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栀秦戎(陆栀秦戎)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陆栀秦戎最新章节小说免费
秦戎被惊动,垂眼看了过来:“什么?你想去哪里?”
陆栀刚想将钟白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可却一眼看见了他眼底那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秦戎这些天似乎真的很累。
“……我有些累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钟白瞪大了眼睛:“我们才刚下船,陆姑娘你这累得也太快了。”
两人都没理会他的抱怨,秦戎说了一声好,目光扫过周遭,就近选了一家茶楼,他本是想在大堂里坐一坐的,陆栀却拦住了他。
“我要最好最清净的雅间。”
小二立刻秦勤起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几位客官请,不是小人和您吹,咱们这茶楼可是有扬州最好的茶。”
陆栀并不关心这个,瞧见这雅间里隔着一张罗汉床便点了点头,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让秦戎歇一歇。
“要一壶太平猴魁,茶点你看着上吧,快一些,送上来就不要再来打扰。”
陆栀说着摸出一锭银子搁在桌子上。
小二连忙接过,弯腰退了下去。
钟白轻轻顶了一下秦戎,小声嘀咕:“陆姑娘心里只有您啊,问都不问一句我吃什么。”
他本以为这样的调侃会让秦戎高兴一些——他虽然有些粗心大意,可也看出来了秦戎这几天心情并不好——然而对方不但没有如他所愿高兴起来,甚至原本还算平和的目光都暗了一下。
秦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甚至都分不清楚陆栀记得这些是因为想记得,还是被他拿宫规逼着,不得不记住的。
“你安静一会儿吧。”
钟白一噎,很不服气,他这次真的没说几句话,怎么就被嫌弃了?
“皇上,您怎么……”
“是我思虑不周,钟统领喜欢什么,我再去点吧。”
“别别别,哪敢劳动姑娘你,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吃啥都行……外头可真热闹。”
他说着走到窗边,垂眼往底下看,这里比刚才在街上时看得更真切,那热闹来处也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院门开在临街,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门口张灯结彩的,的确有宾客盈门,却不是办喜事的样子。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有人理会他的疑问,陆栀抬手给秦戎揉捏太阳穴:“皇上去榻上躺一躺吧,等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去。”
秦戎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个雅间,本该是感动的,心口却莫名的疼了一下,他没再言语,也不愿意浪费陆栀的好意,便抬脚走了过去。
刚坐下小二就送了茶点进来,钟白顺嘴问了一句,店小二却来了精神:“那是秦大善人家,这可是个好人呐,自己吃穿用度都舍不得,却救济了不少灾民,今天是他儿子弱冠礼,所以受过他恩惠的人都去观礼了,听说知府大人都会来……”
他压低声音道:“客人应该是知道皇上来扬州了吧,听说他一路上奖赏了不少对百姓有恩的大人物呢,说不定这秦大善人的事也能传到皇上耳朵里,这要是被赏赐些什么东西,那可是光宗耀祖了。”
钟白忍不住看了眼秦戎:“您要来看看吗?”
秦戎此行的确是有施恩的目的在,沿路不管是减免赋税还是赏赐当地名流都是为此,眼下既然遇见了自然不好视而不见。
他起身就要过去,陆栀心里一跳,下意识按住了他。
秦戎略有些诧异:“怎么了?”
陆栀没能开口,刚才听见店小二说秦家儿子弱冠的时候她心里就有股不详的预感,可又怕是自己想多了,这世上人的数百万,有几个相似年纪的办弱冠礼太正常了。
可,万一呢?
“陆栀?”
秦戎奇怪的看了过来,陆栀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拦,只好往窗外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并没有眼熟的面孔,她这才松了手。
“没什么,外头有风,当心着凉。”
秦戎笑了一声,远远地在窗边看了一眼:“的确热闹,回头让知府带上船来看看吧。”
钟白应了一声,陆栀连忙上前要关窗:“知府来了,别被认出来。”
秦戎听话的转身要回榻上,陆栀松了口气,可就在窗户要关上的瞬间一道女声透过缝隙传了进来:“妾身恭迎知府大人。”
秦戎的脚步骤然停住。
第248章似是故人归
陆栀心跳如擂鼓,“砰”的一声合上了窗户,她紧紧盯着秦戎的背影,生怕刚才那一句话让他联想到什么旁的。
然而对方怎么可能想不到呢?寄人篱下的日子他有哪一天没想过自己的母亲呢?
