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节”这一天(散文)
◎童小汐
人与人之间,总在真心相待间,而能留下深刻的印象与怀念,就像繁华落尽,一片水悠悠,长远而辽阔;尽管以后,之间的相处仍然清清淡淡,因缘深层处,却已是线条清明,轮廓细致了!
那个星期日的早上,在课上与君有些争执,正处在难以收拾的局面时,君出去了,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化解我与他之间的难题,疏导我积在心中无从疏散的苦闷与烦忧……。一线薄薄的阳光,穿透纱窗,照得尘埃翩翩起舞,一切一切都显得躁动、不安。
君对我说:“你不妨就把我当一位朋友,将你的心打开,让我们一起谈谈所遇到的困难,好吗?……”哈,我白了君一眼回道:“我的心早都打开无数次了,快被风干了,你看到我的难题了吗?”君一听这话,转头就走,根本没耐心坐下来和我好好聊聊。
从抑郁症一路走来,抑郁症倒是好了,没想到我怀疑自己又有了“自闭症”的前兆,向来封闭惯的我,就算他说了许多,我的门窗依旧紧闭;或许他会觉得始终没能帮得上忙,其实,在现实人间的另一面,我的门窗已是微风吹动,嘎嘎有声了。
很久很久,概念中,每当遇上情绪风暴又来侵略内心的平静时,所面对的世界尽是孤冷,失去理智的心,总以为没有人会理会你的愤怒与哀伤。于是,渐渐渐渐,我也变得冷漠,变得封闭,变得善于包装自己、武装自己……。唉先生!你的关心却让我发现,或者人与人之间,还能有很多美好的相处和对待吧!
翻开记忆,再次阅读君送我的一句话:“风干的世界仍有温!相信,就算世界枯竭,人心枯黄,在我们未曾留意的位置,仍有一丝暖意,依旧坚持;如许慈悲,如许美丽。”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想大哭一场。
前几天君教训我说我这个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是嫌我不干活呗!我?没干活?家里的卫生是谁打扫的呀?玻璃谁擦的呀?炉子里烧的碳块是谁砸的呀?我只是没学会做菜而已。还有,总不能让我一个弱女子抡斧头劈柴吧,我没那个力气。至于洗衣服嘛,我还是没力气,干嘛不买一台洗衣机呢,非要手洗吗?再说了,明明可以过更好的生活,你却偏偏在这个条件艰苦的地方生活,怪我咯?
心底如此怪怨着,可还是想君并不是嫌我不做家务,而是我深入生活不够,对生活的本质还是知之甚少。哈哈,好吧,那我从明天开始早起第一件事就去挑水,我试试吧看我行不行呢?
“君”是何样人?
其实对君的过往我真心是一概不知,他过去的事偶尔拿出来和我讲几句,也是为了就地取材地教育我,至于他的私事,他不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部分事是从他的散文中阅读而知的。全世界我比谁都希望了解他的过往,矛盾的是,我越想知道就越是无法知道。
我所知道的就是君和我在一起的这三年,印象深刻的是君给我讲课时,不用笔记讲义,但他却能讲得井然有序,辞句简洁,一点内容都不落下,下来我对照文本和参考资料就能知道。
我眼里君是一位通儒,思想家,最闪耀的就是这个。逢年过节,他过去的几个弟子陆续来看望他,他对弟子们话也不多,临走时就说一句:“把家人永远放在第一位!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更要牢记违法的事绝不能做!”弟子们唯有点头,不知道是处于尊敬还是觉得君已经老得走不动了,他们总是喜欢搀着君的胳膊走路。可是,君不老呀,走路带风,气宇轩昂。
他过去的几个弟子对他们能够得到君的循循善诱,更是感念在心。“如沐春风”是弟子们对他最大的感念。虽然君是学者,但弟子们都认为,君没有一丁点学者的架子,也从不摆威风。“可佩、可敬、可爱”是我们几个弟子对他的共同印象。
君曾说学者有三型。一是学者之学,二是人才之学,三是通人之学。所谓学者之学,是朝一定的方向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按部就班,勤下功夫,而有专门成就之人。所谓人才之学,是依恃过人的才智,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表现,而为一般人所无法学得的人。至于通人之学,则是既具有过人的才智,又须勤下功夫,且须广泛涉猎,对各种学问都相当有心得,并能将各种学问互相融贯,使各种学问相通,无所偏执。
就此一标准而言,君实是一位通人之学的学者,他既有过人的才智,又曾下过很深的功夫,他可以就几十年前读过的书中引证材料,都可以指明出于某章某节。这种才智自是常人所不及的。
“唉,先生,‘无我之境’,这个不是成语吧,有出处吗?”一次我问君。
君头也不抬,专心作画,一边喃喃道:“不是成语,是一个哲学名词术语,当然有出处了,这个名词出自王国维,意思是意境交融,物我一体的优美境界。与他说的‘有我之境’相对。”
“可是在哪里能找到这个名词的具体释义呢?”我追问道。
“你怎么这么笨呀?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这是哲学名词,书架第二层第三格,有一本《中国哲学大辞典》,你去翻翻看。”君皱着眉头一边说,一边在画板上描画。
我赶紧去找来那本《中国哲学大辞典》,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就说查找一个字词吧,有拼音有部首的,一下子就能扒拉出来,可这个名词,从何寻起呢?我翻来翻去地找,大约十几分钟过去了,君放下画笔来我跟前,笑一下问道:“都这么久了,你找到了吗?”
