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寻卢晋迟小说(楚安寻卢晋迟全集已完结笔趣阁)免费阅读
卢晋迟轻而清晰的话好像在这里被放大了无数遍。
杨钊停住脚步,震惊地看着他:“牺牲……了?”
卢晋迟点点头,将所有悲痛藏进了眼底,任由双眼禁锢着热泪。
他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能哭,楚安寻不会愿意看见他的眼泪。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哭。
杨钊似是感觉到卢晋迟不愿再提,只能用惋惜抱歉的眼神回应他。
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走到了芦云小学。
小学没有大门,一块陈旧的大木板被钉在墙上,上面用毛笔写着“芦云小学”四个大字。
学校面积不大,唯一铺了水泥的地方就是正对着大门的操场。
两个依旧是用木头做的篮球架伫立在两边,右边是三层高的教学楼。
然墙壁的水泥早已经脱落,许多地方露出了黑红色的砖块,生锈的铁门被风吹的“吱吱”作响。
一棵大槐树扎根在教学楼的右面,地上影子随风而动着。
左边是一层瓦房,也就是唯一的食堂。
门口铺着已经劈好的干柴,一根铁丝缠绕着两根泥砖柱,上面晾着几件衣服。
而面对大门的就是学生宿舍,其实也不过是放着几张上下床的红砖平房。
杨钊带着卢晋迟走到学生宿舍最边上的几平米房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顾医生,我们这儿的条件不太好。”
卢晋迟看着特意被打扫过的房间,道:“别这么说,我决定来这儿和条件没有关系。”
闻言,杨钊点点头:“学校现在一共有九十六个孩子,住校的有二十八个,他们的家要翻过两座山,所以只有放假才会回去。”
了解大致情况后,卢晋迟在这儿住了下来。
这里这个学校除了杨钊,还有他的妻子吴雅丽,两个人是同一个师范大学毕业的。
杨钊负责教数学、体育和音乐,而吴雅丽负责教语文和英语,也承担了为学生们做饭的事。
吴雅丽将一个半新的热水壶放到卢晋迟的房间,脸上是遮不住的欣喜。
她说:“有了顾医生,孩子们要是生了病,就不用跑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了。”
明天是星期天,学生们来上学的日子。
深夜。
卢晋迟坐在书桌前,点着一盏台灯,手里拿着楚安寻的照片看着出神。
“甜甜。”
他低喃着,这个反复咀嚼了多次的名字好像已经成了他的精神食粮。
屋外是一片蛙鸣蛐蛐声儿,卢晋迟强忍着心中的落寞,轻抚着照片中的脸。
他真的好想告诉她,他在她曾来过的地方。
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也毫不犹豫地跟来吧。
想到楚安寻那倔强的表情,卢晋迟更觉心涩,他仰头擦去眼角的泪,将照片放在笔记本中,轻轻合上,关了台灯。
满天繁星映着山川虚虚的轮廓,夜风擦过晃动的树木,整个芦山村都沉浸在寂静中。
卢晋迟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地深睡着。
在像被困在梦中挣扎地晃了几次头后,他猛地坐起了身。
沉重的喘息充斥在狭小的房中,滴滴汗水从他下巴砸落在薄薄的毯子上。
又是这样。
卢晋迟一手撑着疼痛的头,平缓着呼吸。
从楚安寻走后,他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都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她,可一伸手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的好想,好想她……
卢晋迟哽咽着吞咽下无尽的思念,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少御。”
第二十一章 冬日艳阳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唤让卢晋迟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抬起头,跌进了那双温柔的目光里。
“甜甜……”
沙哑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卢晋迟怔怔望着眼前恍若被星辰包围的人,颤抖地伸出手。
萦绕着萤火虫般细碎光芒的小手轻轻握住那只手,如冬日艳阳的温暖顷刻从掌心传进了心底。
卢晋迟不敢眨眼,更不敢动。
他怕眼前的人再一次想梦里一样离他而去,更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少御。”
楚安寻弯起唇角,又轻声叫了一句。
卢晋迟下颚颤了颤:“甜甜,真的是你吗?”
“是我。”楚安寻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覆在他的手背上,“少御,我好想你。”
一瞬间,卢晋迟强撑着的心在此刻尽数坍塌。
他猛地起身,紧紧抱住了楚安寻。
楚安寻拍着他的后背,推开他,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卢晋迟并不在乎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他只知道他想再和楚安寻多待会儿。
他抚着面前人的脸颊,千言万语竟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安寻轻握着他的左手腕,看着他腕上的绷带,眼眶泛红:“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做傻事?”
