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起了自己的画作,就像藏起自己内心的渴望,毕竟自己只剩不到两个月的寿命,何苦再徒增她人烦恼。不过还是被陵轻舟发现了,又没有完全发现。她看到他书案上来不及收走的美人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好奇问道:“这谁?”“没谁。”江逸澈有些慌乱。“还挺好看。”陵轻舟评价道,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能看得出姿态飘逸灵动,轻盈摇曳,宛如仙子。江逸澈同意:“是孤见过的,世间最好的风景。”
张重景要报警了。
药房和库房里的药全部都不见了,陵轻舟白着一张脸站在空荡荡的货架边。
陵轻舟:“我可以解释。”
半响,张重景才从震惊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你说你穿越了,还穿去一个古代史里没有出现过的朝代?”
“他们受灾了,所以你把药品当成救灾物资传送了过去?”
“现在那个朝代的人得了黑死病,你还要找药?”
陵轻舟点头:“我知道这种病在现代仍有偶发病例,我需要你帮我多弄一些抗生素。”
张重景在自己衣兜里翻翻找找,在陵轻舟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递出一张皱巴巴的卡片:“我同学,精神科的,我觉得你有需要。”
陵轻舟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兜里甩出一张卡片:“一亿。”
……
浔州城
水生死了。
红绸姑娘死了。
银针圣手也死了。
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不久前还跟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呕血身亡。
救灾队伍中,损失最大的就是赵照一行医官,他们因长时间、高强度的连续工作,身体被迅速掏空,精神高度疲惫,免疫力急剧下降,牺牲的医官中,多数感染了鼠疫,还有极少部分感染了其他疾病不幸殉职。
好在有陵轻舟搬来的数间大药房,还有不断补充的药品,痢疾、风寒等其他疾病治愈率奇高。
但这并不能缓解百姓们心中的恐慌。
最开始还有人违背太子令想要冲破城门,甚至冲击府衙,可死亡来的太快,死状又过于恐怖,他们无力反抗,似乎就在一瞬间,就失去抗争命令的勇气,也失去了抗击病毒的勇气。
他们迅速陷入恐慌,开始逃避,他们紧闭房门,每日与自己的亲人待在一起,除了领取必要物资外从不开门,他们自欺欺人,认为那薄薄的木门,甚至轻飘飘的门帘能隔绝病毒。
后来,他们不得不数次打开门,只为了丢弃自己亲人的尸体,最开始还能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少,只剩简单的三声“砰”。
一声开门,“砰”。
一声抛尸,“砰”。
一声关门,“砰”。
没有其他声音,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他们冷漠且麻木,情感也逐渐变得迟钝,随着开门声的减少,侍卫们发现自杀的人数开始上升,城中另一种“病毒”开始肆虐,它不伤害身体,它吞噬情感,它让所有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不,是“几乎”所有人。
比如赵照,他迸发出了巨大的生命力,似乎他被病毒吞噬掉的是睡眠,他可以整夜不合眼,第二日仍然精神抖擞地投入救人,他开刀放血清创,甚至在太子殿下的口述下学会了静脉注射。他数次违背江逸澈让他休息的命令,直到有一次影煞把他捆到了床上。
影煞的痢疾好了之后他又开始飞来飞去,像一只长出翅膀的大陀螺,因为搭建隔离棚的指挥权被剑酒和剑花接管,他又找了一份目前更迫切的活计,就是处理尸体。一开始百姓们还会集体掩埋亲人的尸体,后面就是裹了张草席随意丢了出去,后来连草席也没有了,尸体一具具摞在了门口。影煞尸山血海中来来去去,将这些尸体送去焚烧。
石清也很忙,他在雕刻墓碑,每天影煞回来都会告诉他今日城中哪巷哪户死了几人,石清便翻找府衙里留存的那本户贴,一个个找寻姓名,可惜那是不全的,石清默默立志,如果这次能活下去,他会走遍全城,再挨家挨户走访,查漏补缺。
有人比他提前走完了全城,剑琴一开始是每日在大街小巷中焚烧艾草,后来改成用各类消毒剂,她不太知道那些是什么,太子殿下让她们每日去库房领取一大车,然后必须当日用完,跳蚤肉眼可见地消失,可天不怕地不怕、武力值七剑第一的剑琴怕老鼠。
好在,每一次剑棋都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他清扫那些总会重新出现的血迹,有些渗入了泥土,必须用铲子挖,才能清理干净,这段时间他用铲子和扫帚的机会远远大于用剑,但是他依然每日佩剑,为了给剑琴赶跑突然出现的老鼠。
病毒吞噬很多东西,也激发出了一些奇怪的特性。
剑酒就非常惊讶的发现,历来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的剑花,开始循循善诱地开导隔离棚中的病人,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甚至带着温和地微笑,不过,剑酒一看一个寒战,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他暗下决心,等度过了这一关,他一定要求剑花好好扇他几个大比兜。
晚上值守的时候他把要求提前跟剑花说了,剑花瞪着他:“别逼我现在就扇你。”
剑酒很难过,他觉得剑花真的变了,变得很陌生,以前她要扇就扇,从不提前警告的,她再也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小花花了。
江逸澈瘦了一大圈,他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不停查看各处时疫控制情况。好在经过一个月艰苦卓绝的努力,时疫终于控制住了,没有再大规模扩散,死亡率也大大减小。
很快,他们就能离开浔州了。
在这一个月里,他画了很多画,都是同一个人,或蹙眉深思,或笑眼盈盈,或泪眼朦胧,或坚毅果敢……
她太灵动了,江逸澈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画功产生怀疑,怎么画都不满意。
他藏起了自己的画作,就像藏起自己内心的渴望,毕竟自己只剩不到两个月的寿命,何苦再徒增她人烦恼。
不过还是被陵轻舟发现了,又没有完全发现。
她看到他书案上来不及收走的美人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好奇问道:“这谁?”
“没谁。”江逸澈有些慌乱。
“还挺好看。”陵轻舟评价道,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能看得出姿态飘逸灵动,轻盈摇曳,宛如仙子。
江逸澈同意:“是孤见过的,世间最好的风景。”
陵轻舟转过身,用力压了压翘起的嘴角,小样儿,真以为我认不出自己的背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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