“没有哦。”我嘟着嘴摇摇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唉,学习不是你那样学的,你记住,读书要长个心眼,读到了就记住,这就像是你常用的一些东西,你需要的时候一下子就找到了,不是吗?我告诉你,808页左排下方最后一个词就是了。”君一口气说完。
哦?!哈哈,不会吧?这个也能记住哦?不是在哄我吧?哎哟哟!天哪!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呀,记得可真清楚。我一翻开808页,往下一看,还真有“无我之境”这个名词喔。
对我来说,君为人平易而圆满,因而在学问与人格上,都是通达而不褊狭,有卓识而无成见,不但能以学问教人,也随时能以态度行为感人、化人。文学界有人评价君:“作文尖酸刻薄,文字犀利如枭首之利剑”(《文艺报》一篇评论),哈哈,不知褒贬如何,可我觉得这符合君的学术和为文的风格。
君的兴趣是多方面的,他对政治、经济、社会、哲学、心理、历史、文学、易学、神学、考古以及多个艺术等各方面的学问,都很爱好,看出来曾下过很深的功夫;另外,对于书画也极爱好而长于鉴赏,以至于博弈围棋、音乐、电影制作等,亦无不爱好而擅长。他的兴趣是多方面的,他的知识自然也是多方面的。听君上任何一门课,都好像在听各种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的联合讲座,他总是引用各种科学的观点与材料来讨论每一个问题,同时,又能将各种科学融为一体。
君学识渊博、记忆力强,于金石字画、文化艺术,无不精通,而于思想造诣最深。在青海这个地方,一边打工仍然坚持学习和写作,寝馈典籍、无间寒暑,从不间断。
君并不为名所累,所以并无赫赫的声名,或轰轰烈烈的事业,但在作为一个传道解惑者言,他是伟大而成功的,我也不拿别人举例子,就拿自己来比方一下,从我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到我目前学到的知识,足以证明君为人师,他的表现都达到了最高的境界。他过去的几位弟子,对于他渊博的学识,精确独到的见解,无不衷心佩服,而在品德节操上,他那种自然散发出的潜德幽光,使他的弟子们在潜移默化中,感受极深,影响终生。
君对朋友有自然吸引力。一次有友人来访,三次不遇,后又来看他。我问君何以朋友对他那么好,君说他只做他自己,相处以真,友情自然流露。
弟子对他亦是盈盈相间,君善于启发,相谈之间,能发人深思,能令人豁然开朗。引古证今,东西融会,师生遨游于学海之中,思潮汹涌,思想自由骋驰,君与人谈话,书气腾腾,我在知识的交流中得到无穷的乐趣。
以爱的名义
今天光棍节,我不知道君心里在想些什么。
往常只要过节,君肯定会以此为借口好好喝一回酒的。光棍节也算节吗?也不知道哪个单身狗想起来的,光明正大且一本正经地在五千年华夏文明史上留下这么一笔。
我去年问过君:“光棍节什么来历?”君慢吞吞地说:“马云唆使他的团队搞出来的一个日子,成为年轻人娱乐消费的借口。”哦!原来背景如此深啊?
君当时接着叹息一声:“什么光棍节,明明是垃圾节!”嗯?垃圾节?我心想即使你不赞同,也不能将这个形容成垃圾吧?哈哈。后来君说了一句每年这个时候环卫工人能忙死之类的话,我才恍然大悟。
光棍节呀!不能不恶搞一下他吧?我暗自窃喜,我一撇嘴自言自语道:“不论今天说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即使他是一个王,只要还是个光棍儿,不论我今天说什么,都可以获得原谅,哼!”
