刀来,除此之外,我与你没什么好谈的。”
她的语气逐字逐句,冷到了极致。
裴宴受伤的拢紧眉宇,悲恸在眸中流窜,直往四肢百骸蔓延:“安宁,你别这么抗拒我,我今日来,是想带你去个地方。”
“你与我?”
楚安宁嗤笑。
“你是我觉得我没脑子吗?”
她对他的防备,就差拿笔写在脸上。
裴宴却攥紧拳头,坚定的摇头:“我知道你气,安宁,我带你去诏狱,我带你去见花心语,你不是要以命换命吗?你若是想杀她便杀,只要能让你消消气。”
第28章
楚安宁的理智到底是没战胜身体里堆积了五年之久的恨意。
北镇抚司,诏狱。
这不是楚安宁第一次来诏狱。
只是上一次,她是被人架着进来,是以囚犯的身份,而今,她是被裴宴请进来,以客人的身份。
身份不同,进了诏狱,心境都不一样些。
随着裴宴穿过牢房一直走到最里间,与里头的人仅仅一门之隔。
楚安宁透着昏暗的烛光看着那牢房里蜷成一团卧在草席上,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女人,一时之间竟没认出人来。
裴宴打开牢房的门,靠近她,小声道:“认不出来了吗?她是花心语。”
熟悉的三个字落在楚安宁耳中,她看了眼瘦的脱了相的女人,只觉匪夷所思。
听见声响,花心语虚弱的睁开眼。
大抵是视线太模糊光线太昏暗,她眯着眼对着楚安宁那张脸反反复复确认了不下五遍。
面上的神情,也随之一点一点由茫然转为不安,最后,是无尽的惊恐。
“楚!楚安宁!你真的没死!”
她伸长了手指指着来人,身上的断骨之伤还未痊愈,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她此时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四肢并用狼狈的爬到门口,她艰难的喘着粗气,干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楚安宁衣裙的下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没死!你居然真的没死!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眼中却闪着零星的精光。
楚安宁忍着恶心将她踢开。
花心语却毫不在意,忍着疼跪在她身边双手合十卑微的朝她磕头祈求。
“既然你没死,那你同裴宴说说,你让他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你们直接杀了我都成,我只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们道歉!楚安宁,你看在我们是血缘至亲的份上,你帮我求求他吧。”
“我实在太疼了,我真的受不了,你也只剩我一个亲人了不是吗?我们是血缘至亲啊。”
“血缘?至亲?”
眼中的愕然不再,楚安宁心中的恨意被她这句话彻底点燃。
火气烧进眼中,她蹲下身狠狠抓起花心语结块的头发用力一拉,恨不得将她的头皮扯下。
“你也配和我提血缘至亲?花心语,我的父亲,我的孩子,我会失去亲人全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居然有脸叫我帮你?你也不觉得恶心?”
花心语头皮疼的发麻。
她想伸手去扯花心语的手,裴宴却先她一步,抬脚将她的手压在了地上。
“疼!”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失了力道,脑袋一垂,头皮又是一阵拉扯。
“疼!好疼!”
眼里的泪一窝蜂涌出来,花心语被桎梏的动弹不得,骨裂的疼也在加剧,她只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楚安宁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狠狠将她的脑袋砸在了地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腥臭的尘灰四溢。
花心语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凸起的石头上。
耳变嗡鸣阵阵,她嘴里跟着便尝到了铁锈腥甜。
楚安宁却觉得还不够。
她揪起她的头发不给她任何缓冲的间隙,对准那块凸起又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一般,直到花心语那张脸血肉模糊。
楚安宁提着花心语的脑袋将她扯到自己跟前,嘴角弯出一抹极尽残忍的弧度。
“这算什么啊?拜你所赐,我毁容、受刑、丧父、丧子,桩桩件件哪样不比你痛苦!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喊疼!”
第29章
楚安宁字字泣血,眼眶通红。
听到花心语喊疼的那一瞬,她只觉锥心蚀骨。
当年挥之不去的痛苦好似席卷重来,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裴宴眸子也红了,眼底有悔有恨,更多的,却是对楚安宁的愧疚和心疼。
她嘴里所说的桩桩件件,他哪件不曾参与?
说到底,他也是将她逼入绝境的罪魁祸首,所以,她才那么恨他吧。
“安宁……”
“你别碰我!”
楚安宁心间的怒火已经彻底被点燃。
她绝望的瞪着裴宴,眸子里全是破碎不整的光。
“我当年不过是爱上了你,除此之外,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凭什么都要伤害我?”
她不甘,她恨!
恨的牙根都在发痒。
花心语恍恍惚惚间缓过神来,听见楚安宁说恨,她居然仰着头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哈,楚安宁,你以为只有你恨吗?这么多年,我何尝不恨啊。”
她咬着牙,拼尽全力抬手擦掉眼角的血和泪,身子疼的发颤,可她也恨啊!
“你好歹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可我呢?我自幼在那种腌臜地方长大,娘不疼,爹也不要,长大了还得给你当婢女,你可知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有多恨!”
她咬紧牙关,一点一点挪到楚安宁身前,眸子里被血色沾染,殷红一片,就连那睫毛上都是血污。
啐了口血水,她嘴角还有污血在不断渗出,可身上再疼也挡不住心中的绝望。
“我娘从小就告诉我我爹是康王,从那时起我就在想,我是康王的女儿,我以后必定也是个富贵的命,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要我!”
“你自小众星捧月着长大,金枝玉叶哪里会懂我的苦,我成了你的丫鬟,看着你日日穿金戴银,燕窝参汤的养着,可我当年连一顿饱饭都难吃上,你过的越好,我便越恨!”
“你说我无理也好,说我恶毒也罢,可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高高在上睥睨说有人的样子!”
