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沈珩抖音新书热荐 薛青沈珩全文无弹窗阅读
沈珩站在前面,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薛青,心跳如鼓。
他想要堵住薛青的嘴,将她拉回来,可朝堂之上,他不能这么做。
裘右听了这话心脏都停止跳动了,薛青不要命了吗?
刑部尚书居子石年过半百,自认经历过不少风雨,可此时此刻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跪在殿中的薛青眼帘低垂,面色虔诚,仿佛一语惊起千层浪的不是她一样。
先帝云嫔,正是圣上的亲娘。
先帝君夺臣妻,幽禁掖庭,当时还是罪奴的云嫔在掖庭怀了圣上,先帝又将人拉出来封为云嫔。
等云嫔顺利诞下圣上后,一时风头无两。可就在盛宠之时,被人发现与侍卫私通。
当时她疯疯癫癫说了许多胡话,被先帝下令,乱棍打死。
这是先帝后宫最大的一桩丑闻,也是绑缚圣上最沉重肮脏的枷锁。
从那之后,圣上就成了宫里地位最卑贱的皇子,备受欺凌。
一直有谣言说圣上不是真正的龙子,而是云嫔和侍卫私通的孩子。
在江南时,安亲王谋反,便是揪住了这个污点,说圣上是掖庭淫妇之子,非皇室血统,谋朝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当时援军迟迟不到,薛青跟沈珩被逼得没办法,就算知道这是无稽之谈,还是任由流言肆传。
而圣上知道后,朝廷军兵贵神速,前来镇压叛乱。
由此可见,圣上对此事的敏感程度。
安亲王已死,这件事传了一阵后,就被压了下来。
可流言虽然散去,听过流言的人却不能全都被杀死,只是大家都憋在心里罢了。
现在,薛青居然旧事重提,直接揭开了圣上最见不得光的伤疤,还是在这种满朝文武皆在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等待薛青的将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圣上紧紧攥着手里的十八子,因太过用力而发白的骨节昭示着他心里的不平静。
他看向薛青的眼中满是杀意。
殿内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了,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被圣上迁怒。
半晌,众人才听圣上用满是隐怒的声音道:“你年轻无知,朕不与你计较,退下!”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松了口气,看来圣上打算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了解圣上的人知道,他按下的怒火才是最吓人的。
现在不发出来,以后会以更加残酷的方式发出来。
薛青,彻底完了。
一些人悄悄向薛青投去怜悯的眼神。
薛青听了圣上的话,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世事无常,一年前,她在勤政殿为江南学子暴动一事献计,还因自己鲁莽而忐忑不安。
现在她承担着圣上滔天的怒火,反而心里平静无波,淡然自若。
她缓缓开口道:“圣上方才说,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臣寻踪旧案,发现先帝云嫔淫秽后宫一案有疑,前因后果不明,先帝处置潦草,案宗所记模糊,此乃法之大忌。所以臣斗胆,请圣上重审旧案,以正我国律法之威。”
薛青如此说,是想要将陈年的案件重审。
可是当时云嫔跟侍卫躺在一处,还说了许多疯疯癫癫的话,是许多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就是重审,也不过是再走一遍流程,让所有人再看一遍皇室笑话罢了。
这样将圣上耻辱的身世过往再拉出来鞭挞,薛青是真的在找死。
她每说一句,圣上周身的气压便低一度。
等她说完,圣上那里终于传来动静。
众人战战兢兢看去,竟是圣上抓起手边的茶盏,怒喝一声,朝薛青砸去。
上好的影青瓷茶盏在薛青的额头上碎裂,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鬓角流了下来。
茶盏里六分烫的茶水淋湿了她的眉眼,和鲜血一起,滴落在赤红色的官服上。
沈珩看到这一幕,下意识上前,想去替薛青求情。
可他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停止了动作。
圣上气得面部肌肉都在颤抖,他指着薛青,声音极其狠厉,道:“薛青!你该死!”
