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欢全本小说(一世欢)全文阅读
1
我的心上人娶了别人。
魏廷成婚那天,我宰了七头猪,全部分发给了城中的百姓们,导致他们大婚那天的街头清冷无比,有腿的都去领免费的猪肉了。
我还提供褪毛业务,简直做到了有口皆碑。
听说把新娘子气得,脸上的粉都裂了。
我骑着马,嘴里叼着竹签,坏笑着看那群蜂拥而至的百姓们。
「徐家送猪啦!先到先得!」
这口号喊得,格外的响亮。
我爹的脸,黑得格外醒目。
2
我是安国公徐晟的三女儿。
我们梁国最信奉道教。
打从我娘怀我那天,我爹就去找了青云山上的老道士批命。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谁都不知道那老杂毛给我批了一个什么命。
我只知道,从我出生那天起,我爹的脸就皱成了倭瓜,跟吃了几斤砒霜似的难看。
其实我娘也不咋稀罕我,因为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呢!
3
我跟魏廷的相遇也挺有意思。
他跟随他爹云游四方多年,回到京中的时候正巧跟我对上了。
蹴鞠这玩意儿吧,玩起来基本上不分性别。
十二岁的我也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魏廷是个蹴鞠发烧友,一见了球就脚痒痒。
我们在球场上厮杀了个天崩地裂,然后我被他一爪子揪在了胸口上。
「瞧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胸肌还挺发达!」
他赞许的话音刚落,人就被我举过头顶扔了出去。
4
魏廷摔了个七晕八素,我举起拳头来就要揍。
可巧我二姐经过,登时怒吼一声:「徐义达,你是想作死吗?那是大司马家的魏公子!」
二姐翻身从围栏一跃而过,动作很快,姿势很帅,扭住我的耳朵就把我扯了回去,「你彪还是虎?打死人不偿命啊?」
眼见我们远去,魏廷还蛮不服气,「那小子是谁啊?」
「是安国公徐家的老三!」
「那就是个憨愣的,你可莫跟她对上!」
「就是就是,徐老三力大无穷,平时都是收着劲儿的,要是戳到她死穴了,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魏廷皱起眉头,「想不到安国公家竟然还出了这么一个纨绔子弟!蹴鞠而已,又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何必动怒到这份上?」
众人面面相觑。
沉默中,有个大聪明打破了僵局,「或许,徐老三生气的不是蹴鞠?」
「那能是什么?」魏廷撇撇嘴,「输不起而已!」
「你方才不是抓她胸口了?」
魏廷:「都是男子,难道她的我抓不得?」
「其实……徐老三是个女的……」
魏廷:……
5
自那天起,魏廷就开始死缠着我。
又是送书信道歉,又是送礼物讨好。
我本不打算原谅他,只大姐和二姐都劝我,让我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天天打扮得像个小子,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云云。
就这么的,我们两个慢慢成了好朋友。
七年,这七年的时间,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就是养头驴也该养出感情来了,尤其魏廷还是个美男子。
到了年龄,猪都要配对了。
所以,他打算成亲,可惜新娘不是我。
6
皇帝可不管我是不是暗恋魏廷,直接把皇家嫁不出去的闺女硬塞给了他。
自古皇室女就难嫁,哪个想走仕途的人家会乐意把最有出息的儿孙尚了公主呢?
皇帝不在乎这个,他只知道他的闺女有很多,能嫁出去一个算一个。
所以,荣寿公主一眼就瞧中了魏廷这小白脸。
圣旨到,我傻了,他呆了,荣寿公主乐疯了。
「若是你不想娶,我拼了这条命,也带你逃出去。」
那天,我对着他艰难地诉说着自己的决定。
然后这小白脸竟然说他挺乐意的?
狗东西,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也是个软骨头!
7
所以就有了开头我杀的那七头猪,以此来祭奠我那逝去的青春。
七年的时光,都比不上荣寿公主的勾引。
不就是胸脯比我大,腰比我细吗?有本事跟我比比刀枪啊?
