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被羁押着跪下来,眼前便是坐在龙椅上的姜国皇帝。
时渊从她身侧缓步走到姜皇身边站定。
这时,姜皇的声音响彻大殿:“蛮夷一战,你阵前溃逃,差点毁了姜国百年基业,沈芜,你可知罪?”
“臣无罪。”
沈芜字字铿锵:“蛮夷这一仗,臣是遭人算计,绝无叛逃之心。”
姜皇闻言,重重拍向案桌:“战场上成千上万姜国士兵都看的清清楚楚,难道还是朕错怪你不成?!”
沈芜眸色微颤,还想解释。
却听姜皇已厉声开口:“来人,即刻将这逃兵打入死牢,明日问斩!”
他急不可待的语气令沈芜的心缓缓沉下。
她怔怔看着自己效忠的皇帝,这一刻,似乎明白为何那将士林鸿明明含泪,却依旧对自己动了手!
原是一场功高盖主,君要臣死!
这时,上前的侍卫将沈芜重新押解起来,然后往殿外走去。
离别前,沈芜回望了眼时渊。
他看来的一双清眸里依旧清冷,不含任何情绪。
牢狱暗不见光。
沈芜被重重地推搡在地,尚未痊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鲜血止不住的流泻而出。
她微靠着墙,额头布满汗水,连呼吸都无比费力。
其实她不惧怕死,只是担忧她这罪名,家中那唯一的兄长会被牵连受罪……
这会儿,恰好有月光照进来。
如同战前的那一夜。
沈芜眼微微闭着,忽听一阵轮子滚动声。
她缓缓睁开眼,就见地牢外兄长沈辰坐在轮椅上,艰难行来。
当年姜国与突厥一战,爹娘和兄长领军出征。沈芜身形微颤,险些没拿稳手中的白玉瓶。
曾经在战场上她不惧生死,可这现在却觉得痛彻心扉。
她从未想过一日时渊会让自己死。
见沈芜许久没有反应,时渊又一次开口:“不想再继续痛苦,就早做了断。”
沈芜不禁抬头看他,脑海里闪过很多。
有自己,有时渊,更多的却是沈家和身残的兄长……
沈芜拿玉瓶的手不觉收紧,许久,才闷声开口:“我可以喝,但在此之前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时渊面色冷凝。
“待我死后,若皇上还不放过沈家,我希望你能留我哥哥一命,他毕竟是沈家最后的血脉。”
时渊眸色掠过复杂,许久才答:“好。”
得到答案,沈芜紧锁的眉间终于舒缓下来,仰头饮下瓶里的苦水。
苦涩的味道在喉间蔓延,不一会儿,沈芜只觉胸腔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她疼的蜷缩在地,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伤在疼还是心在疼。
眼前越来越模糊,连时渊的面容也越发不清晰。
鲜血从唇边四溢,沈芜却感觉到一阵轻松释然。
这般死了也好,最起码能护住兄长的命,也免得兄长再为她分心费神……
月光倾照下来。
恍惚间,沈芜像是做了一场黄粱梦。楚武双膝一颤,直直地跪倒在地。
身后无数将领也垂下头跟着跪下。
霎时整个战场陷入了沉寂,只能听见一声声悲鸣的号角声。
时渊踉跄的脚步来到沈芜的身边,将自己洁白的袖口轻轻擦去沈芜脸上的污渍,露出的却是她欣然的笑颜。
死前时,她足以安息。
为沈家平反,她做到了,可是她自己也再回不来了。
时渊喉头哽咽一声,抬手将沈芜身上的箭一根根取下。
他眼尾泛红,轻声呢喃:“沈芜,我带你回家,”
而后,时渊抱起那副早已冰冷的身体,一步步走出了战场。
……
听闻边关战事成功,姜国上下举国欢庆。
城门打开,站在两边的姜国子民为归来的将士们鼓掌庆贺。
队伍的最后,人们忽然看见一副黑沉的棺材。
而时渊就走在黑棺材的身旁,冰冷的面容下藏着的是无尽的哀戚。
众人不明白里面的人是谁,但无非都是为他们姜国安宁出力英勇将士。
他们也为其露出难过的神色,却殊不知,里面的人正是她们曾鄙夷唾骂的沈家将军,沈芜。
宫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