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的野心敛之大结局小说全章节阅读
「母后,我之所以会吃下您为我准备的毒苹果,是因为我拒绝不了您对我深沉而致命的爱啊。
「王子已经被我杀了。」他苍白的指尖抚摸着我颤抖的唇瓣,眸底染上一抹几近疯狂的病态,「我等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真爱之吻……」
「我要的是你。」
这个世界的白雪公主是扭曲的,连同他的那份爱,也如蛆虫般,日夜不息地啃噬着我的躯壳与灵魂。
时间回溯到故事开头。
我穿进了童话,但脑海中回荡的声音告诉我,这里的一切散发着不寻常。
我的身份是这个王国的王后,早在多年前,野心蓬勃的王后就为独权,暗中除掉了国王,现以铁血的手段统治着国家。
我亦是白雪公主的继母,派猎人刺杀他的恶人。是他找寻真爱之人,达成美好结局途中的那颗踮脚石。
1.
近些天,我身后莫名多出条小尾巴。
原本不会去在意,可时间久了,心中难免生厌烦。
我停下步子,面色冷冽到极点。
「滚出来。」
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让身旁侍女也不禁打颤。
「母……参见母后。」低柔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并未转身,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贵模样:「不在你那破屋里安分着,跑我这做什么?」话一出口,格外尖酸刻薄,「是衣服洗完没事做了?」
身后的人像是被吓到,一句话也没接上。
我不打算和她在这耗着,前脚刚准备离开,后脚就被拉住。
她充满怯懦的声音再次响起:「请等一下。」
白雪紧紧攥住了我的衣袖,通过布料传递而来的细微颤动让我有了一丝动容。
「父王过世后,我们就不曾见面了……」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将这句话说出口,「我很想母后,所以才偷跑来看您。」
话里话外都夹杂着对我好似与生俱来的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
……
想我?
想我这个冷面冷心的继母给予她关爱?让她再多做点家务烂活么。
我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也没说话,空气凝滞在一瞬,侍仆看眼色地拍开了她的手。
一道清脆声打破片刻宁静,我这才转过身,面上仍是漠然到一丝表情也没有。
我看着跟前面露不安的少女,视线划过她平坦的胸脯与白皙脖颈处紧紧相系的黑色项圈,神色不禁变得微妙起来。
她有着与同龄少女不符的纤瘦颀长,过了成人礼,她的美更是有目共睹。
肌肤胜过严冬白雪,双瞳漆黑如乌木,如瓷玉白珠般的面庞毫无瑕疵,从中带着一丝瘆人而又无法言述的美。
在碰触到我视线的刹那,白雪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立即低下了头,双手不安地攥起裙摆,其中一只手背还泛着微红。
是刚刚侍仆拍开的那只。
我敛下眉眼,语气算得上难得的温柔:「既然这么想我,那待会儿便一同用晚餐吧。」话刚落下,白雪便惊得抬起头,一抹红云浮现在她脸颊,双眸也焕发出了亮光,犹如夜空闪烁的熠熠星辰。
但我却忽略了少女隐匿在睫下眸底的那抹暗潮,是那般兴奋,那般不对劲。
2.
回到寝殿,我遣散了奴仆,一人缓慢走至角落,掀开猩红绸布,展露于视野的是一面镜子。
它很普通,但我知道这就是王后那面无所不知的魔镜。
我在它面前坐下,交叠起双腿,打量着这面只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魔镜。
现在却在触手可及之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许久,镜面渗透出诡异的紫光,一道苍茫的声音响起:「您,王后陛下。」
「那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它不带任何犹豫:「白雪公主。」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我垂眸思忖。
看来,这到底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童话。
白雪公主是男的。
3.