大姐二姐怕我发疯,坐在房中守着我,「月奴,你歇歇吧,人家公主练的哪门子刀枪棍棒?成婚又不考这玩意儿!」
大姐嗤笑一声,继续道:「你连条裤衩都缝不利索,还想着嫁人?」
二姐翻翻白眼,「大姐,难道你就会缝了?」
「我会绣花!」
大姐涨红脸,拍着桌子起身挣扎道。
「是了,绣的蜜蜂像苍蝇,娘都不好意思拿出去!上回爹带着你绣的荷包出门,人道『国公爷的荷包真别致,上头还有俩大鹅呢!』」
二姐继续揭她的老底,很快,这二人打了起来。
我娘本打算来安慰我一下,却见她推开我的房门看了一眼后,迅速地又把房门给带上了。
8
我爹只有三个女儿,大姐徐义霖,二姐徐义深,老三就是我。
批命的老道士都曾夸过她们「忠肝义胆」「赤血丹心」。
我们祖上从来不打压女子,即便是不成婚的也有大把。
况且,我有个老姑奶奶就曾统领徐家军大战敌国,被封为了女爵爷。
我爹曾说,不指望我们姐妹三人如何报效朝廷,女儿家还是尽可能的嫁人。
可惜了,我们姐妹三人,一个比一个难嫁。
我爹不死心,天天出去拐骗良家少男。
「我家霖儿知书达理,还很会绣花哦……」
我爹正昧着良心夸我大姐,就见她骑着马扛着刀飞驰而过,身后领着一群人,口中还呼喊着:「杀土匪,救百姓!」
「算了,其实老夫还有个二女儿,也很温柔贤淑,最见不得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我爹心在滴血,试图用迂回战术先蒙蔽对方的双眼,就见不远处二姐暴打欺负老奶奶的二流子,「老娘最见不得你这样欺凌弱小的混球了!」
后来,我爹泄了气,对于嫁闺女这事儿已经随缘了。
只是大姐二姐要去军中,却是他百般阻挠的。
9
「你们若真想去军中历练,就看谁先找到夫君!若是一日未曾出嫁,就一日别想接管徐家军!」
到了了,我爹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们姐妹几个瞠目结舌,这条件,还不如直接切断了我们的行军之路呢!
也所以,我一直对魏廷虎视眈眈,只要我能哄了他把我娶进门,我就有机会接管徐家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没良心的,竟然愉快地尚了公主,快乐得似老鼠。
洞房那天晚上,看着天色慢慢地变黑,我的心也在滴血。
好好的清纯少年郎,被嫁不出去的公主就这么糟蹋了!
整整一夜,不晓得他们要大战多少个回合,就魏廷那小身板儿,也不知道行不行
是夜,大姐二姐打了个天翻地覆,完全无暇理会我这朵娇弱的苦情花。
于是,我跳上墙头,打算破罐子破摔。
去他娘的嫁人,老娘就不能掳一个回来暖被窝吗?
10
天香楼,老鸨子脸黑得比我爹都严重。
「妈妈,可不能让三姑娘这么闹下去了!我的客人都被吓跑了!」
楼里的头牌撅着嘴,拢着方才被扒了一半的衣裳,很是不开心的样子。
「你打得过她就去跟她讲道理好了。」
老鸨子也没惯着她,谁人都知安国公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牛掰。
老大善计谋有统领之才,老二侠胆忠心,好打抱不平。
唯独老三,力大无穷,一拳能打死野狗。
老鸨子在心里比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估计比野狗的头也大不了多少。
那头牌许久不曾被老鸨子撅过面子,顿时有些抹不开脸面,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老鸨子啐了那背影一口:「才红了几天啊?敢跟老娘使性子?」
11
我把天香楼里的客人都赶跑了。
唉,说来丢人,我有个坏毛病,沾不得半滴酒水。
我爹怕我被人暗害,向来不敢将我这个缺点公众于世。
今儿偏生赶上我心情不舒畅,来青楼点男人伺候,老鸨子哭笑不得,说她们这儿只有姑娘。
「连男人都没有,你开的什么青楼?」
我一使劲儿,就把她摆在院子里的风水假山的一角给掰了下来,老鸨子疼得脸哆嗦,也不敢吭一声。
那上头可是有风流才子们的题字呢!
好说歹说,我点了几个胸大的姑娘作陪,也没别的,我就是想研究一下她们的胸为什么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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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排成排,含羞带臊地站在我面前。
肚兜从赤色鸳鸯到水绿色并蒂,应有尽有,鼓鼓囊囊的,走起来还一抖一抖的。
我流着哈喇子,眼冒绿光,像山坳子里的狼。
往日里,这青楼里来的都是文人雅士,莺声燕语香气缭绕。
今儿被我这一打岔,生意都没了。
剩下几个头铁的,打算继续跟姑娘们深入交流,被我一拳捣碎了房门,吓得大声尖叫,一边穿衣服一边四散着逃跑了。
今儿不让我痛快了,谁都别想洞房!
