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霜戚烬小说大结局(宋寒霜戚烬)最新章节_宋寒霜戚烬小说大结局最新试读-知乎小说
阵阵咳嗽从里面传了出来。
副将杜浔端着药走了进去,见戚烬又拿着一块梅花绢帕看的出神,便劝道:“将军,夜深了,喝了药早些歇息吧。”
他将药放在桌上,目光却不由落在那绢帕上。
作为戚烬的副将,对宋寒霜的事也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戚将军总会在夜深时,独自看着一块绢帕垂泪。
戚烬没有喝药,而是哑着嗓音说着:“一年前这个时候,我已经到京城了。”
甚至还带着让自己和宋寒霜彻底决裂的烟儿。
又或许这一切还都要归咎于自己,是他抵不住诱惑,负了天天盼他回家的宋寒霜。
杜浔抿抿唇,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将军还是要保重身体。”
闻言,戚烬沉叹了口气。
这一年中,他不止一次期盼着自己能梦见宋寒霜,哪怕只有一眼。
然而事与愿违,梦里除了无尽的孤寂,再无那故人的影子。
======第二十二章 粉雕玉琢======
戚烬端起药,正要喝下去时,喉间忽的涌上一股咸腥。
他面色陡变,吐出了一口鲜血。
杜浔一怔,忙去叫来军医。
戚烬望着地上那片殷红,眼眶莫名一酸。
兰儿说宋寒霜最后的日子里也是这样,几乎每天都会吐血,可自己却丝毫不知。
积压在心中三百多个日夜的思念和愧疚像一把把刀在身体游走,痛的戚烬难以喘息。
军医把着脉,眉头紧紧蹙起。
杜浔有些着急:“军医,将军怎么样了?”
军医收回手:“数月前将军中的毒箭余毒未清,如今毒已经渗入心脉了。”
闻言,杜浔愣了。
军医只是叹气,一脸的束手无策。
而戚烬却只是面不改色地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不过三月了。”
听了军医的话,杜浔立刻道:“将军别担心,等回京后启奏皇上,让太医……”
“不必了。”戚烬深吸了口气,“你们下去吧。”
杜浔想再劝几句,却被他的眼神呵止,只能和军医退了下去。
烛火跳耀,风吹着帷帐缓缓飘动。
戚烬躺在榻上,有些沉重的呼吸微颤着。
他看着掌心的绢帕,泪水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
“寒霜,我很快……很快就能来找你了。”
听到自己只有三月可活,戚烬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有种解脱感。
一种终于可以去赎罪的放松感。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将绢帕温柔地贴在胸口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戚烬才隐约有人在说话,没等他睁眼,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
“还睡,天都亮了。”
陌生的声音让戚烬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他立刻睁眼坐起身,冷冷看着眼前两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你们是谁?”
听他这么说,穿驼色麻衣的男子竟然扯了扯他的耳朵:“昨儿个摔跤把脑袋摔迷了?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因着他的举动,戚烬脸当即拉了下来。
从小到大,连他爹娘都没揪过自己耳朵。
正当戚烬举起手要给眼前不知轻重的男子一拳时,那明显小了一大圈的手让他一愣。
他愣愣地张开手掌,手不只小了,掌心和虎口的茧都没了。
戚烬心一沉Ns,有些急躁地站起身,又发现自己竟然比眼前的两个男子还要矮上一个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该是在军营里吗?
“赶紧的,你再偷懒小心被罚月钱。”
男子半拖着戚烬走出房间,一路穿过长廊,走过两道葫芦门,进了一个临湖的院子。
戚烬整个人都怔住了,以至于一反常态地听话地跟在他们后面。
等到了地方,男子扔给他一把短镰,指着地上的杂草:“一个时辰内把这些清理干净,小心着点花,不然小姐会生气的。”
说完,男子便转身走了。
戚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紧蹙着眉,走到湖边低头一看。
水中的倒影俨然是自己十二三岁时的模样。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这里又是哪儿?
正当戚烬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小心掉进去。”
他转过身,浑身一怔。
那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粉雕玉琢的女孩,一身藕荷色琢花裙,杏眼樱唇,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担忧。
戚烬愣愣看着女孩的脸,喉间一紧。
“寒霜?”
======第二十三章 下等奴才======
眼前的女孩有着和宋寒霜一模一样却多了分稚嫩的脸。
戚烬紧皱的眸子颤了颤,欣喜跃上心头。
是宋寒霜,真的是她!
“寒霜!”
他无法自持地朝日思夜想的人跑去,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把道歉和爱意说千百遍。
可就在戚烬即将靠近时,一只手突然将他推开。
“大胆奴才!”
一个年长的丫鬟将女孩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等着被她推开戚烬。
戚烬被推得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神色微滞。
奴才?
她说的奴才是自己?
“香雪,你别这么凶。”
女孩绕开丫鬟,走到戚烬面前蹲下,眉眼弯弯:“你是新来的吧?我不叫寒霜,我叫慕筠瑶。”
闻言,戚烬心一震。
慕筠瑶?这不是宋寒霜的真名吗?
香雪紧皱着眉将慕筠瑶轻轻扶起:“小姐,您怎么能蹲下跟下等奴才说话呢。”
听着这话,戚烬眸色一冷。
这丫鬟一口一个奴才,叫的他心生怒意。
可未等他发作,慕筠瑶突然道:“我有点冷,你去帮我拿件衣裳来。”
香雪犹豫了瞬,警告似的看了眼戚烬才应道:“是。”
等她走了,慕筠瑶立刻望向戚烬:“地下凉,快起来吧。”
戚烬回过神,慢慢站起身,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眼前女孩的脸。
他攥紧了拳,哑声问:“你叫慕筠瑶?”
慕筠瑶点点头:“你呢?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戚烬一噎,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刻的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甚至也不敢相信。
他暗自掐了下自己大腿,疼痛感告诉他这真的不是梦。
“你怎么了?”慕筠瑶疑惑地看着他。
戚烬僵硬地摇摇头:“我叫……戚烬。”
“戚烬,戚烬……”慕筠瑶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而后笑了笑,“我第一次听见下人的名字这么好听的。”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戚烬心中泛涩。
是不是老天爷可怜自己,让他还能看看宋寒霜,哪怕眼前的人只是和她长得一样。
香雪拿着衣裳走了来,见两人远远站着才展开了眉头。
她将衣裳披在慕筠瑶肩上:“小姐,老爷还在等您了,快走吧。”
慕筠瑶点了点头,看了眼戚烬后才离开。
戚烬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愣。
午膳时,他才得知现在的情况。
此地并非京城,而是陈州,这里是知府慕林杰的府邸。
慕筠瑶是知府独女,刚满十一岁,慕母因病在两年前病逝,慕父情系亡妻,一直都未续弦。
而他今年十三岁,出身于一个贫寒之家,半个月前被父母卖到慕父做下人。
戚烬看着碗中简单的饭菜,没有半点胃口。
倒不是因为从一品大将军突然变成了奴才,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和他的记忆有很多相似却又不同。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慕筠瑶就是宋寒霜,只不过是没有和慕丞相失散的她。
“还不赶紧吃,一会儿还要干活呢。”全贵用手肘捅了捅他,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提醒。
戚烬皱着眉,将饭碗放在桌上:“你吃吧。”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全贵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腹诽怎么摔了一跤后老气横秋了许多。
======第二十四章 无法自持======
因为戚烬年纪小,多数做的都是些杂活,不重却繁琐。
几天下来,戚烬倒也习惯了,只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慕筠瑶。
他无意间的一句自言自语惹来全贵一记火栗子。
“想什么你,以你的身份能见到小姐已经是祖坟冒青烟,还敢惦记。”
戚烬黑了脸,要不是现在的自己又瘦小又没有武功底子,他一定把全贵的手拧断。
午时刚过,他便拿着剪子去了后园准备修剪枝宋。
刚走进园内,便听见一阵嬉笑声。
戚烬下意识地抬起头,空中正飞着一只老鹰风筝。
顺着线下落,只见慕筠瑶正兴奋地拉扯着筝线,小脸上尽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戚烬眉眼一软,平静的心中顿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也许这就是本该属于宋寒霜的过去,也该是她一辈子的快乐。
戚烬紧了紧手中的篮子,几次想上前都迈不开腿。
他想去亲近她,可总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看看你以前对她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她。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还只是个奴才……
戚烬的手陡然一松,终是选择远远看着。
香雪想给慕筠瑶倒杯茶,茶壶却已经空了,便朝慕筠瑶道:“小姐,奴婢去给你倒壶茶来。”
慕筠瑶只顾放风筝,头也不回:“好。”
戚烬心不在焉地剪着枝宋,时不时地转头看慕筠瑶。
望着那张笑脸,他的心好像也被填满了一样充实。
突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慕筠瑶惊慌失措的声音。
“救,救命啊!香雪……香雪!”