日月交替,黑夜而至。
偌大的餐厅,除了几位存在感不高的奴仆,就是我与白雪公主了。
他还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的裙子不同往日素朴,是国王还在世时他生日宴上的那条。
不过显然已经不合身了,袖口很短,露出了大节雪白的皓腕。
这也让他的脸上多了分窘迫羞赧,从开始到现在都低垂眼睫,微抿着唇瓣。
我欣赏着他脸上好玩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开口:「到时候会命人给你添些衣物的。」袖子短出那么多也怪可怜,「在此之前,先穿我的吧。」
白雪耳根迅速染上绯红,小声道了句「谢谢」。
我将酒杯抵至唇边,颇有几分好笑地看着坐于对面的长发少年。
本来是不想对他怎么样的,用王后的身份在这个故事里平淡度过一生。但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告诉我,如果不还原剧情,我就会死。
可我不想死,所以我必须还原剧情。
我会派人去杀他,送毒苹果给他。
我暗暗思忖着,将沁着浓厚香醇的红酒一口咽下。
反正,他也死不了。
正当我回味红酒的余香时,猛然觉察有道炽热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抬眸便恰好对上他那双如夜的漆黑瞳眸。
我讨厌被人这样盯着看。
「怎么,不合胃口?」我眯起眸子。
「当然没有。」白雪回答得有几分局促,「被母后邀请一同用餐,我很高兴……」说完便垂下眼眸,白玉般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
我的视线停留在他蓦然升起的薄红上,心中冷笑,瞧瞧,这到底不过是个缺爱的孩子罢了。
那就让我在这为剩不多的相处时光里好好疼爱他吧。
我放下了酒杯,十指交叉地懒懒支着下巴:「有没有兴趣来场睡衣派对?」
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我唇边的笑意也随着他的不解更甚。
4.
王后寝殿内。
镜前站着两位美人。
一位乌发如瀑,肌如白雪;另一位红发似火,如灼灼红莲。
我站在他身后,双臂环绕在他的双肩,手里捏着一件不着任何花纹的雪白蕾丝花边的睡裙,抵在他身前。
「给你挑的,喜欢吗?」
「喜欢……」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问,「是您穿过的吗?」
「不是。」
不知为何,我从他的神色中察觉到一丝失落。
小变态。
我的唇畔浮现一抹玩味:「那就换上吧。」
「在这里?」
「是啊。」
「……好。」
说罢他便伸手欲脱去自己身上的裙子。
???
在王后的记忆中,如果白雪暴露了男孩子的身份,那么原王后一定会像杀了国王那样干脆利索地杀了他。
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看不出我这个王后不喜欢你么,不会一起吃了个晚饭就卸下所有防备了吧?
现在不宜撞破他的真实性别,我希望一切能按照原剧情发展下去,不想多层麻烦。
我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背过身。门外候着一群奴仆,我故意走过去命他们多准备一套床被枕头,吩咐完,想来他应该已经换好了。
果然,白雪已经换好裙子,略微不知所措地站在床头。
视线在落到他身上的那刻,我轻怔,只能说他的骨架很美,即便是女孩子的裙子,他都能撑得很好看。
我收回目光,拍了拍床铺,示意他坐在我身边。
他很乖,安静得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所以我决定多给他点笑脸。
「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不等他反应就开口道。「从前有个国家……王后因为嫉妒公主的美貌,所以派了猎人去刺杀她。
「可惜公主实在貌美,猎人不忍心杀她便放她逃走了。
「她逃到了一片小树林,里面生活着一群小矮人,他们也被公主的美貌折服,于是收留了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公主。」
说到这,我停顿了。
身旁的人倒是来了兴致,不知不觉中向我这边靠拢,见我还卖关子,他突然抓紧了我的手问:「然后呢?」
「然后?」
我看着他白净脸庞上出现的浓厚兴趣,继续说着本就属于他的故事:「王后知道猎人没有杀死她,所以化了另一副容貌,趁小矮人不在家时给公主送去了毒苹果。
「公主咬了一口。
「从此长睡不起。」
我在他隐隐期待的目光下,恶劣地说:「如果我说这就是结局呢?」
「那公主也太可悲了。」白雪微蹙眉梢,故作苦恼。
我情不自禁地揉上他的脑袋,掌心传来柔软顺滑的触感。
「骗你的,她等来了属于她的王子。
「最终的结局是,王子吻醒了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对,等我做完一切,你们过你们的幸福生活,我过我的幸福生活。