那声音那面孔,恐怕早就深植在脑海里了。
秦戎果然转过了身:“开窗。”
陆栀指尖发颤,强作镇定:“怎么了?外头的风有点大……”
秦戎上前一步,他看着倒还算平静,只是眼底的波澜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我听见一道声音很耳熟,说不定是什么故人,我再看一眼。”
“龙船上不都是故人吗?没什么好……”
“陆栀,”秦戎轻轻打断了她,“开窗。”
陆栀身体僵住,很想再说点什么拦住他,可话说到这份上,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了。
她沉默很久还是抬手推开了窗户,楼下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那个被陆栀费尽心思躲闪的人也终于出现在了秦戎面前。
他怔怔靠近窗户,垂眼看向大街,明明那么多人,他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妇人,那张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可仍旧是熟悉的样子,声音也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这个人太像他的母亲了。
像的他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癔症了。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像另一个人呢?
那眉眼,那语气……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和他无数次梦境里的人如出一辙,曾经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喊他阿戎,给他添衣加被,送他去学堂……然后死在了他面前。
秦戎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钟白,钟白!”
他极力克制,声音却还是撕裂到破了音,听得钟白一颤,慌忙走了过来:“臣在,皇上怎么了?”
秦戎抬手指向地上的人,救命稻草似的看着钟白:“你看那是谁?是不是我认错人了?是不是我看错了?!”
钟白连忙顺着秦戎的手看了过去,随即就愣住了:“这,这人怎么那么像夫人,这长得也太像了吧?是不是萧家的哪位姑奶奶?”
秦戎陡然僵住,愣愣看了很久才回神,眼底漫上来潮水般的自嘲,他在想什么?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就算真的有那种可能,他娘也不可能十多年不露面不去看他,任由他一个人呆在萧家那种地方……
他认错人了。
他后退一步,抬手遮了下眉眼。 再像也只是相似而已,最大的可能就是钟白说的,是萧家的另一位女儿。
可他还是想去看看,就算走近了那份相似会打折扣,可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他转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陆栀看着他摇头:“别去了,只是相似而已。”
秦戎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只是相似,可是……我太久没见她了,你和钟白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
陆栀紧紧抓着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秦戎心口一暖,陆栀心里还是有他的,还是在乎他的感受的,对吧?
“好,一起去。”
他反握住陆栀的手出了茶楼,店小二没敢拦,刚才几人的话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此时还回不过神来。
几人出茶楼的时候那妇人已经引着知府回了宅子,门口只剩了几个秦家亲眷在迎客,大约是知道主人家广结善缘,看见秦戎他们进门并没有人阻拦。
他们选了一处不起眼的桌子坐下,秦戎的目光透过层层人群看向那妇人,对方正引着儿子和知府夫人说话,母子间十分亲近,一看就是母慈子孝。
钟白嘀咕了一句:“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可吓死我了,还好她儿子这么大了,一看就不可能是。”
陆栀垂下了眼睛,钟白不知道的是,这秦家的儿子根本不是这妇人亲生的。
秦戎始终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对方,眼底有波澜一层一层荡起来,他以为离得近了,那份相似就会变淡,就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可怎么都离得这么近了,他还是觉得很像呢?
尤其是那秦家公子每喊一声母亲,妇人的每一次回应,都在激起他幼时的回忆。
他忽然有些坐不下去了。
他将一袋子金叶子搁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陆栀如释重负,连忙应了一声好,可就在他们要出去的时候,秦大善人看见了他们:“几位光临寒舍,怎么匆匆就走?可是招待不周?对不住了,家里没有下人,只能请贵客多包涵。”
秦戎头也不回:“不必放在心上,有私事而已,告辞。”
他抬脚就走,一道温软的女声却又响起来:“公子好歹喝杯水酒,也算我秦家没有怠慢客人。”
秦戎的身体烫着了似的微微一颤,僵了很久才转过身去,说话的正是那位秦夫人。
他嗓音发哑:“您,想让我多留一会儿吗?”
