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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眸色浮出几分笑意,温和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耐心的给予她回答。
“姜袅仍旧是姜袅,这只是一个封号罢了,”她柔声解释,“虽然俗了些,可意却是好的。”
永宁。一生顺遂,永远安宁,是为永宁郡主。
“阿娘希望姜袅能够平平安安,一世欢愉。”长公主擦去姜袅唇畔的油色,温声喃喃。
皇上轻轻地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转过头,看向底下的一众人:“诸位爱卿,嗯?”
几分压迫扑面而来,众人仿若突然回神一般,齐齐的俯身跪倒——
“臣等,参见永宁郡主。” 众人齐齐伏倒,心底却都掀起一片滔天震惊之色:长公主竟然寻回了女儿?!
所有人都觉得谢家大势已去,觉得长公主空有荣华,实则早已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然而在这场生辰宴上,皇上给予了这位郡主几乎相当于公主一样的地位。
莫说相当规格高的封地与食邑,封号一出,连皇上膝下的几位公主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封号,放眼望去,除却李谢两家乃是开国功臣,各封国公封号,还有谁有?
赵家人浑浑噩噩的跟着跪了下去,赵家姐妹失了神,还是被狼狈的拉着跪了下去。
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向了顶上的姜袅,赵丁的心头几乎被巨大的恐慌压倒。
若是当年他知晓姜袅的身份如此珍贵,这些年怎么会如此对待、忽视于她?
但凡能够知晓一星半点,赵丁也绝不敢这般怠慢姜袅,莫要放任府中人欺负她,便是他将自己的住所都换给姜袅住,这些年则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姜袅的话,那现在、现在——
可是那位世子并未处置他们,可见此事说不准也还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糕。
赵丁下意识的抬起头,瞧见长公主低头看向姜袅时的神情温柔而又疼惜。
他不由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浑身都有些发抖:长公主……不会放过他们的!
“姜袅,他们都在跪你,”长公主柔声同姜袅说话,手指放在小姑娘的脊背后,强迫她挺直身子,直面底下乌压压的一群人头,“从今以后,这世上无人再敢欺你,你谁都不用怕。”
姜袅茫茫然的挺直脊背,去看底下的一众人,有些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
“阿娘的意思是,你现在是京中最为厉害的人,比你的皇帝舅舅还要厉害——”
姜羽淡定的往姜袅碗中夹了一块鱼,翻译成自家妹妹听得懂的话:“你若是不喊起来,他们就会一直跪着,若是日后你要抢人家糖葫芦的摊子,人家也得乖乖的让你抢……好好好,阿娘你别瞪我。”
“我才不会抢糖葫芦呢……”小姑娘反驳似的嘀咕了一句,呼了口气,脆生生喊,“起、起来吧。”
底下众人又齐齐的道谢,而后才神情各异的站了起来,缓缓地入座。
宴席重新开始,皇上等人喝了几盏酒后便都提前散了,留下一干臣子欣赏歌舞。
长公主亦借口小憩,离去前定定的瞧了一眼姜羽,这才施施然离去。
“阿娘这是要去看戏了,看看谁敢第一个撞姜袅的身份呢。”姜羽放下筷子,轻轻地笑了一声。
