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绾裴君辰完整版-(沈清绾裴君辰)多人求的小说沈清绾裴君辰全文阅读
沈清绾是个务实的人,不愉快的事情她便不会一直揣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而且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把前世的这些回忆丢到脑后,给元昊盛了饭:“快吃吧小机灵鬼,饿坏了你,你皇叔要找我麻烦的!”
“才不会。”元昊咕哝道:“皇叔只会怪我缠着你,让你都没时间去看他了。”
“嗯?”
沈清绾没太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呀!”元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我饿啦,我说这个饭菜好好吃哦,我要多吃点。”
那乖巧机灵的样子啊。
沈清绾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那就多吃点儿。”
元昊低头,斯文地扒着饭,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就要缠着姑姑不让她去看你,气死你,谁叫你要我抄那么多策论呢?!
……
江州行馆
这几日裴君辰都和章云尘以及其他几个新调派来的官员商议江州的事情,每一日从早议到晚。
今日总算事情有了定论,章云尘也接手了江州一切政务,开始清查官场。
官员们离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白嬷嬷带着晚膳进来,温和道:“殿下请用膳。”
“元昊回来了吗?”裴君辰揉了揉额角问。
“没呢。”白嬷嬷回:“不过这几日都是这个时辰回来,今日应该也不会太晚。”
这说着话,外面就响起元昊机灵的笑声:“皇叔,你在说我吗?我回来了呀!喏,今儿我和姑姑去城郊码头了哦,姑姑给我买了好多贝壳,特别好看呢。”
元昊把一串漂亮的小贝壳拎到裴君辰面前晃啊晃,“皇叔,你觉得好看吗?!”
裴君辰揉额角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朝着裴君元昊看过去,目光幽幽,沉默无语。
元昊得意地说道:“姑姑带我去了她家船厂,船厂好大,船好多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船……”
“她还让船厂的师傅做饭菜给我吃,饭菜好好吃哦。”
“对了,还有这个,小海螺!”元昊献宝似地把海螺递到裴君辰面前,唯恐他看不清楚一般地摇晃着。
“据说这是姑姑前两年随船出海的时候得来的,是姑姑的宝贝!我求了好久姑姑才给我。”
“还有——”
元昊还要从怀中拿东西,裴君辰冷冷说:“够了!”
那张俊朗的脸上冷气蔓延,吓得冷骁和冷云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裴君元昊却睁大眼睛问:“皇叔你不要听我说了吗?!”
这个东西可是姑姑带给你的哦。
“去睡觉!”裴君辰冷声说:“现在,立刻马上!”
“哦。”元昊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就去睡觉了呀。”
他乖乖转过身,刚要往外走,看到桌上饭菜又忍不住停下脚步,“皇叔还没吃晚饭哦……”
裴君元昊叹了口气,“我是姑姑陪我吃的呢,她一直帮我夹菜,盛汤,特别温柔,我都多吃了好几碗饭,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
“姑姑还帮我揉了揉呢。”
“哎,皇叔好忙好可怜,还得自己一个人吃饭。”
话落,元昊摇头晃脑的走了。
裴君辰一口气哽在喉间。
他觉得手好痒好痒,好想把这个臭小子抓过来揍一顿!
冷骁和冷云忍不住又后退了好几步,退到大殿门口去了。
白嬷嬷面上有些无奈。
皇上还真是懂得踩殿下的痛脚呢。
明知道殿下这几天忙于公事,都和无忧姑娘好几日没见了,心烦气躁的很,他还故意一直说无忧姑娘对他多好多好。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瞧着裴君辰坐在桌案后生闷气,都不往桌边挪步,白嬷嬷犹豫着要不要劝裴君辰吃东西。
从晌午到现在一直忙公事,可是没吃东西没喝水。
裴君辰却忽然起身往外走:“饭菜撤了吧!”
“殿下,您——”白嬷嬷追了两步。
裴君辰遥遥丢下一句话:“我出去。”
……
福寿院里,沈清绾给爷爷按摩了头部的穴位。
老人在那力度始终的按摩之中睡了过去,沈清绾给爷爷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大小姐——”
“嘘!”沈清绾对忠叔低声说:“小声些,爷爷睡了。”
忠叔连忙点头,等到了院外,才低声说道:“老爷最近这个月晚上睡的好了很多,白日里的精神也不错,多亏了大小姐日日盯着针灸按摩。”
沈清绾笑道:“我不盯着谁盯着?”
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忠叔说:“大小姐孝顺是好事,但老爷一直觉得大小姐这样太累了些。”
既要亲自照顾老爷子的身体,还要兼顾百善堂和船行镖行,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沈清绾这样忙碌,明老爷子怎么能不心疼?
忠叔恳切地说:“大小姐就把按摩的手法教给老奴吧,这样晚上老奴照看老爷就好,小姐也能多点时间休息。”
沈清绾想了想,“我总有忙到顾不上的时候,总不能让爷爷一直等我来再按摩吧,也好,从明日我便把这手法教给您。”
离开福寿园后,沈清绾顺着长廊往自己的无忧阁走。
今日奔波一日,现在腰腿胳膊都有点不舒服,沈清绾一边走一边轻轻活动着。
彩月说:“小姐,有封沈总管的信呢,今日一直没顾上交给您。”
“嗯?拿来我看。”沈清绾一边接过来一边说:“约莫是京城安顿的事情吧,也不知怎样了。”
100、吃醋
彩月瞧着沈清绾看了一会儿,唇角弯起露出笑意,忍不住问道:“小姐,沈总管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吗?”
“嗯。”沈清绾点点头,“沈清辞到底是沈清辞,办事妥当着呢。”
沈清绾把信收起,继续往前。
“小姐!”彩月忽然惊呼一声,一把握住了沈清绾的手臂。
“怎么了?大惊小——”沈清绾慢吞吞地抬头,看到彩月朝着一个方位瞪着眼睛,便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一愕,唇瓣开合间吐出个“怪”。
下一瞬,沈清绾眉眼含笑地小跑上前,停在那男人面前,“殿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夜凉如水,裴君辰一身玄色锦袍,束着墨玉高冠,静静地立在回廊下,身后无护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此处站了多久。
裴君辰沉默不语。
他的手抚上沈清绾的嘴角,轻轻摩挲过那弯起的弧度。
他的心里在比较,沈清绾的笑容是看到自己的现在更甜美,还是刚才说起沈清辞的时候,那一抹笑意更加愉悦。
他的手指带着细茧,稍微有些粗糙,摩擦过沈清绾滑嫩的肌肤,有点儿痒。
沈清绾忍不住抿了抿唇瓣,柔声询问:“是我的嘴巴上有脏东西?”
这声询问唤回了裴君辰的神思。
他回了神,也把自己的手收走,“没有。”
夜色太沉,回廊里的灯光很暗,瞧不出他的真实心情来,但也感觉得到,这会儿的裴君辰心情算不上愉悦。
沈清绾想了想,将他的大手握住,拉着他往自己的无忧阁走。
裴君辰什么也没说,亦步亦趋地跟着。
等到了无忧阁内,沈清绾帮他倒茶,“是案子的事情不顺利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烦心事?”