母蚊子饥渴了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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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姐姐们,别害怕,我就有一个疑问,你们为啥这儿——」我比画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这么大啊?」
姑娘们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女人,我又不是什么恶魔,气氛自然就缓和了起来。
有说喝羊乳丰胸的,有说吃豆腐长「豆腐」的,还有的嘻嘻哈哈,说多让人摸两下就长了。
说着说着,我们就吃喝了起来,几个姑娘围着我,左一个给我夹菜,右一个给我擦嘴,我一手搂一个,当真是快活极了!
老鸨子脸都绿了,咂舌呢喃道:「徐家三姑娘真是这个!」
她忍不住把大拇指竖了起来,然后下一瞬,就见我一头扎进了姑娘的波涛汹涌中。
「谁,谁给老子倒了酒?」
我趴在那坨软绵绵上,浑身如火般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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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只知道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的身边躺着一个人。
是个男人。
唇红齿白的。
我戳了戳他的脸颊,很好,热乎的,显然不是被我打死后拖进来的。
他醒了,眼睛睁得老大了。
我没「啊」,他也没「啊」,传闻中陌生男女躺在一起必备的尖叫声,我们俩都没发出来。
「你是谁啊?」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然后,就见那憔悴又带着几丝病态美感的人,突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昨天晚上这样那样的时候,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醒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三姑娘好狠的心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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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铮像条咸鱼一样挂在我身上,说死非要我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放手!我又没真的把你怎么样,不就是亲了你几口吗?你至于吗?」
我被他缠得心烦意乱,早知道能惹出这样的祸事,昨儿晚上我就不该偷溜出来!
「好啊徐义达!你这忘恩负义的禽兽!抱着我亲来亲去的时候,你怎么不……唔唔唔……」
大街上,这家伙摆出一副死猪不怕烫的姿态,什么话都敢说,我比他还知道要点儿脸,捂着他的嘴就跑了。
头疼,唉!
如果让我爹知道,我把人家齐国小王爷给拖被窝里了,不晓得会不会把他活生生地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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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是个狠角色,在位多年,几乎没有半个活着的兄弟。
如果说我们梁王走的是怀柔政策,这位齐王就是个杀伐决断的。
于是他的好儿子们完美继承了亲爹的血脉。
除了唯一嫡出的儿子。
那个人就是小王爷严铮。
严铮命苦,亲娘是王后,嫁入齐国十多年才生下了他,等到前头的哥哥们都会骑马打仗了,他还在吭哧吭哧找奶喝。
或许是齐王年纪渐长,他对这个嫡出的儿子很是欢喜纵容,竟逐渐养成了他傻白甜的性子。
爹是头猛兽,其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是耗子呢?
很快,严铮的兄弟们就合伙把亲爹害死了,临死之前,齐王把严铮给送了出来,让他去王后的娘家梁国,再也不要回来。
于是,严铮就来投奔舅舅了。
没错,那个舅舅,就是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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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爹听到我拐了个男人回来,还是很欣慰的,好歹有一个闺女能安心地嫁出去。
结果在听到对方是严铮后,他一个腿软,差点儿栽地上去。
他痛心疾首地喊着:「把那孽女给我带来!」
我低着头跪在地上,严铮哼哼唧唧地坐在椅子上,跟我爹哭诉我对他是有多么的「始乱终弃」。
我爹看着那张震撼人心的脸,怎么也下不了狠心骂上几句。
严铮虽然是个窝囊废,还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但是天可怜见,上苍赐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他一双眼睛似琉璃一般,只需轻轻扫视你一下,就能让你矮上三分,口中的话语也会自动变柔和。
如果说魏廷是一柄钢刀,锋利而又坚韧,那么严铮就是一朵高岭之花,易碎又脆弱,需要人好好呵护。
显然,那个呵护他的人,绝不可能是我。
于是,我爹对我怒骂一声:「你给老子滚出去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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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到底是坐到了国公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晓得他是怎么把严铮给打发走的,反正我跪得膝盖都发麻了。
他阴沉着脸,低声说道:「进来!」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我完了。
老头儿不骂人了,事儿就大扯了。
「啪」的一声,我爹当头给我一巴掌,扇得我一脸蒙。
「你干出来的好事!」
「我,我……」
「为父让你们姐妹三个嫁人,你们为什么非要挤破脑袋的参军?」
我爹语气微凉,他没有看我一眼,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行军打仗岂是那么好玩的?身为男儿,保家卫国是应当应分的,何时需要你们女人去鞠躬尽瘁?
