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诗妍傅柏川抖音推荐小说,《向诗妍傅柏川》最新更新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向诗妍整个人松懈下来,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说实话,在进办公室之前她一点儿把握都没有,谈话时的强硬态度也不过是伪装。
她一点儿也不了解郑致恩这个人,万一他有更不堪的手段,她其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不过是在赌,赌在公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致恩不敢拿她怎么样。
好在她赌赢了。
部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朝她投来,向诗妍不确定他们是否听到了她和郑致恩的对话,但这已不重要,她很快就能从这里解脱了。
同组的赵姐很快过来打探虚实,问她是不是真要走,这个时候辞职是不是傻了,手头的好项目白白送给别人了。
老张还是一如既往没个好脸,说年轻人就是浮躁,稍微吃点苦就闹着要走人,以后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才知道,哪份钱都没有好赚的。
向诗妍不想解释,全都一笑而过。
事实证明,郑致恩就是一个伪君子,自从人事正式通过了她的离职申请后,她每天的工作量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
部门内部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找她,平日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也成了她的任务,同一周里她要出差调研、翻译合同、对接法务、帮企划部草拟一份宣传方案,还要对即将接替她岗位的新人进行手把手教学……
工作量多到变态。
蔡经理或许是得到了某人的授意,对她的态度变本加厉,例会上不留情面地批评,私底下也不给好脸。
向诗妍有一次实在受不了,直接打电话和她摊牌,说郑致恩现在给她穿小鞋不过是因为她没乖乖答应做他手上的牵线木偶,他在打压她,目的是等她求饶。
而蔡经理不过是他手上的刀,大可不必如此“尽职尽责”,万一她实在没扛住,后悔了,向郑致恩服软,那时候她会换到哪个位置,谁踩到谁的头上就未可知了。
蔡经理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已然猜了个七八分,那天之后对向诗妍的态度依旧恶劣,却又没在工作上继续为难她。
一个月的流程走完,向诗妍到人事部办理了离职手续。
抱着纸箱从集团大楼出来的时候,她再次收到了郑致恩的微信:【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向诗妍付之一笑,点进郑致恩的头像,拉黑删除。
//
傅柏川回市局后接到的第一个案子是起具有□□性质的暴力犯罪案件。
一个黑恶势力小团伙因酒驾在行车途中与人发生剐蹭,对方车主下车理论,一言不合起了冲突,团伙头目对剐蹭车主进行了长达十余分钟的殴打,最后开车将其反复碾压致死。
受害车主的妻子当时也在现场,报警中途被另外两个跟班发现,暴力将其拖拽到角落进行侵犯。
警察赶到现场时,三个嫌疑人已驱车逃离,受害车主当场死亡,其妻子奄奄一息。
自媒体时代,新闻传播迅速,视频一出,全城哗然。
上头领导高度关注,市局刑侦支队顶着压力摸排调查,终于在邻省边界将三个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
经过一番讯问,三人承认了犯罪事实,却对案发经过各执一词,将矛盾和过错尽可能推给了已经去世的受害人。
事发当时的监控画面并不清晰,实施性侵的地点更是监控盲区,这时候另一位女性受害人的口供尤为重要。
但因嫌犯手段残暴,受害人的生理心理受到双重创伤,一度无法正常沟通。
为了调查能顺利进展,傅柏川和同事不得已天天往医院跑,试图通过一些温和的方法让受害人开口。
然而效果甚微,受害人精神恍惚,一提到当晚发生的事就情绪奔溃,几度晕厥。
“妈的,现在怎么办?照她现在这个状态,连出庭作证都是问题!”
在又一次被医生轰出门之后,同事余不凡气得锤墙顿足,直接将手里的空白记录本扔在地上。
另一位女同事也靠墙叹气,“是啊,现在嫌犯一口咬定他是在被害人的刺激下失去理智,失控将人撞死的,顶多算个激情杀人,按情况判个不到十年就能出来了!”
光凭嫌犯一个人的口供当然不足以定性,但受害人现在这个状态也是够让人头疼的。傅柏川抱手站在门口,目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死死盯着里面,“再等等,还有时间。”
好半天,病房恢复安静。
主治医师开门出来,满脸疲惫,话里话外责怪他们不该这个时候来刺激病人,要给她一点恢复时间——
医生和警察的职责不同,病人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其他的他们也束手无策。
三人在医生那头吃了鳖,下楼时垂头耷脑,各丧各的。
从住院部出来,天空阴沉,有要下雪的预兆。傅柏川打起精神,准备去停车场开车,无意间往门诊部瞥了眼,精准捕捉到某个熟悉身影。
向诗妍。
他本能地改变方向朝门诊部而去。
余不凡回神,发现身边人不见了,扯着嗓子喊:“喂,你干嘛去?”
