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顾淼)全文免费阅读-《君逢陌路意难长是什么小说》全文阅读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司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陆哲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司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苏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陆哲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顾淼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陆哲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陆哲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司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顾淼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娆娆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顾淼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顾淼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顾淼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顾淼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陆哲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顾淼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顾淼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顾淼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顾淼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顾淼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顾淼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陆哲推开了顾淼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顾淼身上。
可细细回想,顾淼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陆哲以为自己对顾淼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陆哲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顾淼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陆哲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顾淼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陆哲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顾淼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顾淼也什么都没有带走,陆哲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陆哲毫不犹豫的输入了顾淼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陆哲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陆哲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陆哲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目光落在最后的结果一栏:
患者有认知缓慢行为发生,根据诊断情况来看,为重度郁闷发生,伴随自杀风险。
第26章
陆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的。
他回头看去,楼道像是巨兽张大了嘴,将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
陆哲的心仿佛在这个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声色俱厉,所有的言不由衷,无非是他想掩盖自己喜欢顾淼的事实。
他喜欢顾淼,早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顾淼曾在一个艳阳天跌跌撞撞站在他面前,闯入他的世界。
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余下的,唯有蚀骨的疼和憾。
陆哲猛然转身,开车离开了此处。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却投射不下任何生机。
一年后。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陆哲刚结束一个杂志封面的采访。
他来到室外,高定的西装将他身形衬的更加挺拔,那张俊脸上,浪荡的表情不在,转为内里的沉稳。
这一年,陆哲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那种酒醉金迷的局,而是带着司氏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一年,陆哲去过很多地方,寻人启事的消息也一直在提供线索,只要有,他就去,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走了那么多路,给了那么多钱,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电话响起,陆哲顺手接通。
唐北禅的声音传来:“司总,我深造回来了,今晚赏脸吃个饭啊。”
陆哲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这一年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酒肉朋友都散的差不多,留在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唐北禅自然首当其冲的算上一个。
晚上六点,陆哲将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将钥匙给泊车小弟,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门,陆哲看到了坐在门边的林蓓。
林蓓笑得很公式化,但语气却满是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司总么。”
陆哲神色如常的坐下。
顾淼离开一年了,准确的说,是一年零两个月。
自从林蓓知道顾淼得了抑郁症之后,对上陆哲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炮仗了。
这么多日子,零零碎碎的,陆哲也习惯了。
再者,他也想借此来证明,哪怕顾淼不在身边,也有人持续的记着她。
谁都没有忘。
唐北禅见状,只能苦笑。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兄弟,他谁也得罪不起。
一餐饭吃的沉默至极。
饭后,趁着林蓓去补妆,唐北禅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陆哲摇摇头:“没有,那些人提供的线索,真假参半。”
茫茫人海,相似的人不知凡几。
可哪一次,都不是他的顾淼。
无数次希望落空,陆哲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
唐北禅叹了口气,说起了别的:“听说你过两天要去云城的镇上,怎么样,带我发发财?”
陆哲放下筷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往这块伸手,我不会让你亏。”
唐北禅笑了:“行,动身的时候,我借着考察的名义,带蓓蓓去散散心。”
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陆哲推开门,坐在电脑前,突然收到唐北禅发来的消息。
“这是林蓓很喜欢的一个美食博主,你看看,我想把她招揽到我公司来。”
司氏总裁的眼光毒辣是公认的,唐北禅可不会放着不用。
陆哲有些无奈的点开了视频,视频很简单,绝大部分是炊具,只是偶尔出现一直素净的手。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虽然粉丝没有达到惊人的地步,但也不错,而且都是活粉,粘性很强。
陆哲正要关掉视频的时候,眼神突然凝住。
视频里那只手收回去的一瞬间,有一道疤一闪而过。
他拖动进度条,一帧一帧的看过去。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记得,顾淼那次帮他拆文件,却划伤了手指,当时流了不少血。
顾淼身体娇气的很,一点动静都能留上好久。
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难道会是巧合?