满朝文武大臣抖似筛糠,跪倒在地,齐声道:“圣上息怒!”
众人跪地俯首,唯有薛青的腰杆依然挺拔,像是不为风雨所动的竹节。
傲然挺拔,宁折不弯。
薛青继续道:“臣遍寻卷宗,发现此案疑点重重。《晏子春秋》有云:举事不私,听狱不阿,此案虽是先帝定下的罪名,然法大于情,为寻真相,请圣上允臣重审此案,以正律法之公,让真相重现于世。”
此话一出,圣上的脸铁青,但是暴怒却稍微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跪着,不敢直视圣颜,亦不知他此刻心里的波涛汹涌。
薛青说的话十分隐晦,可是圣上就是听懂了。
云嫔淫秽后宫一案是先帝定的罪,过了几十年,其中的具体细节早已被人遗忘,而卷宗所记,不过寥寥数语。
可就是这寥寥数语,足以让耻辱跟着圣上一辈子。
不。
不是一辈子。
圣上做梦都想做名垂青史的明君,他在意名声已经超越了自己的生命。
他绝对不想生母的耻辱跟着史书一起流传,让后人提及他来,还是免不了说一句“掖庭淫妇之子”。
圣上细细揣摩着薛青刚才的话。
或许...
或许薛青并非想重提耻辱,而是要帮他洗脱耻辱。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圣上就克制不住心里的悸动。
他上下端详着薛青,她面无表情,让人窥不见她的心思。
万一呢?
万一薛青并非这想法呢?
他的耳朵嗡鸣,额头暴起的青筋跳动,看向薛青的眼睛发出可怖的幽光。
不。
没有万一。
他一早就知道,薛青是个聪明人。
她不会自寻死路。
薛青就是在暗示他。
要重审这桩所有人都不敢碰的耻辱旧案,而后还他一个干净的身世。
众人不知薛青的话在圣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每个人都还紧张地跪在那里。
只听圣上怒道:“薛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先帝的决定!”
薛青道:“疑案在手,臣在刑部,不能不管。”
圣上忽然发狠,道:“拖出去,杖责!”
第303章 一步登天,险之又险的路
无人敢替薛青求情。 沈珩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掌心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崩裂,渗出一点儿血迹来。
疼痛让他的思绪更加清醒。
薛青的行为让人捉摸不透,圣上的反应不同寻常。
他在心里回想着薛青刚刚说过的话,每个字恨不得拆开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去思索其中的含义。
在想到“云嫔”时,他猝不及防生出了一个念头。
薛青是在以刚正之事,行谄媚之举。
她想替圣上的生母云嫔洗白,让圣上不至于背负耻辱。
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若是圣上一时没想明白,以为薛青就是在挑衅圣上的底线,等待薛青的,将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也是一条一步登天的道路。
圣上恼恨自己的身世久矣,他不许人提起,是在掩饰这段耻辱,是以无人敢碰圣上的逆鳞。
而现在薛青不单提了,还进一步暗示,要帮圣上摆脱这段耻辱。
对于圣上而言,将是多大的诱惑啊。
而促成此事的薛青,将会彻彻底底赢得圣上欢心。
沈珩想明白这一点,为薛青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他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
薛青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品镇国公,起点就是无数人的终点,有大好的前程等着。
除了没有实权。
可是她想要实权,大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她的心计,想要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并不难。
她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
为何要走这条一步登天,险之又险的路?
沈珩想不明白。
宫卫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将薛青狼狈地架了出去。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恐慌,安安静静地被拖到奉天殿的丹壁下。
人们看不到薛青的身影,但是长杖打击身体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入殿内。
一些心态不好的官员,听了便浑身发抖。
沈珩紧紧咬着牙关,按耐住心里的万千情绪。
圣上没有说要杖责多少,宫卫便只能机械地抬手,等圣上喊停。
长杖打在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薛青咬紧牙关,疼得冷汗直冒,也不愿发出声音,失了体面。
寒风呼啸而过,雪花飘落在她眼前。
看来,她的运气很不好。
这场雪非但没有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数不清杖责了多少下。
薛青已经疼得自己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福海公公冒雪前来,行刑的宫卫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福海朗声道:“顾小公爷,圣上问您,可知错了?”