傅柏川回头,利落地将警车钥匙丢进他怀里,“我有点事儿,你们先去车上等我。”
这头,向诗妍刚交完费,直愣愣杵在大厅的导向牌下琢磨彩超室该往哪里走。
她是头一次来这家医院,对内部环境很不熟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觉得还是找人问问比较节省时间。
咨询台在她的右后方,正欲转身,迎面撞上一件黑色冲锋衣,男性气味扑面而来,挟着淡淡的烟草味。一个没留神,额头和他的锁骨来了个亲密接触。
向诗妍被撞得眼前一黑,脚步虚浮连连后退,手里的缴费单散落一地,好在一只手及时扶住她的胳膊。
“当心。”
男人嗓音低沉浑厚,向诗妍站定,视线逐渐清晰,看见他的脸,眼里闪过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很奇怪,好像重逢之后,在哪都能偶遇他。
“这话该我问你,你来医院干什么?”傅柏川反问。
来医院能干什么,当然是看病。
向诗妍心里嘟囔,蹲下身去捡脚边的缴费单。傅柏川也俯身帮忙,一边捡一边看,验血、B超、激素六项……
还未看个仔细,手里的单子被一把抽走,向诗妍拿在手里码了码,神色慌张,一股脑塞进羽绒服口袋。
“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检查?”傅柏川蹙眉,眼底有掩不住的担忧和关切。
“没什么。”向诗妍眼神闪躲,对自己的情况有点难以启齿,“就是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说清楚点。”
女孩子的问题哪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向诗妍不想回答,东张西望,试图转移话题,“我要去影像科,你知道往哪走吗?”
“不知道。”傅柏川根本不着她的道,横跨一步拦住她企图溜走的步伐,“不是,你到底生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你说清楚。”
向诗妍抿唇,沉默。
她越是这样闷葫芦,傅柏川就越是拿她没有办法,越是没办法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两人面对面僵持,心急之下傅柏川提高音量,气势也跟平日审犯人似的。
“说啊,你要急死我是不是。”
他也是关心则乱,完全没留意到旁人探究的目光和向诗妍越来越尴尬的脸色。
有路人驻足围观,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情感大戏,向诗妍被他吼的肩膀一哆嗦,脸颊涨得通红。
她咬牙暗暗叫着劲,半晌,还是败下阵来,蚊子哼哼出了声:“月……月经不调。”
“……”
月经不调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女生而言足够磨人。
参加工作之前,向诗妍的例假一直很规律,但随着长时间的熬夜和工作压力,大姨妈经常闹情绪,有时突然降临,有时不屑露面。
拜郑致恩所赐,向诗妍这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地加班,高强度工作下大姨妈也玩起失踪——她的例假晚半个月没来了,所以离职后没几天她就来了医院。
年轻女孩看妇科多少会有点羞耻心理,向诗妍也一样,医生问了她一些私密问题,然后让她去做检查。
本来一切都正常,谁知道会遇到傅柏川。
面对他的刨根问底和不依不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时候踹他一脚,应该不算袭警吧?
出于对法律的敬畏,她强迫自己按下这个念头。
说出答案后,傅柏川的脸色变得很精彩,短短一瞬间,向诗妍从他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尴尬和懊悔。
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问:“还有几项检查没做?”
向诗妍表情麻木,“全部没做,医生要我早点去,晚了要排队。”
“恩。”傅柏川若有所思,抬腕看表,又望了眼外面,“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大步流星朝门口而去。
门口绿化带边站着一男一女,大概是傅柏川的同事,向诗妍看见他走过去,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那位男同事眼神暧昧,拿出手机要拍照,被傅柏川虚踢了一脚。
向诗妍怪尴尬的,假装转过身去看大屏上的专家介绍,帝都医疗资源就是好,随便一个医生单拎出来,都是顶尖的存在。
两分钟后,傅柏川折了回来,轻拍她的肩膀,“走吧,我陪你去做检查。” 影像科在门诊部五楼,位置偏僻,人却不少。
从电梯间出来再左拐,就到了向诗妍要找的彩超室。
他们还是来晚一步,候诊区早已人满为患,值班护士被患者围在分诊台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向诗妍被眼前景象震撼的同时,也感到些许无奈,这年头看病太不容易,问诊两分钟,候诊却要两小时。
她不想耽误傅柏川的时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上楼时说的话,“这里看上去要等很久,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真的可以。”
傅柏川看她一眼,也还是刚才一样的回答,“没关系,反正口供没拿到,后面的工作也没法开展,我已经和同事协调过了,有事他们会给我打电话的。”
话已至此,只能由他去。
向诗妍把缴费单递到了登记处,里头的护士眼皮也没抬一下,告诉她去排队等着。
片刻后,她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候诊的电子屏幕上,数了数,前面排着四十多号人。
这数字着实让人头大,为了节省时间,傅柏川提议先去做其他检查。
他们又去了一楼检验科,和楼上相比堪称空旷。
很快轮到向诗妍,抽血过程还算顺利,就是等报告有点久。
他们趁机去医院对面的商业街吃了个便饭,再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
拿上验血报告折回彩超室,时间不偏不倚正好轮到向诗妍。
妇科检查是不允许男士进入的,傅柏川主动接过向诗妍手里的包,说进去吧,他就在这等。
向诗妍点头,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了电子屏所提示的彩超2室。
房门半掩,屋内坐着两个白大褂,负责操作仪器的那位女医生年纪稍长些,在处理完上一位患者用过的医疗垃圾后转身问向诗妍要了检验单。
“姓名,年龄。”
“向诗妍,24岁。”
“交过男朋友没?”