那妇人正要应一声,可在看清楚秦戎脸的瞬间,浑身竟是一颤,随即“啪”的一声响,手里的酒杯摔了个四分五裂。
第249章原来你真的没死
秦家人一片慌乱,父子两个围着秦夫人紧张地问来问去,对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秦戎身上,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你,你是……”
秦戎也愣了,这秦夫人的反应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这人是不知道他的,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姨母来探望。
可对方这副样子分明是认得他的,那副不敢置信,又惊又喜的模样,丝毫不弱于他刚才在茶楼上看见对方时的反应。
对方是原本就认识他,还是从他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
他不自觉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和期待:“夫人认得我吗?”
秦夫人仍旧没开口,目光却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他,看得秦戎心跳都混乱了起来。
他控制不住地再次上前,声音微微颤抖:“夫人是不是认得我?多年前你是不是见过我?”
他不敢奢望眼前这人真的是谁死而复生,只希望她当真是母亲的故人,知晓她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也听说过她有个儿子,现在可以和这个儿子说一说他的母亲,让他不至于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忘了那个他唯一的亲人。
他紧紧盯着秦夫人的双唇,仿佛下一瞬就能从她嘴里听见一声“是”,然而他等了很久,最后等来的却是秦夫人的否认:“不曾见过,我刚才看晃了眼,认错人了,公子莫怪。”
秦戎只觉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有些僵,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认错了也不一定是坏事,他很像他的母亲他是知道的……
他扯了下嘴角,尽量维持平和:“不妨事……不知道夫人是将在下错认成了谁?”
秦夫人似是并不愿意和他多言,话说得有些敷衍:“方才瞧着像,现在一看又不像了,对不住这位公子了,我还要去招待女眷,就不多留了。”
她转身就要走,秦戎下意识跟了上去:“夫人!”
秦夫人停下了脚步,他心里又生出几分希望来,“夫人当真不觉得我像故人吗?”
秦夫人还没开口,倒是秦家公子秦汉文忍不住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娘都说了不认识你,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钟白许久没见有人敢对秦戎这么无礼了,瞬间上前:“你怎么说话呢?!”
秦大善人上前来打圆场:“对不住,犬子无礼了……这位公子看着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想必是有什么缘由的,是不是认错人了?”
秦戎默然,他可以认错对方,对方也可以认错他,可两人同时认错人,这可能吗?
他们应该是真的都认识某一个人的,只是秦夫人现在不肯承认而已。
他想不出来对方否认的理由,却也不愿意太过难为对方,只能叹了口气:“兴许的确是认错了,晚辈还有一问,想请夫人回答。”
秦汉文怒道:“你有完没完?”
秦夫人却再次转身看了过来,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她只看了秦戎一眼就躲闪似的扭开了头:“你问。”
秦戎轻轻吸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秦夫人身上,紧紧盯着,一丝神情变化都不肯放过:“夫人祖籍可是兰陵萧氏?”
四大世家举世皆知,宾客即便多数都是平民百姓,可一听见那四个字却仍旧被震惊得变了脸色,看向秦夫人的目光满是惊讶。
秦夫人却是一脸茫然:“什么兰陵萧氏?公子莫怪,我一个深闺妇人,并不知道外头的事情,我是打小生活在江南的。”
秦大善人跟着点头:“正是。”
秦戎沉默下去,若是自小生在江南那说不定连他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了解认识。
这世上终究是遗憾来得多,哪有那么多机会弥补呢?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看来的确是我误会了,方才多有打扰,请勿见怪,告辞。”
秦大善人大约生来好客,见他们要走下意识挽留:“公子既然都来了,不如留下用个饭吧,拙荆的蒸饺可是扬州一绝。”
秦戎一怔:“什么?蒸饺?”
秦夫人脸色骤变,伸手拉了一把秦大善人:“老爷别胡闹,今天汉文弱冠礼,这么多贵客临门,我们哪有时间招待一个外人?”
她这才再次抬眼正经看向秦戎:“对不住了这位公子,家中事情杂乱,就不多留你了。”
秦戎看她一眼,目光在她紧紧攥着的手上顿住,心脏也跟着紧了起来,一笼蒸饺而已,为什么不让他吃?