想到这,我面上的笑容更真挚了几分。
白雪也笑了,只是语气有几分意味不明:「猎人真该死啊。」
「连王后交代的事都办不好。」他唇边带着笑,纯真圣洁的面容诉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像这种主人吩咐的事都办不好的人,活着应该没有意义吧?」
我微微错愕,他不应该赞颂这段结局的美好吗?而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我是故事里的公主,母后是故事里的王后。
「那我会直接选择死在您手里,不要什么王子,只求您将我的尸体装进玻璃棺,能每天抽空来看看我……」
说到一半,他倏地攥紧了我的手,面上的表情变得病态陌生,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如果可以……我能奢求与您葬在一起吗?」
白雪漆黑的双眸在昏黄灯光下隐隐散发出幽光,眸中水雾缭绕,显得楚楚可怜,却让人不禁发怵,后脊生凉。
面对他如此诡异的提问,我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更加确定这个童话中的白雪并非他表面上的人畜无害,他就像一张纸,正面展露给我们的是一片纯白,而那无人得知的背面说不定就是疯狂偏激的黑红。
……
我从怔愣中回过神,最终选择以忽略他的话而终止这个故事的有关话题。
唇畔扬起虚假的笑意,我揉了揉他的头,伏在他耳边低声道:「睡吧。」
「您是说,我可以睡这?」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不止一个度,又惊又喜,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他没有执着于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我紧盯着他面上浮现的细微表情,精准地不放过一丝一毫,可刚才隐约捕捉到的那抹疯狂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张单纯得像是被满足了愿望的稚气笑脸。
我摇了摇铃,门外进来了一批奴仆,将枕头与被褥放在了床的左半边。
突然涌上的睡意让我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很快背对着他睡着了。
只觉得朦胧中,有条毒蛇,潜伏于黑暗,缠得我喘不过气。
5.
晨光透过玻璃窗精妙地打在我的脸上,我眼皮都懒得掀,直接一股脑地钻进被窝,试图逃离那束令人讨厌的亮光。
可过了没多久便发觉不对劲,我的鼻尖不知与谁的鼻尖相抵,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人平缓的呼吸吐息。
我心下一惊,一脚便踹了那人下床,这是我的应激反应,我全然忘了昨晚是自己让他睡在身边的。
伴随着他的一声吃痛,我也睡意全无,下床扶了他起来。
「抱歉。」我先一步开口,「有没有摔疼?」
「没有。」白雪虽是这么说,但眼里却是噙着泪,好似在说,要不你也试试一脚被踹下床的滋味?
雪白肌肤处袒露的锁骨勾了我的视线,我抚平他凌乱的领口,突然想到什么,眸光一转:「明天你与母后一同出游。」
「好。」
他同往常那般乖巧,什么也不过问,只是他的目光停驻在了我的发间。
我正圈着一缕头发打转,听到他开口说:「我能帮您梳头吗?」
「可以。」我坐到了梳妆镜前。
他小心地抚摸上我的头发,生怕弄疼弄断一根,如获珍宝的他面上洋溢着粲粲的笑。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摩擦过我的耳垂,勾勒我的耳廓,又在我的脖颈上停留,冰凉刺骨的寒意与朦胧梦境中重叠一致,我竟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
「我自己来。」我有意打断了他手里的动作,却看似漫不经心,「出去吧。」
他动了动唇,没再说什么,只是失落的情绪怎么也瞒不住,像只受了训斥的小狗,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寝殿。
可没过多久又折了回来,他站在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今晚,还可以和母后一起睡吗?」
「很有安全感。」他咬着唇瓣,面颊羞得通红。
真拿我当妈呢,我不禁想,但嘴上却是答应了:「最后一晚。」
听到白雪的脚步声渐远,我对上镜中自己的视线,想起昨晚白雪对我说的话。
「自愿死在我手里么……」我轻声呢喃,「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可惜不行。
「还原不了剧情的话,您亲爱的母后可是会死。」
我穿戴好一切,随即召了猎人里德亚进宫。
6.