卢晋迟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能般地道歉着,想要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和不舍,但是却只能红着眼紧紧抓着楚安寻的手,无措地像个小孩。
楚安寻伸手拭开卢晋迟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含泪笑着:“不要哭,你忘记了吗?我们要学会忘记伤痛。”
作为医生,前一分钟可以沉浸在悲痛里,但下一分钟必须要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战斗。
因为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认真地和死神争命。
卢晋迟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难以释怀。
楚安寻的离开刺痛了他懦弱的一面,或许他根本不是个好医生。
他看着楚安寻,哽咽说着:“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
楚安寻抿抿唇,忽然拉着他走出房去。
“你看。”她抬起头,指着天空。
卢晋迟抬起头,漫天的星星璀璨的如同宇宙中的星云。
“看那一颗星星,那就是我,旁边的那颗是我爸爸。”楚安寻指着北方一个闪烁着的星星,眼眸中光芒更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卢晋迟一怔。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楚安寻继续道,“我们谁也不会孤单,为了曾经共同的期盼,你也不能轻易放弃。”
卢晋迟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明白了阮母的感受。
“甜甜,我也想自私一下。”他紧了紧握着楚安寻的手,“比起伟大的牺牲,我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楚安寻愣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我知道。”
她缓缓拥住他,温声道:“少御,我爱你……”
一句告白好像被夜风吹散了,只留下了细细的尾音。
卢晋迟心底一颤,怀中的人好像在慢慢消失,萤火虫般的点点光亮将楚安寻整个人包围着,最后散成细碎的光芒渐渐升空。
所有的星星仿佛都收到了感召般一闪一闪。
“甜甜!”
第二十二章 百感交集
卢晋迟猛地坐起身,迷蒙的眸子中满是仓惶。
等缓过神,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窗外淡青色的光线透过用报纸糊的窗户空隙透了进来。
又是梦。
卢晋迟紧蹙着眉垂下头,眼底淌过几许落寞。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这要是个永远不醒的梦该有多好。
然而又想想楚安寻的话,他又觉自己不能这样。
现在的他不只是为自己活着,还为楚安寻活着。
缓过杂乱的心绪,卢晋迟借着微亮的天色打水冲了个澡,等收拾好后,吴雅丽和杨钊也起来了。
杨钊去食堂的菜地里摘了一大把小白菜和一些辣椒和蒜,吴雅丽也开始做早饭。
卢晋迟见状,也上前帮忙洗菜。
“这些是准备给学生们吃的吗?”他忍不住问。
杨钊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意:“其实我也想让孩子每顿都有肉吃,看着他们瘦小的模样我和雅丽也心疼。但是最近的镇离这里有几十里,交通也不方便,现在天热,肉也不能放。”
闻言,卢晋迟眸色微暗。
或许也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穷也是一个没有办法克服的困难。
杨钊和吴雅丽都是自愿在这儿教书,两个人每个月也只有不到两千的补贴,要照顾近一百人的吃饭问题,确实很艰难。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学生们陆续地来了。
卢晋迟看着他们大部分都瘦瘦小小的,穿的几乎都是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脸蛋黝黑,两颊因为赶路而热的通红。
他们很多都拎着一个大布袋,杨钊说那些是住校孩子们从家里拿来的米。
吴雅丽将它们收起来,还要按照早、中、晚稻分开放,免得混在一起。
学校很小,也很简陋,但是每个星期一都会升国旗。
没有音乐,孩子们就会一起唱国歌。
耳畔是稚嫩却又真诚的童声,眼前是庄重肃穆的国旗,卢晋迟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楚安寻看到这一切,她一定会很感动吧。
“同学们,这位是昨天新来的医生老师,以后你们要是生病了可不要不说了噢!”
吴雅丽用温柔地声音对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学生们说着。
“医生老师好!”
孩子们特有的延长语速让卢晋迟忍俊不禁,面对一双双好奇又纯真的眼睛,他用平生最温和的语气打着招呼:“同学们好。”
这时,杨钊皱起了眉:“小妮怎么没来?”
一个穿着红色短袖的男孩举起了手:“老师,小妮生病了。”
闻言,卢晋迟眸光一闪,他转身对杨钊说:“䧇璍我去看看。”
杨钊点点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卢晋迟背上急诊药箱包,跟着杨钊急匆匆出了学校。
路上,杨钊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顾医生,你知道吗?小妮能出生,还多亏了阮医生。”
卢晋迟心一颤:“她?”
“是啊,当时小妮的妈妈还在地里干活,结果突然羊水破了,正巧碰上阮医生看病回来。”杨钊回忆着,眼眶微热,“要不是她,小妮可能就活不成了。”
第二十三章 命运
一番话说的卢晋迟心底一阵抽疼。
他恍然想起那天楚安寻跟着救护车出去救人,倔强着给人做着心脏按压。
她总是那么善良,不肯放过每一个生命。
“只是小妮的爸爸在外打工,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她妈妈前年又因为癌症去世了,现在她就跟她奶奶住着。”杨钊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虽说小妮奶奶年纪还不算太大,但是双眼都看不见,如果小妮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办法帮忙。
卢晋迟跟着杨钊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小妮家。
一个泥砖瓦房,屋顶破了洞的地方盖着一层尼龙袋,上面铺着几片树皮。
几捆柴横放在家门口,门外一颗李子树上晾着几件洗的都已经有破洞的衣服。
这里几乎每一处都在显示着这个家庭有多艰难。
杨钊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两人有些不安,连忙跑了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
卢晋迟连忙半跪了下去,探了探鼻息。
呼吸微弱。
他让杨钊去找小妮,自己给小妮奶奶做急救措施。
杨钊快步跨进房间,只见小妮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呼吸沉重。
“小妮!”