他心跳莫名地乱,一种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预感逐渐清晰浓郁,他下意识抓住了陆栀的手,明明都被下了逐客令,可他就是迈不开腿,厚颜无耻地赖在旁人家里不肯走。
“都说秦家是大家,原来你们的待客之道就是把人留下来再把人撵出去。”
钟白愤愤道,“要不是你们刚才喊我们,我们已经走了,谁稀罕你们这破地方?!爷,我们……”
他看向秦戎,本想说一句我们走,却见他拉开椅子让陆栀坐下了,脸上既不愤怒也不难堪,平淡的宛如一捧冰水:“我想尝尝夫人的手艺。”
钟白愣住,秦戎想吃蒸饺?
可他已经十六年都没碰过了,甚至偶尔遇见味道相似的东西都会控制不住的呕吐,当年他生辰时那笼寿饺留下的阴影,这么多年一直在折磨他。
可他还是没能开口劝阻,他不是心思玲珑的人,可对主子还算用心,知道他这样为难自己是一定有理由的,便也跟着安静下来。
秦夫人的脸色却变了,眼中带着慌乱,语气十分强硬:“这位公子,今天是我秦家的大日子,请你不要在这里捣乱。”
秦戎由着她指责,并不开口反驳,只一下一下摩挲着陆栀的手,陆栀从进来后就十分安静,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可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
秦夫人一僵,陡然安静下来。
后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时辰到了就开始上菜,那一笼笼的蒸饺格外醒目。
秦戎抬手,举筷——
“别吃!”
秦夫人悲泣一声,“求你,别吃。”
秦戎动作顿住,筷子再没能落下去,却也不必落下去了。
还有什么需要证明的呢?秦夫人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本以为是自己疯魔了癔症了,才会产生那么荒谬的想法,可现在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
他就是在那一刻认出了那个生了他养了他的人……
“你走吧,今天是我孩子的弱冠礼,你别坏了他的大日子,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吧,好不好?”
秦夫人低声哀求,一字一句宛如利刃,一下下扎在秦戎心口。
陆栀刚想将钟白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可却一眼看见了他眼底那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秦戎这些天似乎真的很累。
“……我有些累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钟白瞪大了眼睛:“我们才刚下船,陆姑娘你这累得也太快了。”
两人都没理会他的抱怨,秦戎说了一声好,目光扫过周遭,就近选了一家茶楼,他本是想在大堂里坐一坐的,陆栀却拦住了他。
“我要最好最清净的雅间。”
小二立刻秦勤起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几位客官请,不是小人和您吹,咱们这茶楼可是有扬州最好的茶。”
陆栀并不关心这个,瞧见这雅间里隔着一张罗汉床便点了点头,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让秦戎歇一歇。
“要一壶太平猴魁,茶点你看着上吧,快一些,送上来就不要再来打扰。”
陆栀说着摸出一锭银子搁在桌子上。
小二连忙接过,弯腰退了下去。
钟白轻轻顶了一下秦戎,小声嘀咕:“陆姑娘心里只有您啊,问都不问一句我吃什么。”
他本以为这样的调侃会让秦戎高兴一些——他虽然有些粗心大意,可也看出来了秦戎这几天心情并不好——然而对方不但没有如他所愿高兴起来,甚至原本还算平和的目光都暗了一下。
秦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甚至都分不清楚陆栀记得这些是因为想记得,还是被他拿宫规逼着,不得不记住的。
“你安静一会儿吧。”
钟白一噎,很不服气,他这次真的没说几句话,怎么就被嫌弃了?