戚烬猛地转过头,只见那小小的身子在水面扑腾,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脸。
一瞬间,久违的记忆带着刺般席卷而来。
他心头一窒:“寒霜!”
戚烬扔下剪子,毫不犹豫地跑过去跳进湖中。
慕筠瑶呛了几口水,视线都被冲的一片模糊。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淹死时,一只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托出水面。
戚烬一手抱着慕筠瑶,一手费力地划着水朝岸上游去。
他紧咬着牙,心中暗骂这副身体的不中用,竟然这么快就没力气了。
“咳咳咳……”
怀里人的咳嗽声让戚烬心一紧,立刻憋了口气将慕筠瑶托举起来。
慕筠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赶忙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她喘了几口气后立刻望向戚烬,见他正吃力地抓着岸沿。
慕筠瑶想也没想,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快上来。”
戚烬一愣,腕处的那抹暖意似是钻进了心底。
他爬上岸,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目光却落在慕筠瑶身上。
小姑娘浑身都湿透了,刘海贴着额头,面颊旁的小辫子不断滴着水。
戚烬见她没了刚刚的惊慌,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吗?”
慕筠瑶用手背轻轻擦去下巴的水:“刚刚害怕,但是看到你就不怕了。”
她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分外可爱。
戚烬心一软,无法自持地抬起手想去触碰那张脸。
可就在他刚将手伸过去时,香雪的声音打断了他。
“小姐!”
======第二十五章 恍如隔世======
香雪手忙脚乱地放下茶壶,急匆匆地将一身狼狈的慕筠瑶扶起来。
她看了眼还泛着波澜的湖面,脸色一白。
而后又将目光放在了戚烬身上,当即骂道:“又是你这个奴才。”
闻言,本就被打搅的戚烬面容一冷。
他看着香雪,眼中满是与其年岁不符的冷凛。
自己被下人伺候那么多年,这种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丫鬟他还是头一次见。
香雪也不管发生了什么,直接认为是戚烬干了什么才让慕筠瑶落水,正要去叫管家,慕筠瑶却叫住了她。
“我刚刚不小心掉进湖里了,是阿烬救了我。”
一声恍如隔世的“阿烬”听得戚烬眼眶泛热。
尽管眼前的人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可他仍能看见宋寒霜笑意吟吟地在自己面前。
听了这话,香雪僵了僵,刚刚的气势顿时没了。
本是自己当差不小心,要是闹到老爷那儿她免不了挨顿板子。
她话锋一转:“小姐回屋换身衣裳吧。”
慕筠瑶也觉着有些冷,应了声后不忘提醒戚烬:“你也快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戚烬嗯了一声,目送着她离开。
待那小小背影消失了,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眼角竟然湿了一片。
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酸涩的眼,暗骂自己怎么真的成孩子了。
可那久违的关心却让他无法控制情绪,脑子里除了宋寒霜的笑容,真就没什么了。
良久,戚烬才拧了下衣角转身离开。
等换了身干净衣服,管家突然过来寻他。
“阿烬,老爷说了,以后你就去望雪院当差。”
闻言,戚烬愣了。
望雪院是慕筠瑶的闺院,按理说是不会让男子入内的。
管家又催促了几句,戚烬才揣着有些忐忑却难掩欣喜的心去了望雪院。
这样也好,在那儿做事就能离她更近了。
不过让戚烬没想到的是慕父居然也在。
他看着那张比慕丞相年轻几分的脸,不觉怔了怔。
慕父见这少年虽不过十二,但模样却很清俊,只是眉眼间竟带着大人的深沉。
若非因着年纪小,自己也不会答应慕筠瑶让戚烬在内院当差。
一旁的香雪呵斥道:“没规矩,见了老爷还不行礼?”
戚烬抿着唇,眼底划过丝不耐。
先不说自己从前只对皇上和爹娘行礼,哪怕是慕丞相,两人也是平起平坐,怎么可能要行礼。
“爹,阿烬为了救我磕着腿了,您别怪他。”
慕筠瑶拉着慕父的手,软着语调撒着娇。
慕父对女儿向来是百般疼爱,对戚烬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他摸了摸慕筠瑶的头,看向戚烬:“以后你就在这儿伺候瑶瑶,不过只在外间伺候,不许进内房。”
戚烬瞥了眼香雪不情不愿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慕筠瑶身上。
“是。”虽说已经习惯下人的身份,但他还是无法低声下气地去应承别人。
慕父点点头,心中盘算着也就让戚烬待一段时间。
等他大了些定是不能留在这儿的,毕竟慕筠瑶还要嫁人,名声很重要。
待慕父走后,香雪立刻摆出了一副掌院的模样,将扫把丢到戚烬面前,趾高气扬地吩咐:“去把院子里的落宋扫干净。”
戚烬蹙起眉,纹丝不动。
他真怕这丫鬟带坏慕筠瑶。
见戚烬不仅不听话,还目光阴翳地盯着自己,香雪神色一狞:“你这奴才……”
可她话还没说完,慕筠瑶拉着戚烬就跑了出去:“香雪,让别人扫吧,我和阿烬去放风筝。”
======第二十六章 不合礼数======
阳春三月,绿意盎然。
慕筠瑶站在假山下,仰头望着那个正在帮自己捡风筝的少年:“小心点,别摔着。”
戚烬跳了下去,将手里的风筝递给她:“线已经断了。”
闻言,慕筠瑶失落地黯了双眸:“这是爹送给我的……”
“再去买一个就行了。”戚烬脱口而出。
慕筠瑶没有说话,拿着风筝走到亭子里坐下后看着湖面发愣。
戚烬微怔,竟然从小姑娘的眼中看到了孤独。
他心紧了紧,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慕筠瑶抬头看着他:“爹说风筝放的越高,娘就看的越清楚,我想娘了。”
听了这话,戚烬神情一滞。
见他不说话,慕筠瑶以为他娘也不在了,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寒霜?”
戚烬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攥起,往事似是一遍遍在脑子里闪过。
他坐了下来,嗓音竟带着几分沧桑:“你跟她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她了。”
慕筠瑶疑惑地眨了眨眼:“她是谁?”
戚烬唇线颤了颤,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丝深沉。
他若将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慕筠瑶可会明白?
她现在才十一岁,恐怕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吧。
在不愿被她讨厌的私心下,戚烬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一直都在府里,从没出去过吗?”
