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影帝太撩人(顾霄莫小梨)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顾霄莫小梨小说最新章节列表_笔趣阁
晚饭过后。
顾霄惦记着独自在家的金毛,没在这里多待,提着许芸给她准备的一兜橙子,揣着大饼坐了公交回家。
进来楼栋,上到六楼,顾霄神奇地发现,这层的声控灯居然修好了。
先前那灯还是一闪一闪的,老旧灯泡上灰扑扑的一层仿佛擦也擦不干净的积尘,现在这层的灯泡已经换成新的了。
照得四周都是亮堂堂的。
大饼睡得四仰八叉,顾霄手臂托着沉甸甸的猫,手腕挂着双肩包和那兜水果,腾出另一只手来开门。
但外套口袋是空的。
她摸了两下才想起来,钥匙好像是在游皓那儿。
之前她让游皓先下楼去地下室里搬水果,搬完之后,游皓估计是顺手就把钥匙揣自己兜里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
顾霄对着门锁发了会儿呆,而后叹了口气,慢腾腾地从书包侧兜抽出手机来,不抱希望地给游皓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果然没打通。
游皓手机常年处于静音状态,一般只有他主动联系别人的份,别人要是想找他,那就是查无此人。
顾霄在“今晚去睡大街”和“相信她那不靠谱的弟弟”之间纠结半天,出于多年姐弟情谊还是选择了后者,锲而不舍地又打一个电话过去。
嘟——嘟——
无人接听的忙音中,这段脆弱的姐弟情谊岌岌可危。
顾霄靠着楼梯扶手,身子微微向后仰,手机开到免提模式,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声控灯。
听筒里的忙音持续,电话已经打到了第三个。
屏幕上显示正在呼叫中。
铃声即将再度自动中断。
行,看来天意如此,这段亲情注定活不过今夜了。
顾霄向前倾了倾身,抬手从门上撕了张小广告,正准备叫开锁师傅过来,手机那头突然传来一声疑惑的:“……姐?”
顾霄动作停住,非常意外地看向手机屏幕。
诶,居然接通了?
奇迹啊。
按正常情况来说,游皓应该要到睡前定闹钟的时候,才能发现她的未接来电。
暂时打消叫开锁师傅的念头,顾霄将广告卡又贴回门上,简单两句话交代下去。
游皓明天有早课,今晚就得回学校。
去北安科大的公交都要经过这里,正好能顺路把钥匙送过来。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风还在刮,楼道里也有暖气,但待久了还是冷,顾霄拉开外套拉链,将大饼塞进怀里,自己坐到了门口台阶上。
她弟弟向来磨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头顶的声控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顾霄扶着头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垂坠着的耳机线好像被人轻拽了下。
与此同时,有陌生的气息侵近过来。
有人来了。
顾霄倏地惊醒,第一反应抱紧了怀里的猫。
瞧见她的动作,那人似乎是笑了下,很快松开手,勾在指尖上的耳机线落下去。
“不偷你的猫。”他说。
这道声音有些低,跟另一只耳机里播放的音乐重叠在一起,听起来很是模糊。
顾霄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被浓郁睡意席卷的意识还未完全回归,表情困倦茫然地仰起脸来。
比起仿佛隔了层水波的声音,她呼吸时闻到的气息显然更有辨识度。
他身上有种很干净的雪松的味道,混着两分冬雪的凉意,闻起来有一点隐隐约约的、清透到极致的沁冷。
那是莫小梨衣服上的味道。
“——你说呢,老同学?”