陆哲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他拨通唐北禅的电话:“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这个博主的所有资料。”
第27章
唐北禅没犹豫,第二天就把资料发给了陆哲。
这个博主过于神秘,并没有过多能查到的东西,唐北禅第一次碰了个钉子。
除了多了个地址之外,联系方式之类的一概没有。
因为这个博主的视频是无声的,他们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陆哲看着那个地址,心里一动。
水希镇,竟然是他要去考察的地点。
他按通内线:“给我定今天下午去水希镇的票。”
他一刻也不想等。
下午四点半,陆哲站在了水希镇的土地上。
这里透着一股宁静平和的气氛,跟喧闹的都市全然不同。
不一样的是,因为旅游发展为了拉投资,这里多了不少司氏的广告。
陆哲走进镇上唯一一家酒店。
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他就走到了前台。
前台是个朴素的女孩子,很少见到陆哲这样的贵公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陆哲问她:“你知不知道你们镇上有个美食博主?”
小姑娘眨眨眼:“啊?”
陆哲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是他太心急了,他扯了扯嘴角,朝外走去。
在他走后,前台小姑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赵大哥,今天有人问顾淼的事情了。”
“嗯,我没说,我说我不知道。”
“那个人叫什么?我看看,哦,陆哲。”
赵向南挂了电话,藏在镜片后面的眼,闪过异色。
他看着正在接受催眠治疗的顾淼,神色陡然柔和下来。
这一年来,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查到湾湾的真实身份,也查到她之前的经历。
但湾湾就是湾湾,不是那个经历万般磨难的顾淼。
正想着,顾淼睁开了眼,目光从茫然到清明,看到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向南,我们走吧,店里今天有不少货要来,得快点回去。”
赵向南扶了扶眼镜,带着她坐上了车。
回到店,送货的车正好停下,顾淼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半小时后,车上的货都卸了下来。
徐婆婆一边点着钱一边朝顾淼说:“湾湾,今天社区来人了,说是要给我们门上贴上广告,他们拿来的海报放在桌上呢,你到时候记得贴上。”
顾淼笑着应:“好。”
她走到桌边,将桌上卷成直筒的海报摊开,下一刻,她心里猛然一震。
海报上,是当下火热的明星团体,而在正中央,印着司氏的logo。
顾淼呆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就算过去一年,她还是没办法将陆哲完全忘记。
哪怕看到一个简单的logo,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顾淼表面上也还是温柔如常。
她不想让赵向南和婆婆看出自己的失态。
她拿着海报往外走:“婆婆,这个要挂在哪里?”
徐婆婆还未回话,顾淼便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她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你……”
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失了定身术一样。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
那张曾出现在过梦里的脸,就这样生生映入她的眼帘。
只是,他向来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像是发狂的喜悦,又像是忐忑的绝望。
她看着陆哲朝自己伸手,熟悉的嗓音在顾淼耳边响起:
“顾淼,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8章
徐婆婆一把将愣住的顾淼拉到身后,像是护住崽子的老鹰,浑浊的眼犀利的看着陆哲。
“你干什么!”
赵向南站在一边,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陆哲满心的狂喜被徐婆婆这一声怒喝打散了不少,他急忙开口:“老人家,我是顾淼的……”
他突然顿住,陆哲突然意识到,他和顾淼的关系如此脆弱,真要介绍的时候,竟连个能说得出口的身份都没有。
总不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他是顾淼的老板吧。
陆哲难得有语塞的时候,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顾淼,却心里一惊。
顾淼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往后退,直到退到一个男人身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再不松开。
陆哲心里一刺,曾几何时,顾淼也是这样抓住自己的衣袖。
可他却将她的手甩开,让她面临绝望。
顾淼微微颤抖,陆哲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他下意识上前:“顾淼?”