皇上离去是免得臣子拘束,皇后则是顾虑着太子不大习惯这样的场合;他家阿娘这般放心的离去则是想看看,姜袅身份公布的第一日,有哪些胆子大的敢来算计他妹妹。
姜袅的身份一旦公开,那日后想要讨好姜袅的人必然多不胜数,她总要自己面对。
长公主看似留下姜袅一人,实则还不是把他丢在了这里,指不定自己正躲在哪儿看呢。
谢静惜淡定的走了上来,在姜袅身侧坐下:“既然知道,就好好瞧着,别又糊里糊涂的。”
“赵家还跪着的吧?”姜羽挑了挑眉头,又叹了口气道,“我瞧着起码得等姜袅这顿饭吃完。”
小姑娘方才被投喂了几口,此刻一颗心全都扑在了面前的一桌饭上面。
为了顾及一下姜袅的面子,今夜的饭菜全部是由姜羽亲自监督的,没有肘子,也没有猪蹄。
姜羽一边夹了块鱼肉,将里头得到刺都挑干净,这才夹到姜袅碗里。
余光瞥见两个人正堆着讨好的笑往这头走来,姜羽夹下一块的动作毫不停顿,抬起来的头则是面无表情的看向来人,眼底泛出几分不悦,一点一点的,瞧着来人步伐一顿,僵在了原地。
那两人被姜羽瞧出了一身冷汗,讨好似的笑了一下,步伐硬生生的转了个弯。
姜羽便敛去面上的寒意,低着头继续挑第二块的鱼刺:“慢些吃,喜欢吃就多吃些。”
“我摸摸肚子,好像圆了些。”谢静惜伸手摸了摸姜袅的小肚子,抿唇笑了一声,抬起头漫不经心的寻找赵家人的踪迹,忽而顿住,冷笑了一声,“还是真的挺不怕死的,喏。”
她站起身子来,漫不经心的挡在了桌前,拿过一个杯子给姜袅倒了一杯山楂水。
压着心头的恐慌,走上前来的赵丁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姜袅,便迎上了姜羽的视线。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原地的赵家姐妹跟刘氏,颤抖的想要开口:“世——”
这一次明显不大好说话的谢世子挑了挑眉头,语气冷冰冰的:“不要太着急,总不能你的两个女儿刚刚过来寻了一番罚,你又火急火燎的过来挨打吧?也别着急,反正你们都跑不掉。”
姜袅嚼着鱼肉,闻言抬起了头,好奇道:“哥哥,你在跟谁说话呀?”
她转过头,只瞧见了站在自己面前,将山楂水推给了自己的谢静惜。
“在跟鱼说话呢,”姜羽笑了一下,将碗中挑完了刺的鱼肉夹到姜袅碗中,温和道,“这鱼做的很是鲜美,倒是难得见这样好吃的烤鱼,你慢慢吃,哥哥慢慢挑,反正它也跑不掉。”
赵丁浑身发抖,手中的酒险些端不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赵家,一个都跑不掉的。
第一百五十章:回来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厅上贵眷正走动,交杯换盏。
赵家姐妹跟刘氏仍旧微微曲着身子,一声不吭的跪在了原地。
方才长公主等人离去之后,她们便被几位侍卫压着跪了下去,不让起身。
皇上皇后离去,长公主离去……没有人提及要收拾她们,她们惶恐,也十分不安。
厅上有铺着软软的毯子,然而她们跪的地方则满是碎石子,硌的膝盖生疼。
赵素素的双手撑在了地上,不住地发抖,嗓音之中带着哭腔:“阿娘……我好疼。”
刘氏也在发抖,但她不敢抬起头来,唯恐身后侍卫又是一巴掌打过来。
她咬着牙,耐心的安抚女儿:“没事、没事的,你爹爹去求情了……我们很快就没事了。”
赵嫣嫣一声不吭,径直低着头,凌乱的发丝从脸庞边散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比起膝盖上传来的痛楚,四周来回打量的目光更是让她觉得无比煎熬。
但是没有人会来为她们求情,甚至没有人询问一句她们为何要挨罚——
因为负责看着她们的人是皇上身边的常公公,无人敢问。
收回自己的视线,谢静惜漫不经心的给杯子重新满上山楂水:“吃饱了没有呀?”