向诗妍迟疑了,刚在门诊的医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那段混沌懵懂的过往该如何定义,她至今没有答案。
“啧,就是有没有过性生活?”医生有些不耐烦了。
向诗妍支支吾吾,“有……有过。”
医生斜斜打量了她一眼,“躺上去,把裤子脱了。”
向诗妍照做,因着是第一次做这种的检查,又脸皮薄在陌生人面前放不开,动作温吞而缓慢。
“快点,磨蹭什么。”操作医生语气不善,长时间重复的工作让她耐心枯竭,“和男人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向诗妍一愣,浑身血液往脸上涌,对方语气透着的轻蔑让她如鲠在喉,想反驳,却无从开口。
这明明就是一项再常规不过的检查,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羞辱?
“腿打开。”
医生催促,熟练地给仪器涂上耦合剂,也没询问向诗妍是否准备好,直接生硬地探了进去。
没有任何温柔可言,身体像被活活撕裂,向诗妍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强烈的异物感让她痛出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产生了错觉,她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探头又往里进了些,在身体里摇摆转动。
医生一边操作,一边面无表情地报着数据,仿佛在她眼前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不值钱的猪肉。
向诗妍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放轻松,这就是一项正常的检查,忍忍就好了。可当那冰冷的仪器在身体里转动时,痛感让人无法忽略。
检查结束后,眼眶不争气地湿润,向诗妍坐起身,背对医生整理衣衫,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
记录员递来检查报告,告诉她没什么问题,让她把报告拿去给主治医生看看。
向诗妍接过,说谢谢,沉默地收拾好自己,开门离开。
门页合上的瞬间,她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恶意满满的讥讽,“嘁,装什么装。”
//
傅柏川一直等待在分诊台旁边,见人出来,第一时间迎上去问她怎么样。
向诗妍脸色苍白,只是摇头,扶着墙才勉强站立。
看她这副样子,傅柏川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没再多问,恰逢等候区空出个座位,赶紧搀扶她过去休息。
向诗妍阖眼缓了片刻,因过度紧张而加快的心跳终于恢复正常,双腿还是发软,喉咙也干哑得厉害。
“我想喝点水。”
她挤出几个字,作势起身去买,傅柏川立马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我去,你坐着。”
候诊区是有饮料贩卖机的,他径直走过去,在机子前站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喝冰,环顾四周,又折去了角落的开水房。
医院里人多手杂,担心一次性纸杯不干净,他认真清洗了好几遍,冷热参半,调到合适的水温才罢休。
又怕向诗妍会低血糖,特意去分诊台问护士要了一点红糖。
这一切都被坐在向诗妍隔壁的阿姨看在眼里,她恨铁不成钢地对自己女儿说:“看看人家老公多靠谱,不像你家的,产检都不肯陪着。我当初不让你嫁给他,你不听,非和我对着干,现在吃的苦都是你应得的。”
被教育的孕妇撇过头抹眼泪,向诗妍后知后觉,等想辩解时阿姨已经领着女儿走掉了。
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
说她和傅柏川不是那种关系?
可若不是,哪个男人会陪着做这么私密的检查?
傅柏川去而复返,带回来的红糖水温度刚刚好,甜度也刚刚好。
她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原来他一直记得。
向诗妍小口啜着,不知不觉喝完了整杯红糖水,傅柏川以为她渴惨了,牵唇轻笑,“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向诗妍在他起身之前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没事了,去找医生看报告吧。”
傅柏川皱眉盯着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你现在能走吗?”
她点点头,借着他搀扶的力量站起身。
回门诊的途中,小腹有轻微不适,向诗妍怀疑自己流血了,去了趟洗手间,仔细一看却没什么情况,只是那处痛得厉害。
主治医师看了她所有的检查结果,说问题不大,可能是压力太大经常熬夜导致的,开了些补气养血的中成药,让她回家好好调整。
走出门诊部出来,天空下起了小雪,好在向诗妍包里常年备着雨伞。
刚一撑开,傅柏川很自然地钻了进来,完全不见外,“你怎么过来的?”
“坐地铁。”
他的头发上落了几片雪花,向诗妍默默把伞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两人身高悬殊,傅柏川时不时被雨伞碰头,他烦了,干脆抢过伞柄自己撑着,这样也有利于主动掌握和她之间的距离。
向诗妍挨着他的那只手里提着医生给开的药,傅柏川刚才就说帮她提着,她没好意思,这会儿塑料袋横在两人之间,摩擦外套发出嘈杂刺耳的噪音,傅柏川更是看它哪哪都不顺眼。
“家门口就有医院,干嘛不去那儿看?”
