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收钱,她不,即便很穷,她也只想做一个自己心目中的人民教师
别人收钱,她不,即便很穷,她也只想做一个自己心目中的人民教师。
文/余生读书
“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大家都收礼,你不收,会被排挤的。”
“哦”。
她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语气里是叹息和无可奈何,而后是长久的沉默。下次遇到家长再塞红包,她还是果断而强硬地拒绝,甚至声色俱厉。她依然觉得那是在侮辱她的人格。
一
早上六点半,第一辆轻轨从始发站开出来,一路呼啸着撞破黎明。街上的路灯还亮着,车很少,人也寥寥无几。只有轻轨站附近卖早餐的摊贩,娴熟利落地做着煎饼果子,香味在早晨薄凉的空气里引诱着刚刚苏醒的胃。
表姐并没有买煎饼果子,她走地很快,因为必须要赶上最早的那辆轻轨,才能在铃声响起之前跨进教室。也因来不及吃早餐或太早吃不下而落下了胃痛的病根。
表姐是个教师。
是个很穷的人民教师。
二
教师这个行业很难说,有深水,也有浅滩。但是无论哪个行业,好在总有些在坚持着自己的初心。
我身边为人师表的朋友如此,我很佩服的表姐也是如此。
2017年夏天,住在她刚买不久的二手房单身公寓里。那是她工作多年的存款和东拼西凑才买来的,为的是能有一个完整属于自己的房子,以此归属掉这么多年来的漂泊。为了买房子,她被父母数落,“一个女孩子买什么房?将来结婚不就有房子了。”
表姐不赞同父母的观点,也不认为女孩子可以依靠婚姻改变什么。这个世界对女人从来没有仁慈过,凡事都要靠自己,才能活的更好。
表姐把身边能借钱的朋友找了个遍,不够,只好跟家里人磨嘴皮子,陈述各种利弊关系以及女孩子也要有房子的必要性,终于说服父亲借了两万块钱。
表姐说,“他们有钱,都是给小儿子留着的。”家里重男轻女,表姐说,要不是自己急迫的需要钱,是不会向父母开口的。就像当初出国留学,表姐没有向家里要一分钱。
房子首付款付完后,表姐已经山穷水尽。衣服不敢买,鞋子坏了不敢换,生活上除了必要的柴米油盐,一切不必要的开销全部省掉。
表姐总是不无叹气地说,“穷,是真穷!”
“其实,我刚当班主任那会儿,有好些家长来给我送红包,有的家里特别有钱,有次一个孩子的父亲硬要塞给我一个红包,我一看就知道数目不少,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大概好几千,可是我还是拒绝了,甚至声色俱厉地硬塞回去。还把那家长骂了一通,他那是在侮辱我的人格。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穷,学校两个月没发工资,我要还房贷,又要还债,真的是连条内裤都买不起了,但凡我昧着点良心,都可以不那么穷。”表姐有次在饭桌上给我闲聊的时候不无感慨地说道。
我说,“那你后悔吗?”
“不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不是君子,但始终在坚守自己为人教师的初心。”
“其他班主任收礼吗?”
“收,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表姐的这种清廉行为,不止一次惹来同事的说教:“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大家都收礼,你不收,会被排挤的。”
“哦”。她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语气里是叹息和无可奈何,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下次遇到家长再塞红包,她还是果断而强硬的拒绝,甚至声色俱厉。她依然觉得那是在侮辱她的人格。而后再也没有家长敢给她塞红包。
有次主任请年级上的老师们吃饭,酒过三巡,开始发培训班的传单,希望各位老师到自己的班里宣传。一个学生两百块的介绍费。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不得已,极其厌恶这种行为的表姐,还是从主任手里接了宣传单,但没有拿去班里宣传,一直搁置着。不料有次主任过来看到,又一番旁敲侧击,表姐没办法,把宣传单拿去班里,发了,让学生就随便看看就可以了。
她说,教师的待遇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也并不是所有老师的眼里只有钱。有的老师,是真的在好好教书的。
我想起一个大学同学,她们班里买资料会给老师回扣,她不拿吧,大家都拿,她拿了吧,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内心,她最后把那两千块钱全拿来买成书,送给了班里的学生。
后来我也问过表姐,是什么让她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够做到如此坚守自己的内心?
