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梦滢封沐彦大结局》小说在线阅读_(慕梦滢封沐彦)小说全文
第四十一章
封沐彦没说话。
或者说,他嗓子涩痛得已经说不出来。
慕梦滢冷漠的态度和话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他生疼。
而她说完,再没看封沐彦一理整家獨費付眼,直接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封沐彦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望着慕梦滢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这样又痛又苦?
她离开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这么痛?
密匝匝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男人缓缓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好久都缓不过来这痛。
不知过去多久,封沐彦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封母的名字。
刚接通,只听她怒极的声音传来:“封沐彦,你是不是疯了!”
“不就是离婚吗,你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死磕在慕梦滢身上?!”
封母之所以会打这通电话,不全是因为恒晟律所陷进的舆论风波。
更多的是她身为母亲,太了解封沐彦了。
封沐彦执拗又极端,对在乎的东西咬死了不会松口。
小时候老师夸他认真有毅力,在学校从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生,他的性格注定他会成为许多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性格的弊端暴露得越加明显,他在乎什么,便只在乎什么。
他会放弃整个恒晟,只为了给慕梦滢道歉,让她回心转意。
这是封母可以预见的最坏的结果。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封沐彦的声音含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冰冷,“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封母气得哽咽:“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什么都不做!我真的不明白,她慕梦滢到底哪点好,就让你这么放不下?”
封沐彦垂眸,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您知道吗?”他倏地反问封母,语气带着种说不出的哀伤,“不是说长辈看人很准吗?您觉得呢?”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结婚,你说我怎么觉得?!”封母缓了口气。
她始终不能理解封沐彦的行为,不管是三年前他执意地不肯签下离婚协议,还是如今自杀式的道歉,都诧异地让人害怕。
地下停车场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封沐彦站在原地,宛如一樽冰冷精致的大理石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失神地离开。
下午的时候,恒晟律所发布了道歉声明。
视频里,一个女律师戴着口罩,声称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擅作主张,她刚毕业没多久,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而律所里的其他人和封沐彦都不知道这件事。
慕梦滢看着这个视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了解封沐彦,他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他早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因着这条道歉声明,慕梦滢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下班走去地下停车场时,她还是在踏出电梯后迟疑了几分钟。
她怕封沐彦再次出现。
而她真的很累了。
踌躇了半晌,慕梦滢终是抬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车前,就远远望见一道背影正背对着她站立。
慕梦滢的头霎时疼起来。
“你……”
话刚出来,只见男人转过身。
第四十二章
慕梦滢看看走向自己的男人,瞬间将心底的火给压了下去。
她扯出点淡淡笑意:“阿骆你怎么来了?”
谢骆眉眼温柔:“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那家法餐吗?我订好了位置,准备犒劳一下辛苦的慕律师。”
慕梦滢微微愣了一下,心里被戳得发酸。
一个人能这样细心体贴对另一个人好,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缓缓垂下眼睫:“阿骆,你对我这样好,我很高兴……可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慕梦滢知道谢骆想要什么,但她给不了。
经过封沐彦之后,她再也给不了任何人如当初那般纯粹深刻的感情了。
谢骆瞧着她纠结的表情,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暖,你只管开心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这样的答案却让慕梦滢更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谢骆却深深地看着她。
在认识接触慕梦滢之前,因着家族从赏的缘故,谢骆见过的所有人,本性都是贪婪的,自私的,重利的。
他们表面上大都是一个模样,各种夸奖人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但其实那根本就是一层伪装。
可慕梦滢不一样。
她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只莲花,本性是单纯且善良的。
谢骆刚开始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但接触越深,他看得就越透彻,爱得也就越死心塌地。
分明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封沐彦竟然会将慕梦滢亲手推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骆垂下眼,眼神倏地冷下。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再次扬着笑对慕梦滢说:“慕律师,快要到我预定的时间了,你去还是不去?”
慕梦滢没理由推脱,点点头:“当然去。”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
正要拉开车门,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慕梦滢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得笔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正直,就是脸色不太好。
她见过他,在几个月的那场离婚官司上。
是封沐彦的助理。
但谢骆没见过。
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步挡住慕梦滢:“你找谁?”
助理嘴唇嗫嚅了一下:“慕律师,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慕梦滢眉心轻蹙,犹豫了片刻,才从谢骆身后走出来。
她看向谢骆,安慰:“是封沐彦的助理,我认识,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慕梦滢便带着助理走进了安全通道。
空阔的楼梯间,两人相对而站。
助理却不敢直视她,也半天没说出个字。
慕梦滢等的有些没耐心:“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等会还有事。”
“是为了封律的事情。”助理很坦诚。
他眼下有隐隐的青色,显然是没休息好。
慕梦滢垂下眼,看着地面:“那就没必要聊了。”
助理心揪了一下,为慕梦滢满不在乎和无所谓的语气。
连他都会有种被刺的感觉,那封律呢?他才是主要被慕梦滢伤到的那个人,避无可避,却一次又一次地迎上去。
但本着为封沐彦做事的考量,助理呼出一口气,缓缓说:“慕律师,我知道今天来找你很突兀,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帮我劝一劝封律。”
“他现在这种自杀式的道歉,恒晟撑不了多久的。”
慕梦滢神情冷淡:“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助理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和不解。
他紧盯着她,一瞬不瞬:“可最近的事情……不都是慕律师和谢先生做的吗?”
第四十三章
慕梦滢眉心深深皱起:“你刚才说,恒晟最近的那些新闻,都是我和谢骆做的?”
助理被她骤然冷沉的神情吓了一跳。
但还是强撑着解释:“我查到那些消息的来源是美国……家族势力强大,又和封律不对付的人,只有谢骆先生了。”
慕梦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话不能乱说你知道吗?这件事你查清了吗,就说是我和谢骆做的?!”
助理吞了下口水:“慕律师……要是没查清的话,封律怎么会宁愿道歉都不澄清呢。他不肯澄清的原因,就是怕别人查到和您有关,怕伤害到您。”
闻言,慕梦滢身形一怔。
她怅然若失地盯着虚空,脑中乱成了一片。
怎么会是谢骆……他明明向她保证过的,绝不会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对付封沐彦。
可只有是他,才能解释封沐彦异常的行为。
如果封沐彦以为是她想要搞垮恒晟……现在的他,的确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慕梦滢的反应让助理也一头雾水。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但现在看来,似乎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和封律都误会慕梦滢了?
如果是误会,那这一切……都是谢骆的杰作?!
那慕律是不是会原谅封律?
助理赶忙乘胜追击:“慕律师,既然这些事都和您没关系,那您是不是可以劝封律不要再那么做了?他对您真的是真心的!”
慕梦滢没说话。
助理以为她在考虑了,继续说道:“这几天封律都没有睡好觉,颓丧得不行,您应该也知道恒晟是封律的心血,如果恒晟完了,那封律……”
“他不会有事。”慕梦滢淡淡打断他,“他是封沐彦,他不会让恒晟轻易地倒下。”
不等助理回神再说些什么,她转身,嗓音薄凉:“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如果真的和谢骆有关……我会给封沐彦一个交代。”
“但在此之前,你不必告诉他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你也应该不想让封沐彦知道你来找过我吧。”
助理顿了顿,瞳孔微缩:“慕律师,你不打算和封律解释吗?”
慕梦滢双唇抿紧:“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的我,的确和谢骆站在一边不是吗?”
