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发问道:“是桃林阿青姑娘种的桃子?”
“你认得阿青?”陈长生问道。
曹发说道:“去年阿青姑娘在街上摆摊卖桃,见了小的,便赏了一个给我,也是因为是先生的弟子,才有了这日福。”
“你怎么说话还跟小二似的。”
“回陈先生的话,有两年没这样了,只是见了先生才这样,先生一直是先生,在先生这儿,曹发也一直都是小二。”
陈长生也没说不愿意,他知道曹发的性子,若是不让他这样,估计他会浑身不自在。
那便就这么顺着来就是了。
随后陈长生便问起了曹发这些年在茶楼待的如何。
当初的时候,陈长生只不过是将他领进了门,后面本事如何,就不知道了。
曹发随即便说起了这三年来的事情。
说起了当年的大旱,又说起了义军投降,还有金三爷的事,又说到了他寒冬腊月头一次上台。
“得益于先生留下的《聊斋》,那段日子茶楼的生意最为红火,小的也没给先生丢人,都说的不差。”
陈长生道:“应该比我讲的好些。”
曹发听后连忙道:“比起陈先生还差得远呢。”
陈长生笑道:“你都说了两年多书了,高低难不成还分不出来?当初陈某就是个半吊子,只是借了《聊斋》一书的新鲜罢了。”
曹发摇了摇头,说道:“若无先生,便无今日之曹发,论起说书,小的就是不如陈先生。”
说谁不行都可以,但却不能说陈先生,甚至于曹发也不希望陈先生自已也这样说。
他是真的谦卑,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已是如何从一个小二成为青山城里人人皆知的曹先生的。
陈长生摆手道:“你愿意这样想,那陈某就白占个便宜就是了。”
曹发听后便笑了起来,说道:“陈先生这次回来还会去酒楼说书吗?庄掌柜也希望先生能上台讲讲,有些客人也还记得先生呢。”
“这不有你吗?”
“先生来了,小的也好偷个懒。”
“那我要是不走了呢?”
“那小的就回去做伙计,像当年一样吃着炊饼偷听先生说书。”
“你啊你……”
“还请陈先生回茶楼说书。”
曹发拱手低头,没了方才嬉笑的模样,说话也认真了许多。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不了,陈某当年只是讨一时之趣罢了,而且如今茶楼也不缺说书先生了。”
“先……”
曹发话才道出一字,便被陈长生打断了。
陈长生问道:“金三爷呢?他后来回来了吗?”
曹发心中微叹,也不再提请先生回去的事。
随即他说道:“金三爷他人倒是没回来……”
“听你这话,好像是回来了又没回来。”
曹发舒了日气,说道:“当年的时候我怕金三爷是寻了短见,说来也是怪我当时说了些狠话,不然金三爷也不见得会走。”
“心里愧疚了许久,后来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有几位江湖中人来了茶楼,带回了书信一封,还有几篇小记,都是金三爷亲笔。”
“也是从信中才了解到,金三爷离开青山城后便随着商队去了沿海。”
金三爷起初时只是想去沿海寻一些机会,听说那里做蚌工很是找钱,于是便去了,但这路上却不太容易,先是在庙里听过路的江湖人说了一些山野鬼怪,后来又误入了妖怪洞府,一路上奇妙无比……
后来他便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了下来,身上无数不多的钱财,都买了纸与墨。
快到沿海的时候,金三爷才书信一封,托了几位顺路的江湖人将书信与这一路上的见闻带到了青山城。
“后来每过半年,便会有一封书信寄回,有时候在开春,有时候在冬末,没个准确的时日。”
“也是从信中了解到,金三爷在沿海挖到了一颗顶好的蚌珠,赚了不少银子,后来便离开了那里,说是想到处看看,寻仙访踪,将所见都记录下来。”
“如今曹某讲的书,大多也都出自金三爷的文笔。”
“虽然书信不断,但多年不见,还是不曾见金三爷回来。”
陈长生道:“或许金三爷志在大江南北呢?”