慕筠瑶撑着脸颊,眉毛皱成倒八字:“爹说外头不安全,而且我每天下午都要读书写字,我想出去玩。”
戚烬看她鼓着脸,粉嫩地跟寿桃似的,忍不住笑了:“那以后我带你出去玩。”
“没有管家的允许,你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慕筠瑶的话让他笑容一僵。
他忘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而是个身份地位的下人。
戚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是满眼嫌恶。
戚父是前大将军的副将,他自小就跟着父亲习武,身体哪里会想现在这般瘦弱。
忽然,一只蓝点蝴蝶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最后停在了戚烬的肩上。
他正要赶走,可看见慕筠瑶亮晶晶的眼神,他便放下了手。
“爹说过,如果娘想我了,就会变成鸟或者蝴蝶飞过来看我。”慕筠瑶笑了笑,“这是不是你的亲人呢?”
闻言,戚烬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唤了声:“寒霜……”
慕筠瑶以为她在叫自己,便分外认真地纠正:“我不是寒霜,我是慕筠瑶。”
她停顿了瞬,又补充道:“你可以叫我筠瑶,不过在香雪和爹面前要叫我小姐,否则会挨板子的。”
戚烬犹豫了一下,生疏地开口:“筠瑶?”
“嗯!”慕筠瑶笑着点点头。
望着那纯真的笑容,戚烬好像也被感染了似的忍不住弯了起来嘴角。
肩上的蝴蝶停留了一会儿便飞走了。
慕筠瑶捡了几片落花,心血来潮地将一朵海棠花插进戚烬鬓间。
戚烬别扭的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可看她笑得那样开心,无奈地摇摇头后仍由她胡来。
园门处,香雪紧皱着眉看着嬉笑的两人,心中满是不满。
这么不合礼数的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慕筠瑶的名声怎么办。
左思右想下,香雪决定还是找机会找慕父回话,把戚烬派别处去。
======第二十七章 半个主子======
入了夏,望雪院一过未时就跟蒸笼似的。
慕筠瑶怕热,慕父便将她挪到凉快点映月阁住。
戚烬在这儿数月,因着慕筠瑶,几乎快赶上半个主子了。
不过他也没完全把自己当主子,毕竟这里不是将军府,为了能在慕筠瑶身边,他还是得做点样子。
慕筠瑶捧着碗酸梅汤,坐在亭内晃着双腿:“阿烬,你说你会武功是真的吗?”
戚烬将自己的酸梅汤推到她面前:“会一点。”
天知道他只是说漏了嘴,没想到却被她当真了。
戚烬拿起折扇,一下下帮慕筠瑶扇着风。
清凉的风吹在慕筠瑶红扑扑的脸上,她喝了口酸梅汤:“我跟爹说,放你出去好不好?”
闻言,戚烬动作一顿,心竟因她的话提到了嗓子眼:“你……烦我了?”
慕筠瑶含着汤摇头,咽下去后解释道:“会武功不是要去打仗吗?你去做大将军。”
听见不是厌烦自己,戚烬才松了口气,然而“大将军”这三字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被封大将军后的那些记忆,它并不想回忆。
而且做了大将军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和她在一起。
他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她。
这辈子,他再也不要错过了。
戚烬看着慕筠瑶,语气温柔:“不做大将军,以后我只陪着一个人。”
慕筠瑶并没有懂这话意思,只当他是没那般雄心壮志。
这时,香雪走过来提醒道:“小姐,先生来了,您该去读书了。”
慕筠瑶悻悻地拉下脸,很不情愿地放下碗。
她看向戚烬,眸色忽的一亮:“阿烬,你和我一起去读书好不好?”
不等戚烬答话,香雪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姐,这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我去找爹说。”
说着,慕筠瑶拿起团扇遮着太阳就朝慕父的书房走去。
香雪气的直跺脚,责怪的目光刺向面无表情的戚烬。
自打这小子来后,慕筠瑶就执拗多了,甚至连学过的礼数都不顾。
戚烬睨了香雪一眼:“你管的倒是比老爷还多。”
“你别一时得了意就忘了自己是奴才,若是外头传出什么对小姐说三道四的话,小心你的命。”香雪警告道。
这话戚烬都不知道从她嘴里听了几回了,只觉她干着丫鬟的活操着奶妈的心,好像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对慕筠瑶不利似的。
他冷嗤道:“你不也是奴才?摆什么谱。”
说完,戚烬也懒得和这么个小丫鬟拌嘴,直接走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戚烬便被叫到慕筠瑶读书的竹逸轩。
果不其然,对慕筠瑶有求必应的慕父答应了。
慕筠瑶将《论语》翻开放在两人中间:“阿烬,你在这儿陪着我,先生教我读书,我教你写字。”
闻言,戚烬哭笑不得。
虽说自己是武将,但四书五经还是读过的,怎么又可能不识字。
但看着慕筠瑶认真的模样,他又不忍戳破,只是点点头:“好。”
======第二十八章 不该有的念头======
教书先生是个老秀才,讲课时总喜欢卷着书便念便晃脑。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
还没一炷香,慕筠瑶的脑袋已经慢慢低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戚烬听着他一板一眼的念着书,也觉得无趣,更何况天这么热,慕筠瑶难免犯困。
“啪”的一声,先生用戒尺打了下桌面,惊得慕筠瑶立刻坐直了身体。
看她被吓了一跳,戚烬脸一黑,冷冽的眼神扫向先生。
先生见这不过十二岁的少年竟有些让人后脊发凉的气势,竟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半晌,他才在戚烬刀子般的目光下提醒道:“小姐若是累了便先歇息吧。”
慕筠瑶赶忙摇摇头,跟着先生一起念书。
一个半时辰后,先生在嘱咐她要多看几遍后才离开。
只是走时还不忘看眼戚烬,嘴里也嘀咕着什么。
犯困的慕筠瑶突然来了兴致,将笔墨纸砚拿了来。
“阿烬,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她执笔沾墨,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戚烬”。
戚烬看着那稚嫩的字迹,又看了看她一脸骄傲的小表情,笑了笑:“写得好。”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自己就这么和她一直这么在一起。
忘记过去,忘记曾经不快乐的一切,即便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身边有她,他宁愿做她一辈子的下人。
慕筠瑶又沾了沾墨:“还有我的名字。”
说着,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戚烬名字旁边。
“来,你照着写一遍。”慕筠瑶将笔递了过去。
戚烬接过笔,沾了墨后照着她的字迹将两个人的名字写了一遍。
慕筠瑶一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写的真好。”
闻言,戚烬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去后不觉一愣。
慕筠瑶的鼻头黑黑的,似是沾了墨。
他朝她的手看去,葱白的指尖也是一团黑,许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墨水。
慕筠瑶见戚烬看着自己笑,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戚烬玩心大发,用指头碰了下笔头:“你脸上沾墨了,我帮你擦掉。”
说着,抬手轻轻在那小脸上一点点抹着。
掌心的柔嫩让戚烬有些心猿意马,他赶忙压下不该有的念头。
她才十一岁,自己想什么呢!
慕筠瑶乖乖地让戚烬擦掉脸上的墨,可看他抿唇憋笑的模样,愣了愣后低头看向洗笔缸。
自己鼻头一团黑,两颊上各有三处墨迹,就像猫的胡须一样。
慕筠瑶又气又不甘心,瞪了眼戚烬后也不管其他,直接摸了下墨水便朝戚烬的脸上抹去。
戚烬左挡右挡,起身跑走。
“你站住!”慕筠瑶举着黑乎乎地手追着他。
戚烬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一边躲一边笑着逗她:“小花猫!”
慕筠瑶气地鼓起了脸,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好看。
可下一瞬,她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都朝前扑倒。
戚烬只听得身后“嘭”的一声,他转过头,不见追着自己的人,却听见了哭声。
他心一顿,立刻绕过书桌。
只见慕筠瑶跪坐在地哭,泪水把脸上的墨水也冲花了。
“瑶瑶!”