“没挂到号。”
“今天工作日,不用上班?”傅柏川忽然才意识到这点。
向诗妍盯着脚尖,看着雪花落在鞋面又缓缓融化,想了想,觉得没有瞒着他的必要,“我辞职了。”
“为什么?”
向诗妍风轻云淡地说:“被人穿小鞋,干得不开心,就走了。”
傅柏川对这个回答并不惊讶,上次见面她情绪低落感叹人心险恶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七八分。
辞了也好,换个环境说不定能开心些。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找别的工作?”他问。
向诗妍面色苦恼,叹息,“不知道,想先把身体调整好,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傅柏川深以为然地点头。
医院门口是堵车重灾区,两人在水泄不通的路口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决定多走一公里去搭地铁。
还不到晚高峰的时间,车厢内尚有座位。
向诗妍一上地铁就接到了来自方老师的电话,母女俩聊起日常,自动就忽略了旁边的人。
傅柏川插不上话,觉得无聊又没有坐地铁玩手机的习惯,干脆抽出一盒益母草颗粒仔细研究起了说明书。
对面女大学生交头接耳,捂嘴窃笑,他倒是旁若无人,潜心在知识的海洋遨游,把尴尬和不自在都留给了正在打电话向诗妍。
这通电话一直打到了家门口,方老师一聊起家里的琐碎就刹不住车,临到要挂电话的时候才想起问女儿今天怎么不上班。
向诗妍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辞职的事,一方面是怕她担心,一方面是因为辞职这件事正中方老师的心意。她本就不支持女儿独自在大城市闯荡,巴不得她在帝都混不下去,老老实实滚回江市过安稳日子。
向诗妍目前尚有积蓄,足以支撑她度过这段事业空白期,秉着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原则,她借口说因为要去医院,所以和领导请了一天假。
方老师没往深处想,交代她多多注意身体,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
收了手机,向诗妍瞥了一眼通话时间,三十六分五十八秒,难为傅柏川就这样闷头跟她走了一路,从药品说明书看到了激素六项化验单,又从化验研究到了彩超报告。
她合理怀疑这个电话再打下去,他都快自学成妇科博士了。
“打完了?”傅柏川轻笑,心情难得不错,“方老师还是这么能说。”
谁说不是呢,向诗妍默叹。
拐弯进了单元楼,电梯正好停留在一层,两人前后脚踏进去,按亮各自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向诗妍看了眼手机,这个时间点很尴尬,回家不知道做什么,出去吃饭又太早。
耽误傅柏川一天的时间,她似乎应该表示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请他吃饭,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电灯跳闸,整个空间呈现一片漆黑。
紧接着,电梯剧烈震动,身体有强烈的失重感。
昏暗中,高大的身影向她扑来,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傅柏川用双手护住她的后脑,“屈膝,双手抓紧。”
恐惧袭来时大脑只剩一片空白,向诗妍闭上眼睛,本能抓紧那双唯一让她感觉安全的手臂。
失重的感觉仅持续了一秒,想象中的坠楼并没有发生,电梯再次震动,卡在了某个楼层。
身体找回的平衡感告诉他们,现在暂时安全了。
傅柏川轻拍她的肩旁询问:“没事吧?”
他的声音震颤着两人身体相贴的部位,带着职业特有的沉稳和冷静,这让向诗妍揪紧的心脏得到了一丝安慰。
理智逐渐回笼,呼吸也慢慢平复,她睁开眼,意识到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紧紧相拥着,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骤然松开抱紧他的双手,后退两步,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回答,“没事。”
黑暗的空间陷入难言的尴尬。
片刻后,傅柏川拿出手机,凭借屏幕微弱的光亮打量这个狭小空间,“应该是电梯发生故障了。”
“恩,见怪不怪了。”向诗妍也打开手电。
“经常这样?”
“差不多。”
这座小区年代久远,公共设施也趋向“老龄化”,住户群里三天两头就有人抱怨电梯故障,和物业吵得不可开交,闹到最后把消防都找来了。
向诗妍有幸围观过一次,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意外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来物业并没有因为事情闹大而诚心整改。
她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叹息一声,走到门边按下紧急按钮。
“喂,什么事?”物业人员的声音黏糊糊的,像是没睡醒。
向诗妍极力维持着礼貌和耐心,“你好,9栋2单元,这里的电梯发生故障,麻烦你们赶紧派人过来。”
“哦,你们现在在几楼?”对面的人早就习以为常。
“不知道,电子屏也黑了。”
“有几个人在里面?”