“楚安宁,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有!不瞒你说,我从不后悔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想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楚鼎的结局,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又是一声沉沉的闷响。
楚安宁看着那只能砸在她脚边的脑袋,冷冷的笑出了声。
“花心语你很聪明,你想激怒我,不过大抵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杀你。”
嫌恶的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楚安宁反手抽出裴宴腰间的绣春刀。
冷刀出鞘,寒光乍现。
花心语眼底却不见惧意。
直面上那寒光,她眼底尽是挑衅。
楚安宁却执着刀抵在花心语的脸上。
手下一个用力,毫不犹豫的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痛苦的惨叫响彻整个牢房。
鲜血溅射到楚安宁的鞋面上,她嫌恶的皱了皱眉,冷眼望着抱着脸在地上哀嚎的花心语,她面上是阴鸷又残忍的恶意。
“我说了我不会杀你,花心语,我这人睚眦必报,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用余生的时间,一点不落,加倍的还给你。” 第30章
血流了一地,原本就腥臭的牢房被这浓郁的血腥气一染,愈发的催人作呕。
楚安宁忍着恶心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绣春刀冷光幽幽。
裴宴被那冷刀晃了眼,跟着后退。
下一瞬,那刀的刀尖却径直指向了他的心口。
眉梢之下,裴宴双眸微动,咽下喉间的酸涩,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意:“处置完花心语,安宁这是要来处置我了吗?”
“你不该任由我把刀拿走。”
楚安宁眉宇之间乌云成团,眼底杀气沸腾,温热的泪水模糊了眼眸,复杂的情绪里,恨意尤为显眼。
裴宴敛了眼底的情绪,朝着刀的方向前进一步,直到那尖刀抵住胸膛。
他僵着身子抬头,眉目含情,墨色的眸子被楚安宁娇小的身子填的满满当当。
“安宁,你舍不得伤我。”
他在赌,赌楚安宁对他还有情。
只要她迟疑,只要她不忍,那他与她便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下一瞬,那刀尖就那般,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的心口。
冷刃破开皮肉,痛感那么真实。
殷红的血迹顺着那刀身流出来,有裴宴的,还有花心语的。
楚安宁面无表情的凝着身前的男人,眼底黯然沉寂。
无论裴宴怎么翻来覆去的确认,他在她眼底,再翻找不出一丝当年那样纯粹又热烈的爱意。
那双本该清丽绚烂的眸子,而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寒凉。
看他,比看陌生人还要疏离几分。
“还觉得我不舍得吗?”
楚安宁冷冷嗤笑,在笑裴宴的自负,笑他天真又愚笨。
当年他听信花心语的话,错把她楚家当做仇家的时候,他冷血无情,对她残忍至极。
而今,他又凭什么觉得,他害死了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孩子,而她还会选择原谅他?
他凭什么觉得她楚安宁这辈子就只能爱他一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爱意。
她的爱,还真没有那么伟大,做不到面对杀父仇人还能含情脉脉,温情款款。
“会疼……”
裴宴悲恸的皱着眉,看楚安宁的眼神复杂又晦涩。
“安宁,你再往前一寸,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我了。”
“所以?”
楚安宁阴恻恻的牵着嘴角。
“你是想我怜惜你?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心疼你?”
“裴宴,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若是还觉得我对你留有情谊,那你便大错特错!”
话落,她眼神骤然一沉,手下的绣春刀随着她手中的力道往前。
裴宴眼底的情绪跟着落入了谷底。
他不再傻站在原地,身形往后一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旋即反手握住楚安宁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夺去了那把陪他走过经年的绣春刀。
不过几息的间隙,他便反客为主,将楚安宁强硬的抱进了怀里。
“安宁,我原以为,你对我不会这般无情,我以为,你好歹对我还会有几分情谊。”
他嗓音破碎,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绝望和脆弱。
楚安宁却只觉得恶心:“呸!凭你是谁!你也配我的喜欢?”
“裴宴,别把喜欢当成廉价的东西,你这种人,就该众叛亲离!鳏寡孤独到死!”
他这种人,怎配得到爱!
闻声,裴宴颓废的垂下头,眼底的落寞深邃不见底。
从袖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如扇的羽睫下,一抹复杂的光一闪而过。
“安宁,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没了你,我怕我活不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你了。”
“什……唔!”
楚安宁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频频皱眉,刚要开口,嘴里却被他强硬的塞入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过几息,她的脑子便茫然一片,两眼发黑,思绪溃散。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一声偏执阴冷的笑声在她耳边落下,嗓音间,还带着无尽的缱绻,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
“安宁,乖乖睡一觉,等你睡醒,咱们就成亲。”
第31章
醉归院落,明月梨花。
紫红的霞光铺撒漫天。
在一阵喧嚣的礼乐中,裴宴一身富贵泼天的大红喜袍推门而入。
红绸之下,楚安宁凤冠霞帔,面上没了那道烙印,不过略施粉黛,那张小脸便足够魅惑苍生,美得不可方物。
安静又乖巧的坐在床榻上。
深色的瞳孔没了往日的亮光,而今,深沉的宛若一潭无风无波的死水。
裴宴迟疑一瞬,扶着门框的手一紧再紧。
楚安宁听声抬头,懵懂的瞧着他,也不言语。
裴宴心口却闷闷的难受,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那日手下人给他的‘邬渠’,他到底还是用了。
她对他无情又何妨?