跪至跟前的青年身姿挺拔颀长,银发垂落肩后,清俊面庞透着几分端肃威严,浅蓝色的眸子却为其增添了一丝柔和。
他便是王国的骑士,在我看来是故事中最有资格当猎人的。
行了骑士礼后,里德亚在我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柔软湿热的触感一碰即离。
我敛下眉眼:「有个任务。」
里德亚单膝跪地,垂首弓背地静待我接下来的话。
我将手缓缓搭上他的肩,摆弄起当初赐予他无上荣耀的骑士勋章,随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明天,找准时机把公主逼至南面的那片树林……」
我故作停顿,端详起他面上即将出现的细微表情:「然后杀了她。」
但预想中的不忍与犹豫都不曾出现,反而里德亚面不改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阁下定当尽心尽力。」说完再次吻上了我的手背,耳根漫上一丝诡异的薄红,「我的主人。」
「主人」二字在他舌尖缱绻,我抚摸上他的脸颊,像是在奖励一只听话的狗。
「……其实也不必杀死,让她在那片树林永远不要回来就好。」我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里德亚垂眸,眼底好似有了自己的思量,我倏地捏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视线冷冷警告道:「按我说的去做,别太过。」
我怕里德亚这条疯狗真的杀了他,那我还给谁送毒苹果?
花园内,我刚送走里德亚后又出现了一道身影,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我低头品了一口玫瑰花茶,抬眸便见白雪站在跟前恭敬地向我提裙行礼:「母后午安。」
我朝他随意地点了点头:「过来坐。」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哪知他一坐下就喋喋不休起来:「今天阳光真好呢。」
「嗯。」
「母后一个人在这赏花?」
「嗯。」
「我陪着您好不好?」
「嗯。」
许是我过于冷漠的态度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静默了许久,白雪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母后您喝的是?」
「茶,玫瑰花茶,要喝,旁边有,自己倒。」我敛下眉,强忍眸中的不耐,话怎么变这么多了。
他起身提起茶壶,却不料一个没拿稳,彻底打翻了整个瓷壶。茶水飞洒出来,溅得到处都是,我的衣裙也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他赶忙半蹲在我跟前,抽出手帕覆盖在我裙摆处的那抹污渍上,「我不是故……」
我重重地将茶杯摁在桌上,发出清脆响亮的碰撞声打断他的话以表我的恼怒。
「我允许你在城堡里肆意走动了吗?这是我的花园,下次不准……」
白雪却突然一把抱住了我,我的后半句话也在他浅浅的抽噎声中咽回肚子里。
他哭了……
他哭了?!
他怎么就哭了呢……比女孩子还女孩子。
「我……笨手笨脚,总是惹母后不高兴……」他紧紧抱着我的腰,每说一个字便紧上一分,脸埋在我腰腹之间,传来阵阵细微的痒意。
「我原谅你。」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在说完这句之后又如释重负。
他终于松开了我,只是仔细一看,这脸上哪有泪痕,连滴眼泪都不曾有。
意识到被骗,我也不愿与他计较什么,只想回到寝殿换掉这身衣裙。
深夜。
白雪抱着枕头来到了我房间,我没搭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未给他。
「不是说原谅我了吗?」他一个人呢喃着,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我背对着他假装睡着,不去理会身旁人的不安分,他先是贴上来抱了抱我,又将脸轻轻搭在我的肩上,而后朝着耳边吹气,痒得很。
我极力地忍着,最终还是在他的一次次挑弄下破功:「你还让不让人睡觉?」我一把推过他,好巧不巧手掌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即便隔着黑色 choker,也还是清楚感受到了那块地方的微微凸起。
……摸到喉结了。
7.
