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梦回故乡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村子不大,几百户人家,逢年过节十里八村都要唱戏,从我记事起,听老人们说我们村子里祖祖辈辈从来都没有搭建过戏台。每每这个时候,村子里的老人们都拿着小板凳,三五成群,赶着到邻村去听戏。妈妈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领着孩子,有的干脆一辆自行车前面驮着一个,后面坐着一个。“驾,驾”后面李大爷的马车里载着邻居李婶,隔壁王大妈,村西头刘奶奶……,这个时候,谁家要是有马车,就会主动招呼左邻右舍一起去看戏。外公牵着我的手,穿行在去邻村的田间小路,还要穿过田间地头那大大小小的坟地。看戏回来的时候,外公总要买上邻村李家的几块儿臭豆腐。摆上桌子,斟上一小盅白酒,就着“满屋飘香”的臭豆腐,来上一小碟自家腌制的咸豆子,用外公的话来讲“那叫一个美”。
戏场子里真可谓一个热闹,“冰糖葫芦您老给孙子来一串?”“五香瓜子,先尝后买啊”“甘蔗,甘蔗,不甜不要钱啊”,一帮孩子们吃着糊嘴的麻糖,满场子跑着。一会儿功夫就把糖摊围住了,聚精会神的看着糖人师傅变魔术似的快速变换着斑马,小鸟……。“嘭”的一声,浓香扑鼻而来,爆米花出锅了,孩子们一起挤着哄抢,将爆米花塞进嘴里,醇香让人久久回味。
戏场子周围摆满了各式玩具:水枪、玻璃珠、弹弓、沙包……,吸引着成群结队的孩子们。
修鞋匠穿着粗布衣服,胸前围着围裙,面前摆着一台用的老旧油光发亮的修鞋机,认真的在“敲打缝补,穿针引线”,也缝补着我们快乐的童年。
大人们的世界里则是锅碗瓢盆、床单被罩,那时的我们总感觉大人的世界里充满了那么多的了无生趣。
“咚咚咚”戏开始了,戏种有老戏、地方戏,都是古装戏。一眼望去,台下人山人海,入戏最深的是老人们,有的戏迷们还在台下跟着哼唱上几句,比划几下。大人们嘴里嗑着瓜子,孩子们手里拿着吃的,嘴里鼓鼓的,似猴子般调皮的窜来窜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清晰的记得看戏时的场景,记得那酸甜的糖葫芦,记得那糊嘴的麻糖,记得外公碗里的那块臭豆腐。
那时家乡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就靠着村子里仅有的几口井挑水喝,我家距离最近的那口井也有好长一段路程。那是村子里的一口古井,听父母说有好多年了,井台用石头砌筑,村子里的人用心呵护着这口古井,为古井搭建了“井棚”,多少年来,这口古井顽强的抵抗着风霜雨雪。小的时候,总要随着大人们来井边打水,用手托着井台,将栓在绳子一头的水桶扔到井里,手拉着绳子的另一头,用胳膊使劲摇晃,待桶里的水满了,两只手用力往上提,满满的一桶水便上来了。落日里,扁担压着大人们的肩膀咯吱咯吱作响,也压弯了他们的腰。每次打完水时,大人们总要盖好井盖,冬季里井沿上结冰了,总有人“偷偷”的把冰铲除了。年复一年,乡邻们始终如一地呵护着这口古井,每逢井棚漏雨了,都要从自家拿出塑料布,茅草,和上泥精心修筑。被精心呵护的古井总是回馈给了乡亲们最好的似泉水般甘甜可口的井水。偶尔有人不小心把打水的桶掉到井里,就近的乡亲们总是热心的帮忙打捞。那时年龄还小的我总出于好奇心喜欢站到井沿边上往下看,看到溜圆的小脑袋在井水中清澈的倒影,也因此挨了大人不少骂。
我稍大点儿,我们家搬迁到同村的另一个院落里,村子里有了辘轳井,井上竖立着木头井架,井架上装有用手柄摇转的轴,轴上绕着绳索,绳索一端用铁钩子勾住水桶,摇转手柄,随着水桶的一起一落,就打到水了,我记得那口井足足有四五米深,以我当时的力量每次只能打上来半桶水,和妹妹拿根木棍一起把水抬回家,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有点儿“两个和尚抬水喝”的感觉。辘轳井多了,村子里的人打水也比从前方便多了,似乎也少了对井的呵护,没有人为辘轳井修建井棚,偶尔有人打完水会忘记盖井盖,经历风吹雨打的井水也不似从前那般清澈甘甜了,井壁上爬满了黛绿的青苔,井沿上也结了厚厚的冰,时间久了,偶尔会有热心的人拿着镐刨着厚厚的冰。
我大概12岁时,一次和同伴路过那口古井,它早已不是先前的样子,还是那口井,还是石头铺就的井沿,只是井里早已没有了可口的井水,代替它的是石子和沙土,干枯的古井默默地守护着属于它的那方土地,而它的甘甜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后来,我们家搬离了那个村子,几年后,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吃上了自来水。偶尔碰到村子里的老人们,常听他们说着“共产党的政策好啊,没想到这辈子也能吃上自来水”老人们再也不用一路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去井边挑水了。
二十一世纪了,我长大了,也参加了工作,我国步入快速发展阶段,人民过上了好日子。过年了,红红火火的秧歌扭起来了。
村子里好多年轻人搬到了城里居住,为了孩子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为了有一个体面的工作……。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留在了村子里,辛勤的耕耘着一亩三分地。依旧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这几年,穿行于城里的大街小巷,时常见到村子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多都遵循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处事原则,一个浅浅的微笑,一句淡淡的问候,一个轻轻的点头,有的干脆视为陌路,一个转身,一次擦肩。
这么多年了,经常会梦回故乡,想起家乡的味道,想念家乡那台老戏,想念家乡那口古井,想念家乡那古朴的乡邻,还有儿时那浓浓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