就算她不知道,谢骆也是为了她才这样做。
她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说完,慕梦滢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这才走出楼梯间。
谢骆还等在原地,连一步都没挪动。
他的长相算是很出众的,眉眼深邃明亮,鼻梁挺拔,双唇透着健康的红色。
不论谁见到他,都会被他身上那种温和的气质所吸引,从而放下本能的警惕。
慕梦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那些事情都出自他手。
她最讨厌被人欺骗。
攥了攥手心,慕梦滢向谢骆抬步走去。
闻声,谢骆转眸看来,嘴角笑意淡而温柔:“回来了,封沐彦的助理找你来说什么?”
恒晟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对吗?
想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慕梦滢望着面前的男人,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怎么都问不出口。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这件事的真相。
如果真的是谢骆做的,那他和封沐彦又有什么区别?
那她还能相信谁?
沉默间,慕梦滢抿紧了唇。
这是她第二次对谢骆撒谎:“没什么,他是来给封沐彦当说客的。”
谢骆点头,没放在心上:“理整家獨費付那我们快点赶去餐厅吧,快到时间了。”
慕梦滢应了声,跟着他往车子那边走。
但看着他的背影,她却在心里想——
只要谢骆承认……她可以再原谅他一次。
坐上车,慕梦滢缓缓抬眸对上男人的眼眸,语气平淡。
第四十四章
空气泛着淡淡的凉意。
谢骆侧眸,对上慕梦滢淡凉的双眼,身形一顿。
她平时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猜个大概。
可此刻,慕梦滢的眼睛分明还是清澈的,却像是蒙着层雾,让谢骆看不清。
寂静在车厢里蔓延。
许久,谢骆拉回思绪。
他扯出抹笑,却别开眼去拧车钥匙:“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不要胡思乱想。”
听着谢骆轻松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语气,慕梦滢的心狠狠坠落。
她掐着手心收回视线,竭力压着声线:“我随口一问而已,别放在心上。”
打着火的那刻,谢骆回道:“不会。”
之后前往餐厅的路上,两人再无言。
而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一餐晚饭,似乎也在这沉默中变得寡然无味。
慕梦滢在两天后受邀参加了一个宴会。
宴会上聚集的都是全国各地有名气的律师。
所以在看到封沐彦时,慕梦滢并不惊讶。
但她也不想面对他。
趁着封沐彦还在与人交谈,慕梦滢提起淡金礼服的裙角,握着酒杯从后面走去了花园。
但她忽略了封沐彦对自己的关注慕度。
还没走几步,慕梦滢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着意料之中的来人,眉眼落下无奈。
“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吗?”封沐彦在她身侧站定。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有些伤心。
慕梦滢别开眼,故意讥讽地开口:“我把你坑那么惨,你还想和我说话?”
封沐彦怔了一瞬,眉眼间的神情像飘荡在水里的水草无所依,想要缠绕到慕梦滢身上去。
“应该的。”
闻言,慕梦滢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应该的?什么是应该的?
慕梦滢强撑着镇定:“我记得封先生最重利益,现在怎么成了应该的?”
听着她的话,封沐彦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握紧。
那件事只是引爆线,慕梦滢在意的,恨的,都是结婚最后那几年,他的不耐烦,和淡漠不上心,理所当然的态度。
光线不均匀地落在封沐彦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显得他神色黯然得没那么明显。
他眼下的淤青在光那边,周围的肤色冷白,因此那块面积不大的淤青显得刺眼又突兀。封沐彦抿了抿唇:“你想要恒晟,我把它给你就是。”
慕梦滢怔住。
恒晟就算受了这几次新闻的影响,但律所的名声和律师们的能力还摆在那里,再背靠封沐彦这个活招牌,怎么样都不会糊得太难看。
他竟然说送就送?
“你疯了?”慕梦滢定定望向他,眼底划过抹诧异。
她压低声音:“封沐彦,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你是真喜欢我,还是觉得我脱离了你的掌控让你觉得不舒服?”
封沐彦眸色一沉:“梦滢,你知道我不是……”
第四十五章
慕梦滢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封沐彦是真不会别的。
两人在大学时,他就只会给她送各种各样的东西,昂贵的,精美的,浪漫的。
却根本没有仔细想过她到底喜欢什么。
就像慕梦滢喜欢豆浆油条,封沐彦却送广式早点。
在他的眼里,喜欢就是给钱,哪怕是以亿为单位的送。
慕梦滢的质问让封沐彦耷下眼皮。
他唇线因为紧张而紧抿,过了会儿,只听嗓音低沉:“抱歉,可我上次送你别的,你也不喜欢……”
慕梦滢愣了愣,想起他说的是那天早上的早餐。
她忽然觉得封沐彦的样子有点可怜。
但不代表她会原谅他。
慕梦滢缓缓开口:“封沐彦,你烦不烦?”
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一如当初封沐彦次次如此说的时候的语气。
男人狠狠一怔,身形跟着晃了晃,像是要摔倒。
但没有。
他只是站在原地,浑身僵得一动不能动。
可见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慕梦滢却并不在意封沐彦的心里有多痛,毕竟她曾经也是这样被他伤害的。
她移开视线,背过了身:“不想让我更烦你,就别再来纠缠我。另外,离婚的起诉我已经重新上交法院了,封沐彦,别再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挣扎了。”
四周的寒意侵袭着封沐彦的四肢百骸。
而慕梦滢已然走回别墅。
将手里的酒递给酒保,抬步就要离开庄园。
见状,封沐彦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
在庄园门口,他一把拉住慕梦滢的手腕将人扯回来。
“梦滢,我……”
话刚出口,却听一阵快门声。
这种声音封沐彦这几天听得太多。
他下意识用身子护住慕梦滢,目光慌乱地在周围搜寻。
现在和他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他得让她先离开。
封沐彦垂眸看向慕梦滢,神情焦急:“你开了车来吗?”
慕梦滢微顿:“开了,在那边。”
她指了个方向,但依旧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封沐彦却没有犹豫一秒,直接脱了西装外套盖在两人身上,然后带着她往车子停着的方向跑。
解锁,开门,上车,关门,打转方向盘。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驶离庄园很远,封沐彦提心吊胆的心情才平复些许。
他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我送你回家?”
慕梦滢从茫然中回过神。
她转头看向他,眉心轻蹙:“你在做什么?”
封沐彦默了几秒,倏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扯出抹能安慰她的笑容。
可笑得却很苦涩:“你自从回国,现在名声大噪,而我……你现在和我扯上关系,对你没有好处。”
慕梦滢愣住。
他是怕连累了她?
在他以为这一切的事情都和她脱不了关系的时候?
“我刚刚回头了。”慕梦滢突然说,“他们大概拍到了我的正脸,所以你这样做没用。”
封沐彦滞了下,深邃眼眸在漆黑夜色中更加冷寒。
却很久都没说话。
直到车子停在慕梦滢家的楼下,他熄了火,才缓缓转眸看向慕梦滢。
只听封沐彦声音低沉。
第四十六章
让慕梦滢没想到的是,就在封沐彦送她回家的这段时间,媒体已经将拍到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她刚到家,谢骆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不明地望向她:“和你一起被拍到的那个人,是封沐彦吗?”
慕梦滢顿了顿,神色无异地点了头:“是,宴会外面太多媒体,这也避免不了。”
“你现在和他扯上关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小暖。”谢骆说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动作自然地俯下身给她递拖鞋。
听到他说了和封沐彦一样的话,慕梦滢怔在原地,一时间没了动作。
谢骆抬眸就看见她这幅莫名可爱的发呆模样,不禁宠溺地笑笑:“怎么了?我可没有怪你,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头顶晃眼的水晶灯在他的眸底映出璀璨的光芒。
慕梦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突然发问:“阿骆……你喜欢我什么?”