======第二十九章 蝴蝶风筝======
戚烬满眼心疼地将人扶了起来,心中暗骂自己不当心。
他紧张地看着眼前泪人儿:“你哪里痛?我去找大夫。”
慕筠瑶见他急的就要往外跑,立马收了眼泪:“不痛,别告诉爹,不然你要受罚的。”
反正她只要出了一丁点差错,受罚的永远都是下人。
她本就是跟戚烬闹着玩的,更不想他挨板子。
戚烬蹙着眉,不由自主地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可脸颊忽然一湿,他顿时愣在原地。
慕筠瑶弯着眉眼,将手里的墨抹了他一脸:“让你耍我。”
“报复”完,她跟个兔子似的跑了。
戚烬目光怔怔,仿佛还沉浸在那片柔软的触碰中。
两人打闹了一阵,赶在香雪来之前把手和脸洗洗干净了。
兴许是有了戚烬的陪伴,慕筠瑶觉着这个夏天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便入了冬。
还没下雪,天已经冷的让人站不住。
听说城里来了个木偶戏戏班,每天未时都在醉仙楼门口唱戏,慕筠瑶已经两个多月没出府了,吵着闹着要去看。
但慕父事务繁忙,又觉着人多怕出事,好言推辞了。
慕筠瑶气呼呼地坐在门廊下,又眼巴巴地看着外头。
忽然,一只蝴蝶风筝忽然挡住她的视线。
她愣了愣:“咦?”
风筝下落,露出戚烬带着浅笑的脸:“喜欢吗?”
慕筠瑶目光一亮,接过风筝细细看着:“好漂亮,你做的吗?”
戚烬点点头:“虽然比不上外头买的,但应该可以飞起来。”
“最近天冷,等开春咱们一起去放。”慕筠瑶拨弄着筝线,失落又爬上了脸。
戚烬知道她的心思,便拉起她的手朝后院跑去:“跟我来。”
相握的两手让慕筠瑶一愣。
阿烬的手好暖和啊……
可之前香雪说的要注意男女大防的话突然回荡在她耳畔。
对了,他们这样拉拉扯扯是不行的。
正当慕筠瑶抽回手时,戚烬忽然停了下来,他把风筝放到一边,又不知从哪儿扛来一把梯子放在墙上。
“我先过去,一会儿你爬上去后跳下去,我会接住你的。”
说着,在慕筠瑶惊讶的目光下,戚烬爬上梯子后翻身消失在墙沿。
戚烬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出现,便低声喊道:“再不快点戏就快开唱了。”
这话说的慕筠瑶心一动,她紧了紧拳头,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
戚烬仰着有些酸痛的脖子,见她露出个头,好笑道:“放心吧,不会摔着你的。”
慕筠瑶看了眼足足有三个自己的高度,有些害怕。
但为了看木偶戏,她深吸了口气:“你别逗我,我怕疼的。”
戚烬张开双臂,一脸信誓旦旦。
慕筠瑶闭上眼硬着头皮跳了下去,也是那瞬间,她又想起香雪的话。
这要是被她知道了,恐怕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她念叨出茧子了。
戚烬接住“视死如归”般的慕筠瑶,怀里熟悉的充实感让他有些舍不得放手。
他此刻又有些怨老天爷怎么把自己和她变得这么小,好歹大点,自己还能理所应当地向她诉说情意。
慕筠瑶慢慢睁开眼,却正好撞上那深邃的目光。
她眸中掠过丝迷惘,可还没等她去探寻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动,戚烬突然呢喃了一声:“寒霜……”
======第三十章 归德将军======
戚烬不知慕筠瑶怎么就犯别扭了,哪怕看到了一直想看的木偶戏,也都是一脸的不开心。
他不明所以,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便买了一串递给她。
此刻她是个小孩,自己也只能用哄小孩的方式在哄她。
慕筠瑶看了眼冰糖葫芦,舌尖舔了下嘴角后还是扭过头。
戚烬无奈:“你怎么了?”
慕筠瑶看向他,反问:“我叫什么名字?”
“慕筠瑶。”戚烬回答。
“那你……”慕筠瑶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寒霜”是谁,但好像对戚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她摩挲着披风上的绒毛,低声自言自语:“我不喜欢你把我当成别人。”
细小的声音让人难以听清,戚烬将冰糖葫芦塞到她手里,目光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还想去哪儿?”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马鸣。
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个穿着甲胄的侍卫驰骋而来。
而最前头的是个穿着银白宝铠、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受惊的行人推搡着,慕筠瑶被人一撞,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
“瑶瑶!”
眼看着马蹄将要踩在她身上,戚烬来不及思考,直接扑过去将慕筠瑶护在身下。
马嘶鸣一阵后被勒住缰绳偏向另一边,地上的冰糖葫芦被踩碎。
预期的疼痛并未来,戚烬慢慢睁开眼。
只见马上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冷桀的目光中满是探寻。
他也顾不得许多,忙去关心慕筠瑶:“瑶瑶,你没事吧?”
慕筠瑶白着脸,木讷地摇摇头:“没,没事……”
少年翻身下马,走上前道:“姑娘受惊了。”
他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有一丝歉意。
戚烬扫了他一眼,阴沉着脸:“本朝例律闹市不得策马,你分明是明知故犯。”
“大胆!”少年身后的侍卫呵斥道:“一个百姓居然敢跟归德将军这么说话。”
闻言,周遭的百姓议论了起来。
“他就是秦漠将军独子秦骁?”
“听说他十四岁便跟着秦大将军上战场,年纪轻轻就被封了官。”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听着这些话,戚烬眉头紧蹙。
眼前的少年亦如曾经的自己,年少立下战功后步步高升,连那眉宇间的狂傲不羁都如出一辙。
秦骁眸光微暗,竟从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眼中看到了杀气。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在慕筠瑶身上。
慕筠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家里除了慕母,她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戚烬。
现在被一个陌生少年这样盯着看,她有些窘迫地躲到了戚烬身后。
秦骁转过身上了马,朝前走了几步后又勒住缰绳停下,转头看着慕筠瑶问:“敢问姑娘芳名?”
这话让戚烬脸色一变,直觉告诉他这秦骁对慕筠瑶肯定有了非分之想。
他攥紧了拳,几番才忍下胸口的怒火。
慕筠瑶躲在戚烬身后,不敢直视那到清冷幽深的目光。
侍卫提醒道Ns:“将军,那边还在等您呢。”
秦骁嗯了一声,这才回身御马远去。
待马蹄声消失,周遭也恢复了以往的喧嚣。
戚烬压着心头的气,转身看着慕筠瑶:“瑶瑶别怕,我在呢。”
谁知慕筠瑶却看着秦骁消失的方向呢喃:“阿烬,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第三十一章 不复当年======
因着慕筠瑶那句话,戚烬好几日都茶饭不思,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夜阑。
冷风瑟瑟,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的心绪让他连眼也合不上。
挣扎了半天,戚烬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漏液寒凉,风扑在身上就像刀子刮着。
戚烬站在望雪院外,目光微怔。
那门檐上挂着照明的灯笼,就像落玉斋一样,似是等待着某人的归来。
忽然,昨天全贵的话在他耳畔回响。
“阿烬,别怪哥没提醒你,你虽然在小姐那儿当差,但有些地方你慎重的点儿,在主子们眼里,咱们就是下人,即便小姐再喜欢你,你也只是个下人。”
也许是还没抛弃自己主子的身份,戚烬从不曾去细思他和慕筠瑶的身份。
他早已不是将军,只是个得主子青睐的奴才。
再想起慕筠瑶那日看着秦晓离去的眼神,他的心好像被只大手紧紧攥住,痛的他无措。
一片雪花悄悄飘落至眼睫,戚烬眨了眨眼,仰头望着悄无声息而至的初雪。
副将杜浔端着药走了进去,见戚烬又拿着一块梅花绢帕看的出神,便劝道:“将军,夜深了,喝了药早些歇息吧。”
他将药放在桌上,目光却不由落在那绢帕上。
作为戚烬的副将,对宋寒霜的事也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戚将军总会在夜深时,独自看着一块绢帕垂泪。
戚烬没有喝药,而是哑着嗓音说着:“一年前这个时候,我已经到京城了。”
甚至还带着让自己和宋寒霜彻底决裂的烟儿。
又或许这一切还都要归咎于自己,是他抵不住诱惑,负了天天盼他回家的宋寒霜。
杜浔抿抿唇,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将军还是要保重身体。”
闻言,戚烬沉叹了口气。
这一年中,他不止一次期盼着自己能梦见宋寒霜,哪怕只有一眼。
然而事与愿违,梦里除了无尽的孤寂,再无那故人的影子。
======第二十二章 粉雕玉琢======
戚烬端起药,正要喝下去时,喉间忽的涌上一股咸腥。
他面色陡变,吐出了一口鲜血。
杜浔一怔,忙去叫来军医。
戚烬望着地上那片殷红,眼眶莫名一酸。
兰儿说宋寒霜最后的日子里也是这样,几乎每天都会吐血,可自己却丝毫不知。
积压在心中三百多个日夜的思念和愧疚像一把把刀在身体游走,痛的戚烬难以喘息。
军医把着脉,眉头紧紧蹙起。
杜浔有些着急:“军医,将军怎么样了?”