只听白雪轻「嗯」了一声,我迅速收回手,观察他的神色。
心想他要坦白了吧,坦白自己是个男孩子。
但他面上完全没有那种秘密即将被揭露的慌张感,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木讷地开口:「为什么你连睡觉也要戴着?」
「母后原来你没睡着……」他淡淡地开口,随后垂下眼睫,纤白细手抚摸上脖颈,「您说的是这个项圈吗?」
他苦笑了声,神色流露出悲怆:「我的脖子上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痕,丑陋无比。
「小时候曾听宫殿的人说,我的母亲从我出生那刻起就千方百计地要杀死我……后来不知怎么,她倒比我先死了。」白雪忽然莞尔一笑,「我身上其实还有很多伤,都是拜她所赐,不过啊,我一点也不恨她。
「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置气呢。」他挽起我的手,将头靠在了我的右肩,「母后……我有你就足够了。」
我的心从听到他那席话开始一直颤到现在,意思是白雪公主的生母经常虐待他么,前王后?
我暗暗思忖,有点不可置信,将项圈戴在脖子上单单只为遮掩伤疤……难道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男孩子的身份?
我侧眸瞥向他,他正像只猫儿一样依偎在我身边,手臂处传来了他的心跳与体温,很温暖却莫名让我后背发凉。
「我派人给你送去的裙子可还喜欢?」我试探性地问。
「喜欢……」白雪重新展露出那天使般的纯净笑容,「只要是您送的,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我盯着他脸上的笑,神色惘然:「你喜欢裙子。
「可你又不是女……」我未经大脑,脱口而出,回过神来早已无法收回这半句话。
白雪有那么一瞬间的微滞,却也很快恢复如初:「您在说什么?」他唇边勾着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我是公主,公主就是女孩子。」他歪着脑袋,十分不解地看向我,似是不明白我为何要否认他。
彼时已被情绪操纵的我倏地抓上了他的肩膀:「再说一遍。」理智逐渐被他的这些话冲断瓦解。
「我是女孩子……」
你怎么可能是女的呢,我手下的力道加深。
这极不正常,他不可能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性别。
我愣愣地看着他睁大的双眸,上下扑朔的眼睫,有些颓靡地垂下手:「算了。」
难怪他会在我面前毫不犹豫地脱下裙子,现在看来他一直都有性别认知障碍。
这些年来他一直就以为自己是个女的?我突然有点无法接受。
刚刚被自己心底的那股莫名冲动带偏,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好笑,是男是女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顶多在剧情上面多点变数,花点额外力气罢了。
白雪既认定自己是女的,这对我来说也算少个麻烦,至于结局会不会出现王子,王子又会怎么想,那都不关我的事。
我拉过一旁的被子准备睡觉,白雪突然略带委屈地开口:「我是不是很招人讨厌……」
……
「快睡吧,明天还要出游。」我没精力去哄他。
他蹭过来抱住了我的腰,背后抵着的是他平坦坚硬的胸脯,这无不诉说着他就是一个男孩子,我倏地睁开双眸,心里泛起一阵同情。
什么样的经历才让他认不清性别的呢?我想这一定和前王后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不是我需要关心的,我该关心的是明天里德亚能不能成功将他逼进树林。
8.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睁开第一眼便瞧见一抹深色的黑在我跟前晃。
白雪提起裙边,笑容满面地看向床上的我:「母后,我穿这件裙子好看吗?」说完便原地转了个圈。
我吃力地阖了阖眸,不予他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不好意思,你母后还困着。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低吟伴随着浅浅呼吸:「您忘了今日要同我出游吗?」湿热感在脖颈耳间蔓延,说完那人还故意呼了一口气。
我一个激灵转过头,恰好擦过他的唇瓣,粉嫩的触感彻底挑拨了我的神经。
两人都愣住了。
四目相对之间,我隐约窥见掩埋在他眸底深处的暗潮,在我无法触及之地,肆意涌动。
我伸手覆上他的黑眸,而后推开了他:「凑那么近干吗。」
我从床上起身坐到梳妆镜前。
白雪却一直愣在原地,久久不回神,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从镜中瞧见他的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唇,微颤着在指尖反复摩挲,好似在回味那个不经意间的吻。
在我叫他第二遍名字时才应了我。
我嗤笑出声,刚刚那个根本称不上吻,值得回味这么久么。