“皇上,您怎么……”
“是我思虑不周,钟统领喜欢什么,我再去点吧。”
“别别别,哪敢劳动姑娘你,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吃啥都行……外头可真热闹。”
他说着走到窗边,垂眼往底下看,这里比刚才在街上时看得更真切,那热闹来处也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院门开在临街,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门口张灯结彩的,的确有宾客盈门,却不是办喜事的样子。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有人理会他的疑问,陆栀抬手给秦戎揉捏太阳穴:“皇上去榻上躺一躺吧,等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去。”
秦戎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这个雅间,本该是感动的,心口却莫名的疼了一下,他没再言语,也不愿意浪费陆栀的好意,便抬脚走了过去。
刚坐下小二就送了茶点进来,钟白顺嘴问了一句,店小二却来了精神:“那是秦大善人家,这可是个好人呐,自己吃穿用度都舍不得,却救济了不少灾民,今天是他儿子弱冠礼,所以受过他恩惠的人都去观礼了,听说知府大人都会来……”
他压低声音道:“客人应该是知道皇上来扬州了吧,听说他一路上奖赏了不少对百姓有恩的大人物呢,说不定这秦大善人的事也能传到皇上耳朵里,这要是被赏赐些什么东西,那可是光宗耀祖了。”
钟白忍不住看了眼秦戎:“您要来看看吗?”
秦戎此行的确是有施恩的目的在,沿路不管是减免赋税还是赏赐当地名流都是为此,眼下既然遇见了自然不好视而不见。
他起身就要过去,陆栀心里一跳,下意识按住了他。
秦戎略有些诧异:“怎么了?”
陆栀没能开口,刚才听见店小二说秦家儿子弱冠的时候她心里就有股不详的预感,可又怕是自己想多了,这世上人的数百万,有几个相似年纪的办弱冠礼太正常了。
可,万一呢?
“陆栀?”
秦戎奇怪的看了过来,陆栀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拦,只好往窗外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并没有眼熟的面孔,她这才松了手。
“没什么,外头有风,当心着凉。”
秦戎笑了一声,远远地在窗边看了一眼:“的确热闹,回头让知府带上船来看看吧。”
钟白应了一声,陆栀连忙上前要关窗:“知府来了,别被认出来。”
秦戎听话的转身要回榻上,陆栀松了口气,可就在窗户要关上的瞬间一道女声透过缝隙传了进来:“妾身恭迎知府大人。”
秦戎的脚步骤然停住。
第248章似是故人归
陆栀心跳如擂鼓,“砰”的一声合上了窗户,她紧紧盯着秦戎的背影,生怕刚才那一句话让他联想到什么旁的。
然而对方怎么可能想不到呢?寄人篱下的日子他有哪一天没想过自己的母亲呢?
那声音那面孔,恐怕早就深植在脑海里了。
秦戎果然转过了身:“开窗。”
陆栀指尖发颤,强作镇定:“怎么了?外头的风有点大……”
秦戎上前一步,他看着倒还算平静,只是眼底的波澜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我听见一道声音很耳熟,说不定是什么故人,我再看一眼。”
“龙船上不都是故人吗?没什么好……”
“陆栀,”秦戎轻轻打断了她,“开窗。”
陆栀身体僵住,很想再说点什么拦住他,可话说到这份上,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了。
她沉默很久还是抬手推开了窗户,楼下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那个被陆栀费尽心思躲闪的人也终于出现在了秦戎面前。
他怔怔靠近窗户,垂眼看向大街,明明那么多人,他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妇人,那张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可仍旧是熟悉的样子,声音也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这个人太像他的母亲了。
像的他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癔症了。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像另一个人呢?
那眉眼,那语气……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和他无数次梦境里的人如出一辙,曾经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喊他阿戎,给他添衣加被,送他去学堂……然后死在了他面前。
秦戎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钟白,钟白!”
他极力克制,声音却还是撕裂到破了音,听得钟白一颤,慌忙走了过来:“臣在,皇上怎么了?”
秦戎抬手指向地上的人,救命稻草似的看着钟白:“你看那是谁?是不是我认错人了?是不是我看错了?!”
钟白连忙顺着秦戎的手看了过去,随即就愣住了:“这,这人怎么那么像夫人,这长得也太像了吧?是不是萧家的哪位姑奶奶?”