“两个。”
对方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态度,“哦,你们可能要稍等一下了,维修队的人不在。”
向诗妍蹙起眉,“要等多久,这边情况紧急,电梯刚才发生过下坠,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物业:“这我不知道,他们出去吃饭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态度恶劣,向诗妍也只好强硬起来,“那就给他们打电话,让维修队的人马上回来。十分钟之内等不到救援,我立刻报警。哦了,忘了告诉你,和我一同被困的另外一位住户就是市公安局的警察,真出了问题你们看着办吧。”
说实话,在进办公室之前她一点儿把握都没有,谈话时的强硬态度也不过是伪装。
她一点儿也不了解郑致恩这个人,万一他有更不堪的手段,她其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不过是在赌,赌在公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致恩不敢拿她怎么样。
好在她赌赢了。
部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朝她投来,向诗妍不确定他们是否听到了她和郑致恩的对话,但这已不重要,她很快就能从这里解脱了。
同组的赵姐很快过来打探虚实,问她是不是真要走,这个时候辞职是不是傻了,手头的好项目白白送给别人了。
老张还是一如既往没个好脸,说年轻人就是浮躁,稍微吃点苦就闹着要走人,以后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才知道,哪份钱都没有好赚的。
向诗妍不想解释,全都一笑而过。
事实证明,郑致恩就是一个伪君子,自从人事正式通过了她的离职申请后,她每天的工作量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
部门内部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找她,平日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也成了她的任务,同一周里她要出差调研、翻译合同、对接法务、帮企划部草拟一份宣传方案,还要对即将接替她岗位的新人进行手把手教学……
工作量多到变态。
蔡经理或许是得到了某人的授意,对她的态度变本加厉,例会上不留情面地批评,私底下也不给好脸。
向诗妍有一次实在受不了,直接打电话和她摊牌,说郑致恩现在给她穿小鞋不过是因为她没乖乖答应做他手上的牵线木偶,他在打压她,目的是等她求饶。
而蔡经理不过是他手上的刀,大可不必如此“尽职尽责”,万一她实在没扛住,后悔了,向郑致恩服软,那时候她会换到哪个位置,谁踩到谁的头上就未可知了。
蔡经理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已然猜了个七八分,那天之后对向诗妍的态度依旧恶劣,却又没在工作上继续为难她。
一个月的流程走完,向诗妍到人事部办理了离职手续。
抱着纸箱从集团大楼出来的时候,她再次收到了郑致恩的微信:【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向诗妍付之一笑,点进郑致恩的头像,拉黑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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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川回市局后接到的第一个案子是起具有□□性质的暴力犯罪案件。
一个黑恶势力小团伙因酒驾在行车途中与人发生剐蹭,对方车主下车理论,一言不合起了冲突,团伙头目对剐蹭车主进行了长达十余分钟的殴打,最后开车将其反复碾压致死。
受害车主的妻子当时也在现场,报警中途被另外两个跟班发现,暴力将其拖拽到角落进行侵犯。
警察赶到现场时,三个嫌疑人已驱车逃离,受害车主当场死亡,其妻子奄奄一息。
自媒体时代,新闻传播迅速,视频一出,全城哗然。
上头领导高度关注,市局刑侦支队顶着压力摸排调查,终于在邻省边界将三个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
经过一番讯问,三人承认了犯罪事实,却对案发经过各执一词,将矛盾和过错尽可能推给了已经去世的受害人。
事发当时的监控画面并不清晰,实施性侵的地点更是监控盲区,这时候另一位女性受害人的口供尤为重要。
但因嫌犯手段残暴,受害人的生理心理受到双重创伤,一度无法正常沟通。
为了调查能顺利进展,傅柏川和同事不得已天天往医院跑,试图通过一些温和的方法让受害人开口。
然而效果甚微,受害人精神恍惚,一提到当晚发生的事就情绪奔溃,几度晕厥。
“妈的,现在怎么办?照她现在这个状态,连出庭作证都是问题!”
在又一次被医生轰出门之后,同事余不凡气得锤墙顿足,直接将手里的空白记录本扔在地上。
另一位女同事也靠墙叹气,“是啊,现在嫌犯一口咬定他是在被害人的刺激下失去理智,失控将人撞死的,顶多算个激情杀人,按情况判个不到十年就能出来了!”
光凭嫌犯一个人的口供当然不足以定性,但受害人现在这个状态也是够让人头疼的。傅柏川抱手站在门口,目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死死盯着里面,“再等等,还有时间。”
好半天,病房恢复安静。
主治医师开门出来,满脸疲惫,话里话外责怪他们不该这个时候来刺激病人,要给她一点恢复时间——
医生和警察的职责不同,病人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其他的他们也束手无策。
三人在医生那头吃了鳖,下楼时垂头耷脑,各丧各的。
从住院部出来,天空阴沉,有要下雪的预兆。傅柏川打起精神,准备去停车场开车,无意间往门诊部瞥了眼,精准捕捉到某个熟悉身影。
向诗妍。
他本能地改变方向朝门诊部而去。
余不凡回神,发现身边人不见了,扯着嗓子喊:“喂,你干嘛去?”