“唉先生,对不起!我不小心把宣纸撕破了,你会生气吗?”我跑去君的书房,就为了说这么一句。君皱皱眉头说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撕了多少次了,以前从不见你来道歉的,这一次又何必呢?”我掩口,慢慢转身离开。
“唉先生,对不起哦!我不乖喔,我只顾着看手机,饭只吃了几口,你生气了吗?”我又跑去院子,对正在发呆的君说。君也不看我,只是低声喃喃:“你不饿就行了,何必道歉呢。”我又掩口而去。
“唉先生,对不起呀!我想用叉子叉苹果给你吃,结果走到一半,苹果掉到地上了,害你没吃上哦……”我又跑去院子对君说。
君一言不发,去了厨房,知道他要做午饭。三年来,我就喜欢跟着他忙进忙出,尤其喜欢学他做事情,他洗菜,我也跟着洗菜;他洗碗,我也跟着洗碗;他扫地,我也扫地;他去劈柴砸碳,我就回到书桌旁乖乖看书写字。
看似美好的时光,其实每天都上演着同样的戏码,万一不小心踩到君的地雷,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了,我又没能力处理好。一旦犯了错,君常常因为手边正忙着,情绪一来容易板起脸,心思细腻的我发现他脸色一变,就开始担心地流眼泪,一时不知所措。一直等到他怒气消了,才心平气和地去向他道歉。
今天是我十七岁这一年的“光棍节”。眼看我的台词就用完了,重点要说的话还未透露出半句。
我忍不住问:“唉先生,午饭可以不吃的哦,现在天短夜长,白天两顿饭就够了呀。”我又跟在他身后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那小脑袋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君一边往锅里加水一边说。
“今天是个节日,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不会骂我,对吗?”我试探着问他。
“什么节日?”君转身问我,眼睛直丢丢地盯着我。
“双十一。”我掩口小声说,眼神儿早就挪窝了。
“什么?双十一是什么节日?”君一本正经地问我。啊?不会吧?这个都不知道,难道山上一天,山下一年?我一时都不知如何往下接话了。
“11月11日,不就是光棍节吗?”我急得跺跺脚。
“哦。明白了。那这个光棍节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急什么?”君说着,继续忙灶台上的事。
“没关系呀,就是说,今天大小也都是一个节日,所以呢,不论我说什么,都可以得到原谅,你都不可以生气,也不可以骂我喔!”我低头看着我的脚,我猜君正在看着我。
“神神道道的,你说吧,我又不是聋了,我平白无故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生气?”君说着,举起菜刀,咣咣咣地躲着案板上的一只鸡。
大约停了一分钟,我鼓起勇气说:“唉先生,我们结婚吧!”
话音方落,仿佛空气凝固,瞬间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厨房里寂静的就像太平间。
我不敢看君,一点点也不敢看,头都不敢抬,所以我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动作,我想都不敢想。
“你说,十七岁能结婚吗?”突然,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接着又是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咣咣声。
哎呀,吓死宝宝了!我还以为接下来是狂风暴雨般的怒吼和痛斥,没想到君平静得没有一丝动静。
“我就是说,不论今天我说什么,你都别生气嘛,我开玩笑啦!”我伸了伸舌头,傻傻地笑了笑说。君立即说:“可是我也没生气呀。”我也只能见好就收,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呀。
“唉先生,你在做什么饭呀?大盘鸡?”我顺势适可而止,望着案板上的鸡问道。
“川味麻油鸡。”君轻描淡写地回道。
“怎么做这个?没听过哦,光棍节要吃麻油鸡的吗?”我睁大眼睛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什么都和光棍节扯上关系呢?我告诉你,什么圣诞节,平安夜,光棍节的,这些都和你没关系,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还一身的俗气!”君轻声说。
我怕他又生气,赶忙“哦”一声应了一句,背后我翻了他大大一个白眼。
“天气冷了,你的手脚冰凉,一个冬天会很难受的,我这不就准备了老姜,给你煮麻油鸡补一补吗,连着吃一星期,肯定就暖了手脚,整个冬天都不再怕冷了,靠的就是这个,土办法,很见效的。”君望着我笑笑说。
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唉先生,你怎么什么都懂?你是李时珍吗?连这个都知道呀?我心里嘀咕着。
好想回自己的房间哭一次。
今年光棍节,真的真的是好温暖,好温馨,好幸福的一天!
此时的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该是彼此相互照应的时候了,只要在一起,什么今夕过往,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调整好心态,弯下腰来携手同行,日子一定可以久久长长、欢乐无忧。
我爱慕的是星星,是太阳,更是我生命的泉源。我自认为我光彩夺目。一个是才华横溢,一个是聪慧美丽,又有同样的人生理想,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我非常爱慕君,但我的一切主动都被他无情地拒绝。对君的爱,愈是压抑,愈是燃烧得旺。
我从来没想到,在一个活着的男人身上看到这样超凡的魅力,这样的魅力属于画,属于诗。君与我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一生的灵魂伴侣。
是的,亲爱的,请放轻放慢你的脚步,你不知道,你的脚下正踩着一个人的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