他叫了两声,将手覆在她额头上,体温烫的吓人。
卢晋迟将呼吸正常的小妮奶奶扶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后立刻走进房里。
“顾医生,小妮在发高烧。”杨钊心急如焚,小妮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也不知道她已经烧了多久了,如果她出了事,老人家估计都要哭死了。
卢晋迟冷静地给小妮做了检查,脸色猛地一变。
“得赶紧送去医院。”
小妮已经昏迷不醒,如果是一般感冒引起的发烧也算好的,一旦因为其他细菌病毒等感染,问题一定严重的多。
以这里的医疗条件,小妮肯定难得到救治。
杨钊立刻去联系村里唯一有一辆电动三轮的人,卢晋迟给小妮做着简单的退烧处理后,和杨钊把她送去了镇上医院。
在得知卢晋迟身份后,医生立刻同意了他进抢救室。
好在送的及时,小妮脱离的危险。
卢晋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杨钊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小妮奶奶让她不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她。”
病房。
卢晋迟坐在病床旁,看着眼前不过八岁的小妮。
她小脸红红的,一头剪得乱七八糟的枯黄头发,她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
他目光一沉,心底漫起一股伤感。 八年前,楚安寻或许对这个突然降生的小生命满怀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八年后,他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小妮。
如果小妮因为送医不及时而丧命,楚安寻一定会很伤心。
也许她又会自责,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卢晋迟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掩去眼中的悲戚后起身走出了病房。
这时,医院的王主任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您就是桐城安和医院去A国援助的领队卢晋迟顾医生?”
卢晋迟和他握了握手:“嗯。”
王主任眼底噙着几分激动,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你们真的是我们医生的好榜样。”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还有阮医生,真的太遗憾了……”
第二十四章 黑白分明
听了这话,卢晋迟愣了愣:“您认识她?”
王主任感叹道:“八年前见过,她那时候还是个学生,跟着她的导师去芦云村义诊,在这里也做了半个月的医生。”
说着,他红了眼:“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是个善良的人,但没想到她却牺牲了……”
这番话又勾起了卢晋迟心底的伤痛,但他并没有哭。
“听顾医生的语气,您也认识阮医生?”王主任问道。
卢晋迟垂眸:“她是我的妻子。”
闻言,王主任一怔,眼眶更是一涩,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感叹世事无常,但是更敬佩楚安寻的无私和卢晋迟的深情。
和王主任聊了几句后,小妮醒了。
卢晋迟忙走了进去,可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脚步一滞。
小妮的眼睛和楚安寻太像了,干净纯粹,如同一块无暇的白玉。
小妮见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叔叔,对陌生人本能的羞涩让她缩了缩身子。
卢晋迟回过神,努力让自己暂时忘记楚安寻。
他走了过去,放轻了声音:“你叫小妮?”
闻言,小妮眨了眨眼,点点头。
卢晋迟坐了下来:“不要怕,我是学校里的医生。”
小妮懵懵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手背上的针,有些无措:“我想回家……”
她几乎没出过村,离开了家,离开了奶奶,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卢晋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塞到小妮手里,安抚道:“等小妮好了,叔叔就送你回家。”
或许是这样温和的态度,又或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小妮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她看了这手里的糖,眼中写满了“想吃”,但是她就是没有拆开,反而塞进了口袋里。
卢晋迟一愣,下意识问:“怎么不吃?”
小妮小声地回了一句:“奶奶没吃过,留给奶奶。”
听了这样的回答,卢晋迟心不觉一疼。
眼前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酸,就算自己再馋,心里想的还是家人。
卢晋迟站起身,揉了揉小妮的头:“叔叔去给你买吃的。”
住了两天院,小妮的病也好多了,卢晋迟买了些肉和其他的菜,带着小妮坐着每天一次来回的大巴回了芦云村。
吴雅丽和杨钊见他带了这么多菜,一脸诧异:“怎么买这么多?”
卢晋迟笑了笑:“给孩子们加点菜吧。”
不过一个星期,卢晋迟得到了学生们所有的信任,特别是小妮,已经完全把他当做了大英雄。
这天的天气不是太好,整个天空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卢晋迟给一个有些发烧的学生打完退烧针后叮嘱了几句后,小妮突然跑了过来。
“顾叔叔!”
卢晋迟收好东西,半蹲下身:“怎么了?”
小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外拖:“顾叔叔,快跟我来!”
就这样,卢晋迟被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学校后山的山顶上。
学校本就在山腰处,两人爬到了山顶也不过走了二十分钟。
小妮喘了几口气,指着一个方向兴冲冲地喊道:“你快看!”