裴君辰说:“没有。”
案子再怎么烦心,他都有办法处理,唯一能让他心情起伏不定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沈清绾罢了。
他现在吃元昊的醋,也吃沈清辞的醋,十分的不舒服。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这些不满。
而此时,沈清绾这样温柔的态度,也没有抚平他心里的不舒服,还缺点什么。
他觉得自己度量又小又敏感。
真糟糕。
裴君辰有些郁闷地闭了闭眼睛。
“殿下。”沈清绾的询问声又在这时响了起来:“你的伤口最近感觉怎么样?”
裴君辰张开眼。
他没太听清楚沈清绾问了什么,只捕捉到两个字——伤口!
一句话就顺势说了出来。
“那伤口有点可怖,我想起你前几日看了我的伤,怕你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来……看看。”
“……”
沈清绾呆了呆,这是什么答非所问?
裴君辰话一出口也意识到了不对,但说都说了,只能尴尬地别开脸,立即说道:“伤口无事。”
噗嗤。
沈清绾没忍住失笑出声。
裴君辰心里更加尴尬,面上也更加僵硬,只觉得自己好蠢,顿时便甩袖起身想离开。
“等等!”
沈清绾小跑过去,堵在门口挡着他,眉眼含笑地说:“殿下好可爱。”
看伤口都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竟然现在才想起说伤口可怖,怕她晚上睡不着,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
裴君辰一脸僵硬,因那“可爱”二字死死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殿下呀……”沈清绾不等他发作,便低声开口:“你就不会说,你是想我了,或者你的伤口有点疼,想让我帮你看?”
非要找那么蹩脚尴尬的理由。
裴君辰窘迫地别开脸,想说点什么,但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沈清绾心中微叹,大胆地凑上前去,“想抱抱吗?”
裴君辰立即看向她。
沈清绾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凑在他耳边开口,声音又柔又媚:“想接吻吗?据说,亲密接触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两人身高所限,其实沈清绾踮着脚也靠不到他耳畔。
那香软的呼吸是撒在裴君辰下颌处的。
裴君辰的下颌也是瞬间绷紧,如何抗拒的了这样的甜蜜靠近。
大手掌上了沈清绾的腰,裴君辰眼眸沉沉地看着她,等着沈清绾靠过来。
沈清绾却停在呼吸交融的位置不动了,“殿下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裴君辰哑声问:“什么?”
“一个饿惨了的人。”沈清绾的手抚上他的脸,细细地描画他的眉眼,解读他眼底的那些深沉:“你的面前摆着一份你自己钟意的饭菜。”
“你很想吃,可你却偏要克制,等着盘子里的饭菜自己跑到你嘴巴里面去。”
他的眼神很沉,沈清绾不太能辨别清楚他的想法。
但从他的肢体反应感觉得到他在克制。
前面有好几次亲近,他都是这样,非常地克制。
她不知道裴君辰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不喜欢。
这样的他,让沈清绾觉得若即若离,心像是吊了起来,七上八下并不安全。
“可是食物……怎么会自己跑到你的嘴巴里?”
沈清绾想用唇碰碰他的唇角,无奈他太高碰不到,便只能用鼻尖划过他的唇线,悠悠地说:“你不想和我亲近吗?”
裴君辰快到了自制力的临界点,捏在沈清绾腰间的手收紧,额头甚至也沁出些许细汗。
他喉结滚动,哑声说道:“你说过,你会主动。”
他就是贪恋她主动。
那样才会让他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他。
“你忘了吗?”裴君辰追问。
沈清绾微眯着眼打量着他,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小心翼翼,也看到了期待。
他在等她靠近。
“你想做什么、要什么都行,只要是你,我都允。”裴君辰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再靠近一点点——我想你主动靠近我。”
那种眼神直白也迫切,看的沈清绾心头猛然一酥。
这谁受得了?!
沈清绾心里方才冒出来的那点不高兴消失的一干二净,踮起脚来够不到他唇的身高问题也都不是问题!
她猛然一跳,双臂紧紧抱住裴君辰的脖子,唇狠狠地捻到了裴君辰的嘴巴上。
裴君辰托着她的腰抱着她。
吻从唇上辗转到脸上,眼角,下颌,最后到了颈项。
沈清绾轻轻咬了裴君辰的喉结一下,柔柔地说:“你好会撩。”
裴君辰不太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但猜到大致是在夸他吧。
他喉间溢出低沉的笑,一路抱着沈清绾送到了软软的床榻上去。
101、裴君辰的贞操观念
他要起身,沈清绾却抱住他的颈子不许他走。
裴君辰的手撑在她的脸颊边,眼底含着些许雾气般弥漫的欲色,以及些许疑问。
沈清绾用力把他往下拉,翻身将他按在了自己的床褥之间。
裴君辰有些许错愕,“你——”
沈清绾的唇落了下来,亲吻的间隙轻轻地说:“你不是喜欢我主动吗?我其实也喜欢。”
喜欢这种为所欲为的感觉。
而且今日她有点小冲动,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份上。
是不是她干什么,他都能由着她上下其手?
沈清绾现代那一世忙于攻克学位,穿来便只有裴君辰一个男人,说起来算半个雏儿。
亲吻都是笨拙的,这会儿心里想撩拨他,奈何不太会,唇在他脸上流连了一圈儿之后,循着心里的渴望,顺着他的竖领把手划进去。
他锦袍下面是墨色轻软的绸缎中衣,因为腰带束着,上衣略紧,沈清绾的手探不进去,便隔着中衣摸索而过,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裴君辰喉结滚动,身体却紧绷着,死死地盯着沈清绾的脸。
“真的都允啊。”沈清绾轻笑着,素白好看的手一路沿着腰带往下划。
她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其实并不太敢,就是单纯地想看看他,是不是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由着她。
裴君辰面色一变,当然不可能由着她了!
他一把握住沈清绾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拉下去,手掌一抬,边上的薄被飘起,落到了沈清绾的身上,把沈清绾的脸也给盖住了。
等沈清绾把被子拉下来的时候,裴君辰已经稳稳地坐在床边。
沈清绾捏着被角笑:“不是什么都允吗?”
裴君辰抿着唇,沉沉地看着沈清绾一时无话,但耳朵却是红了一大半。
就那么看了半晌,他快速别开脸,“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裴君辰沉沉地说着,又补充道:“只有我的妻子可以。”
沈清绾挑了挑眉:“殿下是在为您未来的摄政王妃守清白?那你诱我吻你抱你又算什么?”
自然是因为将你当做妻子人选,你才能上下其手!
但这话裴君辰当然不会说。
他别开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清绾坐起身,双手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追问:“我算什么?”
“……”
裴君辰沉默着。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方才的话。
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他却说要妻子才可以更深入的碰他,他怕沈清绾觉得他没有真心,玩弄与她。
可直白地说等她做妻子,他着实是说不出来。
他看着沈清绾挑起的眉梢落下,眼底的笑意也逐渐散去,心里忽然一急,紧紧将她揽在怀中。
沈清绾的心情有点复杂。
她忽然不太确定,裴君辰到底对她是个什么心态了。
就那么相拥了一阵子,沈清绾心中暗暗一叹,把自己那复杂的心情压了下去。
“我帮你看看伤。”沈清绾说。
裴君辰揽着她的姿势分毫不动,也不吭声。
沈清绾轻推着他:“殿下,你不会睡着了吧?”