他说过,没有人能再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楚安宁这辈子,都只能是他裴宴的。
坚定了这个念头,裴宴好受了许多,走到床边温柔的牵起那只素白的小手,他面上神情柔情似水,缱绻又温柔。
“安宁,吉时已到,过了今夜,你便彻彻底底是我的妻了。”
楚安宁闻声,木讷的歪着头,眼底无恨亦无情。
可裴宴不在乎,只要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
扯过喜帕盖在她头上,裴宴动作轻缓又轻柔。
无人察觉,那喜帕落下的间隙,楚安宁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转瞬而逝一抹幽暗的冷光。
喜堂之上,宾客二三,大都是锦衣卫的人员。
裴宴牵着楚安宁踏着霞光而来,她果真听话至极。
拜堂行礼,裴宴拉着她做什么,她便乖乖的照做。
拜过高堂,拜过天地,随着喜婆一声‘礼成’,楚安宁隔着盖头,拉着红绸的手指用力的发了白。
漫天霞光隐匿云间,炊烟袅袅,月,无声攀上天际。
楚安宁被再次送回房间后,耳边的热闹喧嚣随之消散殆尽。
她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裴宴多半是对她用了药。
他以为自己会对他言听计从,从此往后再无主见,可裴宴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的身子早异于常人。
当年段策衍为了救她,在她身上砸了无数奇珍异宝,那几年,她就像个药罐子,日日参汤名药不离口。
这么养着,倒是将她的身子养成了百毒不侵的益处来,除却那些迷魂散,这世间大都数于她身子有害的毒药,皆于她无用。
紧紧凝着那扇木门,楚安宁的心头却无半分松懈庆幸。
她知他阴暗,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当年深爱着的男人,居然是这幅模样。
忍着恶心,直到屋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她再按捺不住,一把扯下了遮挡视线的喜帕。
裴宴既是执意送死,这便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沉着脸走到桌边。
桌面上两杯合卺酒对立而放。
楚安宁抬腕抖出一包药粉,动作间,果断决绝,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将药下进了两个杯子里。
夜深,裴宴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回来,步履踉跄,已然不知天南地北,满嘴的胡话。
只是那胡话,三句不离楚安宁,十句里,八句承载着他的情。
“安宁,今后,就你跟我。”
他晃晃荡荡走到她面前,大掌捧起她的小脸。
口鼻之间,喷洒而出的酒气,熏的楚安宁也醉了脸。
他却忽然裂开嘴,笑得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
他说:“这次,终于是真的了,安宁,我再不用在梦里娶你,这次,你是真真正正的回来,跟我拜了天地了。”
“今后,我们不闹了,再也不闹了,我,我安安心心待你,我一定,一定好好待你。”
楚安宁无声凝视着他,阴沉的眸子里,依旧没有半分波动。
得不到回应,裴宴眼眶渐渐就红了。
满腹委屈无处纾解,他踉跄着步子走到桌子边,举起两杯合卺酒,一杯对着楚安宁,一杯送到自己嘴边。
楚安宁的心微微提起,面上却不着痕迹。
裴宴也不急着喝。
隔着喜烛的光,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慢慢被氤氲侵染,他只觉得心口窒息一般,痛不欲生。
“安宁,你想我喝吗?”
第32章
裴宴稳住身形,他眸中含泪,扯出一抹笑。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
楚安宁心头闪过一丝不安,被他看着,莫名有种被看尽看透的错觉。
“罢了。”
他也不求着她答话,闭上眼认命一般,仰头将那杯酒一口饮尽。
另一杯,他只看了一眼,旋即也送到了自己嘴边。
楚安宁看着他,他也只是无奈的笑:“我记得安宁不爱饮酒,这杯,我喝好了。”
话落,他再次仰头。
香甜的酒水落进嘴中,他眼中红晕越染越多。
楚安宁袖间的五指,也越收越紧,强忍下眸中的酸涩。
说不是何种滋味,心头就好似被人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或许,当年带他回楚家,是一个错误至极的决定。
如果她不曾对他一见倾心,这一生,他们都不会有交集。
两杯凉酒下肚,裴宴扯着衣襟走向楚安宁,嗓音沙哑破碎,眸光稀碎难合。
捧起那张清艳的小脸,他的视线落在那红润的唇上,喉间难耐的滚动着,只一瞬他又慌乱挪开。
带着酒气的一吻,最终落在了楚安宁的锁骨之上。
男人动作轻柔缠绵,凉薄的唇如羽翼一般轻轻扫着她的身子,修长的手指缓缓落至她的腰间。
楚安宁的呼吸,跟着就乱了。
她下意识想躲,可她怕露馅,不敢动作,只能咬着牙任由裴宴在她身上肆意流连,留下种种暧昧红痕。
她还不能与他撕破这层伪装,她是想裴宴死不假,可她从未想过,杀她的同时搭上自己。
为明哲保身,她只能给他下慢性毒,这种药得持续不间断的下在他的吃食里,一点一点让他的身子从里至外的腐败。
如果现在被揭穿,她怕再无机会。
“安宁,安宁……”
裴宴趴在她身上,一声一声,字里行间是楚安宁听不明白的悲恸和绝望。
湿热的泪落在她身上,她被灼的一颤,心头好似被烙了个洞,身子竟也跟着痛了起来。
本来,不该见面的……
他与她这辈子,都不该相见的。
一夜无眠,楚安宁仰着头盯着喜红的床帐,一直到天光破晓。
她本以为这一夜,裴宴会在她身上无尽的索取。
可他没有,他只是合着衣衫抱着她,小心翼翼的亲她,甚至,都不曾碰过她的唇。
楚安宁莫名觉得看不透他。
更确切些说,她这辈子就从未看透过他。
楚安宁是在裴宴有转醒迹象的时候,缓缓闭眼睡去的。
她就知道!
见裴宴没有救人的念头,楚安宁忙一把抓住裴宴的手臂,从他怀里跳下来。
“裴宴,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身为锦衣卫便有职责维护两国邦交,段策衍是蛮夷贵族,他若是在大祁出事,两国必定交恶,收起你的狭隘心思,让你的人进去救人!”
裴宴坦然受着楚安宁的横眉冷对。
默然一瞬,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恶劣一笑:“若是我说不呢?他死了,你的心才能全心全意的回到我身上。”
“安宁,你不是想嫁给我吗?喜服我两年前就备好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第24章
“裴宴!你放开我!我早就不想嫁给你了!同你在一起,我只会觉得恶心!”