不料他闻笑声走来,擅自拿走了我手中的木梳:「请让我为您编发吧。」他的神色恢复如初,「这样的机会以后可能……不会有了。」
还挺敏感,确实没有机会了。
早餐过后。
停至宫门外的华丽马车彰显着主人高贵的身份。
我在他面前递出一只手,语气轻佻:「走吧,我的公主殿下。」
白雪轻眨眼睫,垂眸将手搭了上来,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这么一看,要比我大出些许。
我握紧了他的手,与他相继踏进马车。
沿途的风景深深吸引着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踏出王宫领地半步的公主。
不知哪来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停在了他那侧的窗沿,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叽叽喳喳地叫嚷个不停。
眼前的一幕很美,即便再觉得吵,我竟也不舍得打断。
我单手支起脑袋闭目养神,突然磕绊到的石头让马车一阵颠簸,惊走了鸟,也将白雪「惊吓」到了我怀里。
我寻思着这距离再怎么颠也倒不到我身上吧,一看就是故意的。
我都懒得拆穿,眼皮子也没掀一下,任由白雪将我抱着。
「对不起,我这就起来。」话虽是这么说着,可下一个颠簸又再次把人送到我怀中。
呵……
我按住了他要起来的肩膀:「快到了,安静点。」白雪就这样像只猫似的枕在我腿上。
里德亚应该已经等在那了,待会儿得找个借口独自留下他。
下马车后我遣散了所有奴仆,开始胡扯:「其实这次带你出游,是为了找一朵花。
「一朵只有你能摘下的花。」我的目光落在白雪脸上,「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他弯起眉眼爽快地答道。
我装模作样地递出一份图纸,上面便标着那根本不存在的花。
「好孩子。」我摸了摸白雪的头,唇边的笑意味深长,「仔细找吧,找到了母后会很高兴的。」
说完便离开了。
我无法得知,在我的背后,那道紧紧注视着我离去的漆黑双眸……现正翻涌着怎样的情绪。
(白雪:嗯?什么花需要本公主亲自摘?)
9.
白雪一定不知道他亲爱的母后已经抛弃他,回宫了。
我将手肘支在窗沿,神色淡漠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凉风刮过我的双眸,竟觉得有几分酸涩。
一只鸟儿停驻在窗边,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出脑袋,我心生烦意,赶走它后便盖上了车窗。
宫殿内,我出神地注视着外面,天已经黑了,除了我,就只剩几点烛影在昏暗中摇晃。
按理来说,里德亚应该早就向我复命了才对,怎么现在还没动静?我捏了捏眉心,指尖轮敲着扶椅把手。
忽然,殿门外传来了响动,我抬眸望向那边。
即便声如细丝,却依旧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从座位上起身。
是里德亚回来了么。
殿门半掩,还没走几步,就被突然伸出的手怔在原地。
那是一只过分白皙的手,纤细修长,如寒玉般泛着冷意,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那人渗着鲜红的掌心。
我的呼吸停滞一瞬,那不是里德亚的手。他的右手有道疤痕,不会像这只洁白无瑕。
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但在我看清楚那人的脸时,双腿像被荆棘紧紧缠绕禁锢,移不得半步。
怎么会是……
白雪?
来不及思索,就被眼前人扑倒在地。
他颤颤巍巍地抚摸上我的脸颊,一股血腥涌入鼻腔,使我全身血液不停地颤动,因恐惧而做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也沾染了他手里的一片鲜红。
白雪紧紧抱住了我的脖颈,纤薄脊背不停地颤栗,我竟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杀了人后的兴奋还是……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我极力地推开身上的人,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开,耳边紧接传来哽咽声,混杂着我起伏不定的心跳,「母后,我……我害怕……」
我冷冷吸了一口气,木讷地开口:「发生了什么,和我说说。」尽管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缓慢地抬起了头,双眸夹杂着朦胧水雾,眼角的泪好似随时滑落。「有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他为了救我,他……他」白雪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
「对不起,我没能摘下您要的花。」他满含愧疚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却在我耳中无限放大。
银发……救?