第二十五章 大城市
顺着小妮手指的方向望去,卢晋迟眸色微怔。
远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房屋三三两两坐落在不同的地方,在一片金黄色中农作的人像是蚂蚁,曲折的山路如同刀刻在绿色和土黄色的交纵间。
整个芦云村如同一幅水墨画一样。
卢晋迟怔怔道:“很漂亮。”
小妮却皱起眉摇了摇头:“不是,顾叔叔你看那儿!那里是大城市的地方。”
闻言,卢晋迟一愣。
小妮所指的方向是桐城。
“我以后要去大城市读书,我要当一个像顾叔叔一样厉害的医生,治好奶奶的眼睛!”小妮每一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眼神也是不可撼动的坚毅。
卢晋迟看着她眼中的期盼,想起了楚安寻。
他蹲下身,喉间发涩:“小妮,这世上比顾叔叔厉害的人很多,你也会比顾叔叔更加厉害。”
小妮歪了歪头,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妈妈曾经说过,有一个很善良的医生姐姐帮助了我妈妈才有了我,她也很厉害。”
听了这番话,卢晋迟眼眶微红。
哪怕楚安寻早已经离开,他身边的人却没忘记过她。
或许她说得对,她从来就没有离开,只是成为了一颗星星陪伴着他。
小妮忽然来了兴致,朝着远处大声喊道:“我以后要成为比顾叔叔,还有医生姐姐更厉害的大医生!”
回音响彻山谷,一阵清爽的山风吹来,像是在回应她的雄心壮志。
小妮扯了扯有些怅然的卢晋迟:“顾叔叔,你有什么愿望吗?告诉大山,大山会帮你实现的。”
听着这番童趣的话,卢晋迟忍不住笑了,却又觉失落。
他的愿望是楚安寻能回来。
但这个愿望无论是谁都无法实现了。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大喊:“甜甜,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你听到了吗?我——爱——你——!”
更加浑厚的声音如同洪钟鸣响,穿过无数座山峰,随着朦胧的雾四处飘荡。
卢晋迟期盼着,期盼着他这份迟来的告白能让天上的楚安寻听见。
他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完成她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愿望。
小妮回家后,卢晋迟正准备去镇上买些医疗用品,一个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穿着浅蓝色短衬的女孩忽然出现在学校门口。
“少御!”
卢晋迟一愣,转身望去,眉头紧蹙:“你怎么来了?”
叶知薇兴奋地放下行李箱,开心地跑了过去:“我来陪你。”
闻言,卢晋迟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也不需要你陪,回去吧。”
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疏离,甚至连眼神都透着几分冷淡。
叶知薇一噎,强扯着唇角笑道:“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我,但是就不能先做朋友吗?”
她在用时间做赌注。
她不信卢晋迟没了楚安寻就永远一个人。
尽管她的做法会可能让人觉得她有些无耻,但是为了她的爱情,她可以无耻一次。
然而卢晋迟却道:“如果你是想要以爱情为目的做朋友,那就请放弃吧。”
第二十六章 豪言壮语
曾经因为他的不重视,让叶知薇认为他对病患的关心当成了爱,也让楚安寻失去了最后的安全感。
已经犯过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听了这话,叶知薇眼眶不由一热:“少御……”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说完,卢晋迟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知薇望着他的背影,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倔强地低喃道:“我就不走。”
在医院和药店买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和药后,卢晋迟坐着经过芦云村的顺风车回了小学。
“顾医生。”
吴雅丽叫住正要进屋的卢晋迟,走过去低声道:“那女孩是你朋友吗?”
卢晋迟知道她说的是叶知薇,他目光一暗:“不是,是我以前的病人。”
闻言,吴雅丽懂了似的点点头,而又为难地皱起了眉:“你们熟,多劝劝她吧。”
卢晋迟放下手中的箱子,不解地问:“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一群学生闹哄哄地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所有人都围着一个男孩,只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叶知薇从食堂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另一个平板电脑,高声叫着:“还有一个,谁要玩?”
她一说完,一半的学生都涌了过去,争相要看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见状,吴雅丽面露难色。
她想劝,但是和叶知薇又不熟,只能将目光放在卢晋迟身上。
卢晋迟眉头紧紧皱起,似是也对眼前的情况很反感。
叶知薇扭过头,见他回来了,忙跑了过去:“少御,你回来了啊。”
吴雅丽走开了,却留了个眼神给卢晋迟,示意他好好对她说说。
“你拿那些东西出来干什么?”卢晋迟眉目之间带着几丝不悦。
叶知薇理所当然地回道:“给他们玩啊!而且我也决定了,把他们都送出去读书,这破地方不行。”
说到这儿,她挺起了胸脯,好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样。
她家境富裕,是个千金小姐,钱对她来说只是个数字,她可以大手笔地去资助任何人。
叶知薇觉得她在做和卢晋迟一样的事。
她虽然不能像楚安寻那样牺牲自我,但做好事总能让卢晋迟对她另眼相待吧。
叶知薇这番“豪言壮语”并没有让卢晋迟觉得她有多伟大。
他问道:“你知道揠苗助长吗?”
叶知薇一愣。
她以为卢晋迟会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这地方的确太穷了,况且让这些孩子能去更大的地方学习不是他们的期盼吗?
看叶知薇一脸不解的模样,卢晋迟沉声道:“他们会出去,但是要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出去,这样在未来才会走得更稳。”
闻言,叶知薇不满地撇撇嘴:“明明这样更简单啊。”
卢晋迟知道从小就没吃过苦的她不会明白,只道:“我们只能给他们希望,而不是替他们选择人生。”
说完,卢晋迟俯身抱起箱子进了屋子:“把那些东西收起来,一会儿就要上课了。”
关上了门,他将箱子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从枕头底下拿出楚安寻的照片默默看着。
卢晋迟沉叹一声:“因为这几天都没有星星,所以你也不来看我了吗?”
