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了她这话自然也就依言叫了几个共同值守的守卫一同开门,心中想着只肖开个门缝供几人通行便是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黎母与赵雪桥对视一眼,眼见就快要成功了,两人都舒了一口气,可赵雪桥却突然听着身后正街传来一群人踢踏的步履声。
赵雪桥心中一惊,口中说道:“不好!有人来了!”
黎母闻言向身后望去,果真见着一队禁军举着火把狂奔而来,正预备开门的几名守军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明所以地看向那边。
都统带着十几个禁卫,见着聚在城门口的众人,扯开嗓子喊道:“不要开城门!”
黎母心下一凉,低声说道:“诸位,随我一道掩护雪桥与小姐离开,你们的大恩,我慧国公府永世难忘。”
她接着又对赵雪桥说道:“雪桥,眼下出城许是不能了,你带着安儿先走,切莫让这些人捉到。”
她看向黎诺安,眼中尽是担忧与不舍:“安儿,以后的路,母亲怕是不能护在你身边了。”
黎诺安闻言泪水夺眶而出,轻声呜咽着:“不……母亲……”
黎母狠了狠心不再看她,拔剑出鞘,剑尾红缨随夜风轻轻飘动,她双唇动了动,铿锵有力地说:“走!”
赵雪桥心中亦对国公夫人敬佩不已,他紧了紧搂住黎诺安的手臂,转身没于漆黑的窄巷中。
黎诺安回首,眼见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泣不成声。
赵雪桥脚力超凡,携着黎诺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出了很远,他寻了个阴暗的角落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黎诺安放下,捧着她的脸。
“安儿,你听我说,你父亲母亲今夜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你成功逃离进宫的命数,我知你心中痛楚,可眼下却不能让他们的心血付诸东流,我们绝不能被禁军抓住。”
黎诺安抽着鼻子,竭力地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虽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但赵雪桥眼见她情绪稍稳定了些,开始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
赵雪桥不熟悉京中布局,黎诺安虽时常溜出府玩耍,却从来没踏足过百姓的生活区,此刻又是在黑暗中行走,两人有些茫然。
黎诺安此时哭得头脑发晕,浑浑噩噩,赵雪桥只得靠自己思索着出路,两人走着走着,赵雪桥忽觉这条巷子有些熟悉。
他悉心地仔细分辨着路过的一间间院子,终是闻着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味道。
他在傅家住着时,每次进出都能闻见他家院门口晒萝卜干的怪味。
他趴在院墙上向里面看去,果真见着还是在原先的位置放着几个簸萁,里面铺满了傅盼儿亲手摆好的萝卜块。
赵雪桥虽不愿将无辜的傅家牵扯进来,可眼下若是再漫无目的地乱晃下去,极有可能被搜寻二人行踪的禁军发现。
赵雪桥想了想,又拎起了黎诺安,从那并不高的院墙上翻进了院里。
傅盼儿因着常年要早起做活,两个幼弟还小时她还要半夜起身给他们换尿布,是以她向来睡得浅,有点响动她便会惊醒。
因着京中严禁犬吠,不能养看门的狗,傅盼儿大了以后,便被她娘赶到了院前这间小屋里,这屋子挨着炉灶,平日里干活做饭方便,若是听见有贼人翻进来偷东西也好及时发现。
赵雪桥落地时踩翻了簸萁,萝卜干洒落了一地,傅盼儿闻声摸着床边搁着的棒槌抖着腿轻轻打开了房门,因着瘦弱而更加清亮的大眼睛透过门缝向外瞄着。
然而却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门扉,傅盼儿刚要惊叫出声,却听到赵雪桥干净利落的嗓音:“盼儿妹子,是我。”
第118章 舍身
傅盼儿惊讶地看着眼前赵雪桥带回的女子,虽在夜色中看不清长相,却能见着她一双水亮亮的眼瞳,我见犹怜。
赵雪桥紧紧拉着那女子的手,又低声安慰了她两句,那女子似乎对赵雪桥也很是依赖,紧紧依偎在赵雪桥身畔,微微发着抖。
赵雪桥简略地与傅盼儿解释了两人此时的境遇,因着实在是走投无路,又误打误撞走回了六条巷,便先回了傅家。
他向傅盼儿深揖了一躬:“盼儿妹子,若有得选我断不会带累你,可眼下实是没了办法,我与安儿再没旁人能仰仗,若你怕引火烧身,我这就带她走,绝无二话。”
傅盼儿认真思虑了一会,就在赵雪桥见她为难,想要开口告辞时,却听见傅盼儿鼻音糯糯地说了句:“我帮你们。”
赵雪桥虽没与她细说此人的身份来历,只说两人现下被官兵追,若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傅盼儿不愿对赵雪桥攸关生死之事视而不见,她回屋挎上了她的小篮子,找了条巾布系在头上,冲赵雪桥说道。
“赵大哥,因着进出城门时那群官兵守卫总是动手动脚,我有时想出城和小姐妹们挖些野菜,便被领着去了个能钻到宫墙外的洞,就在西北角那边。”
傅盼儿眼神坚定:“我带你们去。”
三人趁着夜色正浓,走街串巷地向西北角摸去,可走到中段时便开始听见街上有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傅盼儿正走着,却被赵雪桥一把拉住了手腕,拖回了拐角的暗处,她刚想出声询问,便见着三五个禁军跑了过去。
其中一人嘴里还吆喝着:“已经通知各城门处了,他们无路可逃,都搜仔细点!”