那张曾经被她刻进骨血的面庞,而今她再不稀得多看一眼。
她看着他,就会想起父亲,想起她腹中那八个月大的孩儿。
他对她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情,而今,他居然轻轻松松的拉着她的手要与她成亲,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楚安宁忍着浑身的不适想将手抽回来。
裴宴却偏执的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四目相对,他的眸间氤氲出水汽,眸底微微泛红。
不顾她的挣扎,他认命一般吐出一口浊气,埋头扎进她的颈间,嗓音稀碎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慌。
“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合欢吗?我种了满府的合欢花,安宁,来看看吧……别去找那个蛮夷人,你再回头,看看我吧……”
他真的不会服软,哪怕当奴隶的那段时日,他的骨头比谁都硬,可是他想楚安宁回来。
哪怕丢掉尊严,哪怕,被她用那样狠厉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打量。
“楚安宁,是我识人不清,是我错信了旁人,这些我都认,你走后我才明白我的那颗心里装的究竟是谁,安宁,算我求求你,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补偿?”
楚安宁眼眶含着泪,她倔强的仰着头,启唇的间隙,几度失声。
想到屋里的段策衍,她默默咽下嘴边的狠话,无声哂笑了一声:“好啊,我给你机会。”
裴宴眼眸一亮,忙将头抬起。
却见楚安宁一脸漠然的看着他,红润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语,刺骨又无情。
“你帮我把段策衍救出来,只要他平安无事,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段策衍!段策衍!段策衍!楚安宁,你面前站着的人是我,是裴宴!你为什么总要提不相干的人惹我生气?”
裴宴眸子全红了,眼梢之下,一抹渗人的殷红,暗藏着嗜血戾气。
楚安宁却冷着脸将他推开,这男人阴晴不定,她现在只想离他远些再远些。
她回退的动作,彻底将男人惹怒。
他瞳眸紧缩,宛若凛冬的寒霜:“楚安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进去杀了他!”
“你除了威胁我,你还能干什么?”
裴宴的行径在楚安宁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儿都没变。
“是。”裴宴暗自敛下眼底的苦涩:“我是只会威胁你,可是有用,不是吗?”
“你错了,裴宴。”
楚安宁低头轻哂,眼尾湿润一片。
“你威胁不了我,我这条命是段策衍一次次救回来的,段策衍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话落,她掏出一直握在手心的发簪,发狠举起朝着裴宴的手背扎了下去。
半截发簪没入皮肉。
裴宴那张冷峻的面容血色尽褪,仿若覆了一层寒霜。
殷红的鲜血转瞬蔓出,旁侧的锦衣卫骇然瞪眼:“统领!”
“滚开!”
裴宴暴戾冷呵,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着楚安宁。
好半晌,他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就那么重要?”
楚安宁红着眼睛,毫不遮掩眸底wαƞwαƞ汹涌的恨意:“是!很重要。”
裴宴身子颤了颤,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那我呢?”
他带着不甘,痛苦的拧眉开口:“楚安宁,你以前那么喜欢我的,现在,你不要我了吗?”
“不要了。”
楚安宁甚至没有半分的迟疑。
冷冷望着他眸子里碎裂的光,楚安宁的眼中的恨意几乎满的要溢出来。
“裴宴,人贵在有志,当初既然弃我如敝履,现在就不要回头,不然,下一次这只簪子就不会只是插在你的手背上,或许是这儿……”
她冷着眼拔出发簪,染血的尖端抵着他的心口。
看着裴宴眼底的泪光,她手上动作顿了一顿,须臾,又带着那簪子抵上了他脖颈处的脉搏上:“又或许,是这里。”
“而今你于我而言,唯一的吸引力,就只剩你这条卑贱的命!”
第25章
眼尾那抹温热强撑了太久,经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径直滴落下来。
裴宴喉间哽塞难耐,那颗跳动的红心好像被人架在了火盆上,灼烧的疼痛让他窒息。
言尽于此,楚安宁不欲多说,裴宴不愿出手,她总得找人去救段策衍。
见她要走,裴宴不顾手背血流不止,依旧牢牢抓着她。
楚安宁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你到底还要如何?要我当街要了你的命不成?”
“不是……”他话音颤抖,拉着楚安宁的手也不敢再用力。
对视不过几息,他倔强的咬着唇瓣,朝身后人下达了命令。
“进去救人。”
为首的男人明显不愿,可耐不住裴宴周身阴冷的威压,应下一声纷纷散去。
楚安宁高悬的心却依旧不曾落下。
没有亲眼见到段策衍无恙,她不会安心。
“他们会将那蛮夷人平安带出来的。”
裴宴嗓子有些哑。
楚安宁却被他话里的鄙夷激怒。
甩开他的手,她不耐的纠正:“他有名字,他叫段策衍,才不叫‘那个蛮夷人’。”
裴宴:“……”
被训了一句后,裴宴自觉的再没说话。
落寞的站在楚安宁身侧,他低头,手指沾了点手背上殷红的血迹在拇指间搓揉。
火辣的疼痛拉扯着他的脑海中崩盘的情绪,一下又一下,心尖儿也跟着隐隐泛疼。
锦衣卫风里来雨里去,早些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而今,他却被这小小的伤口折磨的痛不欲生。
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楚安宁闻声,还没回头就听一声染着笑意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唤着她。
“阿楚!阿楚!”
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彻底落了回去,楚安宁含着泪回头,不等段策衍将她抱进怀里,她便自己扑了进去。
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楚安宁自己都不曾察觉此时此刻她有多黏人。
“阿楚!你哭了吗?”
段策衍能感受到衣襟湿了一块。
楚安宁嘴硬的摆了摆头,默然一瞬又将脑袋抬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
一连几个刀口闯进楚安宁眼底,殷红晕染,楚安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决了堤。
“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还受伤了?”
段策衍慌乱一瞬,忙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动作间又怕粗粝的手指给她擦疼,手指都抵上她眼尾了他又着急忙慌的收回手,细心的改用袖口帮她拭泪。
“阿楚你别哭啊,他们,他们人太多,我已经尽可能不让自己受伤了。”
“你还说!打不过你还让裴宴带我走!干嘛不是你带我走?”