“没。”
“先把我松开。”
“……”裴君辰沉默一瞬,不太甘愿地把她松开。
“到桌边去坐。”沈清绾拉着他到了桌子边上,帮他把外衣宽了,挽起宽松的中衣袖子,给他检查伤口恢复情况。
裴君辰侧着脸,看到她的表情认真,动作轻柔而仔细,心里忽然有些闷。
他不喜欢她这样,把自己当成寻常病人,而她自己是医者的这种相处状态。
他喜欢她媚眼如丝地撩拨他,抱着他,靠近他,笑着与他说话。
“沈清绾。”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不同,你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沈清绾看了他一会儿,浅浅地应了一个“嗯”,便拆开裹着伤口的纱布,拿了药箱来清理,然后重新上药,“我让元昊给你带了一罐特制的药膏,是舒痕止痒的,抹了会舒服很多。”
“什么时候带的?”
“今儿分开的时候。”沈清绾拿了干净的纱布来,慢慢缠上他的手臂开始包扎。
裴君辰眉心微皱。
元昊根本没提!
臭小孩!
伤口很快包扎好,沈清绾帮裴君辰将衣服穿好,坐到了他对面一步远处的圆凳上,“贪腐案的事情,我能问问现在怎么样了吗?”
裴君辰自己心里郁闷着,但她的问题却舍不得不回答,慢慢说道:“快结束了。”
贪腐的事情,从江州的根上就坏了,所有官员沆瀣一气,账册是假的,报给朝廷的税务也是假的,大小官员贪污接近十亿两白银,是整个楚国几乎五年的赋税总和。
脏银由那个妙卉师太帮江州刺史藏匿,现在脏银已经追剿回来封箱,等过几日便要押入京中去。
沈清绾又问起人员处置。
裴君辰说:“严惩。”
江州刺史死罪难逃,其余大小官员按照涉事深浅依律法处置。
傅明廷涉嫌勾结贿赂,死罪可免,但也得流放三千里充军十五年。
沈清绾唇角微微一勾:“他该有此报。”
外面响起更夫的梆子声。 沈清绾说:“快子时了,殿下,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你恐怕还有许多的政务要处理呢。”
“……”
裴君辰沉默地看着沈清绾,明显感觉到她现在比自己刚出现的时候要平静了许多。
他不太想走,唇瓣蠕动。
“殿下还有事?”沈清绾问。
裴君辰深吸了口气,艰难道:“没……你、你也早点休息。”
话落,他有些复杂地看了沈清绾一眼,转身走了。
沈清绾到窗边去,顺着半开的窗户缝隙,看着裴君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眉宇之间隆起些许疑惑。
说对她无感吧,他的表现分明不是。
说他对她情深义重吧,他却又别别扭扭的。
为什么?
难道当真是如她上次的猜测,裴君辰是个贞操观念很重的人,因为前世他们发生了那件事情,所以他对自己才那么执着。
而今生他们之间没发生那件事,所以他对她的感情变淡了?
沈清绾想了片刻,有些无语地轻嗤了一声:“要不要这么离谱?”
102、贪官斩首
沈清绾思忖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床榻上睡下了。
裴君辰回去之后,却是彻夜不眠。
一整日几乎水米未进,他却也并不觉得多饿。
白嬷嬷准备了夜宵送来,温声劝道:“殿下,多少吃一点吧,您还受着伤呢,不吃东西身体怎么撑得住。”
“嬷嬷。”
裴君辰表情略有些茫然地说道:“你说,我要怎么对她才好?”
白嬷嬷哪能不知道,那个“她”说的就是沈清绾?
她温柔慈爱地说:“瞧着明姑娘对殿下的关心程度,她很喜欢殿下,殿下对她也恋的紧,你们二人是两情相悦,心里想怎样对她,便怎样对她就好。”
“你不懂。”
裴君辰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轻轻揉着额角。
他总觉得沈清绾对他的喜欢,有些缥缈。
习惯了被拒绝,被厌恶,这份喜欢也觉得不太真实。
他明明很想沉溺其中,却每每告诉自己不要沉溺,等她一点点走近他。
白嬷嬷哪里懂得他千回百转的心思,便只能劝他用些宵夜。
裴君辰心情不好,勉强吃了一些,这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着,四更天便起身,召章云尘前来议事。
……
元昊照常缠着沈清绾。
沈清绾处理完百善堂的琐事之后,会带着元昊吃喝玩乐。
很快到了九月下旬,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元昊人也有些犯懒,吃饱喝足就躺在百善堂的雅间里打哈欠。
“姑姑,今日的病人好像不多哎。”
“嗯。”沈清绾正在配药,“天气不好,出来看病的人自然少。”
“唔,是哦。”元昊懒懒地说着,看了沈清绾一会儿,爬起身来托着腮瞅她:“姑姑,这是你给我皇叔配的药膏吧?”
“你最近都让我带了好几罐回去了,你为什么不自己送给他啊。”
“他忙。”沈清绾微笑着看了元昊一眼,“每日从早忙到晚,我若是再去打扰,他岂不是都没时间休息了?”
“那倒是。”元昊点点头,“江州这里的事情好复杂,我旁听了两日,根本听不出头绪,还好有皇叔,不然这个龙椅我怎么坐的安稳。”
沈清绾笑意微敛。
是啊,他是一国柱石,没有他,这江山风雨飘摇。
沈清绾垂下眼,把药膏装进白瓷的罐子里,交给元昊,又说:“今日北市街口贪官斩首,去看看吧。”
“好啊。”
元昊本来是想去看的,但因为和沈清绾在一起所以没提。
他觉得,姑姑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肯定不喜欢看人砍头吧,谁知道她竟然主动说要去哦。
……
马车摇摇晃晃着,很快到了北市街口。
当上到街口那细雨楼三楼雅间的时候,元昊才知道沈清绾是早早就定了座的。
元昊不禁有些咋舌,“姑姑,你为什么会想看这个?”
“你瞧。”沈清绾没回答,而是指着不远处说:“那些贪官全都押来了。”
元昊赶紧跑过去,顺着窗户朝外看。
十八辆囚车排成一条长龙,边上穿着黑甲的禁卫军骑马护卫。
沿街的百姓将臭鸡蛋和烂菜沈疯狂地丢向那些官员的囚车,一个个咒骂着官员们的恶行,也歌颂着摄政王的雷霆手段。
“这些狗官,这几年祸害了多少条人命,荼毒了多少百姓,今日终于罪有应得了!”
“要不是摄政王殿下亲临江州查案,这江州还不知道要黑暗多少年。”
“就是,摄政王就是我们乾国的天,乾国的地。”
那些贪官们被押下囚车,刀斧加身,有的怕死的脸色发白的哭喊求饶,百姓的臭鸡蛋和烂菜沈毫不留情砸了那些人满头满脸。
“时辰到,行刑!”