却被赵向南抬手挡住了去路:“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陆哲到底是经过了一年的打磨,曾经骨子里的暴戾和随性被他很好控制在体内,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只说:“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了。”
下一刻,陆哲感觉到手臂上多了股力量,他顺着看去,开始的那个老人家正拽着他朝外拖。
陆哲再冷漠,也不可能对老人动手,只能顺着她往外走。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要捍卫自己宝藏的决心。
徐婆婆把他拖出店外之后,就抄起了门前的扫帚。
陆哲真是有苦难言,只能抬手挡着,他看得出眼前的老人是真心为顾淼好,所以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他也咬牙忍下了。
等快要退出街道的时候,陆哲才找到机会开口:“老人家,我跟顾淼是认识的,我找了她一年,您让我看看她,我只是想看看她。”
是了,他只想看看她。
一年来的思念一年的寻找,日日夜夜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陆哲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好好看看她。
徐婆婆喘着气怒骂:“看什么!她顺着海水飘到我身边,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她身体亏空,治病的时候一天有大半时间睡着,半生不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
“现在人养的好好的了,脸上有肉有笑了,你们现在想起来看她了?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跟自家湾湾不是一类人。
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也隐约猜得出来,无非是情字伤人。
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就没资格再沾染她的湾湾。
陆哲此时此刻才知道顾淼这一年来经历过什么,哪怕眼前老人没说的很明白,他也能从那几个形容词里听出来。
什么钻心之痛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陆哲终究是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老人家,抱歉,是我鲁莽了。”
店里,顾淼也没从这突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沉默至极,耳边的嗡鸣再度响起,抓着赵向南的手越来越紧。
赵向南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他将人揽在怀里:“湾湾,别怕,我在这里。”
可顾淼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
赵向南没多想,抱起顾淼朝外冲去。
一出门便撞上回来的徐婆婆。
见这阵仗,老人吓得都要坐在地上:“怎么了,湾湾又发病了?”
赵向南点点头,朝自己的诊所跑去。
陆哲刚要走,就看到他抱着顾淼快步走来,脸色顿时一变。
他上前拦住人,冷声道:“把人给我。”
赵向南分毫不让,他看着陆哲,一字一顿: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现在给我让开!”
第29章
陆哲眼里划过一丝惊惶,牙关紧咬,再次退开一步。
看着赵向南抱着顾淼大步离开,陆哲看着他们的背影,拔腿就跟了上去。
诊所里,顾淼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哪怕在睡眠中也不安稳。
徐婆婆站在一边,眼里露出心疼和焦急:“这可怎么办,向南,你快给湾湾看看。”
赵向南脸色也不好看,他还以为顾淼已经好转,可现在看来,这一年的治疗,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又或许,顾淼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心里千回百转的,赵向南还是稳住了自己,安抚徐婆婆:“没事的,婆婆,她现在还不到用药的地步,我们陪着她,等她醒来就好。”
徐婆婆对赵向南很信任,她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顾淼的手,拿出怀里干干净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陆哲站在诊所门口,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徐婆婆喊出赵向南的名字时,陆哲脑子里飞快将一个人拿出来对号入座。
他眼里浮起疑惑。
不一会,顾淼渐渐平静下去,只是还没醒来。
赵向南开口:“婆婆,您在这里陪着湾湾,我出去有点事。”
等到徐婆婆的肯定之后,赵向南就出了诊所。
他看着门边的陆哲,眼里倏然聚集冷意,这一刻,他不再是顾淼面前那个温和灿烂的医生。
几乎生生的换了个芯子一样。
赵向南毫不客气:“司总,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诊所外一颗参天大树下。
赵向南在思索着什么,陆哲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陆哲开口:“外人都说赵家的继承人失踪了三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小镇上遇到。”
赵向南看向他,言语间透着疏离:“司总消息灵通。”
不等陆哲开口,他说:“我希望你以后离湾湾远一点。”
陆哲顿时眯起了眼睛:“你和她什么关系?能做她的主?”
赵向南放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他突然笑了:“陆哲,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以所有者的姿态质疑她,质疑我?”
赵向南目露不屑:“哪怕现在,你担心也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在想她有没有背叛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陆哲,你配不上湾湾。”
陆哲被他说的一时失语。
赵向南说的没错,他只要想到顾淼有可能跟眼前的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就避免不了的升起怒意。
可是这不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徐婆婆从诊所的窗户探出头来:“向南,快来,湾湾醒了。”
赵向南看了一眼陆哲,转身大步离开。
诊所里,顾淼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徐婆婆在她身前说:“湾湾,晚上想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顾淼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眼里带着深切愧疚:“对不起,婆婆,又让您操心了。”
翻来覆去的说着对不起,顾淼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困住。
来来去去的都是,她又成了别人的拖累。
顾淼眼里落下泪来:“婆婆,您别要我了,我不值得。”
徐婆婆伸手紧紧抓住她:“呸呸呸,说什么呢?你是最好的湾湾,镇上谁见了我不说一声我有福气!”