杨钊停住脚步,震惊地看着他:“牺牲……了?”
卢晋迟点点头,将所有悲痛藏进了眼底,任由双眼禁锢着热泪。
他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能哭,楚安寻不会愿意看见他的眼泪。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哭。
杨钊似是感觉到卢晋迟不愿再提,只能用惋惜抱歉的眼神回应他。
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走到了芦云小学。
小学没有大门,一块陈旧的大木板被钉在墙上,上面用毛笔写着“芦云小学”四个大字。
学校面积不大,唯一铺了水泥的地方就是正对着大门的操场。
两个依旧是用木头做的篮球架伫立在两边,右边是三层高的教学楼。
然墙壁的水泥早已经脱落,许多地方露出了黑红色的砖块,生锈的铁门被风吹的“吱吱”作响。
一棵大槐树扎根在教学楼的右面,地上影子随风而动着。
左边是一层瓦房,也就是唯一的食堂。
门口铺着已经劈好的干柴,一根铁丝缠绕着两根泥砖柱,上面晾着几件衣服。
而面对大门的就是学生宿舍,其实也不过是放着几张上下床的红砖平房。
杨钊带着卢晋迟走到学生宿舍最边上的几平米房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顾医生,我们这儿的条件不太好。”
卢晋迟看着特意被打扫过的房间,道:“别这么说,我决定来这儿和条件没有关系。”
闻言,杨钊点点头:“学校现在一共有九十六个孩子,住校的有二十八个,他们的家要翻过两座山,所以只有放假才会回去。”
了解大致情况后,卢晋迟在这儿住了下来。
这里这个学校除了杨钊,还有他的妻子吴雅丽,两个人是同一个师范大学毕业的。
杨钊负责教数学、体育和音乐,而吴雅丽负责教语文和英语,也承担了为学生们做饭的事。
吴雅丽将一个半新的热水壶放到卢晋迟的房间,脸上是遮不住的欣喜。
她说:“有了顾医生,孩子们要是生了病,就不用跑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了。”
明天是星期天,学生们来上学的日子。
深夜。
卢晋迟坐在书桌前,点着一盏台灯,手里拿着楚安寻的照片看着出神。
“甜甜。”
他低喃着,这个反复咀嚼了多次的名字好像已经成了他的精神食粮。
屋外是一片蛙鸣蛐蛐声儿,卢晋迟强忍着心中的落寞,轻抚着照片中的脸。
他真的好想告诉她,他在她曾来过的地方。
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也毫不犹豫地跟来吧。
想到楚安寻那倔强的表情,卢晋迟更觉心涩,他仰头擦去眼角的泪,将照片放在笔记本中,轻轻合上,关了台灯。
满天繁星映着山川虚虚的轮廓,夜风擦过晃动的树木,整个芦山村都沉浸在寂静中。
卢晋迟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地深睡着。
在像被困在梦中挣扎地晃了几次头后,他猛地坐起了身。
沉重的喘息充斥在狭小的房中,滴滴汗水从他下巴砸落在薄薄的毯子上。
又是这样。
卢晋迟一手撑着疼痛的头,平缓着呼吸。
从楚安寻走后,他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都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她,可一伸手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的好想,好想她……
卢晋迟哽咽着吞咽下无尽的思念,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少御。”
第二十一章 冬日艳阳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唤让卢晋迟瞳孔骤然紧缩。
他猛地抬起头,跌进了那双温柔的目光里。
“甜甜……”
沙哑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卢晋迟怔怔望着眼前恍若被星辰包围的人,颤抖地伸出手。
萦绕着萤火虫般细碎光芒的小手轻轻握住那只手,如冬日艳阳的温暖顷刻从掌心传进了心底。
卢晋迟不敢眨眼,更不敢动。
他怕眼前的人再一次想梦里一样离他而去,更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少御。”
楚安寻弯起唇角,又轻声叫了一句。
卢晋迟下颚颤了颤:“甜甜,真的是你吗?”
“是我。”楚安寻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覆在他的手背上,“少御,我好想你。”
一瞬间,卢晋迟强撑着的心在此刻尽数坍塌。
他猛地起身,紧紧抱住了楚安寻。
楚安寻拍着他的后背,推开他,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卢晋迟并不在乎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也不在乎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他只知道他想再和楚安寻多待会儿。
他抚着面前人的脸颊,千言万语竟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安寻轻握着他的左手腕,看着他腕上的绷带,眼眶泛红:“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做傻事?”