今日的监斩官章云尘是新上任的江州刺史,冷脸无情地丢下令牌。
刽子手们刀斧斩落,十八颗人头飞了出去。
让百姓们怨声载道的贪官们死无全尸,大快人心。
有百姓跪下高呼摄政王千岁,然后接连一大片都是高呼千岁的声音。
那些声音里,全是对裴君辰的敬畏和尊崇。
“皇叔……”细雨楼三楼的裴君元昊喃喃说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像皇叔一样,有雷霆手段,让天下万民臣服。”
“会有那一天的。”沈清绾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柔地笑道:“我相信你。”
元昊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底一片星光闪烁,竟忽然就自信起来,觉得自己当真会有握紧权柄,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好了,都结束了。”沈清绾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今日天气不好,晚点可能要下雨,我早点送你回去?”
“嗯。”
元昊点点头。
沈清绾带他上了马车,一路送他到江州行馆,把他放下。
这时候天已经下起小雨。
沈清绾把马车里的伞拿出来,撑好才交给他:“快进去吧。”
“好呀。”元昊乖巧地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姑姑,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今日那些贪官都斩首了,皇叔肯定不忙的,你们都好久没见了,说说话啊。”
自从那天晚上,她和裴君辰在无忧阁分开之后,的确再未见过。
她忙于百善堂和造船的事情,裴君辰也忙于案件审理,以及清洗江州官场。
沈清绾其实也有点想见他。
但她却淡淡一笑:“不了,姑姑还有点事情。”
“哦。”元昊点点头,低声问:“姑姑,你和皇叔是闹矛盾了吗?”
“没有。”沈清绾微笑,“你快进去吧,姑姑这就要走了哦。”
“那好吧……”元昊只得进了行馆,走了三步又忍不住回头。
这一回,沈清绾已经放下马车车帘,车也转头离开了。
元昊咕哝道:“肯定是皇叔惹姑姑生气了,皇叔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姑姑他怎么舍得惹她不高兴?!”
他为沈清绾鸣不平,打着伞一路小跑到大殿去,想跟皇叔要个说法。
“皇叔、皇叔!”他跑进去,却见大殿内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凑没有。
“皇上回来了!”白嬷嬷温和地上前来,“头发有点湿呢,老奴先帮您熬一碗姜汤驱驱寒气。”
“皇叔人呢?!”元昊追问。
“殿下啊——”白嬷嬷一边拉着元昊往外走一边说:“方才就出去了。”
103、我在等你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沈清绾托着腮,顺着车窗看了会儿。
街道上有百姓在奔走,还有人小声议论着方才贪官污吏被斩杀的事情,看起来大家的表情都很振奋。
是那种被长久压迫之后忽然解放出来的振奋。
在政事上,裴君辰似乎比前世还要滴水不漏啊。
沈清绾唇角微微勾了勾,心道:他这摄政王从来不是绣花枕头空架子,反倒是那些贪官,那些反臣,太把他们自己当回事了。
以为裴君辰不敢。
可九岁上战场,十八岁监国摄政的裴君辰从不畏惧任何人挑衅。
他自有能耐手掌乾坤。
“殿下总算忙完了,今日或明日怕是要来找小姐的。”彩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咱们不要在船行逗留太久,等会儿早点回府吧,小姐。”
“……”
沈清绾神思被拉了回来,眼底神情略微有些迷茫。
彩月的话让她想起上一次见到裴君辰时候的情形。
她觉得现在的裴君辰对她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沉了。
或许,他有点喜欢她,但并不爱她。
历经前世,真正体会过那种沉重的她特别明白,克制不住的才是爱,真正的爱从来都是不正常的。
如果一个男人,能时刻对你保持清醒,保持克制,能够压抑,那么,那不叫作爱。
爱是不清醒的,是控制不住的,是失魂落魄、胡思乱想。
也是惦记,是心疼,是想见面。
爱的本质是付出,占有欲、敏感和不清醒。
粘人、吃醋多疑和莫名其妙,都是爱的附属属性。
爱是不会理智的。
可裴君辰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太能保持清醒和克制。
这和前世的他差别太大。
沈清绾扯了扯唇,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涩。
当她体会过那种深沉,面对如今的裴君辰,就变得患得患失,畏首畏尾起来。
人真的容易贪心,总想要更多的爱。
而在此时,她自己其实都不能分辨,自己对他算是喜欢还是爱。
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事情。
沈清绾不喜欢患得患失,轻轻吸了口气,努力想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想想现在面对的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
云家的书信已经来了好几封了,说京中一切准备妥当,问她何时进京。
她原本是打算和裴君辰一起去的,现在却已经不这么打算了。
一起前往的前提是情根深种。
若没有那份深沉的关系,她跟着他进京算怎么回事?
她打算自己去。
因为傅柔已经变卖产业暗中进京了。
她不可能让傅柔好过。
彩月贴身照看沈清绾,自然是发现了最近沈清绾和裴君辰之间的不对劲,所以说那个话缓解一下沈清绾的心情,哪知沈清绾没吭声,表情还冷淡不少。
彩月也不敢多说,又说起府上其他事情,还念叨起无双来。
“无双姐姐也不知去忙什么了,这次离府竟然一年都没回来。”彩月低声说:“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沈清绾淡淡说:“她忙。”
彩月“哦”了一声也不好多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到了船行前面停下来。
此时雨已经下的很大,彩月跳下车说:“小姐稍等,我去拿伞!”
车上的伞方才给了元昊了。
从门前到船行的客房好一段路,彩月想,沈清绾要是走着去肯定淋湿了。
“等一下!”沈清绾喊她。
彩月却已经快速跑进了雨幕之中,眨眼进了船行大门。
沈清绾无奈,只得等在车上,以免她一番辛苦白费。
她打算放下车帘,退回马车内,却在视线微转的一瞬陡然停住动作。
不远处,一个一身玄色锦袍,腰束昆山玉带的男子撑着一柄黑伞迈步往这边走来。
便是没看到他的脸,沈清绾都已经认出,那是裴君辰!
他怎么在这儿?
裴君辰漫步上前。
船行这里都是泥土路,他那黑色绣如意云纹的云靴踩在坑洼之中,溅了不少泥泞。
等到了马车近前,伞沿微抬,露出他那张脸。
墨发束的一丝不苟,今日他没有戴象征身份的高冠,而是戴了一只小巧简单的墨玉小冠,别着墨色的发簪。
束袖的锦袍十分合体,勾勒出宽肩窄腰。
雨幕沉沉。
沈清绾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一晚自己压着他,手指描绘过他身前的触感,手指就忍不住蜷了蜷。
沈清绾抿了抿唇,按骂自己一声“好色”,面对着裴君辰的那张脸却温柔平静,“殿下怎么在这儿?”
裴君辰说:“等你。”
沈清绾有些意外,“你来这里等我?”
她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公务,来巡查,或者是什么。
“嗯。”裴君辰一点头,把伞朝她递来。
沈清绾下意识地接过。
接完又反应过来,自己拿他伞做什么,彩月已经去取了。
可裴君辰却双手一伸,稳稳地把她抱了下来。
“殿下!”沈清绾低呼一声,连忙攀住他的臂膀。
裴君辰抱着她,朝着船厂内走,淡声说:“打好伞。”
“……哦。”
沈清绾呆呆地看着他,不懂得他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儿来干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又不是没脚?
