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女儿心(十七)
虽然秀兰对孙神仙的神通半信半疑,但孙神仙的这番推算预测,无疑给痛失爱女悲伤欲绝的秀兰注射了一剂强心针,她的精神慢慢好转,终于肯吃饭了。
长明母亲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怕秀兰再睹物思人,把孩子用过的衣物和小褥子都包成包袱收藏起来,把小童车也收到柴房的角落里,特意给秀兰做点好吃好喝的,让秀兰的精神和身体都尽快地复原。
几天后,秀兰能打起精神做些家务了,又过了些日子,她就跟着长明一块去队里干活挣工分了,夫妻两个又一块出门一块回家了,只是秀兰在村里或大路上走着时最怕看到抱孩子的人,每次看到她都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逗逗或抱抱别人手中的孩子,然后黯然神伤地离开,因此长明只要远远地看到有抱孩子的人,便拉着秀兰特意绕路走以避开孩子。
时间是治疗伤痛的最好良药,再鲜血淋漓的伤口在时间的抚慰下也会慢慢结疤。更何况秀兰本就是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她就如同一棵品质优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树苗,即使命运把它栽植于贫瘠和苦难的土壤,在历经狂风暴雨的痛苦折磨后,只要还有新鲜的空气和希望的阳光,她就会努力扎根顽强生存,让自己根深叶茂,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甜美的果实。
这年秋天的一个早晨,感到有些恶心呕吐的秀兰告诉长明自己怀孕了,长明激动得热泪盈眶,老太太知道后更是喜不自胜,精心给秀兰开小灶,有空就做针线活,为孩子准备小衣服小褥子,秀兰的脸上也终于又有了笑意,长明总算又看到了她幸福甜蜜的模样。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第二年夏天,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老太太终于如愿以偿地抱上了白白胖胖的大孙子。看着长明和老太太欣喜若狂的样子,秀兰自然也是高兴的,在严重的重男轻女多子多福的农村观念里,生个儿子是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的喜事,可秀兰怀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心里却有一丝遗憾和失望,看来孙神仙预测的女儿投胎转世,只能应在以后生的孩子身上了。
儿子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蓬勃生机,日子变得忙碌充实快乐,小院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在这个活泼可爱虎头虎脑的孩子长到六岁时,长明和秀兰的第二个儿子降生了,让这个家庭越发热闹,长明母亲虽然年纪大了,但精气神十足,洗衣做饭,照看着两个生龙活虎的孙子,虽然辛苦劳累,却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当秀兰把生个女儿的心愿寄托在生第三个孩子身上时,岁月已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了,计划生育的政策降临了,此时才三十岁的秀兰凭借自己多年来的聪明能干贤惠热诚赢得了村民们一致的敬重和称赞,被推选为村妇女主任。对计划生育政策,她这个妇女主任是必须要带头执行的。按政策规定,她已有了两个男孩,是必须要做绝育手术的,乡领导再三找她谈话,要她必须带头去结扎,不然这个乡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就没法开展,秀兰心里悲哀地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生个女儿了,把希望只能寄托在多年以后能抱上孙女吧。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三十多年又过去了,孙神仙和长明的母亲都早已作古,秀兰的两个儿子也已长大成人,先后娶妻生子,秀兰已过花甲之年,有了三个活泼可爱的孙子,按说她该知足了。作为一个五十年代出生的贫苦女孩,以换亲的方式嫁入这个村庄,经历过这么多年的风雨沧桑时代变迁,她能活成现在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儿孙满堂,家业兴旺,被四邻八乡的人们交口称赞的人物,她的人生应该是美满幸福令人羡慕的!
可是她的心中始终抱憾,老天爷还没有还给她那个丢失的女儿,甚至连个孙女都还没送给她。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停止过对女儿或浓或淡或远或近的思念,尽管她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合家幸福,但她始终还是念念不忘恋恋难舍女儿那张小模样…她也辗转打听过大明哥的下落,没有人能说的上他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模糊地知道他现在好像在外地有一个家具厂,没人见他回过老家,只听说他常给以前的父母和现在的哥哥弟弟往家里寄钱...
越老越怀旧,隔着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风烟,那段青梅竹马的少年岁月竟在她的记忆里越发温暖起来,大明哥的少年模样和女儿稚嫩的笑脸竟交织在一起,频频出现在她的回忆里和梦境中,女儿究竟还在不在人世?大明哥究竟过得怎么样?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稀罕女娃娃,看到谁家媳妇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娃在街上玩,她总忍不住走过去抱一会,逗得孩子咯咯地笑,她的心总会又疼又痒,她对女儿最后的印象和记忆就是亲吻她时她发出的咯咯的笑声…
她固执地盼望老天爷这次一定会给她一个孙女,让她在有生之年能获得一份心理上的安慰,能在冥冥之中兑现孙神仙的预测,多少能弥补她多年以来的思念之苦,可是二儿媳又给她生了第四个孙子…
今天早上,她翻找旧物时无意中竟翻到了当初包裹女儿衣物和小褥子的那个包袱,她珍藏多年,每年晾晒一次,那上面仿佛还存留着女儿身上那暖暖的甜甜的奶香…
这么多年了她的心里还是难过得不能自已,她无法在家里释放这种情绪,她只好来到我母亲家里向我母亲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