军医收回手:“数月前将军中的毒箭余毒未清,如今毒已经渗入心脉了。”
闻言,杜浔愣了。
军医只是叹气,一脸的束手无策。
而戚烬却只是面不改色地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不过三月了。”
听了军医的话,杜浔立刻道:“将军别担心,等回京后启奏皇上,让太医……”
“不必了。”戚烬深吸了口气,“你们下去吧。”
杜浔想再劝几句,却被他的眼神呵止,只能和军医退了下去。
烛火跳耀,风吹着帷帐缓缓飘动。
戚烬躺在榻上,有些沉重的呼吸微颤着。
他看着掌心的绢帕,泪水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
“寒霜,我很快……很快就能来找你了。”
听到自己只有三月可活,戚烬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有种解脱感。
一种终于可以去赎罪的放松感。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将绢帕温柔地贴在胸口阖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戚烬才隐约有人在说话,没等他睁眼,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
“还睡,天都亮了。”
陌生的声音让戚烬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他立刻睁眼坐起身,冷冷看着眼前两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你们是谁?”
听他这么说,穿驼色麻衣的男子竟然扯了扯他的耳朵:“昨儿个摔跤把脑袋摔迷了?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因着他的举动,戚烬脸当即拉了下来。
从小到大,连他爹娘都没揪过自己耳朵。
正当戚烬举起手要给眼前不知轻重的男子一拳时,那明显小了一大圈的手让他一愣。
他愣愣地张开手掌,手不只小了,掌心和虎口的茧都没了。
戚烬心一沉Ns,有些急躁地站起身,又发现自己竟然比眼前的两个男子还要矮上一个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该是在军营里吗?
“赶紧的,你再偷懒小心被罚月钱。”
男子半拖着戚烬走出房间,一路穿过长廊,走过两道葫芦门,进了一个临湖的院子。
戚烬整个人都怔住了,以至于一反常态地听话地跟在他们后面。
等到了地方,男子扔给他一把短镰,指着地上的杂草:“一个时辰内把这些清理干净,小心着点花,不然小姐会生气的。”
说完,男子便转身走了。
戚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紧蹙着眉,走到湖边低头一看。
水中的倒影俨然是自己十二三岁时的模样。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这里又是哪儿?
正当戚烬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小心掉进去。”
他转过身,浑身一怔。
那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粉雕玉琢的女孩,一身藕荷色琢花裙,杏眼樱唇,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担忧。
戚烬愣愣看着女孩的脸,喉间一紧。
“寒霜?”
======第二十三章 下等奴才======
眼前的女孩有着和宋寒霜一模一样却多了分稚嫩的脸。
戚烬紧皱的眸子颤了颤,欣喜跃上心头。
是宋寒霜,真的是她!
“寒霜!”
他无法自持地朝日思夜想的人跑去,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把道歉和爱意说千百遍。
可就在戚烬即将靠近时,一只手突然将他推开。
“大胆奴才!”
一个年长的丫鬟将女孩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地等着被她推开戚烬。
戚烬被推得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神色微滞。
奴才?
她说的奴才是自己?
“香雪,你别这么凶。”
女孩绕开丫鬟,走到戚烬面前蹲下,眉眼弯弯:“你是新来的吧?我不叫寒霜,我叫慕筠瑶。”
闻言,戚烬心一震。
慕筠瑶?这不是宋寒霜的真名吗?
香雪紧皱着眉将慕筠瑶轻轻扶起:“小姐,您怎么能蹲下跟下等奴才说话呢。”
听着这话,戚烬眸色一冷。
这丫鬟一口一个奴才,叫的他心生怒意。
可未等他发作,慕筠瑶突然道:“我有点冷,你去帮我拿件衣裳来。”
香雪犹豫了瞬,警告似的看了眼戚烬才应道:“是。”
等她走了,慕筠瑶立刻望向戚烬:“地下凉,快起来吧。”
戚烬回过神,慢慢站起身,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眼前女孩的脸。
他攥紧了拳,哑声问:“你叫慕筠瑶?”
慕筠瑶点点头:“你呢?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戚烬一噎,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刻的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甚至也不敢相信。
他暗自掐了下自己大腿,疼痛感告诉他这真的不是梦。
“你怎么了?”慕筠瑶疑惑地看着他。
戚烬僵硬地摇摇头:“我叫……戚烬。”
“戚烬,戚烬……”慕筠瑶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而后笑了笑,“我第一次听见下人的名字这么好听的。”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戚烬心中泛涩。
是不是老天爷可怜自己,让他还能看看宋寒霜,哪怕眼前的人只是和她长得一样。
香雪拿着衣裳走了来,见两人远远站着才展开了眉头。
她将衣裳披在慕筠瑶肩上:“小姐,老爷还在等您了,快走吧。”
慕筠瑶点了点头,看了眼戚烬后才离开。
戚烬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愣。
午膳时,他才得知现在的情况。
此地并非京城,而是陈州,这里是知府慕林杰的府邸。
慕筠瑶是知府独女,刚满十一岁,慕母因病在两年前病逝,慕父情系亡妻,一直都未续弦。
而他今年十三岁,出身于一个贫寒之家,半个月前被父母卖到慕父做下人。
戚烬看着碗中简单的饭菜,没有半点胃口。
倒不是因为从一品大将军突然变成了奴才,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和他的记忆有很多相似却又不同。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慕筠瑶就是宋寒霜,只不过是没有和慕丞相失散的她。
“还不赶紧吃,一会儿还要干活呢。”全贵用手肘捅了捅他,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提醒。
戚烬皱着眉,将饭碗放在桌上:“你吃吧。”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全贵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腹诽怎么摔了一跤后老气横秋了许多。
======第二十四章 无法自持======
因为戚烬年纪小,多数做的都是些杂活,不重却繁琐。
几天下来,戚烬倒也习惯了,只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慕筠瑶。
他无意间的一句自言自语惹来全贵一记火栗子。
“想什么你,以你的身份能见到小姐已经是祖坟冒青烟,还敢惦记。”
戚烬黑了脸,要不是现在的自己又瘦小又没有武功底子,他一定把全贵的手拧断。
午时刚过,他便拿着剪子去了后园准备修剪枝宋。
刚走进园内,便听见一阵嬉笑声。
戚烬下意识地抬起头,空中正飞着一只老鹰风筝。
顺着线下落,只见慕筠瑶正兴奋地拉扯着筝线,小脸上尽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戚烬眉眼一软,平静的心中顿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也许这就是本该属于宋寒霜的过去,也该是她一辈子的快乐。
戚烬紧了紧手中的篮子,几次想上前都迈不开腿。
他想去亲近她,可总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看看你以前对她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她。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还只是个奴才……
戚烬的手陡然一松,终是选择远远看着。
香雪想给慕筠瑶倒杯茶,茶壶却已经空了,便朝慕筠瑶道:“小姐,奴婢去给你倒壶茶来。”
慕筠瑶只顾放风筝,头也不回:“好。”
戚烬心不在焉地剪着枝宋,时不时地转头看慕筠瑶。
望着那张笑脸,他的心好像也被填满了一样充实。
突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慕筠瑶惊慌失措的声音。
“救,救命啊!香雪……香雪!”
