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安先离开,然后你还监视了一会儿袁承昊?他当时有什么异常吗,发现你了吗?”
岳晋生想了想,犹疑着摇摇头。
“应该是没有发现,异常嘛……他就一个人站在那什么也没做,连手机都没看一眼,算异常吗?”
岳希瞳倒吸一口气,觉得头又有些隐隐作痛,“那林遇安离开的时候,有发现你吗?”
岳晋生仍旧摇头,“没有,他是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的,你怀疑是林遇安袭击的我?不会的,他可是……”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父女俩默契地看向对方,谁也没有说出来。
岳希瞳望向梨树的方向,眼神有些失焦。
风轻拂过树梢,尚未完全凋零的那仅有的几朵梨花瞬间四分五裂,花瓣如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一场安静的小雪,那轻轻摇曳的树枝像是在对他们低语。
“从他再次出现开始,这一切就是个‘骗局’,他‘骗’我,‘利用’我,但我一点也不恨他,我只是……很害怕,我害怕知道他这十五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害怕知道他设下这个‘骗局’的目的,可是我不该害怕,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探寻真相,把有罪的人绳之以法……”
岳晋生拍拍岳希瞳的手,想说什么,又觉得只是作为倾听者便好,沉默半晌,还是说道:“他回不了头,你懂,他也懂。”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忽地自心底涌至喉头,岳希瞳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这时,王泽涛接完电话回来了。
“弘阳那边打的电话,覃建明那个姓李的秘书不太聪明啊,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在弘阳到处打听张敏秀的下落,已经被控制讯问了。”
“那我们这边也要同时控制覃建明,如果他收到了风声难免不会潜逃。”
“对,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请覃建明了,看来黄芸静的案子就快真相大白了。”
王泽涛有些兴奋,连月来的不眠不休,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哪怕只是一丝也好,也足够让人振奋了。
“师父,刚才说到哪儿了?咱们接着说。”
“好,还是说回袁承昊吧……”
岳晋生见岳希瞳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便继续说道:“小瞳,你还记得你凌叔叔长什么样子吗?”
岳希瞳想了一会儿,说:“只有有个大概的印象,记得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看到那个孩子的那一刻,我惊呆了,他的长相俨然就是年轻时候的凌文国,他们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后我就想起来,凌文国的小儿子在出生后几个月就得了肺炎,那天半夜是我帮忙跟居委会借了一辆三轮车送他们去的医院,在路上的时候沈雪丽因为太着急一不小心把孩子的右边胳膊上侧划伤了,还缝了好几针,这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而袁承昊右胳膊上相同位置也有一条陈旧伤,不过我那个时候也只是怀疑,毕竟这世上的人有相似,事也会有巧合,直到刚才听你们说 DNA 比对结果,我也才敢确定,他就是那个孩子,凌文国的亲生儿子。”
岳晋生从长椅上慢慢站了起来,再次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梨树,转过身往住院楼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朝着身后的两人摆手,叹着气,自说自话地念叨着:
“案子就是案子,始终要破,案子也不仅仅只是案子……”
从医院出来,一路上岳希瞳都显得心事重重,埋着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王泽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想和她说说话缓和缓和这沉闷的气愤,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案子就是案子,案子也不仅仅是案子……师父,说话什么时候这么高深莫测了?”
岳希瞳没有说话,目光流转,心中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迷茫。
车行过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
岳希瞳似乎一瞬间想通了什么,解开了安全带,看了看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把覃建明带回队里了,王队,我要去一个地方,晚点再回。”
王泽涛一把抓住岳希瞳的手腕,“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我要去救一个人,只有我能救他......”
岳希瞳仿佛释然般地对王泽涛笑了笑,挣开他的手径直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地铁口跑了过去。
“希瞳,等等!”
王泽涛大叫了几声,却见岳希瞳的身影眨眼间便没入了熙攘的人群中。
红灯变绿灯,后面长长的车龙催促他快些走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王泽涛只得将车开过路口,找了个能停车的街边停下来,摸出手机给岳希瞳打电话,却被挂掉,随即收到了一条消息:
-不用担心,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再打电话,无人接听。
王泽涛心头顿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岳希瞳向来不会这样不做任何交代,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擅自行事的情况,莫非……
“甘强,现在马上去技术科,让他们定位追踪希瞳的手机,我要实时位置。”
“定位岳姐的手机?为什么?”甘强一头雾水,同时也似乎感到了事态不简单,“王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问了,问我也不知道,就按我说的办。”
王泽涛匆匆挂了电话,再次仔细看了看那条地铁线,这是一条环线,全线有多达五十八个站,一时间无法判断岳希瞳的具体去向。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站名,烦乱的手指漫无目的地上下划拨着,忽然,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站名赫然闯入他的视野。
青石坊。
王泽涛记得,岳希瞳说过童年和少年时期,她和凌硕常常偷偷背着大人去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正好就在如今的青石坊附近。
72-一念成执(1)
在岳希瞳的童年和少女时代,青石坊这个地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周围是望不到边际的麦田,一条不宽不窄的土路贯穿始终,再远点,便是炊烟袅袅的村庄,可以说是整个城市最边缘的地带。
十多年来,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和发展,这里早已不复当初的景象,树林和麦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城市主干道的延长线,双向四车道的混凝土大道四通八达,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形成了汉川市的新兴城区。
凭着良好的方向感,岳希瞳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口,努力地在面目全非的钢筋混凝土间寻找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终于,她看到前方的两座楼之间的一座小公园,面积不大,却是绿树成荫,还摆放着几台健身器材,旁边有一座景观亭,坐着几位老人,有的在下象棋,有的则是三三两两清闲地聊着家常。
社区不常见外来的陌生面孔,看到岳希瞳的时候,老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过来,带着打量的目光。
就是这里了。
岳希瞳没想到自己还能找到这个地方,尘封的记忆就那么徐徐在脑海里闪现出来,这个公园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当年她常常和凌硕一起来的那个无名野湖。
如今,这里叫做落霞路公园。
手机上全是未接电话和没有读的消息,岳希瞳没有看,而是发了一条消息:
-我还在那里。
按下发送键,关掉了手机。
“王队,岳姐的手机信号突然消失了,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高新区国贸商厦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