闻言,谢骆微怔。
他垂睫沉思了片刻,重新抬起头:“我说不出喜欢你什么,但你身上的每一个优点缺点我都很喜欢。”
话音落下,慕梦滢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谢骆瞧着她,缓缓敛起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将心底一直都存在的疑惑问出了口。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会喜欢封沐彦?”
谢骆看不出来封沐彦有什么特别的。
虽然他的外表的确是相当出众,也足够优秀,但拥有这些的不止是他。
为什么她就在封沐彦身上栽得那么狠呢?
慕梦滢垂下眼眸,心情无故平和,就像是在想一件已经特别久远的事情。
半晌,她平淡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他那个人……很真诚。”慕梦滢呐呐道,“就算他后来与我吵架,也没有骗过我。”
谢骆的手下意识攥了一下。
慕梦滢坐到沙发上,轻声说:“你知道的,现在的人都太喜欢伪装自己了。厌恶要装作喜欢,怀疑要装作相信,我不喜欢与这样的人相处。”
“只有封沐彦,他的情绪永远都是真实的,对于做过的事也不会不承认。”
谢骆听完,眸色微暗:“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在伪装出来一个人设给你看呢?”
慕梦滢摇摇头:“人可以演一时,但演不了一辈子。”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真诚。”
她没有说完,所以谢骆没有打断她。
“我就是这样,我再不喜欢的人,他哪里优秀我还是承认,让我去因为恩怨而是否定诋毁整个人,我做不来。”
“我夸奖一个人,并不代表我喜欢他。”
偏爱才代表喜欢。
说完,慕梦滢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变得清晰。
正因为她从前太爱封沐彦,所以封沐彦的冷淡和不耐烦她都能找到理由欺骗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人都是身在局中不自知罢了。
曾经的她是这样,现在的封沐彦也是这样。
总觉得还可以挽回,做一些无聊透顶又极其没有意义的事情。
谢骆有些笑不出来了,但他还是强扯出抹笑,说:“看来我不该问,听完,果然还是有点嫉妒他。”
慕梦滢侧眸看向他:“你提的问题是从前,没必要在现在代入这种情绪。”
“我知道。”谢骆点头。
可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就能不在乎的。
待慕梦滢走进房间,谢骆再次打开手机,却再找不到一条关于她和封沐彦的热搜。
他眸色一冷,起身走到阳台将玻璃门轻轻关上。
然后拨通了个号码。
冰冷的嘟声之后,电话接通。
第四十七章
翌日,恒晟律所。
封沐彦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声音淡凉:“谢先生要与我见面,是为了什么事?”
“来谢封律的。”谢骆语气轻松,却在对视上对方的目光时,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虽然他比封沐彦小几岁,但从前在美国跟随家族应酬时,他见过的人怎么想也比封沐彦见过的要多要难缠。
却也没让谢骆有这种被对方言语间的气势威压的感觉。
封沐彦不为所动:“谢什么?”
谢骆淡淡一笑:“当然是谢封律花大价钱撤照片。”
闻言,封沐彦垂下眼,视线落在窗外:“我帮的人是梦滢,你没必要谢。”
“谁都一样不是吗?”谢骆仍笑着,“毕竟我是梦滢的男朋友,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和其他男人有联系。”
一句话,就直接将封沐彦划入了过去式,还表明自己才是慕梦滢的现在式。
封沐彦脸色微沉。
谢骆却还在继续说:“除了感谢封律,还有另外一件需要封律配合的事情。”
“什么?”
“就是那张照片——虽然封律花钱撤了热搜,但网上针对这张照片的言论还在发酵,并且愈演愈烈。小暖她不希望你和她的婚姻关系被网友知道,所以照片中的人就不能是封律。”
谢骆语气和缓,听着是在和封沐彦商量。
但他句句不离慕梦滢,其实就是没得商量。
封沐彦想起的昨晚看到的那张照片,两个人的身形都算不上清楚,但慕梦滢的正脸在闪光灯下暴露无遗。
而那张照片给人的感觉,浪漫得令人心都忍不住软下来。
封沐彦搁在桌下的手彻底攥紧。
他眼神淡漠,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不是我,还能是谁?”
别人没有资格站在慕梦滢的身边。
难不成,连一张照片都要抹掉他的存在吗?
“谁都可以,总之不能是封律。”谢骆笑意不减,“这张照片将会给小暖带来的影响,我相信封律比我更清楚。”
封沐彦没有立即回答。
泛蓝的天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可偏偏封沐彦被罩在一层薄薄的阴影里,让他的神情看起来也晦暗不明。
“梦滢……知道吗?”他握着钢笔的手指骨节慢慢泛白。
谢骆勾起嘴角:“当然,身为男朋友,我绝对尊重她的意愿。”
封沐彦眼底残存的期待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而散去。
良久,他冷调的声线响起:“既然她同意,那我没意见。”
在谢骆准备起身离开时,封沐彦倏地抬起眸,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换谁?”
“封律觉得呢?”谢骆这次的笑似乎直接蔓延到了眼底。
不用再问了,替代他的人一定是谢骆。
两个人身形相差无几,那么模糊的背影照片不细究是分不清的。
而谢骆是慕梦滢承认的男朋友,去接她回家再合理不过,甚至别人还会夸赞他们恩爱。
谢骆离开,办公室重新归于寂静。
封沐彦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座椅里,看着窗外,久久未动。
只要他动一下,哪怕是呼吸,身体各处都拉着扯着痛。
他昨晚还以为他和梦滢……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但今天谢骆就明里暗里的告诉他,他的存在,只会扰乱慕梦滢的工作,给她带来麻烦,令她的生活变得糟糕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而已,一张照片,都不允许封沐彦的存在。
“砰!”
办公室内沉重一声闷响,伴随这一声响的还有玻璃碎掉和文件夹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助理听见动静,冲进办公室,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四十八章
人民医院急诊。
助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
他跑进办公室,就看见封沐彦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一层汗。
天知道他那时呼吸都差点暂停了。
等了好一会儿,医生终于从急诊室里出来,助理立刻就起身。
医生摘下听诊器,语气不疾不徐:“别着急,只是劳累过度没休息好。不过病人心率好像有点问题,我先让人给他拉个心电图,再叫心内科的医生下来看。”
助理狠狠怔住:“心脏有问题?我老板怎么可能心脏有问题?”
“这很正常的。”医生安抚着他,“这年轻人熬夜工作都会对心脏产生影响,比如经常熬夜之后会觉得心跳加快,这都是常有的。”
“之后只要注意调理休息就没大事,不过要是持续下去,就很有可能发展成其他病了。”
助理不敢继续问了,生怕听到更坏的消息,只能点头,又拜托道:“医生,请您一定要好好帮我老板好好治疗,他还年轻……”
眼看着他要开始郁郁叨叨,医生忙道:“等会儿要给病人输液,他身上的贵重物品还是保管好,不安全。”
助理应了声,走进人来人往的急诊室。
他在封沐彦的床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从封沐彦手腕上将手表摘了下来,而后把它轻轻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戒指……
助理刚碰到那银圈,封沐彦的手却突然攥紧,他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床上的人。
只见封沐彦慢慢睁开了眼睛,声音艰涩:“戒指,别摘。”
“好的封律,我不动戒指。”助理乖巧地点头,又轻声道,“封律,您知道您自己晕倒在办公室了吗?”