但她到底是没扭捏地跳下来。
进到船厂大门的时候,彩月正好拿了伞朝外跑,瞧见他们二人嘴巴瞬间张大。
“哪边?”裴君辰询问的声音唤回了彩月的理智。
彩月连忙说:“殿下随我来。”
而且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把前世的这些回忆丢到脑后,给元昊盛了饭:“快吃吧小机灵鬼,饿坏了你,你皇叔要找我麻烦的!”
“才不会。”元昊咕哝道:“皇叔只会怪我缠着你,让你都没时间去看他了。”
“嗯?”
沈清绾没太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呀!”元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我饿啦,我说这个饭菜好好吃哦,我要多吃点。”
那乖巧机灵的样子啊。
沈清绾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那就多吃点儿。”
元昊低头,斯文地扒着饭,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就要缠着姑姑不让她去看你,气死你,谁叫你要我抄那么多策论呢?!
……
江州行馆
这几日裴君辰都和章云尘以及其他几个新调派来的官员商议江州的事情,每一日从早议到晚。
今日总算事情有了定论,章云尘也接手了江州一切政务,开始清查官场。
官员们离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白嬷嬷带着晚膳进来,温和道:“殿下请用膳。”
“元昊回来了吗?”裴君辰揉了揉额角问。
“没呢。”白嬷嬷回:“不过这几日都是这个时辰回来,今日应该也不会太晚。”
这说着话,外面就响起元昊机灵的笑声:“皇叔,你在说我吗?我回来了呀!喏,今儿我和姑姑去城郊码头了哦,姑姑给我买了好多贝壳,特别好看呢。”
元昊把一串漂亮的小贝壳拎到裴君辰面前晃啊晃,“皇叔,你觉得好看吗?!”
裴君辰揉额角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朝着裴君元昊看过去,目光幽幽,沉默无语。
元昊得意地说道:“姑姑带我去了她家船厂,船厂好大,船好多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船……”
“她还让船厂的师傅做饭菜给我吃,饭菜好好吃哦。”
“对了,还有这个,小海螺!”元昊献宝似地把海螺递到裴君辰面前,唯恐他看不清楚一般地摇晃着。
“据说这是姑姑前两年随船出海的时候得来的,是姑姑的宝贝!我求了好久姑姑才给我。”
“还有——”
元昊还要从怀中拿东西,裴君辰冷冷说:“够了!”
那张俊朗的脸上冷气蔓延,吓得冷骁和冷云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裴君元昊却睁大眼睛问:“皇叔你不要听我说了吗?!”
这个东西可是姑姑带给你的哦。
“去睡觉!”裴君辰冷声说:“现在,立刻马上!”
“哦。”元昊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就去睡觉了呀。”
他乖乖转过身,刚要往外走,看到桌上饭菜又忍不住停下脚步,“皇叔还没吃晚饭哦……”
裴君元昊叹了口气,“我是姑姑陪我吃的呢,她一直帮我夹菜,盛汤,特别温柔,我都多吃了好几碗饭,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
“姑姑还帮我揉了揉呢。”
“哎,皇叔好忙好可怜,还得自己一个人吃饭。”
话落,元昊摇头晃脑的走了。
裴君辰一口气哽在喉间。
他觉得手好痒好痒,好想把这个臭小子抓过来揍一顿!
冷骁和冷云忍不住又后退了好几步,退到大殿门口去了。
白嬷嬷面上有些无奈。
皇上还真是懂得踩殿下的痛脚呢。
明知道殿下这几天忙于公事,都和无忧姑娘好几日没见了,心烦气躁的很,他还故意一直说无忧姑娘对他多好多好。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瞧着裴君辰坐在桌案后生闷气,都不往桌边挪步,白嬷嬷犹豫着要不要劝裴君辰吃东西。
从晌午到现在一直忙公事,可是没吃东西没喝水。
裴君辰却忽然起身往外走:“饭菜撤了吧!”
“殿下,您——”白嬷嬷追了两步。
裴君辰遥遥丢下一句话:“我出去。”
……
福寿院里,沈清绾给爷爷按摩了头部的穴位。
老人在那力度始终的按摩之中睡了过去,沈清绾给爷爷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大小姐——”
“嘘!”沈清绾对忠叔低声说:“小声些,爷爷睡了。”
忠叔连忙点头,等到了院外,才低声说道:“老爷最近这个月晚上睡的好了很多,白日里的精神也不错,多亏了大小姐日日盯着针灸按摩。”
沈清绾笑道:“我不盯着谁盯着?”
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忠叔说:“大小姐孝顺是好事,但老爷一直觉得大小姐这样太累了些。”
既要亲自照顾老爷子的身体,还要兼顾百善堂和船行镖行,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沈清绾这样忙碌,明老爷子怎么能不心疼?
忠叔恳切地说:“大小姐就把按摩的手法教给老奴吧,这样晚上老奴照看老爷就好,小姐也能多点时间休息。”
沈清绾想了想,“我总有忙到顾不上的时候,总不能让爷爷一直等我来再按摩吧,也好,从明日我便把这手法教给您。”
离开福寿园后,沈清绾顺着长廊往自己的无忧阁走。
今日奔波一日,现在腰腿胳膊都有点不舒服,沈清绾一边走一边轻轻活动着。
彩月说:“小姐,有封沈总管的信呢,今日一直没顾上交给您。”
“嗯?拿来我看。”沈清绾一边接过来一边说:“约莫是京城安顿的事情吧,也不知怎样了。”
100、吃醋
彩月瞧着沈清绾看了一会儿,唇角弯起露出笑意,忍不住问道:“小姐,沈总管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吗?”
“嗯。”沈清绾点点头,“沈清辞到底是沈清辞,办事妥当着呢。”
沈清绾把信收起,继续往前。
“小姐!”彩月忽然惊呼一声,一把握住了沈清绾的手臂。
“怎么了?大惊小——”沈清绾慢吞吞地抬头,看到彩月朝着一个方位瞪着眼睛,便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一愕,唇瓣开合间吐出个“怪”。
下一瞬,沈清绾眉眼含笑地小跑上前,停在那男人面前,“殿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夜凉如水,裴君辰一身玄色锦袍,束着墨玉高冠,静静地立在回廊下,身后无护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此处站了多久。
裴君辰沉默不语。
他的手抚上沈清绾的嘴角,轻轻摩挲过那弯起的弧度。
他的心里在比较,沈清绾的笑容是看到自己的现在更甜美,还是刚才说起沈清辞的时候,那一抹笑意更加愉悦。
他的手指带着细茧,稍微有些粗糙,摩擦过沈清绾滑嫩的肌肤,有点儿痒。
沈清绾忍不住抿了抿唇瓣,柔声询问:“是我的嘴巴上有脏东西?”
这声询问唤回了裴君辰的神思。
他回了神,也把自己的手收走,“没有。”
夜色太沉,回廊里的灯光很暗,瞧不出他的真实心情来,但也感觉得到,这会儿的裴君辰心情算不上愉悦。
沈清绾想了想,将他的大手握住,拉着他往自己的无忧阁走。
裴君辰什么也没说,亦步亦趋地跟着。
等到了无忧阁内,沈清绾帮他倒茶,“是案子的事情不顺利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烦心事?”