怎么可能。
我抓上了他的肩膀,几近歇斯底里:「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雪睁大了黑眸,急促地呼吸着,似是惊魂未定,「我在一片树林中,看到了母后您要找的花,可刚一靠近,就冲出了一头野熊……
「如果不是他……母后我就再也见不到您了。」说完他再次抱住了我,滚烫的湿热感滴落至我颈边。
一股凉意漫布全身,额间不禁冒出几颗细汗,我动了动唇,艰难地发出声音:「是么,你身上的血……」
他「啊」了一声,立即从我身上起来:「对不起,我不小心让母亲也染上了这肮脏的熊血。」
我看着他垂下头,双手不安地捏起了裙摆,他的黑裙子也染上了大片污迹,只是在昏暗灯光下看不大清,我在想,如果他今天穿了一条浅色裙子会怎么样。
我有些麻木地抚上双颊,唇边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对于这个本不该回来的人,我一句话都不相信。
抹去了脸上的鲜红,我讷讷地摊开双手,死死盯着上面沾染的粘稠血迹。
这绝不可能是熊的血。
「母后,我先去把这身裙子换了。」白雪低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陌生。
他俯下身子在我脸上落下一吻:「明天再来见您,祝您睡个好觉,晚安。」
我没有应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我浑身像被抽了力气,瘫倒在地。
我缓慢伸出一只手放至眼前,透过指缝,什么也看不清,突然笑出声:「接下来,该怎么赶走他呢。」
10.
沐浴后,我洗掉了一身血腥味。
寝殿内只点着一根烛火,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不相信里德亚就这么死了。
我最了解他,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连头熊都对付不了,白雪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思绪混乱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响动,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猜到了是谁,强忍着心中的厌烦为他开了门。
入目便是白雪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黑眸中夹杂着惴惴不安。
我皱起眉,堵在门口并未让他进来,疏远之意毫不遮掩:「什么事?」
「我还是害怕。」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低垂着眼睫不敢看我,「能和您再睡一晚吗?」
害怕?
我才是应该害怕的那个吧。
我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本想说出口的拒绝绕了个弯,我缓缓启唇:「进来吧。」
白雪欣喜,随后很自然地爬上我的床,掀开被子的一角拍了拍,示意我也上去睡。
他的唇边重新绽露笑容,仿佛刚才的害怕从未出现。
我神色漠然地走向他,关于里德亚的死,我还有很多要问。
「您今天心情不好?
「是我没能摘回那朵花吗?」昏暗中,白雪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是。」
「那是为什么?请告诉我。」他猛然抓住我的手,漆黑如乌木的双眸中盛满关切。
但我丝毫不领情,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在他的微愣中开口:「我最后再问一遍。
「找花途中发生的所有,我要你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话落,他的瞳孔就开始细微地颤抖,双手捂住了耳朵,情绪有些崩溃地喊道:「不要过来,不……不要杀我,呜……」剩下的全是啜泣声。
我不禁怀疑,真的有人能把失控演得这么像吗。
显然,我无法再从中问出什么。
我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放进房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使我疲惫困倦。
我扯过一旁的被子覆盖住全身,想把自己埋进一个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走个屁的狗剧情,烦死了。
但我却没料到第二天白雪他自己就去了那片树林,倒是给我省了不少工夫。
我趴在床沿,读着清晨他临走前留下的信。
信中的大致内容是:母后我很抱歉,到现在依然愧疚,想来那朵花对您意义非凡,我知道它在南面那片树林中,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摘来那朵花的。
读完我不禁失笑,任由手中信纸滑落。
「哪来的什么花,那玩意根本就不存在。
「你到底在搞什么……」
11.
今天是白雪离开的第三十天。
他走之后果然没再回来,倒是清静不少。
来,让我猜猜他正在干什么……
给小矮人洗衣服,擦地板,收拾屋子?