傅柏川回头,利落地将警车钥匙丢进他怀里,“我有点事儿,你们先去车上等我。”
这头,向诗妍刚交完费,直愣愣杵在大厅的导向牌下琢磨彩超室该往哪里走。
她是头一次来这家医院,对内部环境很不熟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觉得还是找人问问比较节省时间。
咨询台在她的右后方,正欲转身,迎面撞上一件黑色冲锋衣,男性气味扑面而来,挟着淡淡的烟草味。一个没留神,额头和他的锁骨来了个亲密接触。
向诗妍被撞得眼前一黑,脚步虚浮连连后退,手里的缴费单散落一地,好在一只手及时扶住她的胳膊。
“当心。”
男人嗓音低沉浑厚,向诗妍站定,视线逐渐清晰,看见他的脸,眼里闪过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很奇怪,好像重逢之后,在哪都能偶遇他。
“这话该我问你,你来医院干什么?”傅柏川反问。
来医院能干什么,当然是看病。
向诗妍心里嘟囔,蹲下身去捡脚边的缴费单。傅柏川也俯身帮忙,一边捡一边看,验血、B超、激素六项……
还未看个仔细,手里的单子被一把抽走,向诗妍拿在手里码了码,神色慌张,一股脑塞进羽绒服口袋。
“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检查?”傅柏川蹙眉,眼底有掩不住的担忧和关切。
“没什么。”向诗妍眼神闪躲,对自己的情况有点难以启齿,“就是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说清楚点。”
女孩子的问题哪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向诗妍不想回答,东张西望,试图转移话题,“我要去影像科,你知道往哪走吗?”
“不知道。”傅柏川根本不着她的道,横跨一步拦住她企图溜走的步伐,“不是,你到底生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你说清楚。”
向诗妍抿唇,沉默。
她越是这样闷葫芦,傅柏川就越是拿她没有办法,越是没办法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两人面对面僵持,心急之下傅柏川提高音量,气势也跟平日审犯人似的。
“说啊,你要急死我是不是。”
他也是关心则乱,完全没留意到旁人探究的目光和向诗妍越来越尴尬的脸色。
有路人驻足围观,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情感大戏,向诗妍被他吼的肩膀一哆嗦,脸颊涨得通红。
她咬牙暗暗叫着劲,半晌,还是败下阵来,蚊子哼哼出了声:“月……月经不调。”
“……”
月经不调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女生而言足够磨人。
参加工作之前,向诗妍的例假一直很规律,但随着长时间的熬夜和工作压力,大姨妈经常闹情绪,有时突然降临,有时不屑露面。
拜郑致恩所赐,向诗妍这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地加班,高强度工作下大姨妈也玩起失踪——她的例假晚半个月没来了,所以离职后没几天她就来了医院。
年轻女孩看妇科多少会有点羞耻心理,向诗妍也一样,医生问了她一些私密问题,然后让她去做检查。
本来一切都正常,谁知道会遇到傅柏川。
面对他的刨根问底和不依不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时候踹他一脚,应该不算袭警吧?
出于对法律的敬畏,她强迫自己按下这个念头。
说出答案后,傅柏川的脸色变得很精彩,短短一瞬间,向诗妍从他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尴尬和懊悔。
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问:“还有几项检查没做?”
向诗妍表情麻木,“全部没做,医生要我早点去,晚了要排队。”
“恩。”傅柏川若有所思,抬腕看表,又望了眼外面,“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大步流星朝门口而去。
门口绿化带边站着一男一女,大概是傅柏川的同事,向诗妍看见他走过去,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那位男同事眼神暧昧,拿出手机要拍照,被傅柏川虚踢了一脚。
向诗妍怪尴尬的,假装转过身去看大屏上的专家介绍,帝都医疗资源就是好,随便一个医生单拎出来,都是顶尖的存在。
两分钟后,傅柏川折了回来,轻拍她的肩膀,“走吧,我陪你去做检查。” 影像科在门诊部五楼,位置偏僻,人却不少。
从电梯间出来再左拐,就到了向诗妍要找的彩超室。
他们还是来晚一步,候诊区早已人满为患,值班护士被患者围在分诊台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向诗妍被眼前景象震撼的同时,也感到些许无奈,这年头看病太不容易,问诊两分钟,候诊却要两小时。
她不想耽误傅柏川的时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上楼时说的话,“这里看上去要等很久,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真的可以。”
傅柏川看她一眼,也还是刚才一样的回答,“没关系,反正口供没拿到,后面的工作也没法开展,我已经和同事协调过了,有事他们会给我打电话的。”
话已至此,只能由他去。
向诗妍把缴费单递到了登记处,里头的护士眼皮也没抬一下,告诉她去排队等着。
片刻后,她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候诊的电子屏幕上,数了数,前面排着四十多号人。
这数字着实让人头大,为了节省时间,傅柏川提议先去做其他检查。
他们又去了一楼检验科,和楼上相比堪称空旷。
很快轮到向诗妍,抽血过程还算顺利,就是等报告有点久。
他们趁机去医院对面的商业街吃了个便饭,再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
拿上验血报告折回彩超室,时间不偏不倚正好轮到向诗妍。
妇科检查是不允许男士进入的,傅柏川主动接过向诗妍手里的包,说进去吧,他就在这等。
向诗妍点头,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了电子屏所提示的彩超2室。
房门半掩,屋内坐着两个白大褂,负责操作仪器的那位女医生年纪稍长些,在处理完上一位患者用过的医疗垃圾后转身问向诗妍要了检验单。
“姓名,年龄。”
“向诗妍,24岁。”
“交过男朋友没?”
