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少小铜壶煮酒时
作者:伐木丁丁
少年的影像越来越朦胧了,然而外婆烫酒的那只小铜壶,却在尘封的记忆中熠熠闪光。
少小家无男丁,只与外婆、母亲相依为命。在冬夜里,常常是三代三口人围坐在只燃有几块小木炭的火盆旁边。一灯如豆,把拉长了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母亲纳着厚厚的鞋底或袜底,一家就靠逢圩卖掉它们的钱来量米买菜。我是老老实实地在灯下做功课,间或也看看辗转借来的图书。外婆佝偻着背,一层笋壳夹一层布地在糊制鞋底的初坯,有时搓搓麻线,上上蜡。当我埋头学习的时候,外婆、母亲屏声敛息,只有“刷刷”抽麻线的声音更衬出四周的寂静。每当我做完作业,背完课文,外婆就用纯正的桐城方音哼起歌谣,吟诵古诗,讲着绵绵长长的童话、故事。外婆读过私塾,唐诗、宋词、戏文能背不少,儿歌、俚曲也脱口而出。如今,我爱好文学,最初的熏陶、启迪就是在外婆的膝前。
“小姑,烫点酒吧。”外婆兴致高的时候,便这样吩咐母亲。母亲便取出那把小铜壶。铜壶外层是八角形,中间一个能盛两把酒的小圆筒,两层之间灌上开水就可烫酒。
外婆喝酒并无炒菜相佐,更难见荤腥,往往只有一小把炒花生。母亲仍做针线活。外婆则一边哼着讲着,一边剥了花生,褪去红皮,嘬嘴轻轻吹去,将一颗颗白胖的花生米都捂在手心里。酒热了,外婆斟在小小的酒杯里,浅浅抿上一口,偶尔把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的嗑着,“磨”着。绝大部分花生米被喂进我的口中,脆脆的,香香的。我感到自己是卵翼在慈爱翅膀下的小鸟,心头便涌上煦煦的温馨和津津的甜意。窗外的寒霜冬雪都在这呵护的亲情中消融了。
后来,那把别致锃亮的铜壶消失了。我不便打听它的下落,因为我怕是为我凑够学费而卖去了外婆唯一可以依恋的物品……而那铜壶烫酒的情景,那清贫中溢出的温情,将永远储存在我的脑海深处。
本文内容由 @明溦 发布部内容来源于互联网。如有侵权请联系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