北安今年的寒潮来势汹涌。
进入十二月份,室外气温猛降,雨雪轮番上阵,早先清理过一遍积雪的路上,新一轮降雪又铺满了地面。
储物格里的手机一路震个不停。
到小区楼底下,莫小梨停车熄火,拔掉车钥匙,这才捞起手机瞥一眼。
微信消息一连好几条。
汪子肖:【哎,不是,你还真走啊?】
汪子肖:【[呼叫失败]】
汪子肖:【[呼叫失败]】
汪子肖:【……】
汪子肖:【得,连电话都不接了,你好歹跟我说一声,急着回去干啥吧?】
莫小梨解开安全带下车,随便扯个理由出来:【回来睡觉。】
汪子肖:【?】
汪子肖:【这才几点,你就睡觉了?】
莫小梨:【。】
字都懒得打了。
敷衍的意思简直要溢出屏幕。
凭着多年当朋友的经验,汪子肖从这个句号里准确解析出了“昂,我睡了,你别来烦”这八个大字。
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他将手机屏幕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哎,我说兄弟,咱也来点夜生活行不行?】
【你到大街上看看,哪个年轻人吃完饭就回家睡觉的啊?】
等两分钟,都没等到回复。
汪子肖索性发了个定位过来,是北山街上一家酒吧的地址。
后面附带着两句语音。
“真不来啊?”
“杨儿说今天请客,你在家闲着干嘛,过来凑个热闹呗。”
莫小梨有些意兴阑珊,消息扫了一眼,还没回,余光先注意到了脚下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他上楼的步子一停,头微微侧了下,旋即诧异地抬了下眉梢。
……橙子?
还不止一个。
满地都是黄澄澄的。
跟谁家水果摊被打翻了一样。
嗡嗡——
手机在此刻又震动起来。
没得到回应,那边不依不饶地又打来个视频通话。
莫小梨没理会,人停在原地,顺着橙子滚过来的方向抬头。
一抹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底。
顾霄抱着猫,坐在最高一级的楼梯上,正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夜寒风大,她脖颈间系着条看起来很暖和的针织围巾,下半张脸严严实实地埋在软绒里,只露出鼻尖一颗浅色的痣。
橙子就是从她腿边的手提袋里掉出来的。
楼道里长时间的安静,声控灯到点自动熄灭,莫小梨勾着车钥匙轻轻一晃,钥匙扣在黑暗中磕到铁艺护栏上,碰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紧接着,灯光再度亮了起来。
顾霄对此毫无察觉。
头依旧垂着,她出门时穿了件很大的外套,宽松的羽绒服裹在身上,骨架显得更是单薄。
窝在门口小小的一只。
手机还在不识趣地震。
汪子肖的老山羊头像在屏幕上疯狂闪动,莫小梨眼皮抬也没抬,修剪干净的手指往下一落,指尖按住手机侧面的关机键,淡定平静地掐掉弹出来的视频提醒。
随后抬步上楼。
-
“不偷你的猫。”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那股存在感极强的冷雪松味道,顺着喉咙灌了进来,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是透心凉。
顾霄很快意识到来人是谁。
她仰起脸,眨了眨眼,嗓音带着点哑地出声:“……莫小梨?”
头顶传来一道低懒疏淡的“嗯”。
微微绷紧的脊背放松下来,顾霄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迟钝地觉察到了双腿漫上的细微刺痛。
坐的时间太长,小腿有点发麻了。
她轻皱了皱眉,不太舒服地扶住膝盖,小幅度地伸腿向前踩到了下一级台阶上。
水果兜就在旁边大剌剌地敞着,顾霄这样冷不丁一动,兜里橙子咕噜噜又滚下来两个。
这下袋子彻底空掉了。
眼瞧着橙子就要滚下楼梯,莫小梨弯腰伸手一拦,起身的时候,他顺手捡起地上的水果兜,把橙子丢到里面,
抬头正要跟顾霄说些什么,就见顾霄脑袋在这一秒又耷拉了下去。
嗯?
莫小梨不由得扬了扬眉,水果兜轻碰了顾霄手背,像是要将人叫醒一样,语气里糅着些散漫地开了口。
“诶,这位老板,你橙子不要了啊?”
