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游魂,一篇引人深思的文章
哇的一声划破了半夜宁静的村庄,破烂的小屋里传来接生婆喜悦的声音,"生了,生了……"
蹲在门口的农夫猛地站起来冲进屋子,视线越过满头大汗的妻子,一眼就看到那个在哇哇乱哭的孩子,红红的小脸在烛光下格外可爱,农夫接过孩子,笨拙地哄着小不点。
妻子躺在床上笑了笑,小声提醒农夫,"是男孩吗?"
一旁的接生婆把东西收好悄悄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走出小屋,农夫茫然地看向妻子,孩子依旧在哭,小脚把包着她的破布蹬开一角。
妻子慢慢撑起身子伸手要抱孩子,农夫把孩子放到她怀里,孩子感受到母亲的安抚慢慢安静下来。
农夫坐在床边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耕着祖上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妻子也算勤勉才在地主压迫下勉勉强强生活下来,养一个孩子是他们夫妻俩难以想象的负担,但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传宗接代的孩子,这是农夫自生下来以后就懂得的天地常理。
如若生了个男孩辛苦几年,田地里就多一个帮手,老来也有人赡养,可这偏偏生了个女孩,女孩能干什么呀?
农夫脑子里一片混乱,旁边的妻子已经泣不成声,她在自责没有为丈夫生下一个男孩,而孩子在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睡着,不谙世事的睡颜在摇曳的烛光下格外脆弱。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就在他们已经认命的时候,邻居的五婶神神秘秘去农夫家说村上来了个道士,可灵验了,要是还想要个男孩不妨找那个道士看看。
农夫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道士请到家里,道士披着长袍蓄着长长的白须,手里掂量着农夫给的银子,慢悠悠地开口说,"你们的下一个孩子就是男孩。"
夫妻两人喜极而泣,把养在院子里的唯一一只老母鸡杀了,好生接待了道士。
晚上,农夫辗转难眠,妻子被孩子的哭声惊醒,抱起孩子小声哄着,躺在床上的农夫突然出声,"我们养得起两个孩子吗?"
妻子拍孩子的手顿了顿,看着孩子的小脸,"走一步算一步吧。"
又过了一个月,大家期待的大雨迟迟不来,田地里的庄稼开始大片枯黄,一场旱灾把本就在温饱线上下漂浮的贫民推向饥饿。
农夫家里只剩下最后一碗米,孩子因为饥饿又开始大声哭泣,那天农夫做了个决定,一旁的妻子形销骨立已经没有奶水来喂饱这个孩子的最后一餐,她沉默地看着农夫拿起一块布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孩子的口鼻。
孩子的哭声很快就消失了,妻子已经没有力气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农夫把孩子埋进泥土里。农夫看着平整的泥土叹了一口气,扶着妻子的肩膀下山。
在他们看不到的背后,那个埋着孩子的泥土里钻出一缕魂魄。
那一缕游魂在世间游荡了很多年,一声从未听过轰鸣,血浸染了整片大地,战争像死神的镰刀一般残酷地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
那一缕游魂遇见了一缕执念极深的冤魂,冤魂离不开生前之物,而游魂遇见他时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许许多多的尸体堆在一起,一旁的士兵已经往他们身上泼了油,很快就要被烧毁。
他在火海里跟游魂说了他生前的事,他是最早加入反抗团的大学生之一,他们痛恨敌人,痛恨软弱的政府,在反抗团里他结识了一个叫林晓清的女孩,她善良而倔强,瞒着家里人追逐她内心的理想。
在他应征前一天晚上,他一时冲动要了晓清,并许诺她一定会活着回来娶她,可是在战火眼看就要烧到无辜的人们,他还是冲上了前线……他希望游魂能代他去看看晓清。
游魂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个叫林晓清的女孩,那个女孩正抱着她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哭,旁边的人看着却有点高兴。
游魂被吸进那个孩子身体里,孩子突然放声大哭,把一众人吓得够呛,林晓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孩子。
林晓清的母亲吓得脸色苍白,扯了扯呆着的儿子林勇,小声说,"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死了吗?这下怎么嫁人啊?"
林勇回过神,恶狠狠地望着那个孩子,心里想着绝对不能因为这个野孩子而坏了跟于老爷的婚事,那些聘礼他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
于老爷定下的黄道吉日很快就到了,林晓清被拉扯着穿上了嫁衣,说什么也不愿意嫁,就在林晓清拖着红衣冲出家门的时候,嘹亮的哭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停住了一秒,立马被人抓了回去。
林勇像抱着一捆布一样抱着孩子,面露凶色,"要是你敢走,我就敢掐死这个野种!"
