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串像心电图一样的图形控制了他全部的心跳,我的话和我这个人都无法夺回他的注意力。家里没了存款,我心里很是不安,只好背着周波去外面偷偷找工作。火辣辣的太阳撕开了大地的皮,天气热得像蒸笼。我从一家工厂面试出来,衬衣背后湿了一片,我骑上自行车,吹着微风回家,心情很久没这么明朗过了。今天面试进行得很顺利,主管在我临走前还对我说“很期待再和我见面”,这基本就是在暗示我得到这份工作了。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全球金融海啸来袭。
中国股市迎来了史诗级大熊市,近99%的个股下跌,近80%的个股跌幅超50%,上证指数所有被认为的支撑位全被跌破。
股民们哀嚎遍野,周波也不例外,赔了个精光。
“阿波,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你还是重新找份工作吧,你有大学文凭,肯定没问题的,至少稳定。”
我趁机劝他,虽说这次他把家里的钱全部赔了进去,若是能及时收手,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好,我们还年轻,一切都还有机会。
然而他并未打算收手,他就像是一个输红眼的赌徒,愈加疯狂地想要翻盘,他认为越是最艰难、最寒冷的情况出现时,往往意味着黎明的临近,他触底反弹的机会来了。
“那不行,我得用全部时间去研究股市,我可不想一辈子当个打工仔。”
“可股票这事说不准呀,万一又跌怎么办?”
“你诅咒我是不是?”
他边说边看着电视上的股票信息。
那一串像心电图一样的图形控制了他全部的心跳,我的话和我这个人都无法夺回他的注意力。
家里没了存款,我心里很是不安,只好背着周波去外面偷偷找工作。
火辣辣的太阳撕开了大地的皮,天气热得像蒸笼。
我从一家工厂面试出来,衬衣背后湿了一片,我骑上自行车,吹着微风回家,心情很久没这么明朗过了。
今天面试进行得很顺利,主管在我临走前还对我说“很期待再和我见面”,这基本就是在暗示我得到这份工作了。
虽是在工厂流水线上干活,但工资可以日结,不用担心白干几个月拿不到钱,还有在海城算是不错的各种福利,总之我很满意。
回到家,周波一如既往地坐在电视机前研究他的股票,时不时还在本子上记录一下。
“买个酸奶怎么去这么久?”他头也没回地问道。
“酸奶牌子太多,我选了半天。”
我没说实话,我想等确定可以去上班再告诉周波,生米煮成熟饭,他到时候也就不好阻止了。
我把路上随意买的酸奶放进冰箱。
周波冷哼:“你最后买的哪款酸奶?是不是细腻顺滑,浓稠醇厚,精子数量充沛,新鲜出炉的那款?”
我关上冰箱。
“你说话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
他将本子一扔,怒气冲冲。
“我阴阳怪气?你当我是傻子吗?买个酸奶买了两个小时,我看你分明就是在外面不知和哪个野男人鬼混!”
“我没有,你真是莫名其妙。”
我推开他,径直走进了厕所,天气太热了,身上全黏着汗,我打开水龙头洗澡。
周波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其实从高中就能看出来。
他当班长,也热衷于举办各种活动,他喜欢掌控话语权,他喜欢别人听他指挥的感觉。
出了社会,很多人和事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变得沮丧,他把这些情绪全部投射在了我的身上,我在他心里更像是个专属物品,他希望我完全按照他的意愿生活,如果我不遵从,他会觉得我挑战了他的权威,从而变得愤怒。
只是当时我沉浸在一种虚幻的感情中,并未发觉,对我们的爱情还存在着美好的期待。
只要我需要他,他都一定会在。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将我紧紧束缚在早已破碎的婚姻之中。
当我走出厕所,周波刚放下手机。
那是我的手机!
周波面色发黑,曾经令我着迷的温柔眼神不复存在,双眸里透出凶狠的寒光,如同刀子朝我射来。
我不寒而栗,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刚才家具工厂打电话来,说你面试通过,被录取了。”周波冷冷说道。
我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没有一丝高兴,反而很害怕。
我被周波的样子吓到了,那嫌弃我的模样、那憎恶我的眼神很是熟悉。
“背着我去找工作!怎么,你他妈是觉得我养不起你了吗?”
下一秒,我就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拳头密密地砸在我的身上,每一下都像是铁块落下,一下、两下、三下……
没错,他现在的样子好像苏振奇。
曾经他从苏振奇手下将我救出,如今他却变成了另一个“苏振奇”。
随后他又用脚把我当球踢。
我的视线模糊,耳边回响着混乱的声音,所有的感官都被疼痛所占据。
我蜷缩着身体,本能地用双臂环绕住头部,我感到我的骨头在颤抖,肌肉在抽搐。
绝望!