顾霄那股困劲儿还没下去,她这两天一直都是晚睡早起的作息,白天搬东西,晚上要整理。
有点时间还得去应付许芸给她张罗的相亲。
简直是身心俱疲。
这会儿歇下来,睡意上涌,脑子都快黏成浆糊了,不想抬头,也不想说话。
就想安静地蹲在角落里长蘑菇。
直蹲到游皓过来为止。
只是不吭声,实在是不太礼貌,尤其是对方下午才刚帮过她搬家。想到这里,顾霄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潦草含混地应了句。
她说话声音低,又闷在围巾里,莫小梨是真没听清,微俯下身来“嗯?”了一声,又问:“说什么呢。”
他俯身靠过来的时候,外套兜帽的两条抽绳荡了下来,抽绳末端金属质感的卡扣,若有若无地蹭到了顾霄眼尾。
这一瞬间,雪夜里特有的潮冷扑面而来。
顾霄被冻得一个激灵,明显感觉出来他似乎是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衣服被冬雪的寒意完全浸透了,身上凉得几乎都在冒冷气。
光是这样站着,周围气温就好像都跟着降了两度。
睡意顷刻间散掉大半,顾霄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脖子,避开了皮肤上冷冰冰的触感。
注意到她的反应,莫小梨顿了顿,单侧胳膊肘搭着楼梯扶手,懒洋洋地站直身体。
两人距离重新拉开。
“制冷机”的效果极佳,顾霄被冷气这样扑了一脸,瞌睡虫终于飞得差不多了,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她抬手压着隐隐泛酸的后脖颈揉按两下,闷闷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等会儿再捡吧。”
意料之中的一句。
顾霄的这个习惯延续到现在——能等会儿做的事绝不现在做,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典型的拖延症晚期。
莫小梨侧倚着楼梯护栏,居高临下地瞧她一眼。
顾霄清楚地从他这个眼神里读出了叹气的意思,她眨了眨眼,正要说些什么,莫小梨已经拎过袋子,转身往楼下走了。
看来是打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顾霄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很郑重地思考了下要不要过去帮忙,然后更加郑重地得出了否定答案。
好像不太行。
她的胳膊和腿,目前基本上是处于报废状态了。
头顶的感应灯轻晃一下,暗黄光影自上而下地投射下来,莫小梨身上防风衣的颜色被映得更深,低头捡东西时,大半身影好似都融进了黑暗里。
顾霄手背撑着下颌,歪头看着他把散落一地的橙子收起来,又慢条斯理地将袋子系好。
可能是为了方便,他把外套袖子卷了上去,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冷白削瘦,手指修瘦骨节分明,指尖勾着细细的尼龙抽绳。
十多斤橙子沉沉地往下坠,将他指腹勒出一道深深的痕印。
他只瞥了一眼,也没在意,低头束好袋子收口,将其放回原位置,而后就着这个姿势,人往楼梯扶手上一靠,下巴朝她身后点了点。
“不进去?”
顾霄稍稍直腰,细白手指轻轻拨了下垂着的尼龙绳, “唔”了一声说:“没带钥匙。”
莫小梨闻言,不由得重新扫了眼她的那堆家当。
猫,随身携带。
物资也准备了——饿了有橙子,渴了有矿泉水,冷了书包里还有条羊绒毯。
说实话,顾霄这一副拖家带口,且存粮充足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打算在这里就地而眠。
看到这里,莫小梨有点匪夷所思地问:“那就直接在这里睡了?”
这句话倒是给顾霄提了个醒。
她那属蜗牛的弟弟怎么还没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就算是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不是。”顾霄一边摸出手机,打算给游皓发个消息过去,一边简扼地解释道,“钥匙在我弟弟那儿,他说一会儿送过来。”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莫小梨对这位弟弟也有了个大概印象——一个丢三落四、忘性比记性还大的小孩儿。
总而言之,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他说是一会儿,其实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有了这个认知,莫小梨明智地选择了上楼开门。
智能门锁“滴”一声轻响,门开之后,他也没进去,一只手松散地压着门把手,站在门口侧身看向顾霄,说话时尾音漫不经心地扬了扬。
“那,先进来坐会儿?”
