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面露难色,一番思索后,吞吞吐吐道:“师……师父……大……不是……唉……”话未说完,倒是叹了口浊气。镇元大仙只觉左眼皮又跳了两下,言语里不免多了些斥责,“清风,你既已修仙千年,说话还这般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真是叫为师失望。你与你大师……”说此,镇元大仙忽地顿住。一通说教,险些又提到那个大逆不道的孽徒。清风耳尖,心道:“师父方才莫不是要提大师兄?”若真是这样,那他可就更不敢说了。
天京城(一)·
新王上任起祸端
岐奉行成为魔界新任魔王的事,很快传遍六界,自然又是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五庄观内,镇元大仙被岐奉行气得尚在闭关中,说好的一万年不出门就一万年不出门,也不知是在和赌气。
这时,清风、明月敲响了师父的大门。
镇元大仙听得门外急促的两声,右眼竟不自觉地跳了跳,手中拂尘换了一个方向,沉声问道:“是有何事?”
清风、明月彼此看了眼,都不愿意开口。
明月手肘顶了顶师兄,朝他挤眉弄眼道:“师兄,若不然,还是你告诉师父吧。”
清风不依,用口型反问道:“你怎么不说?”
明月理所当然道:“你是师兄,自当由你来说。”
“……”
有这样的道理吗!?
清风面露难色,一番思索后,吞吞吐吐道:“师……师父……大……不是……唉……”
话未说完,倒是叹了口浊气。
镇元大仙只觉左眼皮又跳了两下,言语里不免多了些斥责,“清风,你既已修仙千年,说话还这般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真是叫为师失望。你与你大师……”说此,镇元大仙忽地顿住。一通说教,险些又提到那个大逆不道的孽徒。
清风耳尖,心道:“师父方才莫不是要提大师兄?”若真是这样,那他可就更不敢说了。
几息沉默后,只听镇元大仙又道:“有话就说。若是无事,就不要打扰为师闭关修行。”
清风想了想,换了另一种说法:“师父,徒儿有事汇报,是关于魔界的……”
镇元大仙一听魔界,就知是与岐奉行有关,手中拂尘又换回原来的方向,眉眼间尽显烦躁,“说罢。”
清风躬身作揖,低头小声道:“回禀师父,就在刚才……魔界新任魔王选出来了,是……是岐奉行。”清风声音越说越小,提及岐奉行三字时,已经算是含糊过去了。
只不过在说岐奉行三字时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清风自小跟着岐奉行,视岐奉行如亲哥哥一般,而岐奉行对他与明月也确实如亲兄弟般照顾。本以为那次吵架后,要不了多久大师兄便会回来。可没想到这都九百年过去了,别说回五庄观了,大师兄连万寿山都不曾路过。
每每夜黑风静,他与师弟都会思念大师兄。大师兄不在,他和明月闯祸无人帮顶,学不会的道法只能自己反复琢磨,因着师父闭关,他们也不敢随便打搅。早知今日,当初师父将大师兄逐出师门时,他应该求求情的。
不过要说大师兄的心也是够狠的。师父骂了他几句,他就低头受着呗,之后再哄哄师父,师父那么喜爱他定会原谅他的。
清风越想越难受,只是他弄错了一件事,这不是谁原谅谁的问题。而是岐奉行现在奉行的准则与仙界的那一套已经背道而驰了。
这就注定他会离开仙界。
即便含糊三字,镇元大仙也听了个清楚,难怪他这几日就连闭关都心烦意乱,果然与那臭小子有关。“罢了……”良久,镇元大仙叹道:“事情我已知晓,你们出去吧。”
“……是。”清风看了眼明月,两人往后退了几步,一齐往门外走去。待将门关上后,清风道:“师弟,师父这反应不太对啊,按理说,他至少应该愤怒下。可现在……”
未等他念叨完,镇元大仙的话音传来——
“既然是他自己选的路,便由他自己走吧。”
清风一听,愣怔原地。片刻后,自以为恍然大悟:哦,明白了,这是师父在要求他向大师兄转达!
*
岐奉行最近找到了一本研究机关术的书籍,他对机关术一向颇有兴趣,创造机关和破解机关都是顶有意思的事。正看得兴起,就见他那小跟班喜笑颜开地跑过来。
“何事如此高兴?”岐奉行支头卧榻,玄色长衫衣襟微敞,露出有些凌厉的锁骨,眼不离书,淡声一问。
“回大人,哦不不不,现在得改称呼了!”无忧表情欣喜,心道:“哎呀,这一天总算是给我等到了。”
“改称呼?”岐奉行依旧眼不离书,随口问道:“改什么称呼?”