向诗妍迟疑了,刚在门诊的医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那段混沌懵懂的过往该如何定义,她至今没有答案。
“啧,就是有没有过性生活?”医生有些不耐烦了。
向诗妍支支吾吾,“有……有过。”
医生斜斜打量了她一眼,“躺上去,把裤子脱了。”
向诗妍照做,因着是第一次做这种的检查,又脸皮薄在陌生人面前放不开,动作温吞而缓慢。
“快点,磨蹭什么。”操作医生语气不善,长时间重复的工作让她耐心枯竭,“和男人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向诗妍一愣,浑身血液往脸上涌,对方语气透着的轻蔑让她如鲠在喉,想反驳,却无从开口。
这明明就是一项再常规不过的检查,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羞辱?
“腿打开。”
医生催促,熟练地给仪器涂上耦合剂,也没询问向诗妍是否准备好,直接生硬地探了进去。
没有任何温柔可言,身体像被活活撕裂,向诗妍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强烈的异物感让她痛出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产生了错觉,她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探头又往里进了些,在身体里摇摆转动。
医生一边操作,一边面无表情地报着数据,仿佛在她眼前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不值钱的猪肉。
向诗妍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放轻松,这就是一项正常的检查,忍忍就好了。可当那冰冷的仪器在身体里转动时,痛感让人无法忽略。
检查结束后,眼眶不争气地湿润,向诗妍坐起身,背对医生整理衣衫,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
记录员递来检查报告,告诉她没什么问题,让她把报告拿去给主治医生看看。
向诗妍接过,说谢谢,沉默地收拾好自己,开门离开。
门页合上的瞬间,她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恶意满满的讥讽,“嘁,装什么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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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川一直等待在分诊台旁边,见人出来,第一时间迎上去问她怎么样。
向诗妍脸色苍白,只是摇头,扶着墙才勉强站立。
看她这副样子,傅柏川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没再多问,恰逢等候区空出个座位,赶紧搀扶她过去休息。
向诗妍阖眼缓了片刻,因过度紧张而加快的心跳终于恢复正常,双腿还是发软,喉咙也干哑得厉害。
“我想喝点水。”
她挤出几个字,作势起身去买,傅柏川立马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我去,你坐着。”
候诊区是有饮料贩卖机的,他径直走过去,在机子前站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喝冰,环顾四周,又折去了角落的开水房。
医院里人多手杂,担心一次性纸杯不干净,他认真清洗了好几遍,冷热参半,调到合适的水温才罢休。
又怕向诗妍会低血糖,特意去分诊台问护士要了一点红糖。
这一切都被坐在向诗妍隔壁的阿姨看在眼里,她恨铁不成钢地对自己女儿说:“看看人家老公多靠谱,不像你家的,产检都不肯陪着。我当初不让你嫁给他,你不听,非和我对着干,现在吃的苦都是你应得的。”
被教育的孕妇撇过头抹眼泪,向诗妍后知后觉,等想辩解时阿姨已经领着女儿走掉了。
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
说她和傅柏川不是那种关系?
可若不是,哪个男人会陪着做这么私密的检查?
傅柏川去而复返,带回来的红糖水温度刚刚好,甜度也刚刚好。
她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原来他一直记得。
向诗妍小口啜着,不知不觉喝完了整杯红糖水,傅柏川以为她渴惨了,牵唇轻笑,“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向诗妍在他起身之前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没事了,去找医生看报告吧。”
傅柏川皱眉盯着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你现在能走吗?”
她点点头,借着他搀扶的力量站起身。
回门诊的途中,小腹有轻微不适,向诗妍怀疑自己流血了,去了趟洗手间,仔细一看却没什么情况,只是那处痛得厉害。
主治医师看了她所有的检查结果,说问题不大,可能是压力太大经常熬夜导致的,开了些补气养血的中成药,让她回家好好调整。
走出门诊部出来,天空下起了小雪,好在向诗妍包里常年备着雨伞。
刚一撑开,傅柏川很自然地钻了进来,完全不见外,“你怎么过来的?”
“坐地铁。”
他的头发上落了几片雪花,向诗妍默默把伞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两人身高悬殊,傅柏川时不时被雨伞碰头,他烦了,干脆抢过伞柄自己撑着,这样也有利于主动掌握和她之间的距离。
向诗妍挨着他的那只手里提着医生给开的药,傅柏川刚才就说帮她提着,她没好意思,这会儿塑料袋横在两人之间,摩擦外套发出嘈杂刺耳的噪音,傅柏川更是看它哪哪都不顺眼。
“家门口就有医院,干嘛不去那儿看?”