与段策衍朝夕相处两年,他的本事她还能不知道么。
只要他想,方才他就能带着她一起走,可他偏偏选择自己留下,让裴宴带她走,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心事被戳破,段策衍面上划过一次窘迫。
讪讪的挠了挠脑袋,他惶恐的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就,我看你好像对他不大一样,或许,你更想他带你走吧……而且,他比我先来,我……”
“哪有什么先来后来!傻子!你看不出我只想你带我走啊。”
楚安宁被他气的语塞,抬手在他胸口拍了一记。
裴宴站在墙角无声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原本摁着伤口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他却好似不知疼一样。
他没忍住叫了那人一声。
纵然到了这会儿,他心里总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
“你说的,救他出来,你便给我一次机会。”
楚安宁拉着段策衍,抬脚欲走的动作一顿。
闻声,她面无表情的回头:“是,我这人素来说话算话。”
“我给你机会弥补,按照你说的,一命抵一命,不过你家也拿不出多余的人命来,念在你我多年来的情分,你将你的命留下,自此,你我两清。”
第26章
裴宴眼底最后的希冀被楚安宁这番话击破的稀碎。
眼睁睁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子口,裴宴紧紧咬着牙根,袖间的大手握成拳,指尖尽数掐进掌心。
看着他满手的鲜血,为首的锦衣卫于心不忍。
“统领大人,只要您下令,属下今夜就将她带到您跟前,让你们拜堂成亲。”
“用强,呵,你是想我死还是她死。”
裴宴的眸光盛着手背上刺目的殷红,心头好似被人拿刀剜了一个大洞,吗每每风过,都是刺骨的寒凉。
男人摆摆手,壮着胆子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属下知道疆域有一种奇药,名为‘邬渠’,只需一星半点便能夺人神志让人对您言听计从……”
从公主府离开后,楚安宁便带着段策衍回了都亭驿。
小院里,平素一直为楚安宁专属的藤椅,今日难得被她大方的让给段策衍。
这两年跟着段策衍,复杂的药剂她弄不明白,但是上药这事儿她已经摸得门儿清。
抱出屋里的药箱,她一边帮他处理着伤口,一边吸着鼻子,凶巴巴的说教。
“下次你再不能这么鲁莽,听明白了没有!”
“还什么,他比你先来,那我等的是他吗?你们蛮夷人不是素来都小气吧啦的,我对你就不重要了,所以他想要你就能把我拱手让人了?”
“不!才不是!”
段策衍惶然抓住她的小手握紧掌心,紧张的结结巴巴,唯恐她误会。
“我只是,只是怕你不愿……”
“段策衍!”
楚安宁不懂他怎么在她跟前就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他可是蛮夷的贵族,自幼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贵公子,在她跟前,他到底在不安些什么啊。
“该紧张该害怕的是我吧?我是戴罪之身,还失了身子,该是我配不上你,你怎的还总是一副好像我随时会抛弃你的样子?”
“配得上的!”
段策衍皱着眉,执着的看着楚安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安宁怔愣一瞬,就听他尤为认真的重复。
“阿楚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所以阿楚,配得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皮红的能滴出血来。
他的阿楚,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该是他配不上才对……
是夜,诏狱最深处的牢房里。
瘦成皮包骨的花心语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面黄肌瘦的模样,与两年前大相径庭。
“呜呜,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我给楚安宁赔命行不行,你饶了我,我把这条命给你……”
这两年在诏狱里,无光无风,日日与鼠虫为伴,睁开眼就是铺天盖地的腥臭,和四四方方的牢房,耳边,痛苦哀嚎不曾间断。
这诏狱里的百般酷刑她几乎尝了个遍,整整两年,花心语早被折磨的没了人样,而今,裴宴日日用上好的参汤吊着她这口气。
他果真说到做到,让她尝遍苦楚,生不如死。
裴宴一身玄衣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眸子里是嗜血的寒光。
“饶你?这才多久?你就要我饶你!”
抬脚狠狠踩在她肩膀上,他咬着牙,恨不能将她万箭穿心。
“安宁回来了,你这条贱命也还算有些用处,不过你放心,这才哪到哪儿啊,等我和安宁成婚,我还得拿你去讨她欢心呢。”
第27章
“楚,楚安宁没死!?”
花心语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安的承受着跟前男人强带给她的百般痛苦和折磨。
裴宴却骤然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只听‘咔嚓’一声响,花心语肩膀上的骨头被生生踩断。
巨大的疼痛来的猝不及防,疼的她面色煞白,偏下一瞬,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咽喉被扼住,她痛苦的踢着双腿呼吸都困难,更别说是开口说话。
裴宴浑然不在意她身上的脏污,大掌收拢,紧紧抓着她脆弱不堪的脖子,眸子闪过一抹嗜血的亮光。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呃……”
日日求死,可正当死忙降临,她却莫名的慌了神。
无助的摇着脑袋,她本能的伸手拉扯他的手指自救。
裴宴看着她的眸子越来越深,面上神情阴沉的仿若能滴出墨来。
若非这个贱人从中作梗,他怎会爱而不知足,怎会自欺欺人,怎会一次次将楚安宁推远。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花心语这儿,如果没有她,他和楚安宁此刻该多幸福?
她眼里岂会有那蛮夷人的身影!
胸腔之中怒火中烧,那火径直烧到男人的眼底,将他双眸熏的通红。
下一瞬,他狠狠甩开花心语。
瘦弱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墙壁上,数根骨头齐齐断裂,响声清脆。
花心语疼的两眼一黑,喉间急速涌出一股腥甜。
身子落在地上,她动都动不了,巨大的痛苦裹挟着她,意识消散前,就听裴宴冷漠又无情的说着一如既往的字句。
“唤医师来,她的命必须吊着,她若是死了,我拿你们试问!”