有福气吗?顾淼想起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反驳徐婆婆,反而将自己抱紧。
赵向南从外走进来,对徐婆婆说道:“婆婆,您先回去吧,我来。”
徐婆婆点点头:“好,我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好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湾湾回家。”
徐婆婆临走前,看着床上的顾淼,心里颤着:“湾湾,婆婆等你回家啊。”
这一年来,她见惯了顾淼的发病,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但心里并不觉得的厌弃,而是充满了怜惜。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赵向南站在床边,静静的等着,直到顾淼愿意将头从被子里探出。
她露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对不起。”
赵向南声音不复往日柔和:“你没有对不起我,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对不起的就是徐婆婆。”
他对顾淼难得严肃认真:“湾湾,你根本没有照我说的做。”
第30章
顾淼又想把被子往上拉了,但赵向南沉默的看着她。
不由让她想起刚开始跟赵向南相处的时候。
那时,她被徐婆婆照顾着,镇上的风言风语不断。
某天,她听到赵向南跟徐婆婆的对话。
“这个人来历不明,婆婆您再有善心,也该留点神。”
“没事的,湾湾很好,也很孝顺的。”
“婆婆,她不是阿猫阿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您不能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把她交给社区,他们会有办法的。”
那一刻,顾淼躲在门后,手脚都是冰凉的。
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徐婆婆说话了:“向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婆婆我啊,活了这么久懂得看人的,我都知道的。”
顾淼看不到赵向南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叹息,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那之后,赵向南似乎也随了徐婆婆,对她关怀备至,尽心尽力的为她医治。
顾淼花了很久时间,才慢慢放下了那天听到的话。
只是现在,赵向南一板起脸,她就像又回到了那天,想逃。
赵向南似是无奈,在床边坐下来,拿出手机随意滑动着。
顾淼见他如此,倒是放下心来。
她最怕的就是赵向南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她恶毒难赦。
但赵向南只是这么陪着她,就像她做的这些事无伤大雅。
其实本来也无伤大雅,只是顾淼太过敏感脆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出她心里的恶兽。
更何况,今天措不及防的看到了那个人。
几乎瞬间将她拉回了一年前那个黑暗不见天日的深渊。
顾淼等身体每一寸都舒展开来,才慢慢坐起来,忐忑的看着赵向南。
赵向南收起手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调节过来了?不错,比之前有进步,少花了四十五分钟。”
顾淼回避着他的视线,心里觉得默默觉得有些暖。
在这镇上,她接触的最多的人就是徐婆婆和赵向南。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把她当成小孩。
一点点恢复,都能让他们雀跃。
顾淼想着想着,神色突然怔住。
所以,她为什么要一见陆哲就变成这样?她明明已经拥有了爱她的人啊。
顾淼心头的阴霾被拨开了一点,她转头刚要开口,就听赵向南问:“你最近有没有登录你那个美食博主的账号?”
顾淼顿住,小声开口:“登了。”
“你最新一条视频的评论是多少?”
顾淼支支吾吾:“一千多…两千吧好像是。”
赵向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是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五条。”
顾淼一惊:“怎么会这么多?”