“没挂到号。”
“今天工作日,不用上班?”傅柏川忽然才意识到这点。
向诗妍盯着脚尖,看着雪花落在鞋面又缓缓融化,想了想,觉得没有瞒着他的必要,“我辞职了。”
“为什么?”
向诗妍风轻云淡地说:“被人穿小鞋,干得不开心,就走了。”
傅柏川对这个回答并不惊讶,上次见面她情绪低落感叹人心险恶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七八分。
辞了也好,换个环境说不定能开心些。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找别的工作?”他问。
向诗妍面色苦恼,叹息,“不知道,想先把身体调整好,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傅柏川深以为然地点头。
医院门口是堵车重灾区,两人在水泄不通的路口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决定多走一公里去搭地铁。
还不到晚高峰的时间,车厢内尚有座位。
向诗妍一上地铁就接到了来自方老师的电话,母女俩聊起日常,自动就忽略了旁边的人。
傅柏川插不上话,觉得无聊又没有坐地铁玩手机的习惯,干脆抽出一盒益母草颗粒仔细研究起了说明书。
对面女大学生交头接耳,捂嘴窃笑,他倒是旁若无人,潜心在知识的海洋遨游,把尴尬和不自在都留给了正在打电话向诗妍。
这通电话一直打到了家门口,方老师一聊起家里的琐碎就刹不住车,临到要挂电话的时候才想起问女儿今天怎么不上班。
向诗妍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辞职的事,一方面是怕她担心,一方面是因为辞职这件事正中方老师的心意。她本就不支持女儿独自在大城市闯荡,巴不得她在帝都混不下去,老老实实滚回江市过安稳日子。
向诗妍目前尚有积蓄,足以支撑她度过这段事业空白期,秉着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原则,她借口说因为要去医院,所以和领导请了一天假。
方老师没往深处想,交代她多多注意身体,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
收了手机,向诗妍瞥了一眼通话时间,三十六分五十八秒,难为傅柏川就这样闷头跟她走了一路,从药品说明书看到了激素六项化验单,又从化验研究到了彩超报告。
她合理怀疑这个电话再打下去,他都快自学成妇科博士了。
“打完了?”傅柏川轻笑,心情难得不错,“方老师还是这么能说。”
谁说不是呢,向诗妍默叹。
拐弯进了单元楼,电梯正好停留在一层,两人前后脚踏进去,按亮各自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向诗妍看了眼手机,这个时间点很尴尬,回家不知道做什么,出去吃饭又太早。
耽误傅柏川一天的时间,她似乎应该表示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请他吃饭,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电灯跳闸,整个空间呈现一片漆黑。
紧接着,电梯剧烈震动,身体有强烈的失重感。
昏暗中,高大的身影向她扑来,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傅柏川用双手护住她的后脑,“屈膝,双手抓紧。”
恐惧袭来时大脑只剩一片空白,向诗妍闭上眼睛,本能抓紧那双唯一让她感觉安全的手臂。
失重的感觉仅持续了一秒,想象中的坠楼并没有发生,电梯再次震动,卡在了某个楼层。
身体找回的平衡感告诉他们,现在暂时安全了。
傅柏川轻拍她的肩旁询问:“没事吧?”
他的声音震颤着两人身体相贴的部位,带着职业特有的沉稳和冷静,这让向诗妍揪紧的心脏得到了一丝安慰。
理智逐渐回笼,呼吸也慢慢平复,她睁开眼,意识到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紧紧相拥着,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骤然松开抱紧他的双手,后退两步,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回答,“没事。”
黑暗的空间陷入难言的尴尬。
片刻后,傅柏川拿出手机,凭借屏幕微弱的光亮打量这个狭小空间,“应该是电梯发生故障了。”
“恩,见怪不怪了。”向诗妍也打开手电。
“经常这样?”
“差不多。”
这座小区年代久远,公共设施也趋向“老龄化”,住户群里三天两头就有人抱怨电梯故障,和物业吵得不可开交,闹到最后把消防都找来了。
向诗妍有幸围观过一次,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意外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来物业并没有因为事情闹大而诚心整改。
她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叹息一声,走到门边按下紧急按钮。
“喂,什么事?”物业人员的声音黏糊糊的,像是没睡醒。
向诗妍极力维持着礼貌和耐心,“你好,9栋2单元,这里的电梯发生故障,麻烦你们赶紧派人过来。”
“哦,你们现在在几楼?”对面的人早就习以为常。
“不知道,电子屏也黑了。”
“有几个人在里面?”
“两个。”
对方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态度,“哦,你们可能要稍等一下了,维修队的人不在。”
向诗妍蹙起眉,“要等多久,这边情况紧急,电梯刚才发生过下坠,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物业:“这我不知道,他们出去吃饭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态度恶劣,向诗妍也只好强硬起来,“那就给他们打电话,让维修队的人马上回来。十分钟之内等不到救援,我立刻报警。哦了,忘了告诉你,和我一同被困的另外一位住户就是市公安局的警察,真出了问题你们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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