戚烬猛地转过头,只见那小小的身子在水面扑腾,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脸。
一瞬间,久违的记忆带着刺般席卷而来。
他心头一窒:“寒霜!”
戚烬扔下剪子,毫不犹豫地跑过去跳进湖中。
慕筠瑶呛了几口水,视线都被冲的一片模糊。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淹死时,一只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托出水面。
戚烬一手抱着慕筠瑶,一手费力地划着水朝岸上游去。
他紧咬着牙,心中暗骂这副身体的不中用,竟然这么快就没力气了。
“咳咳咳……”
怀里人的咳嗽声让戚烬心一紧,立刻憋了口气将慕筠瑶托举起来。
慕筠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赶忙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她喘了几口气后立刻望向戚烬,见他正吃力地抓着岸沿。
慕筠瑶想也没想,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快上来。”
戚烬一愣,腕处的那抹暖意似是钻进了心底。
他爬上岸,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目光却落在慕筠瑶身上。
小姑娘浑身都湿透了,刘海贴着额头,面颊旁的小辫子不断滴着水。
戚烬见她没了刚刚的惊慌,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吗?”
慕筠瑶用手背轻轻擦去下巴的水:“刚刚害怕,但是看到你就不怕了。”
她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分外可爱。
戚烬心一软,无法自持地抬起手想去触碰那张脸。
可就在他刚将手伸过去时,香雪的声音打断了他。
“小姐!”
======第二十五章 恍如隔世======
香雪手忙脚乱地放下茶壶,急匆匆地将一身狼狈的慕筠瑶扶起来。
她看了眼还泛着波澜的湖面,脸色一白。
而后又将目光放在了戚烬身上,当即骂道:“又是你这个奴才。”
闻言,本就被打搅的戚烬面容一冷。
他看着香雪,眼中满是与其年岁不符的冷凛。
自己被下人伺候那么多年,这种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丫鬟他还是头一次见。
香雪也不管发生了什么,直接认为是戚烬干了什么才让慕筠瑶落水,正要去叫管家,慕筠瑶却叫住了她。
“我刚刚不小心掉进湖里了,是阿烬救了我。”
一声恍如隔世的“阿烬”听得戚烬眼眶泛热。
尽管眼前的人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可他仍能看见宋寒霜笑意吟吟地在自己面前。
听了这话,香雪僵了僵,刚刚的气势顿时没了。
本是自己当差不小心,要是闹到老爷那儿她免不了挨顿板子。
她话锋一转:“小姐回屋换身衣裳吧。”
慕筠瑶也觉着有些冷,应了声后不忘提醒戚烬:“你也快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戚烬嗯了一声,目送着她离开。
待那小小背影消失了,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眼角竟然湿了一片。
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酸涩的眼,暗骂自己怎么真的成孩子了。
可那久违的关心却让他无法控制情绪,脑子里除了宋寒霜的笑容,真就没什么了。
良久,戚烬才拧了下衣角转身离开。
等换了身干净衣服,管家突然过来寻他。
“阿烬,老爷说了,以后你就去望雪院当差。”
闻言,戚烬愣了。
望雪院是慕筠瑶的闺院,按理说是不会让男子入内的。
管家又催促了几句,戚烬才揣着有些忐忑却难掩欣喜的心去了望雪院。
这样也好,在那儿做事就能离她更近了。
不过让戚烬没想到的是慕父居然也在。
他看着那张比慕丞相年轻几分的脸,不觉怔了怔。
慕父见这少年虽不过十二,但模样却很清俊,只是眉眼间竟带着大人的深沉。
若非因着年纪小,自己也不会答应慕筠瑶让戚烬在内院当差。
一旁的香雪呵斥道:“没规矩,见了老爷还不行礼?”
戚烬抿着唇,眼底划过丝不耐。
先不说自己从前只对皇上和爹娘行礼,哪怕是慕丞相,两人也是平起平坐,怎么可能要行礼。
“爹,阿烬为了救我磕着腿了,您别怪他。”
慕筠瑶拉着慕父的手,软着语调撒着娇。
慕父对女儿向来是百般疼爱,对戚烬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他摸了摸慕筠瑶的头,看向戚烬:“以后你就在这儿伺候瑶瑶,不过只在外间伺候,不许进内房。”
戚烬瞥了眼香雪不情不愿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慕筠瑶身上。
“是。”虽说已经习惯下人的身份,但他还是无法低声下气地去应承别人。
慕父点点头,心中盘算着也就让戚烬待一段时间。
等他大了些定是不能留在这儿的,毕竟慕筠瑶还要嫁人,名声很重要。
待慕父走后,香雪立刻摆出了一副掌院的模样,将扫把丢到戚烬面前,趾高气扬地吩咐:“去把院子里的落宋扫干净。”
戚烬蹙起眉,纹丝不动。
他真怕这丫鬟带坏慕筠瑶。
见戚烬不仅不听话,还目光阴翳地盯着自己,香雪神色一狞:“你这奴才……”
可她话还没说完,慕筠瑶拉着戚烬就跑了出去:“香雪,让别人扫吧,我和阿烬去放风筝。”
======第二十六章 不合礼数======
阳春三月,绿意盎然。
慕筠瑶站在假山下,仰头望着那个正在帮自己捡风筝的少年:“小心点,别摔着。”
戚烬跳了下去,将手里的风筝递给她:“线已经断了。”
闻言,慕筠瑶失落地黯了双眸:“这是爹送给我的……”
“再去买一个就行了。”戚烬脱口而出。
慕筠瑶没有说话,拿着风筝走到亭子里坐下后看着湖面发愣。
戚烬微怔,竟然从小姑娘的眼中看到了孤独。
他心紧了紧,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慕筠瑶抬头看着他:“爹说风筝放的越高,娘就看的越清楚,我想娘了。”
听了这话,戚烬神情一滞。
见他不说话,慕筠瑶以为他娘也不在了,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寒霜?”
戚烬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攥起,往事似是一遍遍在脑子里闪过。
他坐了下来,嗓音竟带着几分沧桑:“你跟她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她了。”
慕筠瑶疑惑地眨了眨眼:“她是谁?”
戚烬唇线颤了颤,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丝深沉。
他若将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慕筠瑶可会明白?
她现在才十一岁,恐怕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吧。
在不愿被她讨厌的私心下,戚烬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一直都在府里,从没出去过吗?”
