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味道
当年看《舌尖上的中国》,有一个惊讶的发现:原来很多美食的诞生都是缘于保存的需要。因为新鲜的食物容易腐败,所以人们用日晒、盐腌、密封、酸泡、烟熏、油浸、酒酿等种种办法来储存,只是想为了让食物可以保存得更长久,以备灾荒、节庆及不时之需。没有想到的是,经过这样加工以后,却成就了食物完全不同的一种滋味,其美好程度却不亚于新鲜的原味,甚至远非新鲜的原味可以比拟。
保存食物的加工方法究之无穷,各成其美,但有一条是共同的,就是为了对抗时间。也正是因为加工之后可以使其能经历漫长的时间,食物得以脱胎换骨,别具风味。于是我把这些新鲜原味之外的种种滋味都称之为“时间的味道”,不算特别偏颇吧?
刚大学毕业那年的春节,分手刚半年的几个同寝室同学小别胜情人,聚集到老大家里。激动无以言表,老大拎出一瓶他妈妈收藏了十年的五粮液,标签是很陈旧的红白夹杂,更多的是灰色。那是我们第一次喝那么高档的酒,也不懂放了十年的酒和新酒有什么差别。当时只是觉得瓶盖一开,满屋都是一种奇妙的香味,闻着这香味人就能飘起来。我们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干掉了,但那美好的感觉还是深深地记下来了:绵柔,醇厚,入喉时有甜味,特别是那轻柔悠长的香味,先冲到鼻腔然后顺着口腔、食管,一路透彻肺腑地香了下去。
老实说我以后再没有喝到过那么好喝的五粮液。尽管也有宣称是窖藏十五年的,但远没有那次喝的感觉那么好。把困惑说给资深酒友,他说那些宣传为十五年的酒是后期勾兑的,其中十五年的基酒只有一点点,怎么比得上真真实实放了十年的?原来那让我回味了几十年的味道,是确确实实用十年时光培养出来的。
年纪大了,常常对时间充满感叹。一方面时间是这个世界最无情的裁判官,那么多宏伟美艳的东西在它面前灰飞烟灭了;另一方面时间又是这个世界最多情的魔术师,把普通平常的东西变成了出人意表的奇妙结果,比如情爱、美酒,又比如普洱茶。
我对普洱茶的兴趣开始于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可以久经存放。我曾经偏执地认为,能经得住时间考验的东西才是好东西,比如名人、古董。我对明星的认同不是惊艳的形象、迷人的表演,而是能持续地红多少年。历久不衰才是值得钦佩的,比如刘德华。
说回普洱茶。普洱茶耐存放的特性解决了我要小心伺候它的不耐烦。后来我发现它的美妙之处不在这儿,而在于它存放的过程中能持续地自然发酵,味道随之不断地变化。普洱茶由香、涩、苦变得好喝最少要历经四五年的时光,然后变得越来越柔和、醇厚、温暖,味道绵长,如同一个人的成长。
喝不同年份的普洱茶,就是一次一次品味时间的味道。
如果说在古董、名人的纬度上,是时间在充当裁判,而在美酒、普洱的纬度上,时间则是在参与调和。前一种,时间是一种宏大的度量尺度,是在这个世界和人心中,确认一个事物的价值,是结果,盖棺定论。而后一种,时间是一段微妙的变化,在生活中或者生命中,起着熏染、催化、发酵、提升的作用,是正在进行的活色生香,是经历,是眼前的美好和当下的幸福。显然,我只爱后一种。
享受时间的味道,要有沉静的内心,窃以为。如果你内心丰富、善于体会,其实也不一定。
#无条件写作日线上命题写作,第1名可获得1万元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