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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边触及的所有物什都被他摔落在地,御赐的珍品同样落了个稀碎的结局。
他站在满地狼藉中,不去捂不断蔓延着血色的伤势,反倒捂住了毫发无损的左胸口。
听闻端王苏醒赶来的一干太医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阵仗。
“行朝!”贵妃早在闻讯时便请旨出宫,在看见儿子身上的伤势后转喜为怒:“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是想让为娘心疼死?”
谢行朝一向纯孝,第一次,他看向母妃的目光中,没有了孺慕。
“母妃为何要如那贱妇所愿,放她离去?”
贵妃气急反笑,冷冷骂道:“阮家那个贱人都与皇后的外侄走得如此之近,行朝,端王妃不能是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心尖仿若被刺,谢行朝喉间腥甜,无言以对。
原来阮笙竟连在母妃面前,都那般不给他这个夫君颜面,胆敢与许应私相授受么?
他原以为...那个女子口中所说对他的恋慕,好歹有一分是真...
大错特错!
他目光空空望着母妃,半晌,终是止不住一阵上涌的痛意。
一抹刺眼血色融入锦被,耳边是贵妃唤谴御医的尖叫声,谢行朝沉沉闭上了双眼。
重伤初醒便如此动荡,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糟蹋。
更何况谢行朝还昏厥了两年整整。
谢行朝在次日清晨醒来。
身边是彻夜未归宫的母妃,贵妃眼中的心疼在谢行朝脑海中恍如隔世。
整整两月有余,他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和他纠葛多年的名姓。
明日便是中秋,宫中赐下不少东西,端王府中下人还来不及收整,满满当当地堆在庭院中央。
“王爷。”烈阳一如既往,站在书房中,低声问到:“宫中送了一支簪子,楚二小姐今日瞧见了,似乎...有些喜爱。”
谢行朝正在临摹草书大家的名作。
闻言墨毫未停,毫不在意地应到:“她想要,就让她拿去。”
烈阳默声半晌,到底说出了另一个消息:“圣上今日提拔了王将军,遣其前往北疆镇关。”
笔杆移动的速度稍有减缓。
比较阮将军,王将军多年以来打的胜仗屈指可数……按理来说,圣上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后者。
“阮修远呢?”
烈阳低了低头,有些缓慢的开口:“朝间亦有人如此询问,圣上答...”
“阮将军已于今年五月向圣上辞官。”
“东街的阮将军府前几日已经摘了牌匾,易了主子。”
笔杆一顿,墨色阻塞在一撇间,如何都顺不下去。
“今年五月?”竹笔被人摔落在案,墨迹四撒。男子咬牙切齿地冷笑着:“原来那个时候,那个贱人就已经做好打算了。”
他从长达两年的昏厥中苏醒是在年初,而今年五月,阮笙失去他和她的孩子。
看来一切都是预谋已久。
沉下心来临摹的字被谢行朝揉做一团。
“呵。”谢行朝嘲讽着自己当时对阮笙的温情,也终于放下了最后的不舍。
“吩咐下去,把她待过的院子拆掉。”面露厌恶,谢行朝冷言说到:“从今往后,本王再也不愿看见任何与她相关的事物!”
第26章 忆当年
然而很多事,往往违人所愿。
次日烈阳带着一件箱笼和一个荷包前来,面色十分为难。
“王爷,您吩咐属下寻找的那个荷包,找到了。”他将淡粉荷包双手呈上,没有错过自家主子面露的稍许惊喜。
“哪里找到的?”谢行朝接过荷包,荷包上蹩脚的绣迹曾经让谢行朝忍俊不禁。
端王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品,多年间,身边唯有这一件东西,堪称拙劣。
烈阳第一次在主子面前面露踌躇。
许久等不到回答,谢行朝皱了皱眉,才终于听见烈阳开口。
“在婉月居里。”
婉月居...是阮笙曾经的住处。
烈阳并不清楚这个主子佩戴了多年的荷包的由来,但它对自家主子的重要性他心知肚明。
因此,当他找到这个荷包后,看见它周围的另一些东西,才不得不违抗主子昨日的命令,带着一个箱笼前来。
“怎么会在婉月居里?”谢行朝随口问出这个问题,很快自己想到了答案。
这个荷包曾经是他贴身佩戴的,阮笙照顾了他两年,能够拿到他贴身之物,再正常不过。
箱笼在桌案上敞开。
内里装盛着的许多绣品让谢行朝情不自禁伸手触碰,似曾相识的绣法让他瞳孔微缩。
“属下询问了曾经伺候过王妃的下人。”看着自家主子面上的愣怔,烈阳忽而有些不忍继续说下去:“其它的这些绣品,都是出自阮氏之手。”
而谢行朝另一只手上紧紧攥着的荷包上的绣迹,和这些绣品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一种可能性在谢行朝脑海中浮现,他本能地反驳着自己:“一定是她故意模仿...这个荷包,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谢行朝没有说出口。
他掉进了那段在苏醒之后差点被他遗忘的回忆里。
那是许多年前了。
在成为端王之前,他是宫中最扎眼的皇子,母妃身为贵妃,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妃子,给他带来的,除了尊荣,还有危机。
那一天亦是中秋佳节。
圣上宴请臣子,他的衣衫上不慎被侍女泼上了酒液,回宫更衣的路上,他被人故意推进了莲花池中。
谢行朝不擅水性。
冰凉刺骨的水包围身周,濒临窒息的前一刻,水波开始动荡,有人跳入水中,向他冲来。
“救我...”他奋力挣扎着,终于抓住了那人的衣襟,抓到了最后的希冀。
夜色中的莲花池里,谢行朝看不清那人的容颜,他只顾着挣扎。
可一个不会水的人,在水中的挣扎,只会起到相反结果。
那人的衣襟被他的力道拽开,露出一片温热肌肤,谢行朝不管不顾的贴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对方。
手掌下是玲珑有致的曲线,温热的触感代表着他们之间毫无阻隔。
当时的谢行朝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被他抱住的人没有甩开他,那人带着他朝上游去,视线越发清亮。
出水的那一刻,谢行朝大口呼吸着,下一瞬间,到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孤身一人躺在宫中的一个僻静角落,身边有一块火焰熄灭后剩下的灰烬,身上的衣衫早已干透,好像落水的遭遇,只是一场梦。
唯一可以证明他遭遇的,是御医为他诊治出的风寒,以及———
他手里死死攥住的,一个淡粉荷包。
“行朝!”
母妃得知他感染风寒,着急之余,还有些不满:“本宫还求到圣上面前去,没曾想你说你回宫更衣的路上醉倒了!”
贵妃之所以独受圣上宠爱,不是没有原因的。
圣上爱的便是贵妃这份单纯和毫无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