薛青缓了缓神,从施刑的长凳上跌了下来,而后直直跪了下去。
薛青用尽力气大声道:“臣不敬先帝,罪该万死。”
里面的圣上听了这话眯起眼,将手里的十八子拍在案台上,发出“砰”的声音。
不轻不重,昭示着他心里的不甘。
福海公公正要转身。
只听薛青再次大声道:“然,赏当贤,罚当暴。不杀无辜,不失有罪,臣在刑部一日,便信奉这条法则一日。案件既有疑点,臣无法当作不知。臣愿长跪不起,求圣上重审疑案。”
福海在心里佩服薛青。
竟然能将圣上的心思拿捏得如此精准,连他这个跟了圣上十几年的老人都自叹不如。
福海公公在圣上身边跟了多年,对圣上的一切举动都能揣度一二。
虽然不知薛青为何如此,但是圣上让他亲自前来问薛青话,就证明了圣上并不想薛青死。
甚至是圣上想促成薛青说的这件事。
福海重新进入奉天殿,对圣上重复了薛青的话。
实际上就算他不重复,满朝文武也都听得见。
圣上暗自松了口气,再次转动起手里的十八子。
奉天殿里,鸦雀无声。
都在等待圣上的行动。
居子石皱起眉头,他一生孤直,不懂薛青跟圣上之间的弯弯绕绕,还以为薛青是真的愿意为了所谓的疑案,而舍生取义之人。
可是居子石身为刑部尚书这么多年,竟然不知云嫔淫秽后宫一案究竟有哪些疑点。
怨不得连老怪为薛青卜的卦象那么凶险。
有居子石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
狄罗已经确定,引香夫人的事是薛青从中作梗。
他停职离开了大理寺,那么薛青重审案子的时候,他便无法给薛青使绊子了。
只是圣上会允许薛青重审此案吗?
所有人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沉默了许久,圣上才缓缓道:“大禹朝以孝治天下,先帝的旨意,连朕都不敢多加置喙。”
说了这一句圣上再次陷入久久的沉默。
半晌后,圣上才怒道:“她要跪,便让她跪!朕倒要看看,是奉天殿前的宫砖硬,还是她的骨头硬!”
福海再次垂首,出了奉天殿给薛青传话。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薛青道:“劳福海公公转告圣上,非是薛青的骨头硬,而是天理昭彰,公道最硬。”
福海擦擦额头的冷汗,将薛青的话转达给圣上。
众文武大臣听了这话,皆是人心惶惶。
薛青这是公开跟圣上叫板,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圣上看起来是被这话气到了。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没人知道,圣上隐藏在心里的激动。
他想让薛青帮他把身世洗白,但那是先帝定的案子。
子不言父过,皇家更是如此。
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应下薛青的请求,否则就是不孝。
唯有让薛青苦一苦,他再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答应薛青的请求,方可两全。
圣上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继续议事。”
众人在殿内胆战心惊地继续议事。
薛青在殿外淋着风雪,继续跪着。
有了薛青的例子在前,众人都不敢再去触圣上的霉头。
一场朝会,有惊无险地度过。
众人纷纷散去,从奉天殿出来,大家一眼就看到跪在丹壁下、风雪中的薛青。
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鲜血凝固在脸上,眉宇间结了一层冰雪,嘴唇冻得发紫。
但是脊背依然挺拔。
众人下了台阶,路过她身边,无一人敢跟她搭话。
居子石想要凑近说些什么,被相熟的同僚一把拉住,暗中指了指背后的奉天殿,对他摇摇头。
他想要堵住薛青的嘴,将她拉回来,可朝堂之上,他不能这么做。
裘右听了这话心脏都停止跳动了,薛青不要命了吗?