小姑娘的碗里躺着好几块鱼肉,小姑娘则是撑着脸颊,满足的点了点头。
她熟练的将碗推到了姜羽面前,蹬了蹬自己的脚:“吃的可饱可饱啦~”
“看出来了,今日不走个半个时辰,是怕你是要撑的睡不着了。”姜羽拾起筷子,坦然自若的将姜袅碗中剩下来的几块鱼肉吃完,这才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吃完了,别念着了。”
一桌子的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小姑娘捧着杯子望了一眼底下的桌子。
谢静惜仍旧挡在她面前,恰好将跪在暗色之中的赵家姐妹挡在了姜袅身后。
“那——”
姜袅刚刚张开嘴,谢静惜身后忽然冒出一个脑袋:“姜袅!你可算吃好了!”
安茜从谢静惜身后冒出来,睁大眼睛看着姜袅,又满意的看了看她脑袋上的小蝴蝶,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小蝴蝶,献宝一样给她看看:“喏,我今天也戴上了,好看吧。”
“好看的!”姜袅点了点脑袋,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便发现自家姐姐也跟着自己走了两步。
她奇怪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谢静惜,一旁的安茜已经迫不及待的牵过了她的手。
“吃完了我们就去玩吧,今天御花园可好看了,尤其是晚上,我来带你逛一逛!”
安茜早就想过来找姜袅玩的,奈何她母妃一直压着她,不让她冒犯长公主,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同她说些什么,她也没有注意听,一颗心早就飞到姜袅这里来了。
今晚的小糯米也特别的好看!她想贴着她玩!
好不容易盼到母妃离场,安茜还没有高兴两秒,就瞧见姜羽瞥了她一眼。
聪慧的小公主从那一眼之中就判断出了姜羽的不悦,不由得气恼的瞪了回去。
然后跟在姜羽身边的侍卫就来客客气气的同她说不要打扰姜袅吃饭——
安茜很生气,但是瞧着小糯米吃饭那么开心,那她就给姜羽一丢丢的面子。
百般无聊的安茜等了好半晌,这才等到姜袅吃完,等到姜羽给了她一个眼神——
不是姜羽给了她眼神,只是她恰好要来找小糯米的时候那个人看她了而已。
安茜牵着姜袅的手,无比得意的横了一眼姜羽:“跟我走,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姜羽正在跟谢静惜说话,闻见安茜的话语,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说自己的话:“禀告过阿娘了,他们就先继续跪着吧……我看了半天,少了个人,赵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呢?还没找到?”
“他似乎并没有跟着入宫,”谢静惜沉吟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派暗卫去找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正同安茜笑语盈盈说话的姜袅,神情缓沉:“找到之后直接杀了。”
想起赵家那儿子上一世的所作所为,姜羽也不由得沉了沉脸。
他看着姜袅的背影,缓缓压下心底的怒意:“直接杀了吧,不能再让他打姜袅的主意。”
“……赵家子一向贪慕荣华,又十足好色,按理来说不可能不入宫才是。”
谢静惜蹙了蹙眉头,心头生出一个微妙的念头:“……他是否也,重生了呢?”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都看见了沉重之色。
少倾,姜羽摇了摇头,否决了她的猜测:“若是真的如此,那他就该早早的讨好姜袅了,姜袅在赵家五年之久,不可能他半分准备都没做,依他那个猪脑子,怎么会如此沉得住气呢。”
“但一定要找到他,决不能留他。”
姜羽握紧拳头,语气之中藏着几分杀意:“无论他是否重生之人,他一定得死。”
——上一世赵家子为攀谢府,意图设计姜袅,险些酿成大祸。
眼底还残留着对死亡的恐惧,却已经不能再激荡起半分的情愫感情。
漫不经心的将染了血迹的长剑丢在地上,少年冷淡的看了一眼横在地上的尸体,往后退开两步,随意松了松自己手腕上的束带,漠声道:“收拾干净些,莫要教旁人察觉了些什么。”
少年身后的暗卫们立刻低下头:“是,赵家子已经杀了,那剩下的赵家人呢?”