大祁朝的风总带着别样的滋味儿,算不上宜人,可是风里,有楚安宁思念的,家的味道。
大清早的走在长街上,楚安宁一路就听周边人在讨论着郁欢公主连夜被锦衣卫抓紧诏狱的事情。
闻声,她面上并未有太多惊愕诧然。
裴宴这人睚眦必报,楚郁欢敢威胁他挑衅他,他自然不会放过她。
只是,她倒是没想到他能有法子让公主入诏狱。
“安宁。”
思绪正混乱着,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熟悉的气味比那张脸更先让她回神。
“你又做什么?”
楚安宁就奇了怪了,从前这人不是厌极了自己,多看自己一眼都要冷脸,而今这是被人夺了舍了?
她不缠着他,他反倒日日要来找她?
上赶着恶心她不成?
被她眼底下意识浮现的厌恶刺的心头一缩,裴宴练习了一晚的话,在此刻硬生生的卡在了嘴角。
楚安宁没那么多耐心与他周旋,索性抽回手言简意赅:“你若是决定将命还我,就拿刀来,除此之外,我与你没什么好谈的。”
她的语气逐字逐句,冷到了极致。
裴宴受伤的拢紧眉宇,悲恸在眸中流窜,直往四肢百骸蔓延:“安宁,你别这么抗拒我,我今日来,是想带你去个地方。”
“你与我?”
楚安宁嗤笑。
“你是我觉得我没脑子吗?”
她对他的防备,就差拿笔写在脸上。
裴宴却攥紧拳头,坚定的摇头:“我知道你气,安宁,我带你去诏狱,我带你去见花心语,你不是要以命换命吗?你若是想杀她便杀,只要能让你消消气。”
第28章
楚安宁的理智到底是没战胜身体里堆积了五年之久的恨意。
北镇抚司,诏狱。
这不是楚安宁第一次来诏狱。
只是上一次,她是被人架着进来,是以囚犯的身份,而今,她是被裴宴请进来,以客人的身份。
身份不同,进了诏狱,心境都不一样些。
随着裴宴穿过牢房一直走到最里间,与里头的人仅仅一门之隔。
楚安宁透着昏暗的烛光看着那牢房里蜷成一团卧在草席上,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女人,一时之间竟没认出人来。
裴宴打开牢房的门,靠近她,小声道:“认不出来了吗?她是花心语。”
熟悉的三个字落在楚安宁耳中,她看了眼瘦的脱了相的女人,只觉匪夷所思。
听见声响,花心语虚弱的睁开眼。
大抵是视线太模糊光线太昏暗,她眯着眼对着楚安宁那张脸反反复复确认了不下五遍。
面上的神情,也随之一点一点由茫然转为不安,最后,是无尽的惊恐。
“楚!楚安宁!你真的没死!”
她伸长了手指指着来人,身上的断骨之伤还未痊愈,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她此时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四肢并用狼狈的爬到门口,她艰难的喘着粗气,干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楚安宁衣裙的下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没死!你居然真的没死!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眼中却闪着零星的精光。
楚安宁忍着恶心将她踢开。
花心语却毫不在意,忍着疼跪在她身边双手合十卑微的朝她磕头祈求。
“既然你没死,那你同裴宴说说,你让他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你们直接杀了我都成,我只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们道歉!楚安宁,你看在我们是血缘至亲的份上,你帮我求求他吧。”
“我实在太疼了,我真的受不了,你也只剩我一个亲人了不是吗?我们是血缘至亲啊。”
“血缘?至亲?”
眼中的愕然不再,楚安宁心中的恨意被她这句话彻底点燃。
火气烧进眼中,她蹲下身狠狠抓起花心语结块的头发用力一拉,恨不得将她的头皮扯下。
“你也配和我提血缘至亲?花心语,我的父亲,我的孩子,我会失去亲人全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居然有脸叫我帮你?你也不觉得恶心?”
花心语头皮疼的发麻。
她想伸手去扯花心语的手,裴宴却先她一步,抬脚将她的手压在了地上。
“疼!”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失了力道,脑袋一垂,头皮又是一阵拉扯。
“疼!好疼!”
眼里的泪一窝蜂涌出来,花心语被桎梏的动弹不得,骨裂的疼也在加剧,她只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楚安宁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狠狠将她的脑袋砸在了地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腥臭的尘灰四溢。
花心语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凸起的石头上。
耳变嗡鸣阵阵,她嘴里跟着便尝到了铁锈腥甜。
楚安宁却觉得还不够。
她揪起她的头发不给她任何缓冲的间隙,对准那块凸起又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一般,直到花心语那张脸血肉模糊。
楚安宁提着花心语的脑袋将她扯到自己跟前,嘴角弯出一抹极尽残忍的弧度。
“这算什么啊?拜你所赐,我毁容、受刑、丧父、丧子,桩桩件件哪样不比你痛苦!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喊疼!”
第29章
楚安宁字字泣血,眼眶通红。
听到花心语喊疼的那一瞬,她只觉锥心蚀骨。
当年挥之不去的痛苦好似席卷重来,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裴宴眸子也红了,眼底有悔有恨,更多的,却是对楚安宁的愧疚和心疼。
她嘴里所说的桩桩件件,他哪件不曾参与?
说到底,他也是将她逼入绝境的罪魁祸首,所以,她才那么恨他吧。
“安宁……”
“你别碰我!”
楚安宁心间的怒火已经彻底被点燃。
她绝望的瞪着裴宴,眸子里全是破碎不整的光。
“我当年不过是爱上了你,除此之外,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凭什么都要伤害我?”
她不甘,她恨!
恨的牙根都在发痒。
花心语恍恍惚惚间缓过神来,听见楚安宁说恨,她居然仰着头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哈,楚安宁,你以为只有你恨吗?这么多年,我何尝不恨啊。”
她咬着牙,拼尽全力抬手擦掉眼角的血和泪,身子疼的发颤,可她也恨啊!
“你好歹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可我呢?我自幼在那种腌臜地方长大,娘不疼,爹也不要,长大了还得给你当婢女,你可知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有多恨!”