秦戎陡然僵住,愣愣看了很久才回神,眼底漫上来潮水般的自嘲,他在想什么?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就算真的有那种可能,他娘也不可能十多年不露面不去看他,任由他一个人呆在萧家那种地方……
他认错人了。
他后退一步,抬手遮了下眉眼。 再像也只是相似而已,最大的可能就是钟白说的,是萧家的另一位女儿。
可他还是想去看看,就算走近了那份相似会打折扣,可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他转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陆栀看着他摇头:“别去了,只是相似而已。”
秦戎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只是相似,可是……我太久没见她了,你和钟白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
陆栀紧紧抓着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秦戎心口一暖,陆栀心里还是有他的,还是在乎他的感受的,对吧?
“好,一起去。”
他反握住陆栀的手出了茶楼,店小二没敢拦,刚才几人的话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此时还回不过神来。
几人出茶楼的时候那妇人已经引着知府回了宅子,门口只剩了几个秦家亲眷在迎客,大约是知道主人家广结善缘,看见秦戎他们进门并没有人阻拦。
他们选了一处不起眼的桌子坐下,秦戎的目光透过层层人群看向那妇人,对方正引着儿子和知府夫人说话,母子间十分亲近,一看就是母慈子孝。
钟白嘀咕了一句:“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可吓死我了,还好她儿子这么大了,一看就不可能是。”
陆栀垂下了眼睛,钟白不知道的是,这秦家的儿子根本不是这妇人亲生的。
秦戎始终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对方,眼底有波澜一层一层荡起来,他以为离得近了,那份相似就会变淡,就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可怎么都离得这么近了,他还是觉得很像呢?
尤其是那秦家公子每喊一声母亲,妇人的每一次回应,都在激起他幼时的回忆。
他忽然有些坐不下去了。
他将一袋子金叶子搁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陆栀如释重负,连忙应了一声好,可就在他们要出去的时候,秦大善人看见了他们:“几位光临寒舍,怎么匆匆就走?可是招待不周?对不住了,家里没有下人,只能请贵客多包涵。”
秦戎头也不回:“不必放在心上,有私事而已,告辞。”
他抬脚就走,一道温软的女声却又响起来:“公子好歹喝杯水酒,也算我秦家没有怠慢客人。”
秦戎的身体烫着了似的微微一颤,僵了很久才转过身去,说话的正是那位秦夫人。
他嗓音发哑:“您,想让我多留一会儿吗?”
那妇人正要应一声,可在看清楚秦戎脸的瞬间,浑身竟是一颤,随即“啪”的一声响,手里的酒杯摔了个四分五裂。
第249章原来你真的没死
秦家人一片慌乱,父子两个围着秦夫人紧张地问来问去,对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秦戎身上,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你,你是……”
秦戎也愣了,这秦夫人的反应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这人是不知道他的,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姨母来探望。
可对方这副样子分明是认得他的,那副不敢置信,又惊又喜的模样,丝毫不弱于他刚才在茶楼上看见对方时的反应。
对方是原本就认识他,还是从他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
他不自觉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和期待:“夫人认得我吗?”
秦夫人仍旧没开口,目光却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他,看得秦戎心跳都混乱了起来。
他控制不住地再次上前,声音微微颤抖:“夫人是不是认得我?多年前你是不是见过我?”
他不敢奢望眼前这人真的是谁死而复生,只希望她当真是母亲的故人,知晓她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也听说过她有个儿子,现在可以和这个儿子说一说他的母亲,让他不至于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忘了那个他唯一的亲人。
他紧紧盯着秦夫人的双唇,仿佛下一瞬就能从她嘴里听见一声“是”,然而他等了很久,最后等来的却是秦夫人的否认:“不曾见过,我刚才看晃了眼,认错人了,公子莫怪。”
秦戎只觉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有些僵,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认错了也不一定是坏事,他很像他的母亲他是知道的……
他扯了下嘴角,尽量维持平和:“不妨事……不知道夫人是将在下错认成了谁?”
秦夫人似是并不愿意和他多言,话说得有些敷衍:“方才瞧着像,现在一看又不像了,对不住这位公子了,我还要去招待女眷,就不多留了。”
她转身就要走,秦戎下意识跟了上去:“夫人!”
秦夫人停下了脚步,他心里又生出几分希望来,“夫人当真不觉得我像故人吗?”
秦夫人还没开口,倒是秦家公子秦汉文忍不住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娘都说了不认识你,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钟白许久没见有人敢对秦戎这么无礼了,瞬间上前:“你怎么说话呢?!”