卢晋迟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能般地道歉着,想要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和不舍,但是却只能红着眼紧紧抓着楚安寻的手,无措地像个小孩。
楚安寻伸手拭开卢晋迟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含泪笑着:“不要哭,你忘记了吗?我们要学会忘记伤痛。”
作为医生,前一分钟可以沉浸在悲痛里,但下一分钟必须要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战斗。
因为只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认真地和死神争命。
卢晋迟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难以释怀。
楚安寻的离开刺痛了他懦弱的一面,或许他根本不是个好医生。
他看着楚安寻,哽咽说着:“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
楚安寻抿抿唇,忽然拉着他走出房去。
“你看。”她抬起头,指着天空。
卢晋迟抬起头,漫天的星星璀璨的如同宇宙中的星云。
“看那一颗星星,那就是我,旁边的那颗是我爸爸。”楚安寻指着北方一个闪烁着的星星,眼眸中光芒更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卢晋迟一怔。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楚安寻继续道,“我们谁也不会孤单,为了曾经共同的期盼,你也不能轻易放弃。”
卢晋迟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明白了阮母的感受。
“甜甜,我也想自私一下。”他紧了紧握着楚安寻的手,“比起伟大的牺牲,我更想你留在我身边。”
楚安寻愣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我知道。”
她缓缓拥住他,温声道:“少御,我爱你……”
一句告白好像被夜风吹散了,只留下了细细的尾音。
卢晋迟心底一颤,怀中的人好像在慢慢消失,萤火虫般的点点光亮将楚安寻整个人包围着,最后散成细碎的光芒渐渐升空。
所有的星星仿佛都收到了感召般一闪一闪。
“甜甜!”
第二十二章 百感交集
卢晋迟猛地坐起身,迷蒙的眸子中满是仓惶。
等缓过神,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窗外淡青色的光线透过用报纸糊的窗户空隙透了进来。
又是梦。
卢晋迟紧蹙着眉垂下头,眼底淌过几许落寞。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这要是个永远不醒的梦该有多好。
然而又想想楚安寻的话,他又觉自己不能这样。
现在的他不只是为自己活着,还为楚安寻活着。
缓过杂乱的心绪,卢晋迟借着微亮的天色打水冲了个澡,等收拾好后,吴雅丽和杨钊也起来了。
杨钊去食堂的菜地里摘了一大把小白菜和一些辣椒和蒜,吴雅丽也开始做早饭。
卢晋迟见状,也上前帮忙洗菜。
“这些是准备给学生们吃的吗?”他忍不住问。
杨钊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意:“其实我也想让孩子每顿都有肉吃,看着他们瘦小的模样我和雅丽也心疼。但是最近的镇离这里有几十里,交通也不方便,现在天热,肉也不能放。”
闻言,卢晋迟眸色微暗。
或许也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穷也是一个没有办法克服的困难。
杨钊和吴雅丽都是自愿在这儿教书,两个人每个月也只有不到两千的补贴,要照顾近一百人的吃饭问题,确实很艰难。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学生们陆续地来了。
卢晋迟看着他们大部分都瘦瘦小小的,穿的几乎都是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脸蛋黝黑,两颊因为赶路而热的通红。
他们很多都拎着一个大布袋,杨钊说那些是住校孩子们从家里拿来的米。
吴雅丽将它们收起来,还要按照早、中、晚稻分开放,免得混在一起。
学校很小,也很简陋,但是每个星期一都会升国旗。
没有音乐,孩子们就会一起唱国歌。
耳畔是稚嫩却又真诚的童声,眼前是庄重肃穆的国旗,卢晋迟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楚安寻看到这一切,她一定会很感动吧。
“同学们,这位是昨天新来的医生老师,以后你们要是生病了可不要不说了噢!”
吴雅丽用温柔地声音对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学生们说着。
“医生老师好!”
孩子们特有的延长语速让卢晋迟忍俊不禁,面对一双双好奇又纯真的眼睛,他用平生最温和的语气打着招呼:“同学们好。”
这时,杨钊皱起了眉:“小妮怎么没来?”
一个穿着红色短袖的男孩举起了手:“老师,小妮生病了。”
闻言,卢晋迟眸光一闪,他转身对杨钊说:“䧇璍我去看看。”
杨钊点点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卢晋迟背上急诊药箱包,跟着杨钊急匆匆出了学校。
路上,杨钊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顾医生,你知道吗?小妮能出生,还多亏了阮医生。”
卢晋迟心一颤:“她?”
“是啊,当时小妮的妈妈还在地里干活,结果突然羊水破了,正巧碰上阮医生看病回来。”杨钊回忆着,眼眶微热,“要不是她,小妮可能就活不成了。”
第二十三章 命运
一番话说的卢晋迟心底一阵抽疼。
他恍然想起那天楚安寻跟着救护车出去救人,倔强着给人做着心脏按压。
她总是那么善良,不肯放过每一个生命。
“只是小妮的爸爸在外打工,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她妈妈前年又因为癌症去世了,现在她就跟她奶奶住着。”杨钊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虽说小妮奶奶年纪还不算太大,但是双眼都看不见,如果小妮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办法帮忙。
卢晋迟跟着杨钊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小妮家。
一个泥砖瓦房,屋顶破了洞的地方盖着一层尼龙袋,上面铺着几片树皮。
几捆柴横放在家门口,门外一颗李子树上晾着几件洗的都已经有破洞的衣服。
这里几乎每一处都在显示着这个家庭有多艰难。
杨钊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
两人有些不安,连忙跑了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
卢晋迟连忙半跪了下去,探了探鼻息。
呼吸微弱。
他让杨钊去找小妮,自己给小妮奶奶做急救措施。
杨钊快步跨进房间,只见小妮躺在床上,脸颊通红,呼吸沉重。
“小妮!”