时隔多年,再度听到这句话,顾霄怔了一下。
其实她以前经常往他家跑。
因为父母工作调动,顾霄小学三年级时跟着搬到这边,转学过来和莫小梨就是同班同学。
那时候她妈妈许茹工作忙,每天下班都很晚,有时候还要值夜班,父亲江文宪又长期出差在外,家里也没大人做饭。
那会儿莫小梨是跟他外公外婆一块住的,两位老人家很是热情,顾霄没少过去蹭饭。
只是时过境迁,她和莫小梨隔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陌生感不可能说没就没的,顾霄当即就要客客气气地回绝。
莫小梨下一句话很巧地在她开口之前响起。
“那些寒暄客套的流程,我们之间应该就不需要再走一遍了吧。”
蓝色流沙球的钥匙扣在他指尖上上下下地抛着,细碎晶亮的闪粉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幻影,他肩膀抵着门框,斯文又正经地冲她一笑。
“——你说呢,老、同、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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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尬聊至此结束。
北方供暖之后,室内外往往是两个温度。
顾霄刚进来就感觉到了热。
可能是怕她会不自在,莫小梨找了双新拖鞋放到她面前,也没在客厅里待,只丢下一句“我去倒水”,就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顾霄看着他进了厨房,才收回视线朝四周打量起来。
房子还是老样子,跟以前相比没太大变化,客厅干净又空旷,放着的东西很少,但也能看得出来生活痕迹。
不过,好像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这里只有他自己在住。
圆几上丢着打火机和两盒烟,新换的沙发格外柔软,上面铺着层软乎乎的纯白薄毯,被大饼抓开线的那件衣服就搭在沙发侧扶手上。
顾霄默默选了沙发另一头去坐,坐下来的同时,她还试图将猫团成一团毛球,连爪子带尾巴地塞进自己衣服里。
她家大饼掉毛掉得厉害。
这白沙发可经不起它霍霍。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流理台上放着的即热式饮水机有阵子没用了,莫小梨把水箱拆下来清洗了一遍,他平时也懒得用这东西,都是冰箱里的矿泉水拧开就喝了。
饮水机基本上就是个摆设,通常只会在朋友来家时发挥下作用。
接完热水,莫小梨端着杯子出来,顺手带上了厨房的门。
顾霄这会儿正窝在沙发里打哈欠,左手托着脑袋,右手揣着她的宝贝猫,细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着猫尾巴。
脸上表情看起来有点呆。
那猫也乖,跟咬他的时候完全不同,爪子扒着顾霄的胳膊,敞着肚皮睡得昏天黑地的。
莫小梨走过去把杯子放到了圆几上。
骨瓷杯轻磕着岩板面的茶几,碰出清脆的一声响。
顾霄应声回神,人坐直了些,礼貌客气地道谢。
她捧起水杯安静地喝水。
客厅里同样安静得过分。
除了大饼的呼噜声,只有墙上挂表的秒针在“嘀嗒嘀嗒”地走动,也听不见莫小梨有什么动静。
顾霄总觉得这种气氛十分诡异。
隔了片刻,她忍不住悄悄朝莫小梨那边看了眼。
热水是单独给她倒的,他自己手里很随意地捏着瓶凉矿泉水,靠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顾霄刚看过去,莫小梨就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来。
视线在半空中对碰到一起。
谁也没移开。
顾霄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找点话题,缓解下这个相顾无言的诡异氛围,莫小梨懒洋洋地一抬手,扣上瓶盖,漫不经心地挑了个话题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言,顾霄放下水杯,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坐得很端正,一板一眼地回答起来:“上周。”
跟做述职报告似的。
莫小梨忍不住反省了下自己的语气,他说话也没有很严肃吧?
怎么突然这么正式了。
停了两秒钟,莫小梨才继续问:“以后要留在北安么?”