封沐彦眼里透露出疑惑。
助理解释:“医生等会就来了,他说你最近太累了。”
“嗯。”封沐彦闻到消毒水味就知道是在医院了,“手机给我,你先出去吧。”
“好的封律。”
拿到手机,封沐彦划开屏幕,翻出那张照片,调到适宜的尺寸,换成了手机屏保。
慕梦滢清冷温柔的眉眼的眉眼从手机屏幕里映出来。
现在这样总可以了吧,只存在于他的手机上,只有他知道,也没碍着任何人。
再打开微博,
封沐彦眼睫挡下的眼神像碎掉的水晶。
Justice律所发出了公告。
和慕梦滢一起从庄园出来的人是谢骆,她的男友。
而她和封沐彦……没有任何关系。
心脏突然不要命地撞击着胸口。
封沐彦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嘴里涌出来的味道又酸又涩,浑身火一样的烧了起来,心脏在猛地跳了几下之后就开始像躯体发散钝痛。
他坐起来趴在床沿剧烈呕吐起来,手指攥紧护栏,五脏六腑都似乎在被一只手疯狂搅动。
因为快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封沐彦胃里没东西吐,只剩胆汁,所以涩得人呕吐得更加封害。
等护士在那边听见动静时冲过来,他脸色惨白,眼眦血红,声音都是嘶哑的:“抱歉。”
医生紧接着赶来,一看这情况,急了:“赶紧送去拍片,插个队,就说是我让的!”
助理在外面看见躺在治疗车上的封沐彦时,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第四十九章
封沐彦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游散在额前,挡住眉毛,脸上一丝血色都看不见。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问助理知不知道封沐彦以前身体状况。
助理手足无措:“我老板没怎么生过病,以前也经常锻炼,身体很好的,就是这段时间,没怎么好好吃饭,然后经常熬夜,压力也很大,还有——他最近喝酒很频繁!”
上次去封沐彦家里,那一酒柜都快空了。
“那有可能是胃出了问题,具体还要等检查结果。”医生沉声道。
助理六神无主,除了点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在他眼里,吐血离死大概不远了。
可看这些医生的神色,应该,也不会要命吧。
助理看着重新躺回去的封沐彦,突然意识到——
封沐彦离开慕梦滢,有可能……活不了太久。
不是指他主动求死,而是身体各方面,包括心理情绪,都对慕梦滢的离开产生了反应。
那么骄傲清高的一个人,从三年前开始枯萎,但最近几个月才是颓败的最快的时候。
他的倨傲坍塌了,他想挽回,但做不到,于是他被自己的身体狠狠报复了。
助理蹲到封沐彦床边,眼眶都红了:“封律,要不我给慕律师打个电话吧?”
封沐彦闭着眼睛,清隽的面容像一碰便要碎了。
但还是艰难地张开双唇:“别自作聪明……”
他不想让慕梦滢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更何况,她不会来。
半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急诊科的医生一字一句:“病人这段时间饮食作息不规律,加上酒精刺激,导致了胃溃疡,所以才会呕血。至于心电图还算正常,还是没休息好的原因。”
“输完液就能回家了,但一定要看好病人的饮食作息,不然说不定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助理连连应下。
这一输,就输到了半夜。
封沐彦睡了一觉后脸色恢复了点,他看向助理:“你辛苦了。”
“您没事就好。”助理眼眶一热,忙别开眼,“我去开车,封律您去门口等我。”
深夜,外面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了。
路灯影影绰绰地穿过树叶落在地面,没有光照的地方,像蛰伏着什么东西。
助理把封沐彦送回了家里。
又回到满是寂冷的屋子,封沐彦深吸了口气,寒意从食道抵达尾部,惹得一阵战栗。
他倒在沙发上,腿无意间撞了下茶几,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个很薄的本子。
封沐彦觉得眼熟,弯腰拿起,在看见熟悉的字迹时狠狠一震。
“2013年10月3日,今天是我和封沐彦结婚的第一个月,我准备了这个本子,威胁他说这是给他专设的计分板,起始分一百,等到分扣光了,我就会离开,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但其实……我怎么会舍得扣光呢?”
“2013年11月8日,封沐彦吃掉了我的桃子,扣一分!”
“2013年11月9日,封沐彦给我买了最喜欢的烤红薯,加一分!”
“2014年……扣一分。”
“2014年……加一分。”
“……”
“2017年6月12日,封沐彦为了别人和我吵架,扣一分。”
“2017年6月15日,封沐彦带了别人参加同学聚会,扣一分。”
“2017年7月5日,封沐彦说要和我离婚,扣一分。”
“扣一分、扣一分、扣一分……”
“封沐彦,你的计分板变成零分了……你不爱我了,对吗?”
第五十章
封沐彦突然就哭了。
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那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直接从眼眶砸在纸上,水渍晕染开,眼前也随着慢慢变得模糊。
在这之前,封沐彦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哭,他以为红着眼睛就是顶多了。
可此刻,他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顺着鼻尖,顺着下巴,往下落,不停地往下落。
然而封沐彦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看背影依旧笔直倨傲,殊不知……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把慕梦滢弄丢了。
那一声接一声依赖又缱绻的老公在脑子里回响,拉扯他的神经,令他痛彻心扉。
封沐彦哽咽了一声。
他后悔了。
他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慕梦滢她不肯回来了!
……
慕梦滢跟着律所的同事们出去聚餐。
没想到竟不知不觉的喝多了。
来接她的谢骆有些惊讶地看着站不稳的慕梦滢,露出抹宠溺的笑。
他从律所的女同事手中接过人,礼貌一笑:“那我就先带小暖回去了,多谢你们。”
有人打趣:“谢先生好宠我们梦滢的,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到时候结婚,可一定要请我们参加啊!”
谢骆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但因着天色渐暗,没人看见。
他轻点了下头,声音在雨声中听不清情绪:“一定。”
将人扶到车上后,谢骆从车后座拿出提前备好的外套,询问:“小暖,你冷不冷?”
慕梦滢摇摇头,皱着眉蜷缩在座位上像是撒娇:“车上有暖气,你开暖气。”
谢骆打开了暖气,但还是把外套给她披上。
“车里现在还有些冷,你等会儿热了再脱。”
慕梦滢没反抗,睁开有些红的眼睛,看着车窗上的水流问:“下雨了?”
谢骆有些无奈地笑笑:“这个问题从离开餐厅到现在你已经是第三次问了,不过我可以再回答你,是的。”
慕梦滢反应有些迟钝:“啊。”
车内的温度渐渐上升。
热气会挥发气味,慕梦滢闻见了谢骆身上松木的香味。
有些头晕,但也不全是因为香水,还有酒精的作用。
雨水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层薄薄的白色水雾。
觉得差不多很暖了,谢骆这才想着开车带慕梦滢回家。
他语气温柔:“小暖,系好安全带,我们回家了。”
慕梦滢怔怔地点头,随后就低下头去找安全带,可怎么也找不到。
她瘪着嘴抬眸看向男人,反倒像是让别人欺负了:“没有安全带。”
谢骆笑了一声,俯身过去拽出安全带。
正要给她系上时,慕梦滢却倏地偏过头来,一副好奇的模样:“好神奇,怎么你一下子就找到了。”
说话时,她的唇从谢骆的下巴上轻轻地蹭了过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
慕梦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谢骆则是呼吸沉重了几分。
外面的大雨落在眼里,像是在起舞。
而车内的灯暧昧缱绻,感觉不会再有比此时此刻更加适合接吻的时候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谢骆就捏着慕梦滢的下巴凑近。
慕梦滢顺从得很。
谢骆突然就觉得今晚那顿酒,喝的对。
封沐彦没说话。
或者说,他嗓子涩痛得已经说不出来。
慕梦滢冷漠的态度和话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他生疼。
而她说完,再没看封沐彦一理整家獨費付眼,直接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封沐彦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望着慕梦滢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这样又痛又苦?
