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舟并不会羡慕或者嫉妒别人所有的东西,她只是很懊恼,为自己的鲁莽行径,她不应该那么冲动的。不应该让别人帮她付出代价,不想被面前的人认为她是个无限敲诈的——靳成言开口,打断辛舟糟糕的一连串想法,“好。”辛舟看着他,呆呆重复,“好?”靳成言点头,又道:“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条件,要听听吗?”辛舟的眼神变得困惑,显得更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人打起来。”靳成言道:“我想作为保你出来、替你交十万和解费的人,我有权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石诚被打电话叫来的时候问靳成言,“你到底和这女人什么关系?被她捏住什么把柄了?”
不怪石诚问的多,想的坏,律师什么情况没见过?每次和当事人说话就像是探案,喝了大半天汤,找了半天,最后才看见下面的海龟。
就这海龟,也要拼拼凑凑,才能找齐胳膊腿,漏掉一点,就触目惊心。
靳成言被问的多了,也不由得自我诘问,到底为什么一次次帮人呢。
最后他对石诚道:“事情被我知道,我很难拒绝。”
石诚呵呵的笑道:“那还不是被拿捏住了?人家知道你是这种好人。”
靳成言身边的人,都清楚这位二代是什么作风,不是假仁心,是真慈善。但这种慈善,就和他这个出身类似。
有种不接地气的假。
靳成言沉默片刻,到了警察局门口,他淡淡道:“最后一次。”
石诚笑着摆手,又去问情况。靳成言上次并没有在里面等人太久,这次坐在外面的等候区,等了一个多小时。
辛舟好一会才被带出来。
她坐在靳成言对面的位置,没说话。石诚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递给女人,里面有热水。
他自己坐下来,喝了一大口自己那杯水,才道:“已经谈好和解,不过人家说要赔十万,我替你答应了。”
十万这个字眼一出,辛舟脸色更白一点。
她的唇都失去颜色,显得毫无血色,脆弱又可怜,浑身透出一股不安劲。
靳成言这才读懂辛舟刚才出来时候的目光躲闪。她很懊悔。
她一定没想到叫靳成言过来保她,会让对方承担这么大的支出。
靳成言看向石诚,后者还在喝水,接收到信息才站起来,张口撒谎不打顿的,“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你们先聊。”
等候区没有更多的人,日光斜斜的从落地窗透进来,落在新采买的钢制椅子上。
椅子之间的孔隙透出光,在地面构成统一样式的影子。
辛舟听到自己说:“对不起。”
她抬起头,脸色还发白着,但已经坚定了些目光,“我和您签欠条,包括上次您给我的,我都会还。”十万。
她知道这对大城市的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之前在 SPA 店,有顾客随手将包放在台子上,后来前台姐姐告诉她那是奢侈品。
一个要上百万呢。
上百万,可以买下他们整个山头都不止。贫富差距像天堑,赤裸的体现在每个人的生活之中,无法跨过。
彼此之间的生活,也因此泾渭分明。
辛舟并不会羡慕或者嫉妒别人所有的东西,她只是很懊恼,为自己的鲁莽行径,她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不应该让别人帮她付出代价,不想被面前的人认为她是个无限敲诈的——靳成言开口,打断辛舟糟糕的一连串想法,“好。”
辛舟看着他,呆呆重复,“好?”
靳成言点头,又道:“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条件,要听听吗?”
辛舟的眼神变得困惑,显得更呆。
“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人打起来。”靳成言道:“我想作为保你出来、替你交十万和解费的人,我有权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石诚是靳成言身边最优秀的律师,一向从客户的角度出发,不会认为客户有钱就不还价的。
所以这代表十万能解决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了解到这一点,靳成言便更想知道辛舟到底做了什么。太古怪了。
他怎么会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好奇心?
靳成言一边反思,一边等待辛舟开口。
他不知道这番话对于辛舟来说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辛舟的眼神颤抖,像第一次见到靳成言,缓缓的扫视着,观察着。
辛舟从来没有看清过靳成言。
对生命之中的许多个过客来说,不必看清,也没有机会看清。看清楚的同时,代表熟悉,也代表痕迹。
记住一个人,就代表要承担这个人从生命消失的代价。
辛舟第一次看清楚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那枚小痣。
很不起眼,可和他很般配。
“很多年前....”辛舟说话的时候牙关锁住,靳成言安抚性的目光投来,她多了些勇气,“我阿妈离开家之后,给了我一个地址...”
她说因为这个地址,她才会离开家乡,来到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像无头苍蝇一样寻觅。可是没找到。
“我不应该生气的,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说我...”辛舟甚至无法念出‘没家教’这个词,她垂下头看手心,又抬起头来:“我只是往前走了一步,那位阿姨可能以为我要动手吧,就推了我下。”
推搡往往是打架发生的前奏。
辛舟做惯了农活,拖拽过无数次打架的阿爸,身体防御机制本能般的回手。她手重,对面应声而倒。一切发生。
靳成言听完辛舟说的这一切,看向她。
他早前在认识辛舟的那天就听辛舟说了,她有个读书的弟弟,有个赌博的父亲。
现在,她还有个离家不见踪影的妈妈。
他想到沈明最开始说,每个技师的故事都是这样。他又想到助学计划,许多大山姑娘的确有类似的故事。
区别只是弟弟妹妹的多少,以及父亲的赌博、酗酒、残疾...她们的故事里面,很少出现母亲。
有些母亲离家,有些母亲生病去世,有些母亲...甚至问不出来到底怎么来的、怎么离开的。
靳成言听过那么多故事,应该做到无动于衷。可面前活生生的辛舟,那个被人打得流血也没掉一滴眼泪的辛舟。
安静的在他面前擦掉一滴眼泪。
甚至还有些不想被他看见。
靳成言胸膛下沉,他敏锐的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彻底进入了关于辛舟的那个故事,她的血肉如此清晰,叫人无法忽视。
看来他没有办法说,最后一次。
男人垂眸,看见辛舟因不安而攥住的手,他无奈的一笑,抬眼的同时朝她伸出手。
手心向上,“给我吧。”
辛舟疑惑的蹙眉,抬眼迟疑道:“...什么?”
“地址给我,还有名字,我帮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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