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完成作业之后还会和小组同学聊会儿天,手机消息也不注意看。
林雪依旧等在那条街上,但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很快等到她。
复古建筑上缀着的深色校标悬于寒风中,摆动的幅度大了些。
不同肤色的学生陆陆续续从他眼前过,他指尖点着方向盘,等了又等,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有看到李辰的身影。
暮色渐浓时,林雪终于在一排路灯暖光下看到她。
只见她与几位同学道别,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打开他的车门,带进一丝寒气。
林雪看她一眼,又是毛衣加短裙,外套带了也不穿,就这么搭在手上。
车子启动,他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没什么情绪地说:“快冬天了,还穿这么少。”
李辰将单肩包和外套一齐放好,轻松道:“不冷,我还挺热的。”
无言片刻,林雪沉声提醒:“夏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辰不解:“什么?”
林雪神情微动,沉默时打了一转方向盘,驶入另一条道。
“没什么。”
林雪想起小时候,伯外祖父将他锁进那间沉寂的书库,四面没有一扇窗,只有眼前一扇沉重的大门。
顶上的监视器会自动变转方向,无论他躲到哪里,它总能对着他。
他未必真的犯了错,但某些牢笼就这么强加给他,不留半点余地。
今夜在凌乱旖旎的卧室里,他抱着她,很荒谬地想,如果他也这么困住她,她会不会永远走不了。
最后清醒过来,看她红了眼眶,他立刻为她擦泪,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哭了。”他声音哑得过分,沉沉落在她耳畔。
“.......没事。”她自己擦擦眼泪,身前遍布吻痕,“你抱我抱太紧了,喘不过气。”
“对不起。”他模糊地说。
“对不起。”
-
十一月落雪,在家吃饭的时候,李辰总喜欢转头看雪景,饭却没吃几口。
后来林雪将餐桌搬到了窗边,让她二者兼顾。
她扑过来抱他,笑出两只小月牙:“真好,你怎么知道我扭得脖子疼。”
林雪在她发顶揉两下,笑意浅淡:“这都看不出来,我也不配当你男朋友了。”
李辰心情不错,晚饭多吃了一些。
有一回,李辰喝了口汤,看着窗外雪景没来由地说:“你现在这个年纪,回去可以领证了。”
一时间,林雪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
李辰仿佛没看到,从窗外收回视线,低头拿勺子搅着汤碗,浅浅笑着:“我开玩笑的。”
十二月的晚冬,雪下得久了些。
这边的圣诞节尤其热闹,随处可见圣诞树,缤纷溢彩,一眼望不到顶。
还有贩卖小商品的节日集市,夜间彩灯闪烁,人来人往。
李辰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牵着林雪的手在集市里左探右探,说话时呵出一团团热气,晕在围巾边缘。
林雪纵着她,但也忍不住叮嘱:“慢点儿,小心被人撞着。”
“不会,我又不跑。”李辰看看不远处,似乎又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忽然松开他的手,“我去那边看看!”
温热指尖从他掌心擦过,林雪有一瞬的沉滞,站在原地失却方向。
回过神时抬眼找她,但视野中没有她的身影。
他焦灼回头,再次转身,在原地频繁张望,唤她姓名——
“李辰!”
“夏夏!”
路过的人偶尔看他几眼,不明所以。
夜色昏茫,彩灯晕着的光芒融在视线边缘,成了化不开的雾。
耳边萦绕欢快洋溢的圣诞曲,每一个音符都足够愉悦,但他听起来,却像隔在玻璃之外,不真切,摇摇晃晃。
他找不到她。
——“林雪!”
林雪怔了一瞬,立刻回头。
李辰穿过错杂人影向他跑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彩灯。
止步的前一秒,彩灯暖光晃了一瞬,她掀开他的毛呢大衣,整个人带着一身寒气扑进他怀里。
“那边好多人,差点没挤出来。”她在怀里蹭了蹭,抬头笑着看他,“你干嘛了?”
林雪垂眸,视线聚焦看到她眼中的自己时,心跳才渐渐缓下来。
“没什么。”他抱她,呼吸散在寒风里,哑声说,“回家吧。”
-
十二月底,林雪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李辰坐在床边看着他收,腿上摆着笔记本,时不时低头敲几下键盘。
房间里无言许久,只有林雪收拾的动静。
扣上箱子锁扣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跟我回去么?”
“回去干嘛,学分我还是要的。”李辰微微笑着,轻描淡写,“你去吧,等过段时间申请通过,我就可以般进学生宿舍了,趁现在慢慢收点东西。对了,实践课程的安排下来了,一月中出发去东非。”
林雪动作微顿,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淡然。
“嗯。”
李辰低头,在彼此错开视线的那一瞬,她那份勉强的笑意也终于淡去。
“对了,这房子你租了多久?”她问。
“五年。”他说。
五年。
李辰一时哑然。
“你不想过来住的话,可以退。”林雪低头收拾,表情隐在一片暗影中,声线也没什么起伏,“只是有些麻烦。”
李辰垂眸,看着屏幕上跳闪的文段光标。
“嗯,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她说:“你会回来吧。”
林雪的回答一如既往:“会回来。”
...
林雪离开那天,李辰忙着准备期末,没有去机场送他。
车钥匙他留给了她,让她随时可以开。
但她没有用,上下学开始坐地铁,除了进站机器有些不灵敏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寒假很快到来,年末申请住宿很麻烦,李辰的住宿申请迟迟没有办妥,又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于是经常往工作室跑。
有一回,周原好奇地问:“那位,没有来接你吗?”
路过的梁寻知恰好听见这一句,用力往他后背拍了一掌:“人家的事儿,用得着你来管?!”
于是李辰淡淡笑了下,没说什么,默默整理手头事务。
时差原因,李辰通常只在晚上跟林雪打电话。
聊的东西不多,早餐、晚餐、气温,大多是这些。
跨年夜,她想跟他说句新年快乐,但不知怎么的,电话突然断了,之后他也没有再打过来。
这是属于彼此的最后一局。
至于谁输谁赢,她似乎可以预判。
只是那个答案来得早了些。
她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新年伊始,国内新闻热搜榜的第一位,是孟姓核物理学家凌晨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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