“你的作品质量很好,粉丝又多,一万多条评论是很正常的事,而你口中的一两千,是七个多月前的数据。”
顾淼……顾淼不说话了。
赵向南将手机递给她,上面播放的正是她最新发布的视频。
“湾湾,你要知道,你很好,不管是我还是徐婆婆,都很喜欢你,网上喜欢你的人也很多,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他们,都是你的后盾。”
顾淼目光落在屏幕上,她看着那些善意的评论,再度红了眼眶。
赵向南又说:“你已经不用再服药了,湾湾,剩下的恢复进度,只能靠你自己走出来。”
很久很久,顾淼才重重点了下头。
她说:“谢谢你,赵大哥,对了,我自己回去,你不要打电话给婆婆。”
赵向南脸上笑意温柔:“好。”
陆哲站在那棵树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诊所的门。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那里,没有冲进去已经是他最后的克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诊所的门从里朝外被人推开。
顾淼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他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能跟司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陆哲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司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苏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陆哲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顾淼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陆哲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陆哲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司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顾淼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娆娆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顾淼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顾淼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顾淼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顾淼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陆哲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顾淼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顾淼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顾淼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顾淼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顾淼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顾淼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陆哲推开了顾淼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顾淼身上。
可细细回想,顾淼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陆哲以为自己对顾淼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陆哲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顾淼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陆哲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顾淼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陆哲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顾淼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顾淼也什么都没有带走,陆哲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陆哲毫不犹豫的输入了顾淼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陆哲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陆哲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陆哲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目光落在最后的结果一栏:
患者有认知缓慢行为发生,根据诊断情况来看,为重度郁闷发生,伴随自杀风险。
第26章
陆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的。
他回头看去,楼道像是巨兽张大了嘴,将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
陆哲的心仿佛在这个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声色俱厉,所有的言不由衷,无非是他想掩盖自己喜欢顾淼的事实。
他喜欢顾淼,早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顾淼曾在一个艳阳天跌跌撞撞站在他面前,闯入他的世界。
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余下的,唯有蚀骨的疼和憾。
陆哲猛然转身,开车离开了此处。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却投射不下任何生机。
一年后。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陆哲刚结束一个杂志封面的采访。
他来到室外,高定的西装将他身形衬的更加挺拔,那张俊脸上,浪荡的表情不在,转为内里的沉稳。
这一年,陆哲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那种酒醉金迷的局,而是带着司氏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一年,陆哲去过很多地方,寻人启事的消息也一直在提供线索,只要有,他就去,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走了那么多路,给了那么多钱,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电话响起,陆哲顺手接通。
唐北禅的声音传来:“司总,我深造回来了,今晚赏脸吃个饭啊。”
陆哲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这一年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酒肉朋友都散的差不多,留在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唐北禅自然首当其冲的算上一个。
晚上六点,陆哲将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将钥匙给泊车小弟,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门,陆哲看到了坐在门边的林蓓。
林蓓笑得很公式化,但语气却满是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司总么。”
陆哲神色如常的坐下。
顾淼离开一年了,准确的说,是一年零两个月。
自从林蓓知道顾淼得了抑郁症之后,对上陆哲就像是一个点燃的炮仗了。
这么多日子,零零碎碎的,陆哲也习惯了。
再者,他也想借此来证明,哪怕顾淼不在身边,也有人持续的记着她。
谁都没有忘。
唐北禅见状,只能苦笑。
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兄弟,他谁也得罪不起。
一餐饭吃的沉默至极。
饭后,趁着林蓓去补妆,唐北禅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陆哲摇摇头:“没有,那些人提供的线索,真假参半。”
茫茫人海,相似的人不知凡几。
可哪一次,都不是他的顾淼。
无数次希望落空,陆哲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
唐北禅叹了口气,说起了别的:“听说你过两天要去云城的镇上,怎么样,带我发发财?”
陆哲放下筷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往这块伸手,我不会让你亏。”
唐北禅笑了:“行,动身的时候,我借着考察的名义,带蓓蓓去散散心。”
饭局结束,各回各家。
陆哲推开门,坐在电脑前,突然收到唐北禅发来的消息。
“这是林蓓很喜欢的一个美食博主,你看看,我想把她招揽到我公司来。”
司氏总裁的眼光毒辣是公认的,唐北禅可不会放着不用。
陆哲有些无奈的点开了视频,视频很简单,绝大部分是炊具,只是偶尔出现一直素净的手。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虽然粉丝没有达到惊人的地步,但也不错,而且都是活粉,粘性很强。
陆哲正要关掉视频的时候,眼神突然凝住。
视频里那只手收回去的一瞬间,有一道疤一闪而过。
他拖动进度条,一帧一帧的看过去。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记得,顾淼那次帮他拆文件,却划伤了手指,当时流了不少血。
顾淼身体娇气的很,一点动静都能留上好久。
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难道会是巧合?