裴君辰说:“没有。”
案子再怎么烦心,他都有办法处理,唯一能让他心情起伏不定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沈清绾罢了。
他现在吃元昊的醋,也吃沈清辞的醋,十分的不舒服。
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这些不满。
而此时,沈清绾这样温柔的态度,也没有抚平他心里的不舒服,还缺点什么。
他觉得自己度量又小又敏感。
真糟糕。
裴君辰有些郁闷地闭了闭眼睛。
“殿下。”沈清绾的询问声又在这时响了起来:“你的伤口最近感觉怎么样?”
裴君辰张开眼。
他没太听清楚沈清绾问了什么,只捕捉到两个字——伤口!
一句话就顺势说了出来。
“那伤口有点可怖,我想起你前几日看了我的伤,怕你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来……看看。”
“……”
沈清绾呆了呆,这是什么答非所问?
裴君辰话一出口也意识到了不对,但说都说了,只能尴尬地别开脸,立即说道:“伤口无事。”
噗嗤。
沈清绾没忍住失笑出声。
裴君辰心里更加尴尬,面上也更加僵硬,只觉得自己好蠢,顿时便甩袖起身想离开。
“等等!”
沈清绾小跑过去,堵在门口挡着他,眉眼含笑地说:“殿下好可爱。”
看伤口都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竟然现在才想起说伤口可怖,怕她晚上睡不着,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
裴君辰一脸僵硬,因那“可爱”二字死死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殿下呀……”沈清绾不等他发作,便低声开口:“你就不会说,你是想我了,或者你的伤口有点疼,想让我帮你看?”
非要找那么蹩脚尴尬的理由。
裴君辰窘迫地别开脸,想说点什么,但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沈清绾心中微叹,大胆地凑上前去,“想抱抱吗?”
裴君辰立即看向她。
沈清绾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凑在他耳边开口,声音又柔又媚:“想接吻吗?据说,亲密接触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两人身高所限,其实沈清绾踮着脚也靠不到他耳畔。
那香软的呼吸是撒在裴君辰下颌处的。
裴君辰的下颌也是瞬间绷紧,如何抗拒的了这样的甜蜜靠近。
大手掌上了沈清绾的腰,裴君辰眼眸沉沉地看着她,等着沈清绾靠过来。
沈清绾却停在呼吸交融的位置不动了,“殿下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裴君辰哑声问:“什么?”
“一个饿惨了的人。”沈清绾的手抚上他的脸,细细地描画他的眉眼,解读他眼底的那些深沉:“你的面前摆着一份你自己钟意的饭菜。”
“你很想吃,可你却偏要克制,等着盘子里的饭菜自己跑到你嘴巴里面去。”
他的眼神很沉,沈清绾不太能辨别清楚他的想法。
但从他的肢体反应感觉得到他在克制。
前面有好几次亲近,他都是这样,非常地克制。
她不知道裴君辰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不喜欢。
这样的他,让沈清绾觉得若即若离,心像是吊了起来,七上八下并不安全。
“可是食物……怎么会自己跑到你的嘴巴里?”
沈清绾想用唇碰碰他的唇角,无奈他太高碰不到,便只能用鼻尖划过他的唇线,悠悠地说:“你不想和我亲近吗?”
裴君辰快到了自制力的临界点,捏在沈清绾腰间的手收紧,额头甚至也沁出些许细汗。
他喉结滚动,哑声说道:“你说过,你会主动。”
他就是贪恋她主动。
那样才会让他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他。
“你忘了吗?”裴君辰追问。
沈清绾微眯着眼打量着他,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小心翼翼,也看到了期待。
他在等她靠近。
“你想做什么、要什么都行,只要是你,我都允。”裴君辰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再靠近一点点——我想你主动靠近我。”
那种眼神直白也迫切,看的沈清绾心头猛然一酥。
这谁受得了?!
沈清绾心里方才冒出来的那点不高兴消失的一干二净,踮起脚来够不到他唇的身高问题也都不是问题!
她猛然一跳,双臂紧紧抱住裴君辰的脖子,唇狠狠地捻到了裴君辰的嘴巴上。
裴君辰托着她的腰抱着她。
吻从唇上辗转到脸上,眼角,下颌,最后到了颈项。
沈清绾轻轻咬了裴君辰的喉结一下,柔柔地说:“你好会撩。”
裴君辰不太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但猜到大致是在夸他吧。
他喉间溢出低沉的笑,一路抱着沈清绾送到了软软的床榻上去。
101、裴君辰的贞操观念
他要起身,沈清绾却抱住他的颈子不许他走。
裴君辰的手撑在她的脸颊边,眼底含着些许雾气般弥漫的欲色,以及些许疑问。
沈清绾用力把他往下拉,翻身将他按在了自己的床褥之间。
裴君辰有些许错愕,“你——”
沈清绾的唇落了下来,亲吻的间隙轻轻地说:“你不是喜欢我主动吗?我其实也喜欢。”
喜欢这种为所欲为的感觉。
而且今日她有点小冲动,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份上。
是不是她干什么,他都能由着她上下其手?
沈清绾现代那一世忙于攻克学位,穿来便只有裴君辰一个男人,说起来算半个雏儿。
亲吻都是笨拙的,这会儿心里想撩拨他,奈何不太会,唇在他脸上流连了一圈儿之后,循着心里的渴望,顺着他的竖领把手划进去。
他锦袍下面是墨色轻软的绸缎中衣,因为腰带束着,上衣略紧,沈清绾的手探不进去,便隔着中衣摸索而过,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裴君辰喉结滚动,身体却紧绷着,死死地盯着沈清绾的脸。
“真的都允啊。”沈清绾轻笑着,素白好看的手一路沿着腰带往下划。
她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其实并不太敢,就是单纯地想看看他,是不是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由着她。
裴君辰面色一变,当然不可能由着她了!
他一把握住沈清绾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拉下去,手掌一抬,边上的薄被飘起,落到了沈清绾的身上,把沈清绾的脸也给盖住了。
等沈清绾把被子拉下来的时候,裴君辰已经稳稳地坐在床边。
沈清绾捏着被角笑:“不是什么都允吗?”
裴君辰抿着唇,沉沉地看着沈清绾一时无话,但耳朵却是红了一大半。
就那么看了半晌,他快速别开脸,“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裴君辰沉沉地说着,又补充道:“只有我的妻子可以。”
沈清绾挑了挑眉:“殿下是在为您未来的摄政王妃守清白?那你诱我吻你抱你又算什么?”
自然是因为将你当做妻子人选,你才能上下其手!
但这话裴君辰当然不会说。
他别开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清绾坐起身,双手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追问:“我算什么?”
“……”
裴君辰沉默着。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方才的话。
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他却说要妻子才可以更深入的碰他,他怕沈清绾觉得他没有真心,玩弄与她。
可直白地说等她做妻子,他着实是说不出来。
他看着沈清绾挑起的眉梢落下,眼底的笑意也逐渐散去,心里忽然一急,紧紧将她揽在怀中。
沈清绾的心情有点复杂。
她忽然不太确定,裴君辰到底对她是个什么心态了。
就那么相拥了一阵子,沈清绾心中暗暗一叹,把自己那复杂的心情压了下去。
“我帮你看看伤。”沈清绾说。
裴君辰揽着她的姿势分毫不动,也不吭声。
沈清绾轻推着他:“殿下,你不会睡着了吧?”