我噗嗤一声,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笑声过后,瘫坐在皇位上,只剩孤寂,城堡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思绪忽然侵入五味杂陈的心中,疲累也随之席卷而来将我淹没。
我竟就这般在座位上睡着了,而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的是那一阵阵心悸。
心脏像是被什么牢牢攥紧,不断地收缩直至我快喘不过气,密密麻麻的细痛攀爬上四肢,我从座位上摔落。
这无不提醒着我,送毒苹果的时候到了,再拖下去,就会被剧情处决。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一路踉跄地奔回寝殿。
在角落,我扶着魔镜,借用它的魔力改变了原貌,还有那沁着剧毒的苹果。
直到我看清镜子里的人,那心绞般的疼痛才得以延缓。
那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皮囊,是让人见了一眼便会忘记的普通,却也不至于是童话中的面目狰狞,至少是年轻的。
我将毒苹果混入那篮无毒的苹果之中,披上黑斗篷,就往那片树林出发。
只是我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会在那见到里德亚的尸体。
树林深处,周遭寂静无声,枝叶摩挲作响,清晰地传入耳中,月色洗濯下,这片树林处处散发着诡异,黑暗像是会随时将你吞没。
也许白雪公主一开始就没遇到小矮人,而是消失在这片树林里呢?
这么想着我突然被脚底什么东西磕绊住了,本以为是什么树枝,不以为意,但那隐约散发的气味诉说着不对劲。
我点上油灯,屏住呼吸往下查看,那是一枚满是污泞的勋章,虽遮盖了全貌,但仍有一角在油灯的照耀下发出粲粲辉光。
形状眼熟……
是骑士勋章!
里德亚。
我的呼吸逐渐急促,用灯环顾了一周,只发现了那些破碎不堪的衣物。
我往后连退几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竟连具完整的躯壳也不剩了么。
心脏细微地抽搐着,震惊之余只留有愧疚。
也对……过去了三十几天,尽管不信白雪的话,但我也从未派人寻过他,哪怕是寻他的尸体。
三十天……足够将一具完整的躯体腐蚀殆尽。
愧疚终是由一声苦笑替代,我在他的勋章旁轻轻放下一颗苹果,随后继续前行。
我仍未得知里德亚的死因,直觉告诉我,是白雪。却又很快否认,一个久居宫殿,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能够杀死他呢。
伴随着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中,周遭起了薄雾,一座古堡幽然浮现在我眼前。
错愕之间,布满血色蔷薇的大门缓缓开启,似乎在迎接我的到来。
我脚下步子微顿,心生疑虑。
但隐匿于薄雾中的奇异香气牵引着我的脚步,情不自禁便踏进了那片未知领域。
只听大门厚重地关上,油灯被熄灭,我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心中的不安提到了嗓子眼,全身都陷入了戒备中,我捏了捏手中的篮子,探出第一步。
为什么……
根据魔镜的指引,这里应该是间小木屋。
但怎么会是座阴气森森的古堡。
不该有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走往更深处,忽然,肩被什么轻轻地拍了下。
我猛地一僵,血液也随着呼吸凝固在瞬间,脑海中的恐怖片偏偏在这时活跃起来。
僵……僵尸,还是吸血鬼。
「请问……」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迅速绷紧。
是白雪。
我慢悠悠地转过身,心想他现在不会认出我。
温和的笑意展露于唇角,我捧出篮子,换上一副纯善面孔:「姑娘,我这有新鲜的苹果,要不要尝尝?」一心只想走剧情的我,见到他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过场台词。
我端着这副笑脸,许久都没能等来他的回应。
也对,刚刚那句话完全没过脑,莫名其妙地,哪个傻子会去吃这苹果,还是在这么诡异的氛围内。
我默默收回篮子,不料他开口说:「好啊。
「我正好也有点渴了呢。」
这使我眼神立马有了光,一想到下面剧情没我事了,我这唇边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我向他递上事先准备好的毒苹果,尽量使自己看上去真诚些:「来,这个肯定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