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女儿心(七)
″瞧你们两口子,倒是说句话呀?这门亲事你们到底同意不?我三妹还在我家里等着我回信呢!″王大娘对半天缓不过神来的秀兰父母说笑道。
秀兰的父亲一手扶着那条老寒腿,努力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声音里竟哽咽着对王大娘说道:″嫂子,你叫俺两个该怎么感谢您啊!你三妹看得起俺,不嫌咱家穷,肯把两个孩子都交给俺,请你转告三妹让她放心,孩子进门后,俺两口子一定会把她们当成亲闺女看待,俺两个也放心地把秀兰交给你三妹了,盼着这些孩子们都一心一意地把日子过好,咱当父母的可不用挂心了!"说罢,眼圈都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孩子过日子都差不了,咱不用挂着他们了。要说别的孩子对这门亲事应该都没意见,我就是有些担心秀兰这孩子,你们说秀兰能同意这门亲事吗?我常听秋菊说大明和秀兰两个人很要好,毕竟他们是一块长大的,又从小对脾气,你们怎么开口和秀兰说这门亲事呢?”
秀兰的母亲轻叹了一声说道:"嫂子,我也正想这事哩,不瞒您说,前段日子有好几个媒人来给秀兰提亲,我们都谢绝了人家。一是因为我们怎么也得先给秀兰她两个哥哥成亲后才能让秀兰结婚,二是因为有大明这孩子。说良心话,大明真是个好孩子,我和你兄弟都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孩子,我们原本打算过几年后等秀兰这两个哥哥都结婚了,只要大明来提亲,我们哪怕一分钱彩礼不要,也会把秀兰许给大明,成全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唉,现在看来,俺秀兰和人家大明没缘份啊!唉,反正大明这孩子长得好,品行好,又有木匠手艺,人家离了咱秀兰,照样不愁找个好媳妇,咱就不替人家操心了吧,等秀兰回来,我和她好好说说这事,让她收起以前和大明的那份心思,以后和长明一心一意地把日子过好。"
秀兰的父亲郑重地说道:″嫂子你放心,俺秀兰从小就听话懂事,现在长大了更会明白事理的轻重,她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三个人正说到这里,听到院里的大门一响,是秀兰回来了。王大娘起身告辞,对秀兰的爹娘说改天再商议定亲的日子,便走到院里笑着对秀兰说:"怎么不和秋菊玩了?"秀兰笑道:"快中午了,大娘别回家了,在俺家吃午饭吧",王大娘笑着说家中还有客人呢,一家人把王大娘送到大门外。
回到屋里秀兰就想忙着做午饭,秀兰的母亲让秀兰先坐下说会话,秀兰见今天的父母都面露喜色眉眼舒展,便笑着问道:″俺王大娘来和你们聊什么了?这么高兴。"
秀兰的母亲笑道:"你王大娘操心给你的两个哥哥说了门亲事。”
秀兰大喜:"怪不得爹和娘今天这么高兴呢!我做梦都盼着两个嫂子快进咱家门呢!"
"妮儿,你王大娘也给你说了门亲事。″
秀兰脸一红,拽着母亲的衣角撒娇道:"娘,俺才不先订婚哩,你先给俺两个哥哥把婚事办好就行了,俺过几年再说,俺舍不得离开娘。″
秀兰的母亲疼爱地抚摸着女儿乌溜溜的长辫子,慈爱地问道:"你昨天在秋菊家玩,见到秋菊她三姨和她表哥长明了吧?她们娘俩人怎么样啊?"
"挺好的呀,她三姨看着很利索很能干,她表哥看上去很忠厚老实。"
″妮儿,秋菊她三姨一眼就喜欢上你了,长明家里还有一个三姐和五妹没结婚,和你大哥二哥的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她三姨就托你王大娘来说亲,想把长明的三姐和五妹嫁给你两个哥哥,让你嫁给长明,这样我们两家都一分钱彩礼也不用花就都把婚事办完了,虽说是换亲,可你们这几对孩子都般配,两家又都是正经过日子的好人家,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啊!”
秀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时懵了,她惊愕地看着母亲,随即两汪泪珠夺眶而出,哽咽道:“娘,俺心里只有大明哥……这辈子俺只愿意嫁给大明哥……"
"妮儿,以后可不许再这样想这样说了,娘知道你从小和大明亲,大明也确实是个好孩子,可现在看来,你和大明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啊,所以你以后就当大明是你哥哥吧,心里别再存着嫁娶的那份心思了,结了婚和长明一心一意地把日子过好,两个人的情意都是慢慢地过出来的,你和长明处久了,兴许觉得他比你大明哥还要好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秀兰父亲也放下旱烟袋,语重心长地对秀兰说道:"秀兰啊,你也知道咱家穷,拿不出彩礼盖不起新房,凭咱家这光景,再过三五年也难说能给你两个哥哥把媳妇都娶进家来,这是爹娘的心病啊,村里有比你大哥年龄小的也娶亲了,爹娘走在大街上抬不起头来啊,做梦都犯愁!这是你王大娘和她三妹看得起咱,不嫌咱穷,肯把两个闺女都嫁到咱家来,这样的喜事是过了这个村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店了。虽说是换亲,可你们都也般配,那长明可是出类拔萃的小伙子,爹娘并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把你许给个瘸的傻的呀?要真那样,她们给几个闺女咱也不拿你换呀!妮儿,以后就和长明好好过日子,咱可不能对不住人家长明啊,至于你大明哥,那是个好孩子,离了咱人家照样能找个好媳妇,到时候你们各过各的好日子,心里可别再惦念人家了。"
聪明如秀兰,父母讲的所有道理她都明白,这个向来乖顺懂事善解人意的女孩,还能用什么话来反驳和抗争她含辛茹苦的父母呢?她的回答只有那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眼泪,和心底一遍又一遍绝望的呐喊:"这辈子俺只愿意嫁给大明哥!″
秀兰的母亲边撩起围裙给秀兰擦眼泪边心疼地说:″妮儿,娘知道你心里一时半会儿的放不下大明,可长明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听你王大娘说他可中意你了,等你过了门,还不眼珠子一样地疼你宝贝着你,肯定不会让你受气受委屈,所以爹娘很放心地把你交给他,等你们过起日子来,你就会把从前的小心思都忘干净了。快别哭了妮儿,你去里间屋床上躺一会儿,好好想想,娘先做饭去。″
秀兰的双脚像踩在棉花团上似的,轻飘飘的,摇摇晃晃地走进里间屋,躺在自己简陋的木床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塌下来似的,一向贫穷却也快乐的世界,刹那间在她的眼前改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