他叫了两声,将手覆在她额头上,体温烫的吓人。
卢晋迟将呼吸正常的小妮奶奶扶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后立刻走进房里。
“顾医生,小妮在发高烧。”杨钊心急如焚,小妮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也不知道她已经烧了多久了,如果她出了事,老人家估计都要哭死了。
卢晋迟冷静地给小妮做了检查,脸色猛地一变。
“得赶紧送去医院。”
小妮已经昏迷不醒,如果是一般感冒引起的发烧也算好的,一旦因为其他细菌病毒等感染,问题一定严重的多。
以这里的医疗条件,小妮肯定难得到救治。
杨钊立刻去联系村里唯一有一辆电动三轮的人,卢晋迟给小妮做着简单的退烧处理后,和杨钊把她送去了镇上医院。
在得知卢晋迟身份后,医生立刻同意了他进抢救室。
好在送的及时,小妮脱离的危险。
卢晋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朝杨钊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小妮奶奶让她不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她。”
病房。
卢晋迟坐在病床旁,看着眼前不过八岁的小妮。
她小脸红红的,一头剪得乱七八糟的枯黄头发,她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
他目光一沉,心底漫起一股伤感。 八年前,楚安寻或许对这个突然降生的小生命满怀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八年后,他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小妮。
如果小妮因为送医不及时而丧命,楚安寻一定会很伤心。
也许她又会自责,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卢晋迟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掩去眼中的悲戚后起身走出了病房。
这时,医院的王主任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您就是桐城安和医院去A国援助的领队卢晋迟顾医生?”
卢晋迟和他握了握手:“嗯。”
王主任眼底噙着几分激动,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你们真的是我们医生的好榜样。”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还有阮医生,真的太遗憾了……”
第二十四章 黑白分明
听了这话,卢晋迟愣了愣:“您认识她?”
王主任感叹道:“八年前见过,她那时候还是个学生,跟着她的导师去芦云村义诊,在这里也做了半个月的医生。”
说着,他红了眼:“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是个善良的人,但没想到她却牺牲了……”
这番话又勾起了卢晋迟心底的伤痛,但他并没有哭。
“听顾医生的语气,您也认识阮医生?”王主任问道。
卢晋迟垂眸:“她是我的妻子。”
闻言,王主任一怔,眼眶更是一涩,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感叹世事无常,但是更敬佩楚安寻的无私和卢晋迟的深情。
和王主任聊了几句后,小妮醒了。
卢晋迟忙走了进去,可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脚步一滞。
小妮的眼睛和楚安寻太像了,干净纯粹,如同一块无暇的白玉。
小妮见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叔叔,对陌生人本能的羞涩让她缩了缩身子。
卢晋迟回过神,努力让自己暂时忘记楚安寻。
他走了过去,放轻了声音:“你叫小妮?”
闻言,小妮眨了眨眼,点点头。
卢晋迟坐了下来:“不要怕,我是学校里的医生。”
小妮懵懵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手背上的针,有些无措:“我想回家……”
她几乎没出过村,离开了家,离开了奶奶,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卢晋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塞到小妮手里,安抚道:“等小妮好了,叔叔就送你回家。”
或许是这样温和的态度,又或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小妮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她看了这手里的糖,眼中写满了“想吃”,但是她就是没有拆开,反而塞进了口袋里。
卢晋迟一愣,下意识问:“怎么不吃?”
小妮小声地回了一句:“奶奶没吃过,留给奶奶。”
听了这样的回答,卢晋迟心不觉一疼。
眼前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酸,就算自己再馋,心里想的还是家人。
卢晋迟站起身,揉了揉小妮的头:“叔叔去给你买吃的。”
住了两天院,小妮的病也好多了,卢晋迟买了些肉和其他的菜,带着小妮坐着每天一次来回的大巴回了芦云村。
吴雅丽和杨钊见他带了这么多菜,一脸诧异:“怎么买这么多?”
卢晋迟笑了笑:“给孩子们加点菜吧。”
不过一个星期,卢晋迟得到了学生们所有的信任,特别是小妮,已经完全把他当做了大英雄。
这天的天气不是太好,整个天空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卢晋迟给一个有些发烧的学生打完退烧针后叮嘱了几句后,小妮突然跑了过来。
“顾叔叔!”
卢晋迟收好东西,半蹲下身:“怎么了?”
小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外拖:“顾叔叔,快跟我来!”
就这样,卢晋迟被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学校后山的山顶上。
学校本就在山腰处,两人爬到了山顶也不过走了二十分钟。
小妮喘了几口气,指着一个方向兴冲冲地喊道:“你快看!”