慕筠瑶撑着脸颊,眉毛皱成倒八字:“爹说外头不安全,而且我每天下午都要读书写字,我想出去玩。”
戚烬看她鼓着脸,粉嫩地跟寿桃似的,忍不住笑了:“那以后我带你出去玩。”
“没有管家的允许,你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慕筠瑶的话让他笑容一僵。
他忘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而是个身份地位的下人。
戚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是满眼嫌恶。
戚父是前大将军的副将,他自小就跟着父亲习武,身体哪里会想现在这般瘦弱。
忽然,一只蓝点蝴蝶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最后停在了戚烬的肩上。
他正要赶走,可看见慕筠瑶亮晶晶的眼神,他便放下了手。
“爹说过,如果娘想我了,就会变成鸟或者蝴蝶飞过来看我。”慕筠瑶笑了笑,“这是不是你的亲人呢?”
闻言,戚烬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唤了声:“寒霜……”
慕筠瑶以为她在叫自己,便分外认真地纠正:“我不是寒霜,我是慕筠瑶。”
她停顿了瞬,又补充道:“你可以叫我筠瑶,不过在香雪和爹面前要叫我小姐,否则会挨板子的。”
戚烬犹豫了一下,生疏地开口:“筠瑶?”
“嗯!”慕筠瑶笑着点点头。
望着那纯真的笑容,戚烬好像也被感染了似的忍不住弯了起来嘴角。
肩上的蝴蝶停留了一会儿便飞走了。
慕筠瑶捡了几片落花,心血来潮地将一朵海棠花插进戚烬鬓间。
戚烬别扭的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可看她笑得那样开心,无奈地摇摇头后仍由她胡来。
园门处,香雪紧皱着眉看着嬉笑的两人,心中满是不满。
这么不合礼数的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慕筠瑶的名声怎么办。
左思右想下,香雪决定还是找机会找慕父回话,把戚烬派别处去。
======第二十七章 半个主子======
入了夏,望雪院一过未时就跟蒸笼似的。
慕筠瑶怕热,慕父便将她挪到凉快点映月阁住。
戚烬在这儿数月,因着慕筠瑶,几乎快赶上半个主子了。
不过他也没完全把自己当主子,毕竟这里不是将军府,为了能在慕筠瑶身边,他还是得做点样子。
慕筠瑶捧着碗酸梅汤,坐在亭内晃着双腿:“阿烬,你说你会武功是真的吗?”
戚烬将自己的酸梅汤推到她面前:“会一点。”
天知道他只是说漏了嘴,没想到却被她当真了。
戚烬拿起折扇,一下下帮慕筠瑶扇着风。
清凉的风吹在慕筠瑶红扑扑的脸上,她喝了口酸梅汤:“我跟爹说,放你出去好不好?”
闻言,戚烬动作一顿,心竟因她的话提到了嗓子眼:“你……烦我了?”
慕筠瑶含着汤摇头,咽下去后解释道:“会武功不是要去打仗吗?你去做大将军。”
听见不是厌烦自己,戚烬才松了口气,然而“大将军”这三字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被封大将军后的那些记忆,它并不想回忆。
而且做了大将军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和她在一起。
他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她。
这辈子,他再也不要错过了。
戚烬看着慕筠瑶,语气温柔:“不做大将军,以后我只陪着一个人。”
慕筠瑶并没有懂这话意思,只当他是没那般雄心壮志。
这时,香雪走过来提醒道:“小姐,先生来了,您该去读书了。”
慕筠瑶悻悻地拉下脸,很不情愿地放下碗。
她看向戚烬,眸色忽的一亮:“阿烬,你和我一起去读书好不好?”
不等戚烬答话,香雪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姐,这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我去找爹说。”
说着,慕筠瑶拿起团扇遮着太阳就朝慕父的书房走去。
香雪气的直跺脚,责怪的目光刺向面无表情的戚烬。
自打这小子来后,慕筠瑶就执拗多了,甚至连学过的礼数都不顾。
戚烬睨了香雪一眼:“你管的倒是比老爷还多。”
“你别一时得了意就忘了自己是奴才,若是外头传出什么对小姐说三道四的话,小心你的命。”香雪警告道。
这话戚烬都不知道从她嘴里听了几回了,只觉她干着丫鬟的活操着奶妈的心,好像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对慕筠瑶不利似的。
他冷嗤道:“你不也是奴才?摆什么谱。”
说完,戚烬也懒得和这么个小丫鬟拌嘴,直接走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戚烬便被叫到慕筠瑶读书的竹逸轩。
果不其然,对慕筠瑶有求必应的慕父答应了。
慕筠瑶将《论语》翻开放在两人中间:“阿烬,你在这儿陪着我,先生教我读书,我教你写字。”
闻言,戚烬哭笑不得。
虽说自己是武将,但四书五经还是读过的,怎么又可能不识字。
但看着慕筠瑶认真的模样,他又不忍戳破,只是点点头:“好。”
======第二十八章 不该有的念头======
教书先生是个老秀才,讲课时总喜欢卷着书便念便晃脑。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
还没一炷香,慕筠瑶的脑袋已经慢慢低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戚烬听着他一板一眼的念着书,也觉得无趣,更何况天这么热,慕筠瑶难免犯困。
“啪”的一声,先生用戒尺打了下桌面,惊得慕筠瑶立刻坐直了身体。
看她被吓了一跳,戚烬脸一黑,冷冽的眼神扫向先生。
先生见这不过十二岁的少年竟有些让人后脊发凉的气势,竟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半晌,他才在戚烬刀子般的目光下提醒道:“小姐若是累了便先歇息吧。”
慕筠瑶赶忙摇摇头,跟着先生一起念书。
一个半时辰后,先生在嘱咐她要多看几遍后才离开。
只是走时还不忘看眼戚烬,嘴里也嘀咕着什么。
犯困的慕筠瑶突然来了兴致,将笔墨纸砚拿了来。
“阿烬,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她执笔沾墨,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戚烬”。
戚烬看着那稚嫩的字迹,又看了看她一脸骄傲的小表情,笑了笑:“写得好。”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自己就这么和她一直这么在一起。
忘记过去,忘记曾经不快乐的一切,即便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身边有她,他宁愿做她一辈子的下人。
慕筠瑶又沾了沾墨:“还有我的名字。”
说着,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戚烬名字旁边。
“来,你照着写一遍。”慕筠瑶将笔递了过去。
戚烬接过笔,沾了墨后照着她的字迹将两个人的名字写了一遍。
慕筠瑶一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写的真好。”
闻言,戚烬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去后不觉一愣。
慕筠瑶的鼻头黑黑的,似是沾了墨。
他朝她的手看去,葱白的指尖也是一团黑,许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墨水。
慕筠瑶见戚烬看着自己笑,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戚烬玩心大发,用指头碰了下笔头:“你脸上沾墨了,我帮你擦掉。”
说着,抬手轻轻在那小脸上一点点抹着。
掌心的柔嫩让戚烬有些心猿意马,他赶忙压下不该有的念头。
她才十一岁,自己想什么呢!
慕筠瑶乖乖地让戚烬擦掉脸上的墨,可看他抿唇憋笑的模样,愣了愣后低头看向洗笔缸。
自己鼻头一团黑,两颊上各有三处墨迹,就像猫的胡须一样。
慕筠瑶又气又不甘心,瞪了眼戚烬后也不管其他,直接摸了下墨水便朝戚烬的脸上抹去。
戚烬左挡右挡,起身跑走。
“你站住!”慕筠瑶举着黑乎乎地手追着他。
戚烬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一边躲一边笑着逗她:“小花猫!”
慕筠瑶气地鼓起了脸,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好看。
可下一瞬,她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都朝前扑倒。
戚烬只听得身后“嘭”的一声,他转过头,不见追着自己的人,却听见了哭声。
他心一顿,立刻绕过书桌。
只见慕筠瑶跪坐在地哭,泪水把脸上的墨水也冲花了。
“瑶瑶!”
