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耳根一一我爱三汇的野菜之一
█黄河
01
窄耳根在三汇不叫窄耳根,叫夹耳根。窄耳根怎么叫起来的?我不知道,反正窄耳根的叶片并不窄。相对来说,三汇人叫夹耳根,反而更形象,两片肥叶“夹”一个根。
其实它的学名叫鱼腥草——这一点儿,三汇多数上了年纪的人倒未必知道。三汇人更熟悉是鱼鳅串,猪鼻孔,过路黄。
今天去田边地角找夹耳根的人大致上都是城里人——农村人倒真没那份闲情了。不过,今天的城里人,很多也是过去一二十年的农村人,只不过洗脚进城来了——过去那份记忆与情怀并没有改变。饥饿时代,夹耳根也是不错的“牙祭”。今天,人们吃得更多的是“养生”与怀旧情结。
看着它们随风飘扬的白发,就想起我那些夹耳根往事——不过此时,别人看到的也是我飘飞的白发。
02
40多年前的农村,充满着让人伤感的怀旧情调。其实,那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伤感,什么叫怀旧,有的只是快乐,有的只是勃动。春天,当第一声蛙鸣叫醒了冬眠的水田,牛就被吆到了田里。耕夫嘿嗨嘿嗨耕耙着田,男人们开始扛着锄头挖田边,铲草或敷田边,稀泥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这时你可千万别从上面踏过去,否则就“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我们背着背篼,提着箢篼,开始仔细搜寻田埂上的夹耳根。这时的夹耳根是真正的“窄耳根”,有着尖尖细细的猫耳般的叶片。那些隐没在茅草从中的精灵,柔嫩地刚刚冒出个头,但也逃不过小孩锐利的眼睛。我们用镰刀把它们挑到箢篼里,一上午也不过一小撮而已。
这就是第一茬的稀罕夹耳根,很少很少,但味道奇特,鲜嫩。就算今天把夹耳根的叶子全去掉,你今天也永远找不回那种味道。那时我们是不去掉夹耳根的叶的,似乎叶子更受青睐——当然,前提必须是嫩叶,特别是它刚长出“猫儿尖”的时候。我们当然也不会把它连根拔起,因为它的根很深,几乎扎进了半根田埂;也因为,如果连根拔了,明年就长不出来了。
我们把夹耳根洗净,用盐、酱油和醋拌了,酸酸咸咸的,特开胃。有时不用盐,用白糖和醋腌,于是就变成了糖醋夹耳根。
那时,凉拌夹耳根的调料就那么简单两三种,多一样都不要——当然也没有。那纯粹的夹耳根味道,在味蕾上可以留存很多年。
03
大约采摘两三发之后吧,夹耳根就没有那么金贵了,开始漫山遍野长出来。这时,乡人们渐渐失去了尝新的热情,一任它们旺盛地生长。
我那时大约也就八九岁吧,开始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于是组织弟和兴国,挖了一大背篼夹耳根,一起去赶三汇场。我们要把这些夹耳根卖给镇上的居民,赚它一小笔钱。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冒险经历,三个小孩一去赶三汇场。我们憧憬着用我们的劳动发我们人生的第一笔横财,甚至规划好了它的用途。
我们很担心过河时船老大不让我们三个没有大人监护的小孩上船,结果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度过了渡口河。
一路紧赶慢赶,到达三汇场时已近中午了。原以为一扎夹耳根能卖一两毛钱,结果很多人都只给7分钱10扎,只为7厘一扎。我们本来强扭着不卖,不料渐渐日头偏西也还没卖出去一扎。肚子咕咕叫了,夹耳根也被晒得蔫绵搭绵的。这时,我们三个孩子沉不住气了,把它以4分钱10扎卖了出去。一背夹耳根,只卖了两毛五分钱!
我们有点儿小小的失望,也有点儿小小的惊喜,还有点小小的得意——毕竟父母从来没有给过我们这么多钱!我们三个人去小店买了一碗凉粉,共同吃起来。然后,踏着西斜的阳光往家里赶。这厢早有赶场的人去通报了大人,说看到我们三个小孩赶三汇去了。大人们虽然愠怒,但终究并没有责打我们,为这次赶场留下了个有趣儿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