“现在得改叫您岐王殿下了!”无忧越说越高兴,恨不得立刻叫上千遍万遍。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人如今成了魔界魔王,那他作为魔王的唯一亲信,不也跟着升官了?以后在魔界,就连那两只乌鸦也得给他三分薄面。哼哼,看谁还敢不高看他!所以说,只要跟对人,可以少努力一千年!但凡大人当初对比赛再认真点,哪里需要九百年的时间,早在第一次参选就能夺冠。
无忧越想越远,全然未注意到岐奉行脸色已变,爱不释手的书都被扔至榻子上。
“你别顾着乐了,我问你,你的意思是我成了魔王?”岐奉行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这次可是连去都没去啊!
“是的,殿下。”无忧笑嘻嘻地解释:“虽然这次您没亲自去,但您知道的,大家都是默认您参加的。而这次偏偏除了被默认参加的您,再没有任何一位报名了。”
岐奉行:“……”
什么玩意儿?
所以这是在家里躺着就做魔王了?
岐奉行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有人为了让他成为魔王,真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都可以强制发生。
“那岐王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岐奉行又将书捡起,成不成魔王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他该如何还是如何。想要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也不至于等上这么多年。
无忧道:“回殿下,是这样子的。您姓岐,按照魔界的规定,魔王的称谓选其姓,所以您现如今便是岐王殿下了!”
岐奉行闭着眼都能感受到无忧的开心,冷哼一声:“你倒是对这些奇怪规定了解得挺清楚。”
无忧当然不会说出“我等着叫您岐王已经等了九百年”这种tຊ话。他挠挠后脑门,嘿嘿道:“那毕竟咱们也在魔界待了九百年了嘛,这里的规矩多多少少我还是了解的!”
……
九百年了,居然都九百年了,岐奉行有些怅然。
这时,无忧蓦地唤了一声:“岐王殿下!”
岐奉行尚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眉头微皱,道:“……你还是叫我大人吧。”
“那可不行啊。”无忧摆了摆手,道:“即便我能叫您大人,那该叫您岐王殿下的还是会这么叫的。”
说得也是,岐奉行颇无奈,扫了他一眼,轻笑道:“行行行,看把你高兴的。”
无忧抿嘴偷笑,又正色道:“对了,殿下,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一趟無间殿那边。据我了解,新上任的魔王都要先去一趟無间殿。”
“这又是为何?”岐奉行眉头皱得更深了。
无忧心想:“殿下,您这九百年都在魔界干了什么呀,连这都不知道?”
其实无忧真不清楚岐奉行这九百年都做了什么。在他眼里,岐奉行日日逍遥自在,除了修行练剑,便是吃喝玩乐。有时候神识似是分离一般,若有所思。无忧觉得他可能去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殿下不说,他也不敢多问。
无忧解释道:“因为这也是魔界的规定。”
“什么破烂规定?”岐奉行冷笑。
“哎?殿下您可不能乱说啊!”无忧左右看了两眼,那一副小心提防的样子,看得岐奉行忍不住发笑。
他逗弄道:“乱说?这哪里是乱说。你仔细想想,自我堕魔后,那住在無间殿里的魔王有几位善终的?这九百年里一个接着一个死。苍玄在位四百年,其他魔王都不超过一百年。你现在让我去,是想我与他们一样?早死早超生?况且超生都未必能超生,死了的魔王都是要去千魔楼的,可千魔楼是个什么样子尚不得知,说不定去了那边便魂飞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无忧一听,心凉了个彻底,惊道:“……娘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见目的达到,岐奉行嗤笑一声,“我随口一说,你还真就信了?”
无忧:“……”
殿下,您能不能稍微正经点!
岐奉行:“不过,我倒是觉得那几任魔王就是太较真了。他们一心想干翻仙、神二界,可是实力悬殊,飞蛾扑火的事何必要做呢,实属没必要。既然如今是我当了魔王,那么从今天开始——”
从今天开始什么?无忧刚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眼放金光,洗耳恭听。只是等岐奉行说出那两个字后,他听见了一阵心碎的声音。
“躺平!?”无忧惊呼:“殿下,您……您这话是认真的?”