林晓清望着孩子瞬间失去了力气,泪流满面地,"好。"
于老爷派来的人赶到,他们把晓清架到轿子上绑起来,领头的人的人破口大骂,说他们耽误了吉时差点坏了于老爷的冲喜,那个孩子哭得越发大声,领头的人越发烦躁,正想质问孩子怎么还没搞定,要伸手解决了那个孩子。
这时一个妇人突然闯进来要抢林勇手里的孩子,还大喊着,"把孙子还给我!把孙子还给我……"
林晓清的母亲也冲出来拦着那个妇人,"什么你的孙子,你个疯婆娘给我滚!"而那个妇人不管不顾地冲撞。
林勇也伸出一只手推搡着那个妇人,混乱中孩子脱离了林勇的手,不知道是谁的手把孩子高高抛起,林晓清挣扎开绳子,掀开帘子就看见孩子在半空中坠落,她拼了命地扑过去。
哭声瞬间停止,纠缠在一团的人也瞬间没了声……
游魂被摔离了孩子的身体,一场荒诞的闹剧在最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林晓清从轿子上摔下来脑袋磕在林家门前的石墩上,殷红的鲜血渐渐流出来,浸染了那群人的鞋底……
游魂俯瞰着那些踩着鲜血的人又开始推搡着互相质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后来,战争胜利了,封建看似彻底被高楼大厦踩在脚底。游魂又遇见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魂灵,那个魂灵生前是个女婴,患有先天性疾病,那一家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以为她死了,把她埋进土里。
游魂听了,只是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游魂飘啊飘,飘进大城市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在阳台那里望着楼下的小区游乐园,那里充满着孩子们快乐的笑声,三两个孩子在沙池里玩耍,小手这里拍拍那里拍拍仿佛在建造自己梦想的城堡。
站在阳台上的年轻女人呆呆地望着那些孩子,"下个星期就是预产期了,我们这个月的房贷交了没有?"
"嗯",男人交握着双手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装作轻松的样子,"我们家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成员了,我们想想他叫什么名字吧……"
女人低着头轻柔地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
男人亲了亲她的额角,"一定会的。"
游魂在医院里面苏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玻璃盒子里,他必须用力呼吸才能活下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他很顽强呢,长大了一定是个坚强的孩子。"
"那,这个病可以治好吗?"是那天阳台上的女人
"先天性心脏病被治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但我们还是建议你们去市中心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虽然费用比较高,但存活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男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女人低垂着眼,不敢看保温室里的孩子,转身靠着墙蹲下,颤抖着拉了拉男人的衣角,"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男人抱住她,犹豫地开口,"要不我们重新开始吧,就当做我们没有孩子。"
女人诧异地望着他,"你有心吗?他可是你的孩子!"
男人抓了抓头发,"那我能怎么办,我们没有钱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大城市里立足,难道你要因为一个孩子而放弃未来吗?"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听着,我们没有钱,就算我们去救他就一定能活下来吗?你好好想想,你要是真的爱他,你该明白我们救不了他,你想想你那个弟弟……"
女人扇了他一巴掌,而后又想起自家弟弟是先天性残疾,他们一家被嘲讽说有基因问题,她小时候没少见到弟弟被欺负,但她不敢过去阻拦,人的恶意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他们一家因为弟弟陷入了日复一日的贫穷和暴力。
如今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女人望着那个男人的眼睛,现在她没有了工作,要是连这个男人也没有了,那她该怎么在城市里存活下去?
女人抱着他,无声回应了男人残酷的决定。
那天他们假意带孩子出院,回到了家里,他们都不敢开灯,女人抱着沉睡的孩子,轻柔地抚摸孩子的背脊。
男人拿着抹布靠近孩子,孩子突然被惊醒,女人死死抱住孩子,眼泪不停地流,男人拉了拉女人的手臂,"放手,放手……"
男人似乎被哭声和她的动作惹恼,低吼了一声,"放手!"
孩子还是被男人掐住了脖子,抹布阻隔了孩子的呼吸,很快温热的身体就变得冰凉,男人抱着孩子冲出家门,路过小区的游乐园,他停下了脚步。
梦从哪里开始就让他从哪里结束吧。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又在游乐园里笑啊跳啊,几个小男孩又开始了他们的堆沙子游戏,一声惊恐的尖叫像是触发了多米诺骨牌一样,孩子们的哭声瞬间贯穿了整个平和的小区……
游魂从一个小男孩身上醒来,这个小男孩当初在沙池里玩沙子,当场被吓晕过去了,时隔十年他依旧还是会想起那个阳光充沛的早晨和那一池沙子,那是一场真实的噩梦。
游魂在这个小男孩身上长大到十七岁,参加了学校的一个志愿活动,破败的村庄和荒废的田地竟然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和其他志愿者上山砍些柴火,突然听到低微的哭声从不远处的泥土里传出来。
他好像疯魔了一样徒手挖开了那一处泥土,矿泉水箱子里传来一阵哭声,他颤抖着打开,奄奄一息的婴儿躺在里面,旁边的志愿者都被吓了一跳,大喊着去报警。
他想起小时候住的小区有一对杀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夫妇,他把孩子交给警察,用手机搜索当年的案子,当年轰动一时的案子时至今日还有许多人记得,甚至还有人专门成立了相关机构去保护这些孩子。
而当年的那对夫妇因涉嫌故意杀人而被判无期徒刑,他松了一口气,仿佛多年的心结终于被打开,而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旁被喂了奶水的婴儿似是与他心有灵犀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
欢迎关注@九州文史
往期文章:「唯美短篇」榕树下的爱情故事,或许这就是你梦想中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