表姐想了一会儿,坚定地说,“是我大学的导师。考研的水很深,如果不是他为人正直,我不可能做他的学生,更不可能后来出国留学。你知道的,我大学时候更穷,除了成绩一无所有。”
二
早上学生们的精神都不太好,表姐上课除了挖空心思调动学生们的热情,也会在该严厉的时候横眉冷对。学生犯错,上课罚站、罚扫地、思想教育、请家长,该如何便如何,从不姑息。她说,初中学生正是塑造正确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养成良好学习、生活习惯的关键时期。她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让孩子长大后犯更大的错,不求学生闻达于世,但是做人得要善良、有底线。
小薇是个因家庭原因而患上轻度抑郁症的孩子,上课的时候总是目光呆滞,表姐会带她去学校心理咨询室,希望心理老师能打开孩子内心幽闭的空间。除此,也特别交代家长,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应该营造一个温馨而充满爱的家庭氛围,而不能因为生意上的忙碌而少有陪伴孩子。
程辰则是一个因家暴而变得无比自卑的孩子。一次课间,表姐看见他手臂上有淤青,一问之下才知是被父亲打的。第一次表姐没有在意,问清了情况后,知道是他打碎了父亲新买的罐子。那时表姐想,犯错受罚应该,只是对孩子未免出手太重。
后来没过多久,孩子没来上课,表姐打电话给家长,程辰的母亲说,孩子被父亲打骨折了,自己的手也受伤了。表姐听后,愣了几秒,然后冷冷地说,孩子好了来上学的时候,麻烦家长也来一趟。
表姐把程辰的父亲请到学校,劝说加教训了两个小时。那位动不动就家暴的父亲最后连连点头,像个承认错误的学生,保证以后不再轻易打骂孩子。
“学校教育力所能及的地方很少,对一个孩子来说,家庭教育才是决定他一生最重要的教育,许多家长会生孩子,却未必会教育孩子。现在的家长不是过度宠溺孩子,就是过度苛刻,太极端,都不好。很多时候可以客气地与他们沟通,有时候也需要不客气,你不知道,去年有个孩子因为父母离婚,从十二楼跳了下去,那是一条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啊,花样年华,说没了就没了。”
有次一个学生的家长在群里举报自己的孩子周末在家里看漫画书。
表姐看了家长的话,很生气。当即在群里发了一大段话,洋洋洒洒数百字,有理有据。
大概意思是需要家长在反对孩子看的课外书之前,先自己去把书看一遍,了解清楚内容再来决定有没有必要禁止孩子看。毕竟有的漫画书其实是很励志的。表姐是个喜欢看各类书籍的老师,经常给学生和家长推荐一些经典书籍,学生们受她影响,大多喜欢上了阅读,有时候同学之间相互交流阅读感受,有时他们也会和老师交流读书心得。表姐觉得,阅读在一个人的一生中,都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也有家长在群里说孩子在家不听话,让作为班主任的表姐好好管管,语气里尽是要求和命令。表姐看了一脸的无语,转过来对着正在洗菜的我说,“你说这家长也真是够了,自己都懒得管孩子,还企图让班主任来管,那是在自己家里啊,班主任也得休息,是人不是神,也没有义务在学校教育好了孩子,还得在家里帮家长教育孩子啊。学生的情况你大可以反应给我,但是不能要求或者命令我做什么。家长和老师的关系不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而是合作,只有大家一起好好合作,才能让孩子变的更好不是!”
期末的时候,表姐以各种名义给班里的孩子发放奖状。她说,有的孩子从小学到初中,从未得到过老师的奖励和认可,她希望能从一些细微处去引导和影响学生。
表姐后来也收礼,有的孩子变化很大,自卑的开始变的自信了,内向的慢慢变的活泼,懒惰的开始变的勤快,家长看在眼里,也感受到表姐对待孩子的好,所以偶尔会有家长送来特产,一些自己种的橘子,或者花生,香肠什么的,实在推拒不过的情况下,表姐会收下这些家常的东西。表姐后来给我说,她想了想,同事的话不无道理,水至清则无鱼,她做的太过坚守自己,会被排挤。这些家常的东西,不贵重,也是家长的心意,有时候坚持拒绝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三
表姐工作早出晚归,有时回家瘫软在沙发上,开口沙哑。
有次加班到十点半,打车回家的表姐听司机一路上侃侃而谈,不知怎么地就提到教师,那司机顿时兴致更高,开口就说教师就是好,工作轻松还有寒暑假,一番羡慕后,又开始骂老师们个个是豺狼,收红包,收补课费,没有良心。
表姐这一听坐不住了,立马给怼了回去。
第一,教师的工作轻松与否,你去当一下教师就知道了,班主任拿着那么点可怜的工资,又是当爹又是当妈,还得管着成绩,加班到很晚不说,有的连周末都在工作,甚至家庭都无法顾及。如果不给老师放寒暑假,那老师和学生都会疯掉。
第二,不要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收家长的红包,另外,补课难道不是你们自愿吗?(高中周末会补课)不想补课大可把孩子领回去,学校从未强迫学生来补课。至于补课费,你们是想让老师只工作不吃饭、不养家吗?
表姐回到家里给我说起那个司机时,还愤愤然,也觉得挺心寒。社会对教师这个职业有着太多误解,纵然这个群体里也有着道德败坏的人,但是很多老师还是在兢兢业业地教书。很多人觉得教师这个职业好,但是让他们来当老师,他们又不愿意,真是搞笑啊!
表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每天回来给我分享班级上的事,谁又进步了,谁又变得勇敢了……
我一直认为,世界太过浮躁,很少有人能够不顾利益,静下心来做一件事情。然而表姐让我看到这个世界角落里的正能量。那些永远记得自己初心的人,默默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那样的人才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