她咬紧牙关,一点一点挪到楚安宁身前,眸子里被血色沾染,殷红一片,就连那睫毛上都是血污。
啐了口血水,她嘴角还有污血在不断渗出,可身上再疼也挡不住心中的绝望。
“我娘从小就告诉我我爹是康王,从那时起我就在想,我是康王的女儿,我以后必定也是个富贵的命,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要我!”
“你自小众星捧月着长大,金枝玉叶哪里会懂我的苦,我成了你的丫鬟,看着你日日穿金戴银,燕窝参汤的养着,可我当年连一顿饱饭都难吃上,你过的越好,我便越恨!”
“你说我无理也好,说我恶毒也罢,可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高高在上睥睨说有人的样子!”
“楚安宁,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有!不瞒你说,我从不后悔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想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楚鼎的结局,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又是一声沉沉的闷响。
楚安宁看着那只能砸在她脚边的脑袋,冷冷的笑出了声。
“花心语你很聪明,你想激怒我,不过大抵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杀你。”
嫌恶的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楚安宁反手抽出裴宴腰间的绣春刀。
冷刀出鞘,寒光乍现。
花心语眼底却不见惧意。
直面上那寒光,她眼底尽是挑衅。
楚安宁却执着刀抵在花心语的脸上。
手下一个用力,毫不犹豫的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痛苦的惨叫响彻整个牢房。
鲜血溅射到楚安宁的鞋面上,她嫌恶的皱了皱眉,冷眼望着抱着脸在地上哀嚎的花心语,她面上是阴鸷又残忍的恶意。
“我说了我不会杀你,花心语,我这人睚眦必报,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用余生的时间,一点不落,加倍的还给你。” 第30章
血流了一地,原本就腥臭的牢房被这浓郁的血腥气一染,愈发的催人作呕。
楚安宁忍着恶心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绣春刀冷光幽幽。
裴宴被那冷刀晃了眼,跟着后退。
下一瞬,那刀的刀尖却径直指向了他的心口。
眉梢之下,裴宴双眸微动,咽下喉间的酸涩,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意:“处置完花心语,安宁这是要来处置我了吗?”
“你不该任由我把刀拿走。”
楚安宁眉宇之间乌云成团,眼底杀气沸腾,温热的泪水模糊了眼眸,复杂的情绪里,恨意尤为显眼。
裴宴敛了眼底的情绪,朝着刀的方向前进一步,直到那尖刀抵住胸膛。
他僵着身子抬头,眉目含情,墨色的眸子被楚安宁娇小的身子填的满满当当。
“安宁,你舍不得伤我。”
他在赌,赌楚安宁对他还有情。
只要她迟疑,只要她不忍,那他与她便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下一瞬,那刀尖就那般,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的心口。
冷刃破开皮肉,痛感那么真实。
殷红的血迹顺着那刀身流出来,有裴宴的,还有花心语的。
楚安宁面无表情的凝着身前的男人,眼底黯然沉寂。
无论裴宴怎么翻来覆去的确认,他在她眼底,再翻找不出一丝当年那样纯粹又热烈的爱意。
那双本该清丽绚烂的眸子,而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寒凉。
看他,比看陌生人还要疏离几分。
“还觉得我不舍得吗?”
楚安宁冷冷嗤笑,在笑裴宴的自负,笑他天真又愚笨。
当年他听信花心语的话,错把她楚家当做仇家的时候,他冷血无情,对她残忍至极。
而今,他又凭什么觉得,他害死了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孩子,而她还会选择原谅他?
他凭什么觉得她楚安宁这辈子就只能爱他一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爱意。
她的爱,还真没有那么伟大,做不到面对杀父仇人还能含情脉脉,温情款款。
“会疼……”
裴宴悲恸的皱着眉,看楚安宁的眼神复杂又晦涩。
“安宁,你再往前一寸,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我了。”
“所以?”
楚安宁阴恻恻的牵着嘴角。
“你是想我怜惜你?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心疼你?”
“裴宴,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若是还觉得我对你留有情谊,那你便大错特错!”
话落,她眼神骤然一沉,手下的绣春刀随着她手中的力道往前。
裴宴眼底的情绪跟着落入了谷底。
他不再傻站在原地,身形往后一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旋即反手握住楚安宁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夺去了那把陪他走过经年的绣春刀。
不过几息的间隙,他便反客为主,将楚安宁强硬的抱进了怀里。
“安宁,我原以为,你对我不会这般无情,我以为,你好歹对我还会有几分情谊。”
他嗓音破碎,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绝望和脆弱。
楚安宁却只觉得恶心:“呸!凭你是谁!你也配我的喜欢?”
“裴宴,别把喜欢当成廉价的东西,你这种人,就该众叛亲离!鳏寡孤独到死!”
他这种人,怎配得到爱!
闻声,裴宴颓废的垂下头,眼底的落寞深邃不见底。
从袖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如扇的羽睫下,一抹复杂的光一闪而过。
“安宁,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没了你,我怕我活不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你了。”
“什……唔!”
楚安宁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频频皱眉,刚要开口,嘴里却被他强硬的塞入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过几息,她的脑子便茫然一片,两眼发黑,思绪溃散。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一声偏执阴冷的笑声在她耳边落下,嗓音间,还带着无尽的缱绻,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
“安宁,乖乖睡一觉,等你睡醒,咱们就成亲。”
第31章
醉归院落,明月梨花。
紫红的霞光铺撒漫天。
在一阵喧嚣的礼乐中,裴宴一身富贵泼天的大红喜袍推门而入。
红绸之下,楚安宁凤冠霞帔,面上没了那道烙印,不过略施粉黛,那张小脸便足够魅惑苍生,美得不可方物。
安静又乖巧的坐在床榻上。
深色的瞳孔没了往日的亮光,而今,深沉的宛若一潭无风无波的死水。
裴宴迟疑一瞬,扶着门框的手一紧再紧。
楚安宁听声抬头,懵懂的瞧着他,也不言语。
裴宴心口却闷闷的难受,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那日手下人给他的‘邬渠’,他到底还是用了。
她对他无情又何妨?