「你们老姑奶奶,临死之前被伤痛折磨到夜不能寐,浑身关节都变形扭曲了,我当年虽小,却也是看在眼里的。
「哪个当父母的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落下一身的伤痛?为父一番苦心,终究还是被你姐妹几个当成了绊脚石……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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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姐和二姐就入了徐家军。
我则在家思过。
「月奴,好好改造,多谢你胡作非为,才有了姐姐们的广阔天地!」
大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愉快地骑上了马。
她跟二姐两个英姿飒爽,只有我,灰头土脸的,继续禁足。
小的时候,给我批命的老道士就曾说我身为女儿身,却太过刚强,所谓女主阴,男主阳,若是颠倒过来,则天下大乱。
我爹不想天下大乱,于是就求那道士给想个办法解决一下子。
老道士讹了我爹三百两银子,然后绞尽脑汁给我取了个月奴的闺名,说压一压阳气。
我爹虽然心疼三百两银子,却也没压价,尽管后来他在家骂了那道士好几个月的老杂毛。
等到禁足期满了,我爹看我心烦,直接把我也踢到了军营里。
我快活地骑着马,没等发动起来呢,突然觉得马好像跑不动了?
我回过头去,就见严铮挂在了马屁股上,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这个负心女,果然是要把我抛下!」
他也不怕被马踢死!这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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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铮属于那种走哪儿都会引起围观的存在。
不大一会儿,我们周围就站满了人。
他像个泼妇,揪着马尾巴,原地跺脚指责我「始乱终弃」。
我呸!我连身都没失,哪儿来的始乱终弃?
要不是我牵着马,估计他早就被踢飞了。
「各位叔叔大爷婶子阿婆们,给我评评理,本王好歹是个王爷,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被人吃干抹净玩儿完就扔吧?天可怜见的,那一夜……」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这么能黑白颠倒?
趁人不备,我将他挟持到了马背上,一路风驰电掣疾驰而去。
颠死他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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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个昏天暗地,严铮眼圈儿通红,扭过头去不肯搭理我。
「大哥,是你非要跟着我的,现在又不理我,你一个王爷,这番做派,说出去笑掉旁人的大牙!」
我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只见那人撅了撅嘴,鼻子也不通气,闷声道:「本王身上的笑话还少吗?」
我喉头一哽,竟说不出任何劝慰他的话来。
明明是嫡出的齐王接班人,被庶出的哥哥们赶走了不说,梁王舅舅也不怎么待见他。
说是王爷,过得还不如质子。
好歹人家质子还能有点儿用处,他呢?
梁王身为舅舅,扔又扔不得,打也打不得。
对他好一点,齐国人就会以为梁王想要借此夺取齐国的江山。
对他不好,又怕落人口舌,说舅舅不给亡妹唯一的儿子送温暖。
给他找个王妃?
扒拉了半天,姑娘们一听是他,纷纷表示了拒绝。
「小王爷太美了,是奴家不配。」
得,男人美过女人,难道要让人家成了亲后一道比绣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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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谁让我惹了这样一块烫手山芋。
严铮就暂时留在了军营里。
大姐二姐牙龇得像家中养的大黄,「三妹果然不一般,选的小娇夫也很是秀色可餐嘛!」
其实军中日子是很无聊的,严铮是个大麻烦,任何人都不想沾染,身边竟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跟着。
我训练完后,累出满身臭汗,而他则贤惠地把熬煮了一上午的羹汤端了出来。
「趁热喝,人家好不容易煮的。」
他用香帕擦拭了我的脸颊,拉着我坐到了桌前,恶心出了我一堆鸡皮疙瘩。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两个有些阴阳不协调?」
我被硬逼着喝完了汤后,弱弱地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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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铮顶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在军营里溜达一圈,严重地动摇了将士们的军心。
他故意在我身边转圈圈,偶尔还要冲我暗送秋天的菠菜。
凭这杀伤力,打仗还需要什么兵器?
把他丢到阵前,表演一件一件的脱衣服就行,估计不等脱到裤衩就该迷倒一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