“当然。我看起来难道不认真吗?”岐奉行觉得,魔界一连换了十任魔王,每一届魔王上任后给自己的要求都太高,压力太大,他们总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殊不知,这种焦虑无形中也带给了下位者。
岐奉行在魔界修身养性这段时间,眼见着这一届又一届的魔王搞得众魔们苦不堪言,竟还不如苍玄在位那段时间。
其实魔界如寒崖和落冰这类本土魔的并无多少,自极乐城的六界门创建后,無间大陆上堕魔者占据绝大多数,他们本就厌倦了堕魔前的生活——无意义的竞争,图个解脱才来魔界。而如今到了魔界,依旧摆脱不了堕魔前的命运,自然会怨声载道。
所以岐奉行决定先躺一段时间,让大家放松放松。
至于之后该如何……
到时候再说吧。
“殿下,那……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无忧有些闷闷不乐。他本以为岐奉行成了魔王后,必然会励精图治,带领魔界走出困境。可是殿下似乎毫无兴趣,依旧是那副“游手好闲”的样子。
“现在?”岐奉行从床榻上跳下来,折扇一展,人已到了门口。眨眼的工夫,已换了一件青玄锦袍,腰间一截红绳散系着。两臂舒展一番后,一手负背而立,笑道:“现在自然是去找寒崖喝酒。我都成了魔王了,那小子也不知道过来拜见,给本王庆贺一番!”
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无忧道:“说起寒崖魔尊,倒是挺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
“喔?”岐奉行回想了下,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寒崖了,问道:“他去何处了?”
“唔……”无忧猜测道:“应当是在人界。”
“人界?”岐奉行有些意外。
无忧道:“殿下,我先前听落冰魔尊说,寒崖魔尊有了心上人了,而他喜欢的姑娘似乎就是人界的,所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魔界了。即便是回来,也很快又离开,想必此时应该不在魔界。”
“原来如此。”岐奉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道:“好罢,毕竟魔大当婚,魔之常情。”
“……”无忧默然片刻,心想:“那其实……殿下您也不小了,怎么没见您当婚呢?”他想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敢说出来。岐王殿下的终身大事自然不能随便,但是他转念一想,那他自己的终身大事又该如何呢?
岐奉行天生似乎对情爱之事少根筋,自己这方面不开窍,别人的也不能注意到,所以无忧心里那份对爱情开花结果的渴望,岐奉行是一点不知的,也不曾往那方面想。见无忧脸色变幻,还以为他在想去無间殿的事,拍了拍他的肩道:“去無间殿不急,既然寒崖不在魔界,那我们自己去喝罢。”
无忧应声,又问道:“那要叫上落冰魔尊吗?”
听到落冰二字,岐奉行眉头轻拧,道:“不叫。叫上他,还能喝酒吗?”
岐奉行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要说落冰也是个榆木疙瘩,自当年被岐奉行一剑弹飞后,他的心里就像是生了一根刺,九百年都过去了,那根刺还在扎着他的心。每每碰上岐奉行就是要与他切磋,但他又哪里是岐奉行的对手。
岐奉行算是怕了他了。找落冰喝酒,那根本不是喝酒,是打架。
“不过殿下,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喝酒?”
“去后山!”
无忧跟着岐奉行几百年,好歹是学了些功夫的,虽然在这一方面他实在没有什么天赋,难成气候,但左右能够防身。现岐奉行御剑飞行,无忧跟着后面死命奔跑。
见他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岐奉行啧啧道:“早让你学会御剑飞行,怎么学都学不会,该你用两条腿跑!”
无忧沮丧,苦着脸道:“殿下,这学不会怎么能怪我呢?”
岐奉行:“不怪你难不成怪我?”
“嗯。”无忧小声应道。
岐奉行一听,“你还敢嗯!?怎么就怪我了?”
无忧打量了眼岐奉行的神色,见他也不是真生气,嘀咕道:“常言道,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岐奉行:“……”
“砰——”折扇在头顶上一敲。
无忧的脸更沮丧了,哽咽道:“殿下,再不能打了,越打越笨,越笨越教不会。”
“不打算教了,你就这般笨着吧。”
走着说着,两位到了后山。
后山有一处好地方,名曰“醉心阁”,是魔界难得的文雅去处,景色优美,似瑶池仙境。岐奉行到那边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无忧紧跟岐奉行身后,只是还未等他主仆二位到达醉心阁,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
岐奉行顿足,忽道:“好重的血腥味!”
“啊?”无忧用鼻子用力嗅了嗅。奇怪,他怎么没闻到。正欲询问,抬眼一看,岐王殿下已消失没影。
如有内容侵犯您的合法权益,请及时与我们联系,我们将第一时间安排处理.。网站地图
Copyright © 2019-2024 comco.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