“不妨事,他们今夜入了皇城,怕是出不来了。”少年垂着眼皮,神情漠然。
身后的暗卫便不再说话,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呈给少年。
“玄九跟玄六已经混入了小郡主的护院之中,走前留有书信,原是打算今夜传给殿下,没有想到您会那么快赶回来,便依旧留在属下此处。”暗卫待他看完,请示道,“殿下,李家怎么处置。”
玄衣墨发的少年将书信看完,一贯冷淡的脸上泛出几分笑意。
“什么怎么处置——李家既然这般有闲心,还敢派人夜袭谢府,那就如他们的愿。”
少年——
林尽染道:“杀了他们。”
第一百五十一章:拆台
少年的语气一贯冷淡,仿佛在同他们谈论今夜的天气一般。
身后的暗卫则是齐齐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属下领命。”
他们的殿下就是个疯子,从他们跟着殿下那一日开始。
暗卫们的心底就明明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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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郡主,这是小人新得的玛瑙珠玉,品色一流,难能可贵。”
姜袅眨巴了一下眼睛,伸手摸了一下呈上来的珠子,转头看向安茜。
首次被人忽视的小公主也不恼怒,只是跟着一起摸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她小声同姜袅说话:“的确是个好东西,我母妃宫中也只有一样这样的物件。”
闻言,送礼的那人顿时浮出了几分得意之色:“这可是小人遍寻京都之物。”
姜袅为难的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柳树下的姜羽跟谢静惜,又老老实实的回头,不解的询问:“可是……今天是阿娘的生辰呀,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而且祖父送了姜袅好多这样的石头。”小姑娘又低声同安茜补充道。
安茜点了点头,好心的同她解释:“这个道理我懂的,他肯定是有事情想要求你阿娘,或者是你祖父帮忙,但是他又见不到你阿娘跟你祖父,只好来找你,想要收买你,让你去说话。”
她顿了顿,无比得意道:“那些人想要求我父皇的时候,就是那么来找我母妃的。”
来呈礼物的人笑容一僵,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仿若恍然大悟的姜袅,顿时要说出来的话语也变得有些说不出口,只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将东西放下后连家门也不报了,便匆匆离去。
姜羽忍不住笑出了声:“行吧,安茜还是有些用的,也不是只会捣乱。”
“人家可比你有用多了,”谢静惜顿了顿,整个人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盛家人来了。”
她避开那头的视线,随口道:“我出去走走,吃多了有些不舒服,你看好姜袅。”
——姜羽若有所思的瞧着谢静惜离去的背影,只是淡定的挑了挑眉头。
谢静惜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负心人,他自然也插不上什么手。
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姜羽迈出步子,朝着姜袅那头走了过去:“姜袅,苍蝇来了。”
正走到他们几人面前的人步伐一僵,最前方的盛岸则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扫了一眼姜羽的身后,这才缓缓地收回目光:“世子,这话着实有些……不太好听了吧。”
“见过永宁郡主,见过公主。”
一众少年郎行了行礼,姜袅鼓起脸颊,瞪着他们几个人:“不许欺负我哥哥。”
——小姑娘还记着这群人动不动就“欺负”她哥哥呢。
姜羽挑了挑眉头,瞧着姜袅气鼓鼓的模样:哦豁,原来她还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呢?
“姜袅现在有很多很多的帮手,你们要是欺负哥哥的话,我就要欺负你们了。”
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挥了挥手,身后的溶月淡风便立刻走上前来。
原本要领着小姑娘走的步伐一顿,姜羽干脆在她背后站定,一副很顺从的模样。
盛岸等人神情一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姑娘背后虎视眈眈的两个丫鬟,以及不远处严阵以待的侍卫们,不由得语气卡住:“……永宁郡主误会了,我等并非是来寻麻烦的,只是来寻世子——”
“不许寻我哥哥,我哥哥跟你们才不是朋友。”小姑娘气呼呼的打断了他们的话。
这群人害的他哥哥在骑射场受惊,还说她阿爹坏话,又害的哥哥挨罚——
一桩桩的事情记在心底,姜袅道:“总之不许来寻我哥哥说话,也不许故意跟我哥哥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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