刑部尚书居子石年过半百,自认经历过不少风雨,可此时此刻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跪在殿中的薛青眼帘低垂,面色虔诚,仿佛一语惊起千层浪的不是她一样。
先帝云嫔,正是圣上的亲娘。
先帝君夺臣妻,幽禁掖庭,当时还是罪奴的云嫔在掖庭怀了圣上,先帝又将人拉出来封为云嫔。
等云嫔顺利诞下圣上后,一时风头无两。可就在盛宠之时,被人发现与侍卫私通。
当时她疯疯癫癫说了许多胡话,被先帝下令,乱棍打死。
这是先帝后宫最大的一桩丑闻,也是绑缚圣上最沉重肮脏的枷锁。
从那之后,圣上就成了宫里地位最卑贱的皇子,备受欺凌。
一直有谣言说圣上不是真正的龙子,而是云嫔和侍卫私通的孩子。
在江南时,安亲王谋反,便是揪住了这个污点,说圣上是掖庭淫妇之子,非皇室血统,谋朝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当时援军迟迟不到,薛青跟沈珩被逼得没办法,就算知道这是无稽之谈,还是任由流言肆传。
而圣上知道后,朝廷军兵贵神速,前来镇压叛乱。
由此可见,圣上对此事的敏感程度。
安亲王已死,这件事传了一阵后,就被压了下来。
可流言虽然散去,听过流言的人却不能全都被杀死,只是大家都憋在心里罢了。
现在,薛青居然旧事重提,直接揭开了圣上最见不得光的伤疤,还是在这种满朝文武皆在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等待薛青的将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圣上紧紧攥着手里的十八子,因太过用力而发白的骨节昭示着他心里的不平静。
他看向薛青的眼中满是杀意。
殿内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了,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被圣上迁怒。
半晌,众人才听圣上用满是隐怒的声音道:“你年轻无知,朕不与你计较,退下!”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松了口气,看来圣上打算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了解圣上的人知道,他按下的怒火才是最吓人的。
现在不发出来,以后会以更加残酷的方式发出来。
薛青,彻底完了。
一些人悄悄向薛青投去怜悯的眼神。
薛青听了圣上的话,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世事无常,一年前,她在勤政殿为江南学子暴动一事献计,还因自己鲁莽而忐忑不安。
现在她承担着圣上滔天的怒火,反而心里平静无波,淡然自若。
她缓缓开口道:“圣上方才说,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臣寻踪旧案,发现先帝云嫔淫秽后宫一案有疑,前因后果不明,先帝处置潦草,案宗所记模糊,此乃法之大忌。所以臣斗胆,请圣上重审旧案,以正我国律法之威。”
薛青如此说,是想要将陈年的案件重审。
可是当时云嫔跟侍卫躺在一处,还说了许多疯疯癫癫的话,是许多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就是重审,也不过是再走一遍流程,让所有人再看一遍皇室笑话罢了。
这样将圣上耻辱的身世过往再拉出来鞭挞,薛青是真的在找死。
她每说一句,圣上周身的气压便低一度。
等她说完,圣上那里终于传来动静。
众人战战兢兢看去,竟是圣上抓起手边的茶盏,怒喝一声,朝薛青砸去。
上好的影青瓷茶盏在薛青的额头上碎裂,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鬓角流了下来。
茶盏里六分烫的茶水淋湿了她的眉眼,和鲜血一起,滴落在赤红色的官服上。
沈珩看到这一幕,下意识上前,想去替薛青求情。
可他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停止了动作。
圣上气得面部肌肉都在颤抖,他指着薛青,声音极其狠厉,道:“薛青!你该死!”