陆哲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他拨通唐北禅的电话:“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这个博主的所有资料。”
第27章
唐北禅没犹豫,第二天就把资料发给了陆哲。
这个博主过于神秘,并没有过多能查到的东西,唐北禅第一次碰了个钉子。
除了多了个地址之外,联系方式之类的一概没有。
因为这个博主的视频是无声的,他们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陆哲看着那个地址,心里一动。
水希镇,竟然是他要去考察的地点。
他按通内线:“给我定今天下午去水希镇的票。”
他一刻也不想等。
下午四点半,陆哲站在了水希镇的土地上。
这里透着一股宁静平和的气氛,跟喧闹的都市全然不同。
不一样的是,因为旅游发展为了拉投资,这里多了不少司氏的广告。
陆哲走进镇上唯一一家酒店。
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他就走到了前台。
前台是个朴素的女孩子,很少见到陆哲这样的贵公子,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陆哲问她:“你知不知道你们镇上有个美食博主?”
小姑娘眨眨眼:“啊?”
陆哲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是他太心急了,他扯了扯嘴角,朝外走去。
在他走后,前台小姑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赵大哥,今天有人问顾淼的事情了。”
“嗯,我没说,我说我不知道。”
“那个人叫什么?我看看,哦,陆哲。”
赵向南挂了电话,藏在镜片后面的眼,闪过异色。
他看着正在接受催眠治疗的顾淼,神色陡然柔和下来。
这一年来,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查到湾湾的真实身份,也查到她之前的经历。
但湾湾就是湾湾,不是那个经历万般磨难的顾淼。
正想着,顾淼睁开了眼,目光从茫然到清明,看到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向南,我们走吧,店里今天有不少货要来,得快点回去。”
赵向南扶了扶眼镜,带着她坐上了车。
回到店,送货的车正好停下,顾淼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半小时后,车上的货都卸了下来。
徐婆婆一边点着钱一边朝顾淼说:“湾湾,今天社区来人了,说是要给我们门上贴上广告,他们拿来的海报放在桌上呢,你到时候记得贴上。”
顾淼笑着应:“好。”
她走到桌边,将桌上卷成直筒的海报摊开,下一刻,她心里猛然一震。
海报上,是当下火热的明星团体,而在正中央,印着司氏的logo。
顾淼呆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就算过去一年,她还是没办法将陆哲完全忘记。
哪怕看到一个简单的logo,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顾淼表面上也还是温柔如常。
她不想让赵向南和婆婆看出自己的失态。
她拿着海报往外走:“婆婆,这个要挂在哪里?”
徐婆婆还未回话,顾淼便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她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你……”
就在她抬眸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失了定身术一样。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
那张曾出现在过梦里的脸,就这样生生映入她的眼帘。
只是,他向来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像是发狂的喜悦,又像是忐忑的绝望。
她看着陆哲朝自己伸手,熟悉的嗓音在顾淼耳边响起:
“顾淼,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8章
徐婆婆一把将愣住的顾淼拉到身后,像是护住崽子的老鹰,浑浊的眼犀利的看着陆哲。
“你干什么!”
赵向南站在一边,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陆哲满心的狂喜被徐婆婆这一声怒喝打散了不少,他急忙开口:“老人家,我是顾淼的……”
他突然顿住,陆哲突然意识到,他和顾淼的关系如此脆弱,真要介绍的时候,竟连个能说得出口的身份都没有。
总不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他是顾淼的老板吧。
陆哲难得有语塞的时候,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顾淼,却心里一惊。
顾淼低着头,整个人都在往后退,直到退到一个男人身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再不松开。
陆哲心里一刺,曾几何时,顾淼也是这样抓住自己的衣袖。
可他却将她的手甩开,让她面临绝望。
顾淼微微颤抖,陆哲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他下意识上前:“顾淼?”
却被赵向南抬手挡住了去路:“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陆哲到底是经过了一年的打磨,曾经骨子里的暴戾和随性被他很好控制在体内,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只说:“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了。”
下一刻,陆哲感觉到手臂上多了股力量,他顺着看去,开始的那个老人家正拽着他朝外拖。
陆哲再冷漠,也不可能对老人动手,只能顺着她往外走。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要捍卫自己宝藏的决心。
徐婆婆把他拖出店外之后,就抄起了门前的扫帚。
陆哲真是有苦难言,只能抬手挡着,他看得出眼前的老人是真心为顾淼好,所以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他也咬牙忍下了。
等快要退出街道的时候,陆哲才找到机会开口:“老人家,我跟顾淼是认识的,我找了她一年,您让我看看她,我只是想看看她。”
是了,他只想看看她。
一年来的思念一年的寻找,日日夜夜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陆哲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好好看看她。
徐婆婆喘着气怒骂:“看什么!她顺着海水飘到我身边,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她身体亏空,治病的时候一天有大半时间睡着,半生不死的时候怎么没人看她?”