她离开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这么痛?
密匝匝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男人缓缓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好久都缓不过来这痛。
不知过去多久,封沐彦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封母的名字。
刚接通,只听她怒极的声音传来:“封沐彦,你是不是疯了!”
“不就是离婚吗,你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死磕在慕梦滢身上?!”
封母之所以会打这通电话,不全是因为恒晟律所陷进的舆论风波。
更多的是她身为母亲,太了解封沐彦了。
封沐彦执拗又极端,对在乎的东西咬死了不会松口。
小时候老师夸他认真有毅力,在学校从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生,他的性格注定他会成为许多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性格的弊端暴露得越加明显,他在乎什么,便只在乎什么。
他会放弃整个恒晟,只为了给慕梦滢道歉,让她回心转意。
这是封母可以预见的最坏的结果。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封沐彦的声音含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冰冷,“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封母气得哽咽:“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什么都不做!我真的不明白,她慕梦滢到底哪点好,就让你这么放不下?”
封沐彦垂眸,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您知道吗?”他倏地反问封母,语气带着种说不出的哀伤,“不是说长辈看人很准吗?您觉得呢?”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结婚,你说我怎么觉得?!”封母缓了口气。
她始终不能理解封沐彦的行为,不管是三年前他执意地不肯签下离婚协议,还是如今自杀式的道歉,都诧异地让人害怕。
地下停车场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封沐彦站在原地,宛如一樽冰冷精致的大理石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失神地离开。
下午的时候,恒晟律所发布了道歉声明。
视频里,一个女律师戴着口罩,声称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擅作主张,她刚毕业没多久,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而律所里的其他人和封沐彦都不知道这件事。
慕梦滢看着这个视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了解封沐彦,他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他早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因着这条道歉声明,慕梦滢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下班走去地下停车场时,她还是在踏出电梯后迟疑了几分钟。
她怕封沐彦再次出现。
而她真的很累了。
踌躇了半晌,慕梦滢终是抬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车前,就远远望见一道背影正背对着她站立。
慕梦滢的头霎时疼起来。
“你……”
话刚出来,只见男人转过身。
第四十二章
慕梦滢看看走向自己的男人,瞬间将心底的火给压了下去。
她扯出点淡淡笑意:“阿骆你怎么来了?”
谢骆眉眼温柔:“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那家法餐吗?我订好了位置,准备犒劳一下辛苦的慕律师。”
慕梦滢微微愣了一下,心里被戳得发酸。
一个人能这样细心体贴对另一个人好,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缓缓垂下眼睫:“阿骆,你对我这样好,我很高兴……可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慕梦滢知道谢骆想要什么,但她给不了。
经过封沐彦之后,她再也给不了任何人如当初那般纯粹深刻的感情了。
谢骆瞧着她纠结的表情,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暖,你只管开心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这样的答案却让慕梦滢更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谢骆却深深地看着她。
在认识接触慕梦滢之前,因着家族从赏的缘故,谢骆见过的所有人,本性都是贪婪的,自私的,重利的。
他们表面上大都是一个模样,各种夸奖人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但其实那根本就是一层伪装。
可慕梦滢不一样。
她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只莲花,本性是单纯且善良的。
谢骆刚开始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但接触越深,他看得就越透彻,爱得也就越死心塌地。
分明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封沐彦竟然会将慕梦滢亲手推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骆垂下眼,眼神倏地冷下。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再次扬着笑对慕梦滢说:“慕律师,快要到我预定的时间了,你去还是不去?”
慕梦滢没理由推脱,点点头:“当然去。”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
正要拉开车门,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慕梦滢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得笔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正直,就是脸色不太好。
她见过他,在几个月的那场离婚官司上。
是封沐彦的助理。
但谢骆没见过。
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步挡住慕梦滢:“你找谁?”
助理嘴唇嗫嚅了一下:“慕律师,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慕梦滢眉心轻蹙,犹豫了片刻,才从谢骆身后走出来。
她看向谢骆,安慰:“是封沐彦的助理,我认识,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慕梦滢便带着助理走进了安全通道。
空阔的楼梯间,两人相对而站。
助理却不敢直视她,也半天没说出个字。
慕梦滢等的有些没耐心:“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等会还有事。”
“是为了封律的事情。”助理很坦诚。
他眼下有隐隐的青色,显然是没休息好。
慕梦滢垂下眼,看着地面:“那就没必要聊了。”
助理心揪了一下,为慕梦滢满不在乎和无所谓的语气。
连他都会有种被刺的感觉,那封律呢?他才是主要被慕梦滢伤到的那个人,避无可避,却一次又一次地迎上去。
但本着为封沐彦做事的考量,助理呼出一口气,缓缓说:“慕律师,我知道今天来找你很突兀,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帮我劝一劝封律。”
“他现在这种自杀式的道歉,恒晟撑不了多久的。”
慕梦滢神情冷淡:“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助理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和不解。
他紧盯着她,一瞬不瞬:“可最近的事情……不都是慕律师和谢先生做的吗?”
第四十三章
慕梦滢眉心深深皱起:“你刚才说,恒晟最近的那些新闻,都是我和谢骆做的?”
助理被她骤然冷沉的神情吓了一跳。
但还是强撑着解释:“我查到那些消息的来源是美国……家族势力强大,又和封律不对付的人,只有谢骆先生了。”
慕梦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话不能乱说你知道吗?这件事你查清了吗,就说是我和谢骆做的?!”
助理吞了下口水:“慕律师……要是没查清的话,封律怎么会宁愿道歉都不澄清呢。他不肯澄清的原因,就是怕别人查到和您有关,怕伤害到您。”
闻言,慕梦滢身形一怔。
她怅然若失地盯着虚空,脑中乱成了一片。
怎么会是谢骆……他明明向她保证过的,绝不会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对付封沐彦。
可只有是他,才能解释封沐彦异常的行为。
如果封沐彦以为是她想要搞垮恒晟……现在的他,的确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慕梦滢的反应让助理也一头雾水。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但现在看来,似乎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和封律都误会慕梦滢了?
如果是误会,那这一切……都是谢骆的杰作?!
那慕律是不是会原谅封律?
助理赶忙乘胜追击:“慕律师,既然这些事都和您没关系,那您是不是可以劝封律不要再那么做了?他对您真的是真心的!”
慕梦滢没说话。
助理以为她在考虑了,继续说道:“这几天封律都没有睡好觉,颓丧得不行,您应该也知道恒晟是封律的心血,如果恒晟完了,那封律……”
“他不会有事。”慕梦滢淡淡打断他,“他是封沐彦,他不会让恒晟轻易地倒下。”
不等助理回神再说些什么,她转身,嗓音薄凉:“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如果真的和谢骆有关……我会给封沐彦一个交代。”
“但在此之前,你不必告诉他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你也应该不想让封沐彦知道你来找过我吧。”
助理顿了顿,瞳孔微缩:“慕律师,你不打算和封律解释吗?”
慕梦滢双唇抿紧:“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的我,的确和谢骆站在一边不是吗?”