这场折磨好似永远都不会停止!
就在我以为我会被打死的时候,它停止了。
我猛地被周波抱住,我听到了他的哽咽声。
“对不起……小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就像失去了意识一样,我只是太爱你了……我好怕,我现在这么无能,我好怕你出去工作会爱上其他男人。”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就像在抚摸一件珍宝,他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小满……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听你的,我会去找工作,工厂上班太累了,我不想你那么累,乖,别去了。”
我闭上眼,泪水划过我的脸庞,我也抱住了他。
也许周波只是最近压力太大失控了,他终于要去找工作了,也许以后日子就会变好了。
那次家暴过后,周波按照他的承诺开始找工作,接连几家面试被刷,他失去了信心,又缩回了他的股票世界,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有时他的脾气上来,我稍微说几句也会被打,好几次打得我脸都扭曲了。
打过之后他又会诚恳地道歉,甚至跪在地上求我原谅,这种忏悔维持的时间却是十分短暂的。
我在家里变得小心谨慎,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又刺激到他脆弱的自尊心。
有时他炒股也会赚些小钱,会为我做烛光晚餐,去电影院看电影,送我早就想买却又舍不得的礼物,一如我们刚结婚那会儿。
明明吃尽了苦头,明明想要割断这段感情,可一点点甜头却又让我回了头。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断牵扯着我,让我没有勇气离开,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段无望的婚姻中继续下坠。
当然,我其实也不敢提离婚,我担心周波听到这个会把我打死。
昨晚周波又发狂了,对我一阵暴打,家里的盘子被砸得粉碎。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疼得几乎整夜都没有睡着。
闹钟响起,我挣扎着坐起身,一阵晕眩感随即袭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我正处在一个不断晃动的中心。
额头上,汗水混合着热度,沿着发际线缓缓滑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进一团棉花。
我瞥了一眼在身旁呼呼大睡的周波,叹了口气,下床,洗漱,穿好衣服,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出门买菜。
我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整个脑袋很沉,快要坠下来似的。
我站在楼梯上,一级级台阶在我眼中变得模糊不清,我晃了晃头,努力集中意识。
突然,一脚踏空,失重的恐惧袭上tຊ心头。
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依托,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仿佛要跳出喉咙。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只有空气在我的指尖滑过。
很快,我重重摔落到地上。
我想我是死定了,解脱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操蛋的人生,我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我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她醒了。”
妈妈立马叫来了医生,周波也在一旁,神色担忧。
医生为我检查过后,严肃地问道:“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伤,并不是跌落导致,我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
她瞪了一眼周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伤害你。”
我悄悄瞄了一眼周波,摇摇头。
“真的?你别怕,这是在医院,没人再敢对你做什么。”
我还是摇了摇头:“真没有,这伤应该是我前几天在街上和人起争执打了一架弄的,没什么大不了。”
医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叮嘱了我几句便去看其他病人了。
妈妈坐在床边:“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发烧了还出门,还学别人打架,你要再这么下去,只怕是周波都不想要你咯。”
“不会的,无论小满变成什么样我都爱她。”
周波眼神温柔得快要挤出水来。
“哎呀,真是肉麻,行行行,我走,正好给你们小两口腾地方说甜言蜜语。”
妈妈起身要走,却被我一把拉住了。
“妈妈,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我弱弱地说。
也许是因为我一反常态的要求,妈妈愣了一下。
“我得去给康哥拿他订的保健品,快要来不及了,周波不在这陪着你嘛。”
妈妈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周波温柔地将我揽进怀里,像安抚一只小猫般抚着我的背。
“小满,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的,更不该连你发烧了都不知道。”
我扬起苍白皲裂唇角。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舔了舔嘴唇:“我忽然好想吃高中校门口那家红豆沙,你可以帮我去买吗?”
“好,我马上去,你等着。”
周波离开病房,我放下了嘴角,攥紧的手松了开来,指甲在掌中的肉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跌下楼的那刻,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当时脑子乱作一团,无数事情从我脑海中闪过,外公的脸,爸爸模糊的声音,周波打我的样子,还有不久前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汶川地震里那一张张坚强地想要活下去的面庞,那一个个为了活下去勇敢地同死神斗争的人。
濒死之际,人总会想通很多。
是啊,在世界面前,我如此渺小,我只能任由生活蹂躏,但我绝不投降!
这一次,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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