“现在人养的好好的了,脸上有肉有笑了,你们现在想起来看她了?给我滚得远远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跟自家湾湾不是一类人。
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也隐约猜得出来,无非是情字伤人。
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就没资格再沾染她的湾湾。
陆哲此时此刻才知道顾淼这一年来经历过什么,哪怕眼前老人没说的很明白,他也能从那几个形容词里听出来。
什么钻心之痛痛彻心扉,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陆哲终究是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老人家,抱歉,是我鲁莽了。”
店里,顾淼也没从这突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沉默至极,耳边的嗡鸣再度响起,抓着赵向南的手越来越紧。
赵向南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他将人揽在怀里:“湾湾,别怕,我在这里。”
可顾淼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
赵向南没多想,抱起顾淼朝外冲去。
一出门便撞上回来的徐婆婆。
见这阵仗,老人吓得都要坐在地上:“怎么了,湾湾又发病了?”
赵向南点点头,朝自己的诊所跑去。
陆哲刚要走,就看到他抱着顾淼快步走来,脸色顿时一变。
他上前拦住人,冷声道:“把人给我。”
赵向南分毫不让,他看着陆哲,一字一顿: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现在给我让开!”
第29章
陆哲眼里划过一丝惊惶,牙关紧咬,再次退开一步。
看着赵向南抱着顾淼大步离开,陆哲看着他们的背影,拔腿就跟了上去。
诊所里,顾淼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哪怕在睡眠中也不安稳。
徐婆婆站在一边,眼里露出心疼和焦急:“这可怎么办,向南,你快给湾湾看看。”
赵向南脸色也不好看,他还以为顾淼已经好转,可现在看来,这一年的治疗,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又或许,顾淼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心里千回百转的,赵向南还是稳住了自己,安抚徐婆婆:“没事的,婆婆,她现在还不到用药的地步,我们陪着她,等她醒来就好。”
徐婆婆对赵向南很信任,她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顾淼的手,拿出怀里干干净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陆哲站在诊所门口,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徐婆婆喊出赵向南的名字时,陆哲脑子里飞快将一个人拿出来对号入座。
他眼里浮起疑惑。
不一会,顾淼渐渐平静下去,只是还没醒来。
赵向南开口:“婆婆,您在这里陪着湾湾,我出去有点事。”
等到徐婆婆的肯定之后,赵向南就出了诊所。
他看着门边的陆哲,眼里倏然聚集冷意,这一刻,他不再是顾淼面前那个温和灿烂的医生。
几乎生生的换了个芯子一样。
赵向南毫不客气:“司总,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诊所外一颗参天大树下。
赵向南在思索着什么,陆哲也在打量他。
片刻后,陆哲开口:“外人都说赵家的继承人失踪了三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小镇上遇到。”
赵向南看向他,言语间透着疏离:“司总消息灵通。”
不等陆哲开口,他说:“我希望你以后离湾湾远一点。”
陆哲顿时眯起了眼睛:“你和她什么关系?能做她的主?”
赵向南放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他突然笑了:“陆哲,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以所有者的姿态质疑她,质疑我?”
赵向南目露不屑:“哪怕现在,你担心也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在想她有没有背叛你,有没有跟我在一起,陆哲,你配不上湾湾。”
陆哲被他说的一时失语。
赵向南说的没错,他只要想到顾淼有可能跟眼前的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就避免不了的升起怒意。
可是这不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徐婆婆从诊所的窗户探出头来:“向南,快来,湾湾醒了。”
赵向南看了一眼陆哲,转身大步离开。
诊所里,顾淼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徐婆婆在她身前说:“湾湾,晚上想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顾淼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眼里带着深切愧疚:“对不起,婆婆,又让您操心了。”
翻来覆去的说着对不起,顾淼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困住。
来来去去的都是,她又成了别人的拖累。
顾淼眼里落下泪来:“婆婆,您别要我了,我不值得。”
徐婆婆伸手紧紧抓住她:“呸呸呸,说什么呢?你是最好的湾湾,镇上谁见了我不说一声我有福气!”