就算她不知道,谢骆也是为了她才这样做。
她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说完,慕梦滢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这才走出楼梯间。
谢骆还等在原地,连一步都没挪动。
他的长相算是很出众的,眉眼深邃明亮,鼻梁挺拔,双唇透着健康的红色。
不论谁见到他,都会被他身上那种温和的气质所吸引,从而放下本能的警惕。
慕梦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那些事情都出自他手。
她最讨厌被人欺骗。
攥了攥手心,慕梦滢向谢骆抬步走去。
闻声,谢骆转眸看来,嘴角笑意淡而温柔:“回来了,封沐彦的助理找你来说什么?”
恒晟的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对吗?
想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慕梦滢望着面前的男人,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怎么都问不出口。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这件事的真相。
如果真的是谢骆做的,那他和封沐彦又有什么区别?
那她还能相信谁?
沉默间,慕梦滢抿紧了唇。
这是她第二次对谢骆撒谎:“没什么,他是来给封沐彦当说客的。”
谢骆点头,没放在心上:“理整家獨費付那我们快点赶去餐厅吧,快到时间了。”
慕梦滢应了声,跟着他往车子那边走。
但看着他的背影,她却在心里想——
只要谢骆承认……她可以再原谅他一次。
坐上车,慕梦滢缓缓抬眸对上男人的眼眸,语气平淡。
第四十四章
空气泛着淡淡的凉意。
谢骆侧眸,对上慕梦滢淡凉的双眼,身形一顿。
她平时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猜个大概。
可此刻,慕梦滢的眼睛分明还是清澈的,却像是蒙着层雾,让谢骆看不清。
寂静在车厢里蔓延。
许久,谢骆拉回思绪。
他扯出抹笑,却别开眼去拧车钥匙:“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不要胡思乱想。”
听着谢骆轻松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语气,慕梦滢的心狠狠坠落。
她掐着手心收回视线,竭力压着声线:“我随口一问而已,别放在心上。”
打着火的那刻,谢骆回道:“不会。”
之后前往餐厅的路上,两人再无言。
而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一餐晚饭,似乎也在这沉默中变得寡然无味。
慕梦滢在两天后受邀参加了一个宴会。
宴会上聚集的都是全国各地有名气的律师。
所以在看到封沐彦时,慕梦滢并不惊讶。
但她也不想面对他。
趁着封沐彦还在与人交谈,慕梦滢提起淡金礼服的裙角,握着酒杯从后面走去了花园。
但她忽略了封沐彦对自己的关注慕度。
还没走几步,慕梦滢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着意料之中的来人,眉眼落下无奈。
“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吗?”封沐彦在她身侧站定。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有些伤心。
慕梦滢别开眼,故意讥讽地开口:“我把你坑那么惨,你还想和我说话?”
封沐彦怔了一瞬,眉眼间的神情像飘荡在水里的水草无所依,想要缠绕到慕梦滢身上去。
“应该的。”
闻言,慕梦滢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应该的?什么是应该的?
慕梦滢强撑着镇定:“我记得封先生最重利益,现在怎么成了应该的?”
听着她的话,封沐彦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握紧。
那件事只是引爆线,慕梦滢在意的,恨的,都是结婚最后那几年,他的不耐烦,和淡漠不上心,理所当然的态度。
光线不均匀地落在封沐彦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显得他神色黯然得没那么明显。
他眼下的淤青在光那边,周围的肤色冷白,因此那块面积不大的淤青显得刺眼又突兀。封沐彦抿了抿唇:“你想要恒晟,我把它给你就是。”
慕梦滢怔住。
恒晟就算受了这几次新闻的影响,但律所的名声和律师们的能力还摆在那里,再背靠封沐彦这个活招牌,怎么样都不会糊得太难看。
他竟然说送就送?
“你疯了?”慕梦滢定定望向他,眼底划过抹诧异。
她压低声音:“封沐彦,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你是真喜欢我,还是觉得我脱离了你的掌控让你觉得不舒服?”
封沐彦眸色一沉:“梦滢,你知道我不是……”
第四十五章
慕梦滢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封沐彦是真不会别的。
两人在大学时,他就只会给她送各种各样的东西,昂贵的,精美的,浪漫的。
却根本没有仔细想过她到底喜欢什么。
就像慕梦滢喜欢豆浆油条,封沐彦却送广式早点。
在他的眼里,喜欢就是给钱,哪怕是以亿为单位的送。
慕梦滢的质问让封沐彦耷下眼皮。
他唇线因为紧张而紧抿,过了会儿,只听嗓音低沉:“抱歉,可我上次送你别的,你也不喜欢……”
慕梦滢愣了愣,想起他说的是那天早上的早餐。
她忽然觉得封沐彦的样子有点可怜。
但不代表她会原谅他。
慕梦滢缓缓开口:“封沐彦,你烦不烦?”
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一如当初封沐彦次次如此说的时候的语气。
男人狠狠一怔,身形跟着晃了晃,像是要摔倒。
但没有。
他只是站在原地,浑身僵得一动不能动。
可见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慕梦滢却并不在意封沐彦的心里有多痛,毕竟她曾经也是这样被他伤害的。
她移开视线,背过了身:“不想让我更烦你,就别再来纠缠我。另外,离婚的起诉我已经重新上交法院了,封沐彦,别再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挣扎了。”
四周的寒意侵袭着封沐彦的四肢百骸。
而慕梦滢已然走回别墅。
将手里的酒递给酒保,抬步就要离开庄园。
见状,封沐彦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
在庄园门口,他一把拉住慕梦滢的手腕将人扯回来。
“梦滢,我……”
话刚出口,却听一阵快门声。
这种声音封沐彦这几天听得太多。
他下意识用身子护住慕梦滢,目光慌乱地在周围搜寻。
现在和他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他得让她先离开。
封沐彦垂眸看向慕梦滢,神情焦急:“你开了车来吗?”
慕梦滢微顿:“开了,在那边。”
她指了个方向,但依旧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封沐彦却没有犹豫一秒,直接脱了西装外套盖在两人身上,然后带着她往车子停着的方向跑。
解锁,开门,上车,关门,打转方向盘。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驶离庄园很远,封沐彦提心吊胆的心情才平复些许。
他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我送你回家?”
慕梦滢从茫然中回过神。
她转头看向他,眉心轻蹙:“你在做什么?”
封沐彦默了几秒,倏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扯出抹能安慰她的笑容。
可笑得却很苦涩:“你自从回国,现在名声大噪,而我……你现在和我扯上关系,对你没有好处。”
慕梦滢愣住。
他是怕连累了她?
在他以为这一切的事情都和她脱不了关系的时候?
“我刚刚回头了。”慕梦滢突然说,“他们大概拍到了我的正脸,所以你这样做没用。”
封沐彦滞了下,深邃眼眸在漆黑夜色中更加冷寒。
却很久都没说话。
直到车子停在慕梦滢家的楼下,他熄了火,才缓缓转眸看向慕梦滢。
只听封沐彦声音低沉。
第四十六章
让慕梦滢没想到的是,就在封沐彦送她回家的这段时间,媒体已经将拍到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她刚到家,谢骆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不明地望向她:“和你一起被拍到的那个人,是封沐彦吗?”
慕梦滢顿了顿,神色无异地点了头:“是,宴会外面太多媒体,这也避免不了。”
“你现在和他扯上关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小暖。”谢骆说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动作自然地俯下身给她递拖鞋。
听到他说了和封沐彦一样的话,慕梦滢怔在原地,一时间没了动作。
谢骆抬眸就看见她这幅莫名可爱的发呆模样,不禁宠溺地笑笑:“怎么了?我可没有怪你,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头顶晃眼的水晶灯在他的眸底映出璀璨的光芒。
慕梦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突然发问:“阿骆……你喜欢我什么?”