第二十五章 大城市
顺着小妮手指的方向望去,卢晋迟眸色微怔。
远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房屋三三两两坐落在不同的地方,在一片金黄色中农作的人像是蚂蚁,曲折的山路如同刀刻在绿色和土黄色的交纵间。
整个芦云村如同一幅水墨画一样。
卢晋迟怔怔道:“很漂亮。”
小妮却皱起眉摇了摇头:“不是,顾叔叔你看那儿!那里是大城市的地方。”
闻言,卢晋迟一愣。
小妮所指的方向是桐城。
“我以后要去大城市读书,我要当一个像顾叔叔一样厉害的医生,治好奶奶的眼睛!”小妮每一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眼神也是不可撼动的坚毅。
卢晋迟看着她眼中的期盼,想起了楚安寻。
他蹲下身,喉间发涩:“小妮,这世上比顾叔叔厉害的人很多,你也会比顾叔叔更加厉害。”
小妮歪了歪头,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妈妈曾经说过,有一个很善良的医生姐姐帮助了我妈妈才有了我,她也很厉害。”
听了这番话,卢晋迟眼眶微红。
哪怕楚安寻早已经离开,他身边的人却没忘记过她。
或许她说得对,她从来就没有离开,只是成为了一颗星星陪伴着他。
小妮忽然来了兴致,朝着远处大声喊道:“我以后要成为比顾叔叔,还有医生姐姐更厉害的大医生!”
回音响彻山谷,一阵清爽的山风吹来,像是在回应她的雄心壮志。
小妮扯了扯有些怅然的卢晋迟:“顾叔叔,你有什么愿望吗?告诉大山,大山会帮你实现的。”
听着这番童趣的话,卢晋迟忍不住笑了,却又觉失落。
他的愿望是楚安寻能回来。
但这个愿望无论是谁都无法实现了。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大喊:“甜甜,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你听到了吗?我——爱——你——!”
更加浑厚的声音如同洪钟鸣响,穿过无数座山峰,随着朦胧的雾四处飘荡。
卢晋迟期盼着,期盼着他这份迟来的告白能让天上的楚安寻听见。
他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完成她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愿望。
小妮回家后,卢晋迟正准备去镇上买些医疗用品,一个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穿着浅蓝色短衬的女孩忽然出现在学校门口。
“少御!”
卢晋迟一愣,转身望去,眉头紧蹙:“你怎么来了?”
叶知薇兴奋地放下行李箱,开心地跑了过去:“我来陪你。”
闻言,卢晋迟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也不需要你陪,回去吧。”
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疏离,甚至连眼神都透着几分冷淡。
叶知薇一噎,强扯着唇角笑道:“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我,但是就不能先做朋友吗?”
她在用时间做赌注。
她不信卢晋迟没了楚安寻就永远一个人。
尽管她的做法会可能让人觉得她有些无耻,但是为了她的爱情,她可以无耻一次。
然而卢晋迟却道:“如果你是想要以爱情为目的做朋友,那就请放弃吧。”
第二十六章 豪言壮语
曾经因为他的不重视,让叶知薇认为他对病患的关心当成了爱,也让楚安寻失去了最后的安全感。
已经犯过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听了这话,叶知薇眼眶不由一热:“少御……”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说完,卢晋迟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知薇望着他的背影,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倔强地低喃道:“我就不走。”
在医院和药店买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和药后,卢晋迟坐着经过芦云村的顺风车回了小学。
“顾医生。”
吴雅丽叫住正要进屋的卢晋迟,走过去低声道:“那女孩是你朋友吗?”
卢晋迟知道她说的是叶知薇,他目光一暗:“不是,是我以前的病人。”
闻言,吴雅丽懂了似的点点头,而又为难地皱起了眉:“你们熟,多劝劝她吧。”
卢晋迟放下手中的箱子,不解地问:“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一群学生闹哄哄地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所有人都围着一个男孩,只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叶知薇从食堂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另一个平板电脑,高声叫着:“还有一个,谁要玩?”
她一说完,一半的学生都涌了过去,争相要看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见状,吴雅丽面露难色。
她想劝,但是和叶知薇又不熟,只能将目光放在卢晋迟身上。
卢晋迟眉头紧紧皱起,似是也对眼前的情况很反感。
叶知薇扭过头,见他回来了,忙跑了过去:“少御,你回来了啊。”
吴雅丽走开了,却留了个眼神给卢晋迟,示意他好好对她说说。
“你拿那些东西出来干什么?”卢晋迟眉目之间带着几丝不悦。
叶知薇理所当然地回道:“给他们玩啊!而且我也决定了,把他们都送出去读书,这破地方不行。”
说到这儿,她挺起了胸脯,好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样。
她家境富裕,是个千金小姐,钱对她来说只是个数字,她可以大手笔地去资助任何人。
叶知薇觉得她在做和卢晋迟一样的事。
她虽然不能像楚安寻那样牺牲自我,但做好事总能让卢晋迟对她另眼相待吧。
叶知薇这番“豪言壮语”并没有让卢晋迟觉得她有多伟大。
他问道:“你知道揠苗助长吗?”
叶知薇一愣。
她以为卢晋迟会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这地方的确太穷了,况且让这些孩子能去更大的地方学习不是他们的期盼吗?
看叶知薇一脸不解的模样,卢晋迟沉声道:“他们会出去,但是要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出去,这样在未来才会走得更稳。”
闻言,叶知薇不满地撇撇嘴:“明明这样更简单啊。”
卢晋迟知道从小就没吃过苦的她不会明白,只道:“我们只能给他们希望,而不是替他们选择人生。”
说完,卢晋迟俯身抱起箱子进了屋子:“把那些东西收起来,一会儿就要上课了。”
关上了门,他将箱子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从枕头底下拿出楚安寻的照片默默看着。
卢晋迟沉叹一声:“因为这几天都没有星星,所以你也不来看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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