顾霄想了想,说:“不一定。”
没了。
尬聊至此结束。
顾霄惦记着独自在家的金毛,没在这里多待,提着许芸给她准备的一兜橙子,揣着大饼坐了公交回家。
进来楼栋,上到六楼,顾霄神奇地发现,这层的声控灯居然修好了。
先前那灯还是一闪一闪的,老旧灯泡上灰扑扑的一层仿佛擦也擦不干净的积尘,现在这层的灯泡已经换成新的了。
照得四周都是亮堂堂的。
大饼睡得四仰八叉,顾霄手臂托着沉甸甸的猫,手腕挂着双肩包和那兜水果,腾出另一只手来开门。
但外套口袋是空的。
她摸了两下才想起来,钥匙好像是在游皓那儿。
之前她让游皓先下楼去地下室里搬水果,搬完之后,游皓估计是顺手就把钥匙揣自己兜里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
顾霄对着门锁发了会儿呆,而后叹了口气,慢腾腾地从书包侧兜抽出手机来,不抱希望地给游皓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果然没打通。
游皓手机常年处于静音状态,一般只有他主动联系别人的份,别人要是想找他,那就是查无此人。
顾霄在“今晚去睡大街”和“相信她那不靠谱的弟弟”之间纠结半天,出于多年姐弟情谊还是选择了后者,锲而不舍地又打一个电话过去。
嘟——嘟——
无人接听的忙音中,这段脆弱的姐弟情谊岌岌可危。
顾霄靠着楼梯扶手,身子微微向后仰,手机开到免提模式,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声控灯。
听筒里的忙音持续,电话已经打到了第三个。
屏幕上显示正在呼叫中。
铃声即将再度自动中断。
行,看来天意如此,这段亲情注定活不过今夜了。
顾霄向前倾了倾身,抬手从门上撕了张小广告,正准备叫开锁师傅过来,手机那头突然传来一声疑惑的:“……姐?”
顾霄动作停住,非常意外地看向手机屏幕。
诶,居然接通了?
奇迹啊。
按正常情况来说,游皓应该要到睡前定闹钟的时候,才能发现她的未接来电。
暂时打消叫开锁师傅的念头,顾霄将广告卡又贴回门上,简单两句话交代下去。
游皓明天有早课,今晚就得回学校。
去北安科大的公交都要经过这里,正好能顺路把钥匙送过来。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风还在刮,楼道里也有暖气,但待久了还是冷,顾霄拉开外套拉链,将大饼塞进怀里,自己坐到了门口台阶上。
她弟弟向来磨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头顶的声控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顾霄扶着头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垂坠着的耳机线好像被人轻拽了下。
与此同时,有陌生的气息侵近过来。
有人来了。
顾霄倏地惊醒,第一反应抱紧了怀里的猫。
瞧见她的动作,那人似乎是笑了下,很快松开手,勾在指尖上的耳机线落下去。
“不偷你的猫。”他说。
这道声音有些低,跟另一只耳机里播放的音乐重叠在一起,听起来很是模糊。
顾霄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被浓郁睡意席卷的意识还未完全回归,表情困倦茫然地仰起脸来。
比起仿佛隔了层水波的声音,她呼吸时闻到的气息显然更有辨识度。
他身上有种很干净的雪松的味道,混着两分冬雪的凉意,闻起来有一点隐隐约约的、清透到极致的沁冷。
那是莫小梨衣服上的味道。
“——你说呢,老同学?”
