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来自星星的孩子
阿星不属于地球,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
阿星从一个温润的孕育生命的子宫中诞生。
周围是一阵笑声和欢呼声。
渐渐的,笑声和欢呼声止息了,人们纷纷围上来,奇怪又有点害怕地看着这个浑身沾满血的婴儿。
"医生,孩子怎么没反应啊?"
"是有点奇怪,"医生把阿星的身体快速检查了一遍,"别担心,你们的孩子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有时会出现这种问题,这个没有什么影响。"
"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放心了。"
孩子的父亲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仔细地审视着他。孩子被灯光投射的影子打在地板上,是一颗星星的形状。
父亲高兴极了,对着孩子说:"我的儿子,以后,你便叫阿星。愿你此生如星星一样璀璨。"
后来,阿星真的健康长大了。
但是阿星的父母却感到很不安。
在阿星出生之前,他的父母曾上了各种孕前准备课程和教育孩子的课程,如孩子吵闹时要如何缓解孩子的情绪,如何培养孩子的各种优良习惯等等。
可是,阿星从不吵闹,从未哭泣。
他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总喜欢缠着父母,向父母撒娇,求父母买这个年纪孩子都喜欢的机器人和冰淇淋。
相反,阿星有着超脱那个年龄孩子的成熟和稳重。
阿星自从记事起,便每天都捧着一本书看,真的,什么书都看。准确来说,阿星看所有有文字的页面和册子,包括《三国演义》、电水壶的说明书、产品的包装袋、广告传单。几乎没有任何筛选,阿星抓到什么便看什么。
造成这样的局面起因于父亲希望阿星成为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从小便教阿星识字。
阿星的父亲盼望着能够早日与阿星来一场父子间的对话,客厅暖光打在他们身上,他们父子谈论古今往事、时事热点,阿星的母亲送来牛奶和点心,随后参与其中。
遗憾的是,阿星从小便沉默寡言、行为怪诞。
阿星的父亲教阿星识字,阿星并不理会,兀自拿起中华字典,边看边喃喃自语。
阿星不喜欢待在客厅,他更喜欢待在那间狭小的储物间里;阿星不喜欢喝牛奶,更喜欢喝茶;最致命的一点是,阿星不喜交谈,不喜交往。对父母也是如此。
阿星对自己的喜欢和厌恶以及生活作息上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偏执。当阿星待在强光下时,一向安静沉稳的他突然大喊大叫,拼命锤着自己的头,并不在意所处之地是空无一人还是万人空巷,映在地上的影子像是一个正在跳舞且热情洋溢的男孩。
阿星的作息时间具备法律一样的庄严和神圣,任何人不得违法和侵犯。他必须在固定的时间完成固定的任务,例如,早上七点准时起床,中午十二点准时吃饭,晚上十点准时熄灯睡觉。虽然这也是当初阿星的父母为他订制的健康作息安排规划,可是恐怕他们也不会想到,阿星贯彻得如此完美和彻底,以至于他们自己也不得不这么做,否则阿星便会伤害他自己。
只有在那间狭窄且幽暗的储物间里,阿星若隐若现的影子才是星星的模样。
阿星的母亲坐在角落里哭泣,父亲也坐到母亲旁边,揽着母亲的肩,眼圈泛红。阿星也看见了,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这样做。
阿星被父亲送到学校,尽管他的母亲拼命阻拦,但父亲仍不死心。直到阿星对着白到反光的教室墙壁又开始手舞足蹈并放声歌唱时,父亲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后,阿星又被父亲送到另外一个地方,牌子上写着"自闭症患者康复中心"。这地方相对友好,狭小的房间,暗黄的灯光,阿星感觉十分舒适,周围人来人往,一颗颗星星互相平行滑过。
阿星的父母走了,但这对阿星并没有什么影响,阿星甚至没注意到他们的离开。
阿星的作息又日复一日地在固定的轨道上准时上演,早上七点起床,十二点吃午饭,晚上十点熄灯睡觉,只喝茶,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堆满了书。
期间,康复中心的工作人员尝试把纸和笔放在阿星的桌子上,阿星开始写字。
父母每隔周末便来看他一次,接他回家,显然,阿星并不期待,因为这有可能打乱他的人生节奏。这里每天也会来形形色色的人,穿着各色的马甲,阿星喜欢他们每次带来的文字。
一次周末,阿星在回家的途中,被路上一只棕色的流浪狗吸引了目光。他的母亲示意父亲打开车门,阿星下车,径自向那狗走去,那狗已经疲弱得无法逃跑,看着阿星的眼神充满无力的请求,阿星读不懂,只是蹲下。狗拼命地摇着尾巴乞求讨好,阿星读不懂,伸出手,摸了摸狗的头,又点了点它的鼻子。
阿星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对除了文字以外的外界产生兴趣,既兴奋又开心,便将那狗带回家了,阿星父亲将其取名为守护。
每次周末阿星回来之前,守护都会去路口等阿星。
守护时刻跟在阿星的身后,跟阿星同时醒来,同时吃饭,同时睡觉。阿星喝茶的时候守护舔牛奶,阿星看书的时候守护便趴在阿星身边。阿星本来不让除了父母之外的生物触碰,但是他却主动去接触守护,摸着守护的头,点它的鼻子,似乎又纳入阿星周末的行程规划中了。
几年后,守护趴在阿星身边,在长长又短短的岁月长河中,守护陪伴阿星走过一段不一样的日子,然后它死了,尽管阿星依然在看他的书。
阿星的父亲带走守护的那天,阿星眼底无任何波澜。父亲叹了口气。
后来,父亲无意打开了阿星的笔记本,他随意的翻着,里面都是记录阿星日常的活动,其实没有什么好记录的,因为阿星每天都过着粘贴的日子。但父亲无意中看到其中一行字,上面写着:守护死了。
父亲翻开扉页,看到上面的字,向储物间走去。
父亲发现母亲坐在储物间里,祥和平静地陪着正在看书的阿星。父亲坐到母亲的身边,递给母亲阿星的笔记本,并翻到第一页,母亲看到那歪歪曲曲的笔迹,眼底兀自成霜。他们对视,然后笑着抬头,温柔地看着阿星,阿星依然在专注地看着书。那盏昏暗的灯光将三颗星星聚在一起。
笔记本的扉页上赫然写着阿星父母两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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