“没。”
“先把我松开。”
“……”裴君辰沉默一瞬,不太甘愿地把她松开。
“到桌边去坐。”沈清绾拉着他到了桌子边上,帮他把外衣宽了,挽起宽松的中衣袖子,给他检查伤口恢复情况。
裴君辰侧着脸,看到她的表情认真,动作轻柔而仔细,心里忽然有些闷。
他不喜欢她这样,把自己当成寻常病人,而她自己是医者的这种相处状态。
他喜欢她媚眼如丝地撩拨他,抱着他,靠近他,笑着与他说话。
“沈清绾。”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不同,你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沈清绾看了他一会儿,浅浅地应了一个“嗯”,便拆开裹着伤口的纱布,拿了药箱来清理,然后重新上药,“我让元昊给你带了一罐特制的药膏,是舒痕止痒的,抹了会舒服很多。”
“什么时候带的?”
“今儿分开的时候。”沈清绾拿了干净的纱布来,慢慢缠上他的手臂开始包扎。
裴君辰眉心微皱。
元昊根本没提!
臭小孩!
伤口很快包扎好,沈清绾帮裴君辰将衣服穿好,坐到了他对面一步远处的圆凳上,“贪腐案的事情,我能问问现在怎么样了吗?”
裴君辰自己心里郁闷着,但她的问题却舍不得不回答,慢慢说道:“快结束了。”
贪腐的事情,从江州的根上就坏了,所有官员沆瀣一气,账册是假的,报给朝廷的税务也是假的,大小官员贪污接近十亿两白银,是整个楚国几乎五年的赋税总和。
脏银由那个妙卉师太帮江州刺史藏匿,现在脏银已经追剿回来封箱,等过几日便要押入京中去。
沈清绾又问起人员处置。
裴君辰说:“严惩。”
江州刺史死罪难逃,其余大小官员按照涉事深浅依律法处置。
傅明廷涉嫌勾结贿赂,死罪可免,但也得流放三千里充军十五年。
沈清绾唇角微微一勾:“他该有此报。”
外面响起更夫的梆子声。 沈清绾说:“快子时了,殿下,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你恐怕还有许多的政务要处理呢。”
“……”
裴君辰沉默地看着沈清绾,明显感觉到她现在比自己刚出现的时候要平静了许多。
他不太想走,唇瓣蠕动。
“殿下还有事?”沈清绾问。
裴君辰深吸了口气,艰难道:“没……你、你也早点休息。”
话落,他有些复杂地看了沈清绾一眼,转身走了。
沈清绾到窗边去,顺着半开的窗户缝隙,看着裴君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眉宇之间隆起些许疑惑。
说对她无感吧,他的表现分明不是。
说他对她情深义重吧,他却又别别扭扭的。
为什么?
难道当真是如她上次的猜测,裴君辰是个贞操观念很重的人,因为前世他们发生了那件事情,所以他对自己才那么执着。
而今生他们之间没发生那件事,所以他对她的感情变淡了?
沈清绾想了片刻,有些无语地轻嗤了一声:“要不要这么离谱?”
102、贪官斩首
沈清绾思忖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床榻上睡下了。
裴君辰回去之后,却是彻夜不眠。
一整日几乎水米未进,他却也并不觉得多饿。
白嬷嬷准备了夜宵送来,温声劝道:“殿下,多少吃一点吧,您还受着伤呢,不吃东西身体怎么撑得住。”
“嬷嬷。”
裴君辰表情略有些茫然地说道:“你说,我要怎么对她才好?”
白嬷嬷哪能不知道,那个“她”说的就是沈清绾?
她温柔慈爱地说:“瞧着明姑娘对殿下的关心程度,她很喜欢殿下,殿下对她也恋的紧,你们二人是两情相悦,心里想怎样对她,便怎样对她就好。”
“你不懂。”
裴君辰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轻轻揉着额角。
他总觉得沈清绾对他的喜欢,有些缥缈。
习惯了被拒绝,被厌恶,这份喜欢也觉得不太真实。
他明明很想沉溺其中,却每每告诉自己不要沉溺,等她一点点走近他。
白嬷嬷哪里懂得他千回百转的心思,便只能劝他用些宵夜。
裴君辰心情不好,勉强吃了一些,这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着,四更天便起身,召章云尘前来议事。
……
元昊照常缠着沈清绾。
沈清绾处理完百善堂的琐事之后,会带着元昊吃喝玩乐。
很快到了九月下旬,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元昊人也有些犯懒,吃饱喝足就躺在百善堂的雅间里打哈欠。
“姑姑,今日的病人好像不多哎。”
“嗯。”沈清绾正在配药,“天气不好,出来看病的人自然少。”
“唔,是哦。”元昊懒懒地说着,看了沈清绾一会儿,爬起身来托着腮瞅她:“姑姑,这是你给我皇叔配的药膏吧?”
“你最近都让我带了好几罐回去了,你为什么不自己送给他啊。”
“他忙。”沈清绾微笑着看了元昊一眼,“每日从早忙到晚,我若是再去打扰,他岂不是都没时间休息了?”
“那倒是。”元昊点点头,“江州这里的事情好复杂,我旁听了两日,根本听不出头绪,还好有皇叔,不然这个龙椅我怎么坐的安稳。”
沈清绾笑意微敛。
是啊,他是一国柱石,没有他,这江山风雨飘摇。
沈清绾垂下眼,把药膏装进白瓷的罐子里,交给元昊,又说:“今日北市街口贪官斩首,去看看吧。”
“好啊。”
元昊本来是想去看的,但因为和沈清绾在一起所以没提。
他觉得,姑姑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肯定不喜欢看人砍头吧,谁知道她竟然主动说要去哦。
……
马车摇摇晃晃着,很快到了北市街口。
当上到街口那细雨楼三楼雅间的时候,元昊才知道沈清绾是早早就定了座的。
元昊不禁有些咋舌,“姑姑,你为什么会想看这个?”
“你瞧。”沈清绾没回答,而是指着不远处说:“那些贪官全都押来了。”
元昊赶紧跑过去,顺着窗户朝外看。
十八辆囚车排成一条长龙,边上穿着黑甲的禁卫军骑马护卫。
沿街的百姓将臭鸡蛋和烂菜沈疯狂地丢向那些官员的囚车,一个个咒骂着官员们的恶行,也歌颂着摄政王的雷霆手段。
“这些狗官,这几年祸害了多少条人命,荼毒了多少百姓,今日终于罪有应得了!”
“要不是摄政王殿下亲临江州查案,这江州还不知道要黑暗多少年。”
“就是,摄政王就是我们乾国的天,乾国的地。”
那些贪官们被押下囚车,刀斧加身,有的怕死的脸色发白的哭喊求饶,百姓的臭鸡蛋和烂菜沈毫不留情砸了那些人满头满脸。
“时辰到,行刑!”