他说过,没有人能再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楚安宁这辈子,都只能是他裴宴的。
坚定了这个念头,裴宴好受了许多,走到床边温柔的牵起那只素白的小手,他面上神情柔情似水,缱绻又温柔。
“安宁,吉时已到,过了今夜,你便彻彻底底是我的妻了。”
楚安宁闻声,木讷的歪着头,眼底无恨亦无情。
可裴宴不在乎,只要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
扯过喜帕盖在她头上,裴宴动作轻缓又轻柔。
无人察觉,那喜帕落下的间隙,楚安宁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转瞬而逝一抹幽暗的冷光。
喜堂之上,宾客二三,大都是锦衣卫的人员。
裴宴牵着楚安宁踏着霞光而来,她果真听话至极。
拜堂行礼,裴宴拉着她做什么,她便乖乖的照做。
拜过高堂,拜过天地,随着喜婆一声‘礼成’,楚安宁隔着盖头,拉着红绸的手指用力的发了白。
漫天霞光隐匿云间,炊烟袅袅,月,无声攀上天际。
楚安宁被再次送回房间后,耳边的热闹喧嚣随之消散殆尽。
她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裴宴多半是对她用了药。
他以为自己会对他言听计从,从此往后再无主见,可裴宴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的身子早异于常人。
当年段策衍为了救她,在她身上砸了无数奇珍异宝,那几年,她就像个药罐子,日日参汤名药不离口。
这么养着,倒是将她的身子养成了百毒不侵的益处来,除却那些迷魂散,这世间大都数于她身子有害的毒药,皆于她无用。
紧紧凝着那扇木门,楚安宁的心头却无半分松懈庆幸。
她知他阴暗,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当年深爱着的男人,居然是这幅模样。
忍着恶心,直到屋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她再按捺不住,一把扯下了遮挡视线的喜帕。
裴宴既是执意送死,这便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沉着脸走到桌边。
桌面上两杯合卺酒对立而放。
楚安宁抬腕抖出一包药粉,动作间,果断决绝,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将药下进了两个杯子里。
夜深,裴宴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回来,步履踉跄,已然不知天南地北,满嘴的胡话。
只是那胡话,三句不离楚安宁,十句里,八句承载着他的情。
“安宁,今后,就你跟我。”
他晃晃荡荡走到她面前,大掌捧起她的小脸。
口鼻之间,喷洒而出的酒气,熏的楚安宁也醉了脸。
他却忽然裂开嘴,笑得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
他说:“这次,终于是真的了,安宁,我再不用在梦里娶你,这次,你是真真正正的回来,跟我拜了天地了。”
“今后,我们不闹了,再也不闹了,我,我安安心心待你,我一定,一定好好待你。”
楚安宁无声凝视着他,阴沉的眸子里,依旧没有半分波动。
得不到回应,裴宴眼眶渐渐就红了。
满腹委屈无处纾解,他踉跄着步子走到桌子边,举起两杯合卺酒,一杯对着楚安宁,一杯送到自己嘴边。
楚安宁的心微微提起,面上却不着痕迹。
裴宴也不急着喝。
隔着喜烛的光,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慢慢被氤氲侵染,他只觉得心口窒息一般,痛不欲生。
“安宁,你想我喝吗?”
第32章
裴宴稳住身形,他眸中含泪,扯出一抹笑。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
楚安宁心头闪过一丝不安,被他看着,莫名有种被看尽看透的错觉。
“罢了。”
他也不求着她答话,闭上眼认命一般,仰头将那杯酒一口饮尽。
另一杯,他只看了一眼,旋即也送到了自己嘴边。
楚安宁看着他,他也只是无奈的笑:“我记得安宁不爱饮酒,这杯,我喝好了。”
话落,他再次仰头。
香甜的酒水落进嘴中,他眼中红晕越染越多。
楚安宁袖间的五指,也越收越紧,强忍下眸中的酸涩。
说不是何种滋味,心头就好似被人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或许,当年带他回楚家,是一个错误至极的决定。
如果她不曾对他一见倾心,这一生,他们都不会有交集。
两杯凉酒下肚,裴宴扯着衣襟走向楚安宁,嗓音沙哑破碎,眸光稀碎难合。
捧起那张清艳的小脸,他的视线落在那红润的唇上,喉间难耐的滚动着,只一瞬他又慌乱挪开。
带着酒气的一吻,最终落在了楚安宁的锁骨之上。
男人动作轻柔缠绵,凉薄的唇如羽翼一般轻轻扫着她的身子,修长的手指缓缓落至她的腰间。
楚安宁的呼吸,跟着就乱了。
她下意识想躲,可她怕露馅,不敢动作,只能咬着牙任由裴宴在她身上肆意流连,留下种种暧昧红痕。
她还不能与他撕破这层伪装,她是想裴宴死不假,可她从未想过,杀她的同时搭上自己。
为明哲保身,她只能给他下慢性毒,这种药得持续不间断的下在他的吃食里,一点一点让他的身子从里至外的腐败。
如果现在被揭穿,她怕再无机会。
“安宁,安宁……”
裴宴趴在她身上,一声一声,字里行间是楚安宁听不明白的悲恸和绝望。
湿热的泪落在她身上,她被灼的一颤,心头好似被烙了个洞,身子竟也跟着痛了起来。
本来,不该见面的……
他与她这辈子,都不该相见的。
一夜无眠,楚安宁仰着头盯着喜红的床帐,一直到天光破晓。
她本以为这一夜,裴宴会在她身上无尽的索取。
可他没有,他只是合着衣衫抱着她,小心翼翼的亲她,甚至,都不曾碰过她的唇。
楚安宁莫名觉得看不透他。
更确切些说,她这辈子就从未看透过他。
楚安宁是在裴宴有转醒迹象的时候,缓缓闭眼睡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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