秦大善人上前来打圆场:“对不住,犬子无礼了……这位公子看着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想必是有什么缘由的,是不是认错人了?”
秦戎默然,他可以认错对方,对方也可以认错他,可两人同时认错人,这可能吗?
他们应该是真的都认识某一个人的,只是秦夫人现在不肯承认而已。
他想不出来对方否认的理由,却也不愿意太过难为对方,只能叹了口气:“兴许的确是认错了,晚辈还有一问,想请夫人回答。”
秦汉文怒道:“你有完没完?”
秦夫人却再次转身看了过来,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她只看了秦戎一眼就躲闪似的扭开了头:“你问。”
秦戎轻轻吸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秦夫人身上,紧紧盯着,一丝神情变化都不肯放过:“夫人祖籍可是兰陵萧氏?”
四大世家举世皆知,宾客即便多数都是平民百姓,可一听见那四个字却仍旧被震惊得变了脸色,看向秦夫人的目光满是惊讶。
秦夫人却是一脸茫然:“什么兰陵萧氏?公子莫怪,我一个深闺妇人,并不知道外头的事情,我是打小生活在江南的。”
秦大善人跟着点头:“正是。”
秦戎沉默下去,若是自小生在江南那说不定连他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了解认识。
这世上终究是遗憾来得多,哪有那么多机会弥补呢?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看来的确是我误会了,方才多有打扰,请勿见怪,告辞。”
秦大善人大约生来好客,见他们要走下意识挽留:“公子既然都来了,不如留下用个饭吧,拙荆的蒸饺可是扬州一绝。”
秦戎一怔:“什么?蒸饺?”
秦夫人脸色骤变,伸手拉了一把秦大善人:“老爷别胡闹,今天汉文弱冠礼,这么多贵客临门,我们哪有时间招待一个外人?”
她这才再次抬眼正经看向秦戎:“对不住了这位公子,家中事情杂乱,就不多留你了。”
秦戎看她一眼,目光在她紧紧攥着的手上顿住,心脏也跟着紧了起来,一笼蒸饺而已,为什么不让他吃?
他心跳莫名地乱,一种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预感逐渐清晰浓郁,他下意识抓住了陆栀的手,明明都被下了逐客令,可他就是迈不开腿,厚颜无耻地赖在旁人家里不肯走。
“都说秦家是大家,原来你们的待客之道就是把人留下来再把人撵出去。”
钟白愤愤道,“要不是你们刚才喊我们,我们已经走了,谁稀罕你们这破地方?!爷,我们……”
他看向秦戎,本想说一句我们走,却见他拉开椅子让陆栀坐下了,脸上既不愤怒也不难堪,平淡的宛如一捧冰水:“我想尝尝夫人的手艺。”
钟白愣住,秦戎想吃蒸饺?
可他已经十六年都没碰过了,甚至偶尔遇见味道相似的东西都会控制不住的呕吐,当年他生辰时那笼寿饺留下的阴影,这么多年一直在折磨他。
可他还是没能开口劝阻,他不是心思玲珑的人,可对主子还算用心,知道他这样为难自己是一定有理由的,便也跟着安静下来。
秦夫人的脸色却变了,眼中带着慌乱,语气十分强硬:“这位公子,今天是我秦家的大日子,请你不要在这里捣乱。”
秦戎由着她指责,并不开口反驳,只一下一下摩挲着陆栀的手,陆栀从进来后就十分安静,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可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
秦夫人一僵,陡然安静下来。
后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时辰到了就开始上菜,那一笼笼的蒸饺格外醒目。
秦戎抬手,举筷——
“别吃!”
秦夫人悲泣一声,“求你,别吃。”
秦戎动作顿住,筷子再没能落下去,却也不必落下去了。
还有什么需要证明的呢?秦夫人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本以为是自己疯魔了癔症了,才会产生那么荒谬的想法,可现在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
他就是在那一刻认出了那个生了他养了他的人……
“你走吧,今天是我孩子的弱冠礼,你别坏了他的大日子,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吧,好不好?”
秦夫人低声哀求,一字一句宛如利刃,一下下扎在秦戎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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