今日的监斩官章云尘是新上任的江州刺史,冷脸无情地丢下令牌。
刽子手们刀斧斩落,十八颗人头飞了出去。
让百姓们怨声载道的贪官们死无全尸,大快人心。
有百姓跪下高呼摄政王千岁,然后接连一大片都是高呼千岁的声音。
那些声音里,全是对裴君辰的敬畏和尊崇。
“皇叔……”细雨楼三楼的裴君元昊喃喃说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像皇叔一样,有雷霆手段,让天下万民臣服。”
“会有那一天的。”沈清绾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柔地笑道:“我相信你。”
元昊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底一片星光闪烁,竟忽然就自信起来,觉得自己当真会有握紧权柄,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好了,都结束了。”沈清绾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今日天气不好,晚点可能要下雨,我早点送你回去?”
“嗯。”
元昊点点头。
沈清绾带他上了马车,一路送他到江州行馆,把他放下。
这时候天已经下起小雨。
沈清绾把马车里的伞拿出来,撑好才交给他:“快进去吧。”
“好呀。”元昊乖巧地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姑姑,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今日那些贪官都斩首了,皇叔肯定不忙的,你们都好久没见了,说说话啊。”
自从那天晚上,她和裴君辰在无忧阁分开之后,的确再未见过。
她忙于百善堂和造船的事情,裴君辰也忙于案件审理,以及清洗江州官场。
沈清绾其实也有点想见他。
但她却淡淡一笑:“不了,姑姑还有点事情。”
“哦。”元昊点点头,低声问:“姑姑,你和皇叔是闹矛盾了吗?”
“没有。”沈清绾微笑,“你快进去吧,姑姑这就要走了哦。”
“那好吧……”元昊只得进了行馆,走了三步又忍不住回头。
这一回,沈清绾已经放下马车车帘,车也转头离开了。
元昊咕哝道:“肯定是皇叔惹姑姑生气了,皇叔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姑姑他怎么舍得惹她不高兴?!”
他为沈清绾鸣不平,打着伞一路小跑到大殿去,想跟皇叔要个说法。
“皇叔、皇叔!”他跑进去,却见大殿内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凑没有。
“皇上回来了!”白嬷嬷温和地上前来,“头发有点湿呢,老奴先帮您熬一碗姜汤驱驱寒气。”
“皇叔人呢?!”元昊追问。
“殿下啊——”白嬷嬷一边拉着元昊往外走一边说:“方才就出去了。”
103、我在等你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沈清绾托着腮,顺着车窗看了会儿。
街道上有百姓在奔走,还有人小声议论着方才贪官污吏被斩杀的事情,看起来大家的表情都很振奋。
是那种被长久压迫之后忽然解放出来的振奋。
在政事上,裴君辰似乎比前世还要滴水不漏啊。
沈清绾唇角微微勾了勾,心道:他这摄政王从来不是绣花枕头空架子,反倒是那些贪官,那些反臣,太把他们自己当回事了。
以为裴君辰不敢。
可九岁上战场,十八岁监国摄政的裴君辰从不畏惧任何人挑衅。
他自有能耐手掌乾坤。
“殿下总算忙完了,今日或明日怕是要来找小姐的。”彩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咱们不要在船行逗留太久,等会儿早点回府吧,小姐。”
“……”
沈清绾神思被拉了回来,眼底神情略微有些迷茫。
彩月的话让她想起上一次见到裴君辰时候的情形。
她觉得现在的裴君辰对她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沉了。
或许,他有点喜欢她,但并不爱她。
历经前世,真正体会过那种沉重的她特别明白,克制不住的才是爱,真正的爱从来都是不正常的。
如果一个男人,能时刻对你保持清醒,保持克制,能够压抑,那么,那不叫作爱。
爱是不清醒的,是控制不住的,是失魂落魄、胡思乱想。
也是惦记,是心疼,是想见面。
爱的本质是付出,占有欲、敏感和不清醒。
粘人、吃醋多疑和莫名其妙,都是爱的附属属性。
爱是不会理智的。
可裴君辰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太能保持清醒和克制。
这和前世的他差别太大。
沈清绾扯了扯唇,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涩。
当她体会过那种深沉,面对如今的裴君辰,就变得患得患失,畏首畏尾起来。
人真的容易贪心,总想要更多的爱。
而在此时,她自己其实都不能分辨,自己对他算是喜欢还是爱。
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事情。
沈清绾不喜欢患得患失,轻轻吸了口气,努力想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想想现在面对的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
云家的书信已经来了好几封了,说京中一切准备妥当,问她何时进京。
她原本是打算和裴君辰一起去的,现在却已经不这么打算了。
一起前往的前提是情根深种。
若没有那份深沉的关系,她跟着他进京算怎么回事?
她打算自己去。
因为傅柔已经变卖产业暗中进京了。
她不可能让傅柔好过。
彩月贴身照看沈清绾,自然是发现了最近沈清绾和裴君辰之间的不对劲,所以说那个话缓解一下沈清绾的心情,哪知沈清绾没吭声,表情还冷淡不少。
彩月也不敢多说,又说起府上其他事情,还念叨起无双来。
“无双姐姐也不知去忙什么了,这次离府竟然一年都没回来。”彩月低声说:“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沈清绾淡淡说:“她忙。”
彩月“哦”了一声也不好多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到了船行前面停下来。
此时雨已经下的很大,彩月跳下车说:“小姐稍等,我去拿伞!”
车上的伞方才给了元昊了。
从门前到船行的客房好一段路,彩月想,沈清绾要是走着去肯定淋湿了。
“等一下!”沈清绾喊她。
彩月却已经快速跑进了雨幕之中,眨眼进了船行大门。
沈清绾无奈,只得等在车上,以免她一番辛苦白费。
她打算放下车帘,退回马车内,却在视线微转的一瞬陡然停住动作。
不远处,一个一身玄色锦袍,腰束昆山玉带的男子撑着一柄黑伞迈步往这边走来。
便是没看到他的脸,沈清绾都已经认出,那是裴君辰!
他怎么在这儿?
裴君辰漫步上前。
船行这里都是泥土路,他那黑色绣如意云纹的云靴踩在坑洼之中,溅了不少泥泞。
等到了马车近前,伞沿微抬,露出他那张脸。
墨发束的一丝不苟,今日他没有戴象征身份的高冠,而是戴了一只小巧简单的墨玉小冠,别着墨色的发簪。
束袖的锦袍十分合体,勾勒出宽肩窄腰。
雨幕沉沉。
沈清绾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一晚自己压着他,手指描绘过他身前的触感,手指就忍不住蜷了蜷。
沈清绾抿了抿唇,按骂自己一声“好色”,面对着裴君辰的那张脸却温柔平静,“殿下怎么在这儿?”
裴君辰说:“等你。”
沈清绾有些意外,“你来这里等我?”
她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公务,来巡查,或者是什么。
“嗯。”裴君辰一点头,把伞朝她递来。
沈清绾下意识地接过。
接完又反应过来,自己拿他伞做什么,彩月已经去取了。
可裴君辰却双手一伸,稳稳地把她抱了下来。
“殿下!”沈清绾低呼一声,连忙攀住他的臂膀。
裴君辰抱着她,朝着船厂内走,淡声说:“打好伞。”
“……哦。”
沈清绾呆呆地看着他,不懂得他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儿来干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又不是没脚?
但她到底是没扭捏地跳下来。
进到船厂大门的时候,彩月正好拿了伞朝外跑,瞧见他们二人嘴巴瞬间张大。
“哪边?”裴君辰询问的声音唤回了彩月的理智。
彩月连忙说:“殿下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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