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后,江琬带着几个丫鬟趁着今日有太阳,将原先准备的被褥拿出来晾晒。忽然听见前屋传来打斗声,江琬连忙带着川芎赶了过去。
只见前屋的桌椅板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有些还缺胳膊断腿,一片狼藉。
谢时渊持手中湛卢劈开了迎面丢过来的椅子,疾步跑过来护在江琬身前,咬牙切齿道:“如今京城护卫真是尸位素餐,竟然将暴徒放进城中……”
川芎望向门口,瞧见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面露惊喜地喊了声“舅老爷”。
江琬从谢时渊背后探出脑袋,也喜出望外地喊道:“小舅父,你怎么来了?”
谢时渊愣在原地,看着江琬一脸欣喜地跑向被他称为暴徒的男子,甜甜地喊着“小舅父”。
陆远夷看着面前更加明艳的江琬,心里十分欣慰,“阿琬你瞧着气色可比半年前好多了,看来你果真长大了。”
“若不是有小舅父的帮忙,我也不会有今日。”再次亲眼得见陆远夷,江琬心中悲喜交加,说着居然留下两行热泪。
“当初是我不懂小舅父的好意,一心还以为小陆氏和江娴是好人。”
当初生母陆氏刚去世时,陆远夷曾来江家想接走江琬,她却听信江娴的谗言误以为小舅父是冲着嫁妆而来。
前一世的她从那之后先是被小陆氏诬陷,后来又被泼上勾引皇子的污水,最后还被三箭射杀……
“好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陆远夷一改往日的霸气,轻轻擦去江琬的泪珠又温柔哄着,“小阿琬不哭了,小舅父买来了各地的稀罕物件送你,还有你最还吃的姜糖。”
谢时渊瞧见江琬柔和的侧颜,心里不由一阵酸溜溜。他明明记得江琬生母只有一个兄长,如何又冒出来这么个俊俏的舅父。
“对了小舅父,刚才你怎么和谢大人打起来了?”好一阵寒暄后,江琬才记起谢时渊的存在,回头看向抱着湛卢一脸无趣的谢时渊。
“当日就是他派人从我手上抢走陆客,还打伤我手底下好几人。”陆远夷半眯起眼睛,一双凤眼透露出凌厉的光。
陆远夷当初好不容易找到弯善堂主事陆客,当时他被人割了舌头命在旦夕。待他修养好一齐赶往京城的途中,居然遇到一伙人,什么东西都不抢就抢走了陆客。
他手底下的人也伤了好几个,只好在当地停留半月。期间他派出去的人查到,那晚抢走陆客的竟是京中大理寺的人,而他们只听从大理寺卿谢时渊的命令。
今日他进京,听说江琬在弯善堂便赶了过来,谁知一进门手底下的人就认出大理寺的人,他也就和谢时渊打了起来。
听清楚来龙去脉,江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舅父莫怪,谢大人此举也是为了帮我。”
她隐去自己为宣文帝治病一事,只说自己意外救下和阳郡主,其表兄谢时渊得知善堂一事便投桃报李。
误会已解,谢时渊连忙走到陆远夷面前行礼,“晚辈谢时渊见过陆舅父。”
“谢大人身为一品勋贵英国公,又是手握实权的大理寺卿,这一声舅父在下可不敢当。”陆远夷向来不喜朝廷官员,因此即便知道谢时渊帮了江琬,对他仍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谢时渊识趣,便说自己有要事先行一步。
走出弯善堂,他又让腾云去打听这位陆舅父的来历。
弯善堂后院,陆远夷端起江琬亲自泡的蒙顶黄芽,细细道来他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陆氏出嫁后,庶出的陆远夷失去了她的庇护,第二日就被陆家大兄赶了出去,同为庶出的小陆氏却凭借花言巧语留了下来。
幸好陆远夷当初跟随陆氏身边习得商贾之术,才过了几年便将手底下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反倒是开州陆家一年不如一年。
“这几年你大舅父时常打着我的名头与人做生意,我被他拖累亏了不少钱财。想着他好歹也是陆家嫡出血脉,我远离开州将生意迁到了江南又建立了船队,这些年与倭国、大食也有生意往来。”
“只是我将生意做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在阿姐和阿琬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我却不在你们身边。”想到去世的陆氏,陆远夷眼底泛起泪光。
见气氛沉默,陆远夷又连忙道:“不说那些了。我今日刚进京,就听说你手底下的两家花露店生意红火,看来你也继承了你母亲的生意头脑。”
“我母亲很会做生意?”