闻言,谢骆微怔。
他垂睫沉思了片刻,重新抬起头:“我说不出喜欢你什么,但你身上的每一个优点缺点我都很喜欢。”
话音落下,慕梦滢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谢骆瞧着她,缓缓敛起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将心底一直都存在的疑惑问出了口。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会喜欢封沐彦?”
谢骆看不出来封沐彦有什么特别的。
虽然他的外表的确是相当出众,也足够优秀,但拥有这些的不止是他。
为什么她就在封沐彦身上栽得那么狠呢?
慕梦滢垂下眼眸,心情无故平和,就像是在想一件已经特别久远的事情。
半晌,她平淡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他那个人……很真诚。”慕梦滢呐呐道,“就算他后来与我吵架,也没有骗过我。”
谢骆的手下意识攥了一下。
慕梦滢坐到沙发上,轻声说:“你知道的,现在的人都太喜欢伪装自己了。厌恶要装作喜欢,怀疑要装作相信,我不喜欢与这样的人相处。”
“只有封沐彦,他的情绪永远都是真实的,对于做过的事也不会不承认。”
谢骆听完,眸色微暗:“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在伪装出来一个人设给你看呢?”
慕梦滢摇摇头:“人可以演一时,但演不了一辈子。”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真诚。”
她没有说完,所以谢骆没有打断她。
“我就是这样,我再不喜欢的人,他哪里优秀我还是承认,让我去因为恩怨而是否定诋毁整个人,我做不来。”
“我夸奖一个人,并不代表我喜欢他。”
偏爱才代表喜欢。
说完,慕梦滢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变得清晰。
正因为她从前太爱封沐彦,所以封沐彦的冷淡和不耐烦她都能找到理由欺骗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人都是身在局中不自知罢了。
曾经的她是这样,现在的封沐彦也是这样。
总觉得还可以挽回,做一些无聊透顶又极其没有意义的事情。
谢骆有些笑不出来了,但他还是强扯出抹笑,说:“看来我不该问,听完,果然还是有点嫉妒他。”
慕梦滢侧眸看向他:“你提的问题是从前,没必要在现在代入这种情绪。”
“我知道。”谢骆点头。
可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就能不在乎的。
待慕梦滢走进房间,谢骆再次打开手机,却再找不到一条关于她和封沐彦的热搜。
他眸色一冷,起身走到阳台将玻璃门轻轻关上。
然后拨通了个号码。
冰冷的嘟声之后,电话接通。
第四十七章
翌日,恒晟律所。
封沐彦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声音淡凉:“谢先生要与我见面,是为了什么事?”
“来谢封律的。”谢骆语气轻松,却在对视上对方的目光时,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虽然他比封沐彦小几岁,但从前在美国跟随家族应酬时,他见过的人怎么想也比封沐彦见过的要多要难缠。
却也没让谢骆有这种被对方言语间的气势威压的感觉。
封沐彦不为所动:“谢什么?”
谢骆淡淡一笑:“当然是谢封律花大价钱撤照片。”
闻言,封沐彦垂下眼,视线落在窗外:“我帮的人是梦滢,你没必要谢。”
“谁都一样不是吗?”谢骆仍笑着,“毕竟我是梦滢的男朋友,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和其他男人有联系。”
一句话,就直接将封沐彦划入了过去式,还表明自己才是慕梦滢的现在式。
封沐彦脸色微沉。
谢骆却还在继续说:“除了感谢封律,还有另外一件需要封律配合的事情。”
“什么?”
“就是那张照片——虽然封律花钱撤了热搜,但网上针对这张照片的言论还在发酵,并且愈演愈烈。小暖她不希望你和她的婚姻关系被网友知道,所以照片中的人就不能是封律。”
谢骆语气和缓,听着是在和封沐彦商量。
但他句句不离慕梦滢,其实就是没得商量。
封沐彦想起的昨晚看到的那张照片,两个人的身形都算不上清楚,但慕梦滢的正脸在闪光灯下暴露无遗。
而那张照片给人的感觉,浪漫得令人心都忍不住软下来。
封沐彦搁在桌下的手彻底攥紧。
他眼神淡漠,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不是我,还能是谁?”
别人没有资格站在慕梦滢的身边。
难不成,连一张照片都要抹掉他的存在吗?
“谁都可以,总之不能是封律。”谢骆笑意不减,“这张照片将会给小暖带来的影响,我相信封律比我更清楚。”
封沐彦没有立即回答。
泛蓝的天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可偏偏封沐彦被罩在一层薄薄的阴影里,让他的神情看起来也晦暗不明。
“梦滢……知道吗?”他握着钢笔的手指骨节慢慢泛白。
谢骆勾起嘴角:“当然,身为男朋友,我绝对尊重她的意愿。”
封沐彦眼底残存的期待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而散去。
良久,他冷调的声线响起:“既然她同意,那我没意见。”
在谢骆准备起身离开时,封沐彦倏地抬起眸,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换谁?”
“封律觉得呢?”谢骆这次的笑似乎直接蔓延到了眼底。
不用再问了,替代他的人一定是谢骆。
两个人身形相差无几,那么模糊的背影照片不细究是分不清的。
而谢骆是慕梦滢承认的男朋友,去接她回家再合理不过,甚至别人还会夸赞他们恩爱。
谢骆离开,办公室重新归于寂静。
封沐彦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座椅里,看着窗外,久久未动。
只要他动一下,哪怕是呼吸,身体各处都拉着扯着痛。
他昨晚还以为他和梦滢……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但今天谢骆就明里暗里的告诉他,他的存在,只会扰乱慕梦滢的工作,给她带来麻烦,令她的生活变得糟糕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而已,一张照片,都不允许封沐彦的存在。
“砰!”
办公室内沉重一声闷响,伴随这一声响的还有玻璃碎掉和文件夹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助理听见动静,冲进办公室,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四十八章
人民医院急诊。
助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
他跑进办公室,就看见封沐彦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一层汗。
天知道他那时呼吸都差点暂停了。
等了好一会儿,医生终于从急诊室里出来,助理立刻就起身。
医生摘下听诊器,语气不疾不徐:“别着急,只是劳累过度没休息好。不过病人心率好像有点问题,我先让人给他拉个心电图,再叫心内科的医生下来看。”
助理狠狠怔住:“心脏有问题?我老板怎么可能心脏有问题?”
“这很正常的。”医生安抚着他,“这年轻人熬夜工作都会对心脏产生影响,比如经常熬夜之后会觉得心跳加快,这都是常有的。”
“之后只要注意调理休息就没大事,不过要是持续下去,就很有可能发展成其他病了。”
助理不敢继续问了,生怕听到更坏的消息,只能点头,又拜托道:“医生,请您一定要好好帮我老板好好治疗,他还年轻……”
眼看着他要开始郁郁叨叨,医生忙道:“等会儿要给病人输液,他身上的贵重物品还是保管好,不安全。”
助理应了声,走进人来人往的急诊室。
他在封沐彦的床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从封沐彦手腕上将手表摘了下来,而后把它轻轻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戒指……
助理刚碰到那银圈,封沐彦的手却突然攥紧,他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床上的人。
只见封沐彦慢慢睁开了眼睛,声音艰涩:“戒指,别摘。”
“好的封律,我不动戒指。”助理乖巧地点头,又轻声道,“封律,您知道您自己晕倒在办公室了吗?”
