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拾麦穗
准备着,准备着,麦收的脚步近了。
磨好了镰刀,打好了麦场,收拾好了驴车,牛车,马车,已近芒种时节。当热辣辣的南风刮过几个晌午后,辽阔的田野上一片金黄,麦子熟了!
是谁家耐不住性子,磨拳擦掌,在麦田里率先插镰收割起来,紧接着,全村老少,络绎不绝,倾巢而出,整个麦田里沸腾了,到处都是紧张忙碌的身影,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和丰收景象。
家家户户,各显神通。用大大小小的地排车,把割下的麦子,从麦田里往自家的麦场里拉运。这时田间地头,路边上,草丛中,河沿上,小桥边,房前屋后,只要有拉麦子的地排车经过的地方,就有遗落的麦穗,静静地等着路过的男女老幼弯下腰来把它拾起。
这时,无论是步履蹒跚的白发老叟驼背老妪,还是酷爱玩耍嬉戏的调皮孩童,都现身于田间地头和拉运麦子的必经之地,不时地东瞧瞧西看看,低头弯腰地捡拾车子上遗落下来的麦穗,一路寻,一路拾,腋下挟着,怀里抱着,从田间走到麦场或家里。
无论老少,都没有空着手的,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
从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有几个没拾过麦穗呢?用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金贵粮食,怎忍心让它遗落在路边?怎舍得不让它颗粒归仓呢?
低头弯腰地捡拾起那枚成熟的麦穗,是对粒粒皆辛苦换来的粮食的珍惜,更是对馈赠果实养育生命的大地的尊重,感恩和感激。
母亲说我从学会蹒跚走路起,每逢麦收时节,便跟着她或奶奶在田间或路边拾麦穗。每拾满一小竹篮便会获得母亲和奶奶夸张的夸赞和零食的奖励。所以尽管小手被扎得通红,小脸被泥土和汗珠弄成花脸,浑身被晒得黝黑,还是乐此不疲地跟着大人拾麦穗。
稍大些以后,每逢麦收时节,每早天还不亮时母亲就把孩子们唤醒,让我们早起去拾麦穗。我带着妹妹弟弟从路边到田间,再从田间到麦场拾个来回,每早都有可喜的收获。母亲特意把孩子们拾来的麦穗,单独堆放在麦场的一角,碾轧扬净后装在袋子里称量好,由我们姐弟三人保管支配。换西瓜,换甜瓜,换杏,换桃子,或者卖了钱买笔,买墨水,买本子。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换来的瓜果,我们吃起来总是感觉特别甜美;用自己挣的钱买的笔墨和本子,我们用起来特别爱惜。
弯腰拾麦穗时的种种劳累和辛苦,都变成品尝劳动成果时的快乐和甜蜜了!下一年麦收时干得更带劲了!小小年纪就已体味到了这样一个道理:只有用自己的双手脚踏实地地辛苦劳动,才会品尝到生活中真实的甜蜜和快乐。这又何尝不是生命的真谛?
长大了以后,从农村走进了城市,也渐渐脱离了田间劳动。幸好父母还在农村,我还有机会常常与那美丽的田野和可爱的庄稼不时地亲近。与农事密切相关的二十四节气歌已烂熟于心溶进血液里,每个节气时令,都祈祷着上苍风调雨顺,护佑和照顾着那片熟悉的田野和亲切的庄稼们。
每年芒种时节,我都牵挂着那片金黄的田野,迷恋着麦田里成熟的气息,喜欢看那收割的景象。当然现在再也看不到人和牲口一块匆忙拉运小麦的情景了,大型收割机在麦田里一走一过,倾刻间一亩田的麦粒就被收入囊中,再也不用人们披星戴月不分昼夜地辛苦抢麦收了,更极少见到在田间或路边低头弯腰拾麦穗的妇孺了。
那次麦收时节,我开车回老家从麦田边的马路上驶过,早上去时田野还是一片金黄,晚上回时大都收割完毕,田野上一片白茫茫的麦茬。怅然若失中忽然看到路边草丛中有一大束麦子!也许是主人在用镰刀割地头上的麦子时遗落在路边的,也无人捡拾。车已行过数十米,我执意让老公停车,我下车后兴奋地跑过去,弯腰拾起这一大把麦穗,如获宝贝般跑回车上。
老公笑问我:你拾这些麦穗作何用途呢?能吃还是能卖?
我双手抓着这一大把籽粒饱满的麦穗,仿佛拥抱着久违的老朋友!若时光倒流回童年,这路边忽现的一大束麦穗,该会带给那个黑瘦柔弱的小女孩多大的惊喜呀!怎舍得它们被遗落在草丛里呢!
我小心翼翼地抓着这些麦穗,想着当年那个烈日下淌着汗珠拾麦穗的小女孩,忽然想到了娇生惯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女儿。这孩子到现在也分不清麦苗和韭菜的区别,对了,把这些麦穗送给女儿,让她想办法搓下籽粒,种到花盆里,即使只能收获一盆绿油油的麦苗,那也是她用劳动换来的一份惊喜。我再给她讲一遍从前的故事,让她懂得把今天的幸福好好地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