北安今年的寒潮来势汹涌。
进入十二月份,室外气温猛降,雨雪轮番上阵,早先清理过一遍积雪的路上,新一轮降雪又铺满了地面。
储物格里的手机一路震个不停。
到小区楼底下,莫小梨停车熄火,拔掉车钥匙,这才捞起手机瞥一眼。
微信消息一连好几条。
汪子肖:【哎,不是,你还真走啊?】
汪子肖:【[呼叫失败]】
汪子肖:【[呼叫失败]】
汪子肖:【……】
汪子肖:【得,连电话都不接了,你好歹跟我说一声,急着回去干啥吧?】
莫小梨解开安全带下车,随便扯个理由出来:【回来睡觉。】
汪子肖:【?】
汪子肖:【这才几点,你就睡觉了?】
莫小梨:【。】
字都懒得打了。
敷衍的意思简直要溢出屏幕。
凭着多年当朋友的经验,汪子肖从这个句号里准确解析出了“昂,我睡了,你别来烦”这八个大字。
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他将手机屏幕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哎,我说兄弟,咱也来点夜生活行不行?】
【你到大街上看看,哪个年轻人吃完饭就回家睡觉的啊?】
等两分钟,都没等到回复。
汪子肖索性发了个定位过来,是北山街上一家酒吧的地址。
后面附带着两句语音。
“真不来啊?”
“杨儿说今天请客,你在家闲着干嘛,过来凑个热闹呗。”
莫小梨有些意兴阑珊,消息扫了一眼,还没回,余光先注意到了脚下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他上楼的步子一停,头微微侧了下,旋即诧异地抬了下眉梢。
……橙子?
还不止一个。
满地都是黄澄澄的。
跟谁家水果摊被打翻了一样。
嗡嗡——
手机在此刻又震动起来。
没得到回应,那边不依不饶地又打来个视频通话。
莫小梨没理会,人停在原地,顺着橙子滚过来的方向抬头。
一抹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底。
顾霄抱着猫,坐在最高一级的楼梯上,正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夜寒风大,她脖颈间系着条看起来很暖和的针织围巾,下半张脸严严实实地埋在软绒里,只露出鼻尖一颗浅色的痣。
橙子就是从她腿边的手提袋里掉出来的。
楼道里长时间的安静,声控灯到点自动熄灭,莫小梨勾着车钥匙轻轻一晃,钥匙扣在黑暗中磕到铁艺护栏上,碰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紧接着,灯光再度亮了起来。
顾霄对此毫无察觉。
头依旧垂着,她出门时穿了件很大的外套,宽松的羽绒服裹在身上,骨架显得更是单薄。
窝在门口小小的一只。
手机还在不识趣地震。
汪子肖的老山羊头像在屏幕上疯狂闪动,莫小梨眼皮抬也没抬,修剪干净的手指往下一落,指尖按住手机侧面的关机键,淡定平静地掐掉弹出来的视频提醒。
随后抬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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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偷你的猫。”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那股存在感极强的冷雪松味道,顺着喉咙灌了进来,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是透心凉。
顾霄很快意识到来人是谁。
她仰起脸,眨了眨眼,嗓音带着点哑地出声:“……莫小梨?”
头顶传来一道低懒疏淡的“嗯”。
微微绷紧的脊背放松下来,顾霄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迟钝地觉察到了双腿漫上的细微刺痛。
坐的时间太长,小腿有点发麻了。
她轻皱了皱眉,不太舒服地扶住膝盖,小幅度地伸腿向前踩到了下一级台阶上。
水果兜就在旁边大剌剌地敞着,顾霄这样冷不丁一动,兜里橙子咕噜噜又滚下来两个。
这下袋子彻底空掉了。
眼瞧着橙子就要滚下楼梯,莫小梨弯腰伸手一拦,起身的时候,他顺手捡起地上的水果兜,把橙子丢到里面,
抬头正要跟顾霄说些什么,就见顾霄脑袋在这一秒又耷拉了下去。
嗯?
莫小梨不由得扬了扬眉,水果兜轻碰了顾霄手背,像是要将人叫醒一样,语气里糅着些散漫地开了口。
“诶,这位老板,你橙子不要了啊?”