======第二十九章 蝴蝶风筝======
戚烬满眼心疼地将人扶了起来,心中暗骂自己不当心。
他紧张地看着眼前泪人儿:“你哪里痛?我去找大夫。”
慕筠瑶见他急的就要往外跑,立马收了眼泪:“不痛,别告诉爹,不然你要受罚的。”
反正她只要出了一丁点差错,受罚的永远都是下人。
她本就是跟戚烬闹着玩的,更不想他挨板子。
戚烬蹙着眉,不由自主地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可脸颊忽然一湿,他顿时愣在原地。
慕筠瑶弯着眉眼,将手里的墨抹了他一脸:“让你耍我。”
“报复”完,她跟个兔子似的跑了。
戚烬目光怔怔,仿佛还沉浸在那片柔软的触碰中。
两人打闹了一阵,赶在香雪来之前把手和脸洗洗干净了。
兴许是有了戚烬的陪伴,慕筠瑶觉着这个夏天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便入了冬。
还没下雪,天已经冷的让人站不住。
听说城里来了个木偶戏戏班,每天未时都在醉仙楼门口唱戏,慕筠瑶已经两个多月没出府了,吵着闹着要去看。
但慕父事务繁忙,又觉着人多怕出事,好言推辞了。
慕筠瑶气呼呼地坐在门廊下,又眼巴巴地看着外头。
忽然,一只蝴蝶风筝忽然挡住她的视线。
她愣了愣:“咦?”
风筝下落,露出戚烬带着浅笑的脸:“喜欢吗?”
慕筠瑶目光一亮,接过风筝细细看着:“好漂亮,你做的吗?”
戚烬点点头:“虽然比不上外头买的,但应该可以飞起来。”
“最近天冷,等开春咱们一起去放。”慕筠瑶拨弄着筝线,失落又爬上了脸。
戚烬知道她的心思,便拉起她的手朝后院跑去:“跟我来。”
相握的两手让慕筠瑶一愣。
阿烬的手好暖和啊……
可之前香雪说的要注意男女大防的话突然回荡在她耳畔。
对了,他们这样拉拉扯扯是不行的。
正当慕筠瑶抽回手时,戚烬忽然停了下来,他把风筝放到一边,又不知从哪儿扛来一把梯子放在墙上。
“我先过去,一会儿你爬上去后跳下去,我会接住你的。”
说着,在慕筠瑶惊讶的目光下,戚烬爬上梯子后翻身消失在墙沿。
戚烬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出现,便低声喊道:“再不快点戏就快开唱了。”
这话说的慕筠瑶心一动,她紧了紧拳头,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
戚烬仰着有些酸痛的脖子,见她露出个头,好笑道:“放心吧,不会摔着你的。”
慕筠瑶看了眼足足有三个自己的高度,有些害怕。
但为了看木偶戏,她深吸了口气:“你别逗我,我怕疼的。”
戚烬张开双臂,一脸信誓旦旦。
慕筠瑶闭上眼硬着头皮跳了下去,也是那瞬间,她又想起香雪的话。
这要是被她知道了,恐怕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她念叨出茧子了。
戚烬接住“视死如归”般的慕筠瑶,怀里熟悉的充实感让他有些舍不得放手。
他此刻又有些怨老天爷怎么把自己和她变得这么小,好歹大点,自己还能理所应当地向她诉说情意。
慕筠瑶慢慢睁开眼,却正好撞上那深邃的目光。
她眸中掠过丝迷惘,可还没等她去探寻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动,戚烬突然呢喃了一声:“寒霜……”
======第三十章 归德将军======
戚烬不知慕筠瑶怎么就犯别扭了,哪怕看到了一直想看的木偶戏,也都是一脸的不开心。
他不明所以,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便买了一串递给她。
此刻她是个小孩,自己也只能用哄小孩的方式在哄她。
慕筠瑶看了眼冰糖葫芦,舌尖舔了下嘴角后还是扭过头。
戚烬无奈:“你怎么了?”
慕筠瑶看向他,反问:“我叫什么名字?”
“慕筠瑶。”戚烬回答。
“那你……”慕筠瑶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寒霜”是谁,但好像对戚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她摩挲着披风上的绒毛,低声自言自语:“我不喜欢你把我当成别人。”
细小的声音让人难以听清,戚烬将冰糖葫芦塞到她手里,目光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还想去哪儿?”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马鸣。
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个穿着甲胄的侍卫驰骋而来。
而最前头的是个穿着银白宝铠、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受惊的行人推搡着,慕筠瑶被人一撞,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
“瑶瑶!”
眼看着马蹄将要踩在她身上,戚烬来不及思考,直接扑过去将慕筠瑶护在身下。
马嘶鸣一阵后被勒住缰绳偏向另一边,地上的冰糖葫芦被踩碎。
预期的疼痛并未来,戚烬慢慢睁开眼。
只见马上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冷桀的目光中满是探寻。
他也顾不得许多,忙去关心慕筠瑶:“瑶瑶,你没事吧?”
慕筠瑶白着脸,木讷地摇摇头:“没,没事……”
少年翻身下马,走上前道:“姑娘受惊了。”
他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有一丝歉意。
戚烬扫了他一眼,阴沉着脸:“本朝例律闹市不得策马,你分明是明知故犯。”
“大胆!”少年身后的侍卫呵斥道:“一个百姓居然敢跟归德将军这么说话。”
闻言,周遭的百姓议论了起来。
“他就是秦漠将军独子秦骁?”
“听说他十四岁便跟着秦大将军上战场,年纪轻轻就被封了官。”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听着这些话,戚烬眉头紧蹙。
眼前的少年亦如曾经的自己,年少立下战功后步步高升,连那眉宇间的狂傲不羁都如出一辙。
秦骁眸光微暗,竟从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眼中看到了杀气。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在慕筠瑶身上。
慕筠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家里除了慕母,她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戚烬。
现在被一个陌生少年这样盯着看,她有些窘迫地躲到了戚烬身后。
秦骁转过身上了马,朝前走了几步后又勒住缰绳停下,转头看着慕筠瑶问:“敢问姑娘芳名?”
这话让戚烬脸色一变,直觉告诉他这秦骁对慕筠瑶肯定有了非分之想。
他攥紧了拳,几番才忍下胸口的怒火。
慕筠瑶躲在戚烬身后,不敢直视那到清冷幽深的目光。
侍卫提醒道Ns:“将军,那边还在等您呢。”
秦骁嗯了一声,这才回身御马远去。
待马蹄声消失,周遭也恢复了以往的喧嚣。
戚烬压着心头的气,转身看着慕筠瑶:“瑶瑶别怕,我在呢。”
谁知慕筠瑶却看着秦骁消失的方向呢喃:“阿烬,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第三十一章 不复当年======
因着慕筠瑶那句话,戚烬好几日都茶饭不思,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夜阑。
冷风瑟瑟,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的心绪让他连眼也合不上。
挣扎了半天,戚烬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漏液寒凉,风扑在身上就像刀子刮着。
戚烬站在望雪院外,目光微怔。
那门檐上挂着照明的灯笼,就像落玉斋一样,似是等待着某人的归来。
忽然,昨天全贵的话在他耳畔回响。
“阿烬,别怪哥没提醒你,你虽然在小姐那儿当差,但有些地方你慎重的点儿,在主子们眼里,咱们就是下人,即便小姐再喜欢你,你也只是个下人。”
也许是还没抛弃自己主子的身份,戚烬从不曾去细思他和慕筠瑶的身份。
他早已不是将军,只是个得主子青睐的奴才。
再想起慕筠瑶那日看着秦晓离去的眼神,他的心好像被只大手紧紧攥住,痛的他无措。
一片雪花悄悄飘落至眼睫,戚烬眨了眨眼,仰头望着悄无声息而至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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