“那是自然,你母亲未出嫁前,陆家的生意都是交由她打理。若非当年她执意要嫁给你父亲……”说着,陆远夷沉默了。
他始终不明白,从小到大都向往自由的阿姐,怎么会愿意嫁给当时不起眼的江贸,往后余生将自己困在这后宅之中。
提起心狠的父亲,江琬也为母亲不甘。
“小舅父,如今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母亲她似乎并不是因为意外摔倒小产而亡,她是被人害死的。”
第71章江琬开善堂名动京城
因为艳女传的影响,江琬成为弯善堂坐馆大夫的消息一经传出,就有许多人跑来看热闹。
他们跑来弯善堂门口,眼见着江琬从马车上下来,惊艳之余却对她指指点点,有的说女子当不了大夫,她不过是沽名钓誉;也有的说她不检点,一介女子出来抛头露面。
“如果人人都像你们口生烂疮、黑心黑肺,那我确实治不了你们。”江琬毫不畏惧,指着出头的那几个男子同样恶言相向。
“可若是你们质疑我治病的本事,诸位大可以去当今陛下面前告状我无才无德、欺君罔上。”一身竹青色绿袍衬得江琬面若粉桃,偏偏她一双眼睛凌厉,气势凌人。
那几人见江琬如此凶悍,当即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这么说县主什么毛病都能治,既然挂着善堂的牌匾,看病抓药是不是不收取分文?”
江琬看向那人扬声道:“我自然不敢夸大我的本事。即日起,我每隔一日在善堂坐诊,专为小姐妇人看病。不过诸位放心,平日里善堂也会有两位大夫坐诊,与寻常医馆别有两样。”
“诊金全免,抓药钱只收取寻常价格的一半。立下此规矩并非打着善堂的名义赚钱,只是防范于未然,杜绝某些有心之人抓取药物另有他用。我既然能奉陛下命令开设善堂,自然也希望能帮助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此言一出,人群中交头接耳地议论。
“这么说,县主开这善堂只给穷苦百姓看病,稍微有些家财的人若想看病,岂不是要被冠以‘有心之人’的恶名?”
这个问题用不着江琬回答,一旁穿着薄棉衣、面黄肌瘦的妇人推开他,双手叉腰骂道:“既然有钱了干嘛不去其他医馆看病,我瞧着你们有钱人也尽想着贪小便宜,愣是不管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死活。”
“对啊,你穿绫罗绸缎我们穿粗布麻衣,就这还要来跟我们抢,我家茅坑里的粪你要不要抢啊?”
那人被粗鄙的言论气得脸通红,骂了几句正要离开,却被江琬喊住了。
“医者仁心,善堂绝对不会拒绝任何病人。妇人看病总是受拘束,京中尚且只有我一个女大夫。我瞧这位公子刚才所言也并非为了占便宜,或许是为了家里妇孺才问的。”
“对、对,我就是为我家娘子问的。”那人就驴下坡,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朝江琬作揖,说道,“望舒县主,我娘子生了孩子后身子总不大爽利,看过大夫吃过药总没有好转。”
“不急,等会儿你带了你娘子过来,我自会为她细心检查对症下药。”
说话那人当即喜不自胜,临走前还特意伸长脖子喊:“县主大人,若您真能治好我娘子,小的自当奉上十倍、二十倍诊金,绝不占人便宜。”
待他一走,刚才那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忙不迭冲到最前头,“县主大人先替我看病吧,我这半年一到晚上就浑身痒痒不舒服。”
其他妇人见状也围靠了过来,七嘴八舌说自己哪里不舒服。
岳娘子连忙带人守住秩序,将要看病的妇人引到内堂,另有两位大夫在外间坐诊。
这一日,江琬大约接诊了四五十位妇人,其中一大半的病症都是癸水后下身不爽利。以前虽然也看过大夫,吃了药舒服些不吃药又旧病复发。
“我瞧她们嫁人生了孩子后一身的毛病,病治不好不说还要整日干活伺候一大家子,我看我以后还是去当尼姑算了。”川芎一边整理病案一边心有余悸说道。
“你不嫁人,那安冼可就要孤单下半辈子喽。”茯苓打趣道,她口中的安冼就是管理芳菲歇的主事,他与川芎从小一起长大。
“你胡说八道什么。”川芎佯怒,轻撞开茯苓将病案小心锁在柜子里。
麦冬望见江琬一脸疲惫正闭目小憩,小心替她盖上斗篷。“小姐今日怕是累坏了,你们两个动静小点。”
三个丫鬟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内堂终于恢复了寂静。
江琬伏在案几上,小脸埋在双臂里,眉头微微拧起。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去世多年的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