顾霄那股困劲儿还没下去,她这两天一直都是晚睡早起的作息,白天搬东西,晚上要整理。
有点时间还得去应付许芸给她张罗的相亲。
简直是身心俱疲。
这会儿歇下来,睡意上涌,脑子都快黏成浆糊了,不想抬头,也不想说话。
就想安静地蹲在角落里长蘑菇。
直蹲到游皓过来为止。
只是不吭声,实在是不太礼貌,尤其是对方下午才刚帮过她搬家。想到这里,顾霄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潦草含混地应了句。
她说话声音低,又闷在围巾里,莫小梨是真没听清,微俯下身来“嗯?”了一声,又问:“说什么呢。”
他俯身靠过来的时候,外套兜帽的两条抽绳荡了下来,抽绳末端金属质感的卡扣,若有若无地蹭到了顾霄眼尾。
这一瞬间,雪夜里特有的潮冷扑面而来。
顾霄被冻得一个激灵,明显感觉出来他似乎是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衣服被冬雪的寒意完全浸透了,身上凉得几乎都在冒冷气。
光是这样站着,周围气温就好像都跟着降了两度。
睡意顷刻间散掉大半,顾霄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脖子,避开了皮肤上冷冰冰的触感。
注意到她的反应,莫小梨顿了顿,单侧胳膊肘搭着楼梯扶手,懒洋洋地站直身体。
两人距离重新拉开。
“制冷机”的效果极佳,顾霄被冷气这样扑了一脸,瞌睡虫终于飞得差不多了,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她抬手压着隐隐泛酸的后脖颈揉按两下,闷闷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等会儿再捡吧。”
意料之中的一句。
顾霄的这个习惯延续到现在——能等会儿做的事绝不现在做,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典型的拖延症晚期。
莫小梨侧倚着楼梯护栏,居高临下地瞧她一眼。
顾霄清楚地从他这个眼神里读出了叹气的意思,她眨了眨眼,正要说些什么,莫小梨已经拎过袋子,转身往楼下走了。
看来是打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顾霄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很郑重地思考了下要不要过去帮忙,然后更加郑重地得出了否定答案。
好像不太行。
她的胳膊和腿,目前基本上是处于报废状态了。
头顶的感应灯轻晃一下,暗黄光影自上而下地投射下来,莫小梨身上防风衣的颜色被映得更深,低头捡东西时,大半身影好似都融进了黑暗里。
顾霄手背撑着下颌,歪头看着他把散落一地的橙子收起来,又慢条斯理地将袋子系好。
可能是为了方便,他把外套袖子卷了上去,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冷白削瘦,手指修瘦骨节分明,指尖勾着细细的尼龙抽绳。
十多斤橙子沉沉地往下坠,将他指腹勒出一道深深的痕印。
他只瞥了一眼,也没在意,低头束好袋子收口,将其放回原位置,而后就着这个姿势,人往楼梯扶手上一靠,下巴朝她身后点了点。
“不进去?”
顾霄稍稍直腰,细白手指轻轻拨了下垂着的尼龙绳, “唔”了一声说:“没带钥匙。”
莫小梨闻言,不由得重新扫了眼她的那堆家当。
猫,随身携带。
物资也准备了——饿了有橙子,渴了有矿泉水,冷了书包里还有条羊绒毯。
说实话,顾霄这一副拖家带口,且存粮充足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打算在这里就地而眠。
看到这里,莫小梨有点匪夷所思地问:“那就直接在这里睡了?”
这句话倒是给顾霄提了个醒。
她那属蜗牛的弟弟怎么还没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就算是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不是。”顾霄一边摸出手机,打算给游皓发个消息过去,一边简扼地解释道,“钥匙在我弟弟那儿,他说一会儿送过来。”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莫小梨对这位弟弟也有了个大概印象——一个丢三落四、忘性比记性还大的小孩儿。
总而言之,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他说是一会儿,其实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有了这个认知,莫小梨明智地选择了上楼开门。
智能门锁“滴”一声轻响,门开之后,他也没进去,一只手松散地压着门把手,站在门口侧身看向顾霄,说话时尾音漫不经心地扬了扬。
“那,先进来坐会儿?”