等到几个禁军走远了,赵雪桥才携着二女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黎诺安仍旧心神不安:“禁军已经开始四下搜寻我了,是不是母亲他们已经被抓了?”
她抬头看向赵雪桥:“赵大哥……”
赵雪桥揽过她的头贴在胸口,轻吻了下她的发髻柔声说:“安儿,我答应了夫人要把你平安带离此地,眼下我们已没有回头路了,你切要撑住。”
傅盼儿别过头,咬了咬下唇。
三人再次出发,行进间加了不少小心,好在傅盼儿对街巷交错的京中地形十分熟悉,终是抵达了傅盼儿说的城墙西北角。
傅盼儿拨弄开遮挡那破洞的杂草,搬开了两块石头,赵雪桥见她搬得吃力上前帮忙,傅盼儿忍不住问了自己憋了一路的问题。
“赵大哥,那姑娘才是你进国公府的真正目的,对吗?”
赵雪桥微怔,他虽无意欺骗傅盼儿,可却更不能据实相告,若是跟她说了自己进京乃是为了来拐走大越国未来的皇后,怕是会直接把这小丫头吓得去报官吧。
“盼儿妹子,对不住。我骗了你,辜负了你的帮扶和信任。”
赵雪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黎诺安,诚恳地同傅盼儿说道:“她是我心悦之人,此番她落难,哪怕赴汤蹈火我亦要来救她,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妹子你见谅。”
傅盼儿的脸色在暗影中看不大清,两人无声地挪腾着杂物,终是露出了她此前所说的那个洞。
那洞只比女子身形大上一圈,赵雪桥这健壮的身材钻过去怕是没那么容易,可此时亦顾不得那许多了,赵雪桥让黎诺安先钻了出去,在城墙外等自己。
正当赵雪桥谢过傅盼儿,想与她道个别之时,恰好城墙上巡逻的守军路过,听着脚下有悉悉窣窣的声音,便拿了火把去照。
此前已有人通知了各处守军,今夜有一男一女在逃,一经发现,男的就地格杀,女的却要完好无损地送回宫里,是以那守军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脚下这两人便是了。
他连忙扯开嗓子大喊,周围的守军听了声也向此处聚拢而来,傅盼儿催促赵雪桥赶快钻出去,赵雪桥却很是担心傅盼儿的处境。
“盼儿妹子,你速速离开此地,免得被人看见我们在一处,便洗不脱罪责了。”
傅盼儿无声笑了笑,赵大哥真的是有在为自己思虑的,也不枉自己冒险帮他。
“赵大哥,你快走,不用管我,我自会找个小巷子钻进去的。”
说罢她从自己的篮子里摸出了两个鸡蛋,递给赵雪桥,“我晚上煮的,你拿着,你们要逃跑饿着肚子可跑不动。”
赵雪桥谢过她,把两个鸡蛋揣进怀里,说了句保重便不再耽搁,钻进了洞中。
那洞对他来说确实过于狭窄,他的手臂隔着衣服也被划出了两道口子,看着赵雪桥钻得艰难,附近守军的呼喊声却越来越近,傅盼儿咬了咬牙,并没有离去。
赵雪桥的手上背上被那破洞锋利的石尖刮蹭得尽是血痕,黎诺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拽着赵雪桥的胳膊挣命地往外拉。
傅盼儿眼见官兵快到了,心里急得不行,可她若走了,赵雪桥被抓住了可怎么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