曹发听后道:“那自然是最好。”
陈长生听后道:“陈某倒是对金三爷的见闻很是好奇,改日去了茶楼,得好好听你说说。”
“先生尽管来便是。”
曹发在院子里待到了深夜,两人相谈甚欢,若不是天色太晚,他还有些舍不得离去。
但遗憾也是有的,大概就是陈先生不愿意再回台上说书了。
曹发可是一直等着先生回来呢。
但先生不愿意,他却也不能强求,能再见到先生,他已经很是知足了。
……
夜色迷离,月光洒落进了院里,好似披上了一层白净的衣裳。
陈长生在院里闲坐了片刻后却又出了门。
趁着夜色,出了青山城。
随身只带了一壶桃儿酒,他打算去祭奠一下老友。
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人去祭拜他。
过去说上些话,免得他孤单。
第426章 :道士的友人
夜晚的山路很是骇人,林间不见光亮,唯有些许月光透过山林间的缝隙打在身上,好似天幕倒转,群星在地。
虫鸣之声在这林间响起,伴随着一阵阵窸窣声,陈长生来到了那振龙山的山门之下。
如今振龙山的山门没有往年气派了,许是岁月太久连同着那山下的石碑也多了些风霜侵蚀的痕迹。
陈长生上了山,绕过了道观,来到了那山上的埋葬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坟堆上撒着纸钱,瞧了一眼是最近撒的。
除此之外,在黄老头的墓旁又多了一座新坟,不知是谁的。
陈长生也无暇管顾,来到黄老头的坟前后便打开了酒壶,自己喝了一口后便倒在了坟前。
陈长生道:“不是陈某吝啬没带香火,也想给你上三炷香,实属无奈,就带了些酒,凑合一下吧。”
陈长生觉得很奇怪,他至来不是一个爱对着坟堆说话的人,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死去的人听不见。
他不禁在想,若是他不清楚,也不知道的话,那么定然就会去相信燕黄楼听得到。
有时候越是明白,反而越是失了事物的本质。
但不管怎么,陈长生还是想多说两句。
就当是骗自己。
道理也很简单,就是想跟那不正经的黄老头聊上两句。
“如意和平安都长大了,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青山城现在也太平了许多,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陈长生嘀咕着,不知不自觉的说了很多的话。
有很多人值得他去惦记。
但是曾经的故人,虽是故人,但其实多是对他抱有些许尊敬,这是不一样的,唯有燕黄楼,是个没‘规矩’的主。
许多时候胡乱的玩笑抚动的是陈长生繁杂的内心,所以他很珍惜这位朋友。
夜里陈长生找不到话说了,许是有些乏了,便撑着下巴在这坟前闭眼睡了过去。
梦里有茶摊里十文钱的茶水,想起了黄老头失了钱财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想起了蒸好的包子……
月光隐退,山间升起薄雾。
沉睡中的陈长生被一阵窸窣之声吵醒。
他缓缓睁开双眸,转头看去。
却见那薄雾之间走来一人,凑近过后,才见那人手中拿着香烛还有纸钱,似乎是来祭拜的。
陈长生记得这人,是这振龙山上的观主真人,似乎道号是止玄。
止玄真人看到那坟前坐着的人时心中一惊,还以为是见了鬼。
可当他看清了那坟前之人的时候,心中的惊恐可比方才要重多。
“你……”
止玄真人双眸瞪大,随即手中香烛纸钱掉落下来,他顿时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小道拜见上仙!”
陈长生看向他道:“此时尚早,真人来此作何?”
止玄真人心中震骇,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这位上仙。
老实答道:“小道,小道来祭奠友人。”
陈长生看向了一旁的坟堆,“这位吗?”
“正是。”
随后陈长生便从止玄真人的口中了解到了这座坟的主人。
是止玄真人年少时的好友,也是青山城的人,姓曾,名至,家中是青山城中开纸扎铺子的。
只是后来止玄真人上了道上,而这位因为家中是开纸扎铺子的原因,没能做成道士,道门总是有些奇怪的规矩。
止玄道人说道:“上仙恕罪。”
“恕罪?”
“小道擅作主张,将友人葬在此地,还请上仙恕罪!”
止玄道人是想着友人能借此沾上些仙缘,从而才葬在此地的,可见他对这位友人是有多么重视,宁愿得罪上仙,也要为友人求得一份福缘。
陈长生则是平静道:“这山又不是陈某的,葬在哪里陈某也管不着。”
止玄道人松了口气,随即连连道谢。
陈长生看向他道:“看起来,真人对这位友人很上心。”
“是贫道幼时的好友。”
“这样吗……”
“真人要祭奠好友便去吧,无须顾忌陈某。”
止玄真人听此答应了一声。
他小心的将掉在地上的香烛跟纸钱捡了起来,收在怀里,来到了那位友人的坟前,取火折点燃了些许纸钱,借此引香。
待香烛燃后,他又从怀中摸出了一枚法铃。
在那坟前踏七星罡步,口中念诵起了经文,似是在做一场法事。
“叮铃……”
法铃声铃铛作响。
陈长生听那止玄道人口中诵念的道经很是不同。
本以为是超度的经文,但仔细一听却又有些不同。
“……功德加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