时隔多年,再度听到这句话,顾霄怔了一下。
其实她以前经常往他家跑。
因为父母工作调动,顾霄小学三年级时跟着搬到这边,转学过来和莫小梨就是同班同学。
那时候她妈妈许茹工作忙,每天下班都很晚,有时候还要值夜班,父亲江文宪又长期出差在外,家里也没大人做饭。
那会儿莫小梨是跟他外公外婆一块住的,两位老人家很是热情,顾霄没少过去蹭饭。
只是时过境迁,她和莫小梨隔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陌生感不可能说没就没的,顾霄当即就要客客气气地回绝。
莫小梨下一句话很巧地在她开口之前响起。
“那些寒暄客套的流程,我们之间应该就不需要再走一遍了吧。”
蓝色流沙球的钥匙扣在他指尖上上下下地抛着,细碎晶亮的闪粉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幻影,他肩膀抵着门框,斯文又正经地冲她一笑。
“——你说呢,老、同、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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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供暖之后,室内外往往是两个温度。
顾霄刚进来就感觉到了热。
可能是怕她会不自在,莫小梨找了双新拖鞋放到她面前,也没在客厅里待,只丢下一句“我去倒水”,就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顾霄看着他进了厨房,才收回视线朝四周打量起来。
房子还是老样子,跟以前相比没太大变化,客厅干净又空旷,放着的东西很少,但也能看得出来生活痕迹。
不过,好像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这里只有他自己在住。
圆几上丢着打火机和两盒烟,新换的沙发格外柔软,上面铺着层软乎乎的纯白薄毯,被大饼抓开线的那件衣服就搭在沙发侧扶手上。
顾霄默默选了沙发另一头去坐,坐下来的同时,她还试图将猫团成一团毛球,连爪子带尾巴地塞进自己衣服里。
她家大饼掉毛掉得厉害。
这白沙发可经不起它霍霍。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流理台上放着的即热式饮水机有阵子没用了,莫小梨把水箱拆下来清洗了一遍,他平时也懒得用这东西,都是冰箱里的矿泉水拧开就喝了。
饮水机基本上就是个摆设,通常只会在朋友来家时发挥下作用。
接完热水,莫小梨端着杯子出来,顺手带上了厨房的门。
顾霄这会儿正窝在沙发里打哈欠,左手托着脑袋,右手揣着她的宝贝猫,细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着猫尾巴。
脸上表情看起来有点呆。
那猫也乖,跟咬他的时候完全不同,爪子扒着顾霄的胳膊,敞着肚皮睡得昏天黑地的。
莫小梨走过去把杯子放到了圆几上。
骨瓷杯轻磕着岩板面的茶几,碰出清脆的一声响。
顾霄应声回神,人坐直了些,礼貌客气地道谢。
她捧起水杯安静地喝水。
客厅里同样安静得过分。
除了大饼的呼噜声,只有墙上挂表的秒针在“嘀嗒嘀嗒”地走动,也听不见莫小梨有什么动静。
顾霄总觉得这种气氛十分诡异。
隔了片刻,她忍不住悄悄朝莫小梨那边看了眼。
热水是单独给她倒的,他自己手里很随意地捏着瓶凉矿泉水,靠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顾霄刚看过去,莫小梨就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来。
视线在半空中对碰到一起。
谁也没移开。
顾霄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找点话题,缓解下这个相顾无言的诡异氛围,莫小梨懒洋洋地一抬手,扣上瓶盖,漫不经心地挑了个话题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言,顾霄放下水杯,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坐得很端正,一板一眼地回答起来:“上周。”
跟做述职报告似的。
莫小梨忍不住反省了下自己的语气,他说话也没有很严肃吧?
怎么突然这么正式了。
停了两秒钟,莫小梨才继续问:“以后要留在北安么?”
顾霄想了想,说:“不一定。”
没了。
尬聊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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