满朝文武大臣抖似筛糠,跪倒在地,齐声道:“圣上息怒!”
众人跪地俯首,唯有薛青的腰杆依然挺拔,像是不为风雨所动的竹节。
傲然挺拔,宁折不弯。
薛青继续道:“臣遍寻卷宗,发现此案疑点重重。《晏子春秋》有云:举事不私,听狱不阿,此案虽是先帝定下的罪名,然法大于情,为寻真相,请圣上允臣重审此案,以正律法之公,让真相重现于世。”
此话一出,圣上的脸铁青,但是暴怒却稍微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跪着,不敢直视圣颜,亦不知他此刻心里的波涛汹涌。
薛青说的话十分隐晦,可是圣上就是听懂了。
云嫔淫秽后宫一案是先帝定的罪,过了几十年,其中的具体细节早已被人遗忘,而卷宗所记,不过寥寥数语。
可就是这寥寥数语,足以让耻辱跟着圣上一辈子。
不。
不是一辈子。
圣上做梦都想做名垂青史的明君,他在意名声已经超越了自己的生命。
他绝对不想生母的耻辱跟着史书一起流传,让后人提及他来,还是免不了说一句“掖庭淫妇之子”。
圣上细细揣摩着薛青刚才的话。
或许...
或许薛青并非想重提耻辱,而是要帮他洗脱耻辱。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圣上就克制不住心里的悸动。
他上下端详着薛青,她面无表情,让人窥不见她的心思。
万一呢?
万一薛青并非这想法呢?
他的耳朵嗡鸣,额头暴起的青筋跳动,看向薛青的眼睛发出可怖的幽光。
不。
没有万一。
他一早就知道,薛青是个聪明人。
她不会自寻死路。
薛青就是在暗示他。
要重审这桩所有人都不敢碰的耻辱旧案,而后还他一个干净的身世。
众人不知薛青的话在圣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每个人都还紧张地跪在那里。
只听圣上怒道:“薛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先帝的决定!”
薛青道:“疑案在手,臣在刑部,不能不管。”
圣上忽然发狠,道:“拖出去,杖责!”
第303章 一步登天,险之又险的路
无人敢替薛青求情。 沈珩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掌心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崩裂,渗出一点儿血迹来。
疼痛让他的思绪更加清醒。
薛青的行为让人捉摸不透,圣上的反应不同寻常。
他在心里回想着薛青刚刚说过的话,每个字恨不得拆开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去思索其中的含义。
在想到“云嫔”时,他猝不及防生出了一个念头。
薛青是在以刚正之事,行谄媚之举。
她想替圣上的生母云嫔洗白,让圣上不至于背负耻辱。
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若是圣上一时没想明白,以为薛青就是在挑衅圣上的底线,等待薛青的,将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也是一条一步登天的道路。
圣上恼恨自己的身世久矣,他不许人提起,是在掩饰这段耻辱,是以无人敢碰圣上的逆鳞。
而现在薛青不单提了,还进一步暗示,要帮圣上摆脱这段耻辱。
对于圣上而言,将是多大的诱惑啊。
而促成此事的薛青,将会彻彻底底赢得圣上欢心。
沈珩想明白这一点,为薛青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他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
薛青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品镇国公,起点就是无数人的终点,有大好的前程等着。
除了没有实权。
可是她想要实权,大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她的心计,想要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并不难。
她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
为何要走这条一步登天,险之又险的路?
沈珩想不明白。
宫卫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将薛青狼狈地架了出去。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恐慌,安安静静地被拖到奉天殿的丹壁下。
人们看不到薛青的身影,但是长杖打击身体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入殿内。
一些心态不好的官员,听了便浑身发抖。
沈珩紧紧咬着牙关,按耐住心里的万千情绪。
圣上没有说要杖责多少,宫卫便只能机械地抬手,等圣上喊停。
长杖打在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薛青咬紧牙关,疼得冷汗直冒,也不愿发出声音,失了体面。
寒风呼啸而过,雪花飘落在她眼前。
看来,她的运气很不好。
这场雪非但没有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数不清杖责了多少下。
薛青已经疼得自己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福海公公冒雪前来,行刑的宫卫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福海朗声道:“顾小公爷,圣上问您,可知错了?”