有福气吗?顾淼想起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反驳徐婆婆,反而将自己抱紧。
赵向南从外走进来,对徐婆婆说道:“婆婆,您先回去吧,我来。”
徐婆婆点点头:“好,我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好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湾湾回家。”
徐婆婆临走前,看着床上的顾淼,心里颤着:“湾湾,婆婆等你回家啊。”
这一年来,她见惯了顾淼的发病,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但心里并不觉得的厌弃,而是充满了怜惜。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赵向南站在床边,静静的等着,直到顾淼愿意将头从被子里探出。
她露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对不起。”
赵向南声音不复往日柔和:“你没有对不起我,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对不起的就是徐婆婆。”
他对顾淼难得严肃认真:“湾湾,你根本没有照我说的做。”
第30章
顾淼又想把被子往上拉了,但赵向南沉默的看着她。
不由让她想起刚开始跟赵向南相处的时候。
那时,她被徐婆婆照顾着,镇上的风言风语不断。
某天,她听到赵向南跟徐婆婆的对话。
“这个人来历不明,婆婆您再有善心,也该留点神。”
“没事的,湾湾很好,也很孝顺的。”
“婆婆,她不是阿猫阿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您不能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把她交给社区,他们会有办法的。”
那一刻,顾淼躲在门后,手脚都是冰凉的。
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徐婆婆说话了:“向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婆婆我啊,活了这么久懂得看人的,我都知道的。”
顾淼看不到赵向南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叹息,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那之后,赵向南似乎也随了徐婆婆,对她关怀备至,尽心尽力的为她医治。
顾淼花了很久时间,才慢慢放下了那天听到的话。
只是现在,赵向南一板起脸,她就像又回到了那天,想逃。
赵向南似是无奈,在床边坐下来,拿出手机随意滑动着。
顾淼见他如此,倒是放下心来。
她最怕的就是赵向南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她恶毒难赦。
但赵向南只是这么陪着她,就像她做的这些事无伤大雅。
其实本来也无伤大雅,只是顾淼太过敏感脆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出她心里的恶兽。
更何况,今天措不及防的看到了那个人。
几乎瞬间将她拉回了一年前那个黑暗不见天日的深渊。
顾淼等身体每一寸都舒展开来,才慢慢坐起来,忐忑的看着赵向南。
赵向南收起手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调节过来了?不错,比之前有进步,少花了四十五分钟。”
顾淼回避着他的视线,心里觉得默默觉得有些暖。
在这镇上,她接触的最多的人就是徐婆婆和赵向南。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把她当成小孩。
一点点恢复,都能让他们雀跃。
顾淼想着想着,神色突然怔住。
所以,她为什么要一见陆哲就变成这样?她明明已经拥有了爱她的人啊。
顾淼心头的阴霾被拨开了一点,她转头刚要开口,就听赵向南问:“你最近有没有登录你那个美食博主的账号?”
顾淼顿住,小声开口:“登了。”
“你最新一条视频的评论是多少?”
顾淼支支吾吾:“一千多…两千吧好像是。”
赵向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是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五条。”
顾淼一惊:“怎么会这么多?”
“你的作品质量很好,粉丝又多,一万多条评论是很正常的事,而你口中的一两千,是七个多月前的数据。”
顾淼……顾淼不说话了。
赵向南将手机递给她,上面播放的正是她最新发布的视频。
“湾湾,你要知道,你很好,不管是我还是徐婆婆,都很喜欢你,网上喜欢你的人也很多,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他们,都是你的后盾。”
顾淼目光落在屏幕上,她看着那些善意的评论,再度红了眼眶。
赵向南又说:“你已经不用再服药了,湾湾,剩下的恢复进度,只能靠你自己走出来。”
很久很久,顾淼才重重点了下头。
她说:“谢谢你,赵大哥,对了,我自己回去,你不要打电话给婆婆。”
赵向南脸上笑意温柔:“好。”
陆哲站在那棵树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诊所的门。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那里,没有冲进去已经是他最后的克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诊所的门从里朝外被人推开。
顾淼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他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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