封沐彦眼里透露出疑惑。
助理解释:“医生等会就来了,他说你最近太累了。”
“嗯。”封沐彦闻到消毒水味就知道是在医院了,“手机给我,你先出去吧。”
“好的封律。”
拿到手机,封沐彦划开屏幕,翻出那张照片,调到适宜的尺寸,换成了手机屏保。
慕梦滢清冷温柔的眉眼的眉眼从手机屏幕里映出来。
现在这样总可以了吧,只存在于他的手机上,只有他知道,也没碍着任何人。
再打开微博,
封沐彦眼睫挡下的眼神像碎掉的水晶。
Justice律所发出了公告。
和慕梦滢一起从庄园出来的人是谢骆,她的男友。
而她和封沐彦……没有任何关系。
心脏突然不要命地撞击着胸口。
封沐彦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嘴里涌出来的味道又酸又涩,浑身火一样的烧了起来,心脏在猛地跳了几下之后就开始像躯体发散钝痛。
他坐起来趴在床沿剧烈呕吐起来,手指攥紧护栏,五脏六腑都似乎在被一只手疯狂搅动。
因为快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封沐彦胃里没东西吐,只剩胆汁,所以涩得人呕吐得更加封害。
等护士在那边听见动静时冲过来,他脸色惨白,眼眦血红,声音都是嘶哑的:“抱歉。”
医生紧接着赶来,一看这情况,急了:“赶紧送去拍片,插个队,就说是我让的!”
助理在外面看见躺在治疗车上的封沐彦时,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第四十九章
封沐彦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游散在额前,挡住眉毛,脸上一丝血色都看不见。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问助理知不知道封沐彦以前身体状况。
助理手足无措:“我老板没怎么生过病,以前也经常锻炼,身体很好的,就是这段时间,没怎么好好吃饭,然后经常熬夜,压力也很大,还有——他最近喝酒很频繁!”
上次去封沐彦家里,那一酒柜都快空了。
“那有可能是胃出了问题,具体还要等检查结果。”医生沉声道。
助理六神无主,除了点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在他眼里,吐血离死大概不远了。
可看这些医生的神色,应该,也不会要命吧。
助理看着重新躺回去的封沐彦,突然意识到——
封沐彦离开慕梦滢,有可能……活不了太久。
不是指他主动求死,而是身体各方面,包括心理情绪,都对慕梦滢的离开产生了反应。
那么骄傲清高的一个人,从三年前开始枯萎,但最近几个月才是颓败的最快的时候。
他的倨傲坍塌了,他想挽回,但做不到,于是他被自己的身体狠狠报复了。
助理蹲到封沐彦床边,眼眶都红了:“封律,要不我给慕律师打个电话吧?”
封沐彦闭着眼睛,清隽的面容像一碰便要碎了。
但还是艰难地张开双唇:“别自作聪明……”
他不想让慕梦滢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更何况,她不会来。
半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急诊科的医生一字一句:“病人这段时间饮食作息不规律,加上酒精刺激,导致了胃溃疡,所以才会呕血。至于心电图还算正常,还是没休息好的原因。”
“输完液就能回家了,但一定要看好病人的饮食作息,不然说不定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助理连连应下。
这一输,就输到了半夜。
封沐彦睡了一觉后脸色恢复了点,他看向助理:“你辛苦了。”
“您没事就好。”助理眼眶一热,忙别开眼,“我去开车,封律您去门口等我。”
深夜,外面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了。
路灯影影绰绰地穿过树叶落在地面,没有光照的地方,像蛰伏着什么东西。
助理把封沐彦送回了家里。
又回到满是寂冷的屋子,封沐彦深吸了口气,寒意从食道抵达尾部,惹得一阵战栗。
他倒在沙发上,腿无意间撞了下茶几,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个很薄的本子。
封沐彦觉得眼熟,弯腰拿起,在看见熟悉的字迹时狠狠一震。
“2013年10月3日,今天是我和封沐彦结婚的第一个月,我准备了这个本子,威胁他说这是给他专设的计分板,起始分一百,等到分扣光了,我就会离开,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但其实……我怎么会舍得扣光呢?”
“2013年11月8日,封沐彦吃掉了我的桃子,扣一分!”
“2013年11月9日,封沐彦给我买了最喜欢的烤红薯,加一分!”
“2014年……扣一分。”
“2014年……加一分。”
“……”
“2017年6月12日,封沐彦为了别人和我吵架,扣一分。”
“2017年6月15日,封沐彦带了别人参加同学聚会,扣一分。”
“2017年7月5日,封沐彦说要和我离婚,扣一分。”
“扣一分、扣一分、扣一分……”
“封沐彦,你的计分板变成零分了……你不爱我了,对吗?”
第五十章
封沐彦突然就哭了。
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那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直接从眼眶砸在纸上,水渍晕染开,眼前也随着慢慢变得模糊。
在这之前,封沐彦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哭,他以为红着眼睛就是顶多了。
可此刻,他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顺着鼻尖,顺着下巴,往下落,不停地往下落。
然而封沐彦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看背影依旧笔直倨傲,殊不知……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把慕梦滢弄丢了。
那一声接一声依赖又缱绻的老公在脑子里回响,拉扯他的神经,令他痛彻心扉。
封沐彦哽咽了一声。
他后悔了。
他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慕梦滢她不肯回来了!
……
慕梦滢跟着律所的同事们出去聚餐。
没想到竟不知不觉的喝多了。
来接她的谢骆有些惊讶地看着站不稳的慕梦滢,露出抹宠溺的笑。
他从律所的女同事手中接过人,礼貌一笑:“那我就先带小暖回去了,多谢你们。”
有人打趣:“谢先生好宠我们梦滢的,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到时候结婚,可一定要请我们参加啊!”
谢骆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但因着天色渐暗,没人看见。
他轻点了下头,声音在雨声中听不清情绪:“一定。”
将人扶到车上后,谢骆从车后座拿出提前备好的外套,询问:“小暖,你冷不冷?”
慕梦滢摇摇头,皱着眉蜷缩在座位上像是撒娇:“车上有暖气,你开暖气。”
谢骆打开了暖气,但还是把外套给她披上。
“车里现在还有些冷,你等会儿热了再脱。”
慕梦滢没反抗,睁开有些红的眼睛,看着车窗上的水流问:“下雨了?”
谢骆有些无奈地笑笑:“这个问题从离开餐厅到现在你已经是第三次问了,不过我可以再回答你,是的。”
慕梦滢反应有些迟钝:“啊。”
车内的温度渐渐上升。
热气会挥发气味,慕梦滢闻见了谢骆身上松木的香味。
有些头晕,但也不全是因为香水,还有酒精的作用。
雨水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层薄薄的白色水雾。
觉得差不多很暖了,谢骆这才想着开车带慕梦滢回家。
他语气温柔:“小暖,系好安全带,我们回家了。”
慕梦滢怔怔地点头,随后就低下头去找安全带,可怎么也找不到。
她瘪着嘴抬眸看向男人,反倒像是让别人欺负了:“没有安全带。”
谢骆笑了一声,俯身过去拽出安全带。
正要给她系上时,慕梦滢却倏地偏过头来,一副好奇的模样:“好神奇,怎么你一下子就找到了。”
说话时,她的唇从谢骆的下巴上轻轻地蹭了过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
慕梦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谢骆则是呼吸沉重了几分。
外面的大雨落在眼里,像是在起舞。
而车内的灯暧昧缱绻,感觉不会再有比此时此刻更加适合接吻的时候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谢骆就捏着慕梦滢的下巴凑近。
慕梦滢顺从得很。
谢骆突然就觉得今晚那顿酒,喝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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