薛青缓了缓神,从施刑的长凳上跌了下来,而后直直跪了下去。
薛青用尽力气大声道:“臣不敬先帝,罪该万死。”
里面的圣上听了这话眯起眼,将手里的十八子拍在案台上,发出“砰”的声音。
不轻不重,昭示着他心里的不甘。
福海公公正要转身。
只听薛青再次大声道:“然,赏当贤,罚当暴。不杀无辜,不失有罪,臣在刑部一日,便信奉这条法则一日。案件既有疑点,臣无法当作不知。臣愿长跪不起,求圣上重审疑案。”
福海在心里佩服薛青。
竟然能将圣上的心思拿捏得如此精准,连他这个跟了圣上十几年的老人都自叹不如。
福海公公在圣上身边跟了多年,对圣上的一切举动都能揣度一二。
虽然不知薛青为何如此,但是圣上让他亲自前来问薛青话,就证明了圣上并不想薛青死。
甚至是圣上想促成薛青说的这件事。
福海重新进入奉天殿,对圣上重复了薛青的话。
实际上就算他不重复,满朝文武也都听得见。
圣上暗自松了口气,再次转动起手里的十八子。
奉天殿里,鸦雀无声。
都在等待圣上的行动。
居子石皱起眉头,他一生孤直,不懂薛青跟圣上之间的弯弯绕绕,还以为薛青是真的愿意为了所谓的疑案,而舍生取义之人。
可是居子石身为刑部尚书这么多年,竟然不知云嫔淫秽后宫一案究竟有哪些疑点。
怨不得连老怪为薛青卜的卦象那么凶险。
有居子石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
狄罗已经确定,引香夫人的事是薛青从中作梗。
他停职离开了大理寺,那么薛青重审案子的时候,他便无法给薛青使绊子了。
只是圣上会允许薛青重审此案吗?
所有人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沉默了许久,圣上才缓缓道:“大禹朝以孝治天下,先帝的旨意,连朕都不敢多加置喙。”
说了这一句圣上再次陷入久久的沉默。
半晌后,圣上才怒道:“她要跪,便让她跪!朕倒要看看,是奉天殿前的宫砖硬,还是她的骨头硬!”
福海再次垂首,出了奉天殿给薛青传话。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薛青道:“劳福海公公转告圣上,非是薛青的骨头硬,而是天理昭彰,公道最硬。”
福海擦擦额头的冷汗,将薛青的话转达给圣上。
众文武大臣听了这话,皆是人心惶惶。
薛青这是公开跟圣上叫板,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圣上看起来是被这话气到了。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没人知道,圣上隐藏在心里的激动。
他想让薛青帮他把身世洗白,但那是先帝定的案子。
子不言父过,皇家更是如此。
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应下薛青的请求,否则就是不孝。
唯有让薛青苦一苦,他再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答应薛青的请求,方可两全。
圣上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继续议事。”
众人在殿内胆战心惊地继续议事。
薛青在殿外淋着风雪,继续跪着。
有了薛青的例子在前,众人都不敢再去触圣上的霉头。
一场朝会,有惊无险地度过。
众人纷纷散去,从奉天殿出来,大家一眼就看到跪在丹壁下、风雪中的薛青。
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鲜血凝固在脸上,眉宇间结了一层冰雪,嘴唇冻得发紫。
但是脊背依然挺拔。
众人下了台阶,路过她身边,无一人敢跟她搭话。
居子石想要凑近说些什么,被相熟的同僚一把拉住,暗中指了指背后的奉天殿,对他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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